嫖娼都有人喜欢看?
“诶,我们去那边看看?”庞若水拉着玄负弈的手。
“瞎凑热闹呢你,算了算了,去看看罢。”
走到春意楼前时,方才发现春意楼此事并未营业,而那群人正以春意楼的老鸨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嘁嘁喳喳
的讨论着什么。
只见那老鸨正翘着兰花指、摇着白团扇,指着摆在桌上的一把山水画屏的画扇嗲声嗲气的叫卖:“都过来看看呀!看
看这象牙骨看看这画工多棒呀!这可是太子爷、当今圣上曾经用过的画扇,三年前落在我春意楼中的!你看你看,这
还有御用的印纹!”
路人甲问:“笑话,当今圣上的画扇怎会出现在妓院里?”
“哟,这位官爷就有所不知了,”那老鸨谄媚一笑,继续掐起兰花指,“三年前太子爷路过此地,看中了我春意楼中
的绿水姑娘,留下一把画扇当做定情信物并私定好待他登基以后就来迎娶绿水,结果之后司天监的玄大人和庞若水的
事闹的人心惶惶,绿水姑娘在乱世中忽然失踪再也不知所踪了,只有这把画扇一直留在这里。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
错过阿!要是得手了,改日皇上想要买回去时,那可是一本万利的!”
“听见没?碧箫看上你了。”玄负弈玩弄的对庞若水嬉笑,“这人胆子真大,乱编故事就算了,连皇上的八卦都敢传
。”
庞若水走过去,拿起那把扇子笑着问老鸨:“多少钱?”
“官爷好眼光!”那老鸨一拍手就拥上前,“只二十两!绝对具有收藏价值阿!看这位官爷的气质,日后必定是朝廷
新宠,圣上身边的红人阿!”
拍马屁的话不多说,直奔主题就是二十两纹银。玄负弈觉得没必要,要扇子的话随时都可以去找刘碧箫要,何必买一
个刘碧箫丢掉的扇子?名人碰过的东西,编个故事套上去就能卖一笔银子,说来这真是有意思是甚。
“今天刚刚摆出来,这可是起步价!”那老鸨见庞若水迟迟不拿出银子,便连忙抬高身价推销,“以后想要看一样都
要交银子,这可是皇上的画扇!”
庞若水笑笑掏出银子,而玄负弈看着却不乐意,用手撞了撞庞若水,庞若水接过画扇转身对玄负弈说:“怎么,你不
觉得这很有纪念价值吗?”
“哥哥和我说过,他与殿下相识就是在章台街的春意楼前……”庞若水一边走一边说,仰面望天却是万般惆怅,“他
只此一次那么早就去章台街,却就碰见了殿下,且他平日里从不饮酒至醉,而那天却偏偏喝醉了……也许这就是命理
造化罢。”
“我们也去看看会审罢。”玄负弈笑了笑,“看一看,碧箫到底会作何决定。”
十余年间,还是躲不过。偏偏还造就了这一段孽缘,抉择不过人心一瞬,只待往后用时间去细细琢磨,后悔、惭愧、
伤感悉数涌上心头时,却才发现岁月已晚。
不要留下令自己悔恨的事,纵然是有,也就此忘却了罢。
第三十九章:开堂会审
宗正寺大牢里一片死寂,本因皇帝登基,大多罪轻的囚犯都被减刑释放,平日里关着的一些因为犯事而暂时被关押进
来等待家人赎领的犯人也都被放走了。此时若说真正犯了大罪被关在牢中的人,也只有萧陌歌一人。
自皇宫一别,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刘碧箫。他知他已经登基,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上。
狱中的清冷,萧陌歌思索了十四年,如今亲身体验一番,倒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
萧陌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脚上的枷锁森森寒气让他有些不习惯。
萧陌歌抬头,只看见韩傲尘站在外面,依旧是如往的一袭重色朝服。韩傲尘只是看了他一眼,却就转身离开了。庞若
水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一眼,便也随韩傲尘离开了。
莫不是说尝遍了人间百味,那么现在,又是何等心情?三千世界本无穷,何须定要悉数放下才算豁达?本不该有恨,
又何须去怨他……
三年前,他要自己离开长安,可是自己不想也没有做到。
三年来,他一直都等在长安,可是自己却就此杳无音讯。
三年后,他与自己相逢皇城,可是竟就如此荒唐的结束。
只是萧陌歌想不透,他最后是心甘情愿把自己告上刘碧箫面前,还是真正受制于人?你即是曾经有情,还是尚存情谊
?其实再多想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有些事自欺欺人也许会比看的透彻更好,对谁而言,都已经结束了。
不知为何,当初同他约定的要一起去江南,现在却如往昔一般梦幻泡影浮现于眼前。
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古来今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
一剑横空几番过。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天无锁。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
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既然都是过往云烟,就不要再提了……
摘星楼自那场大火以后便移位重建了,从此宫中人对此地绝对避讳,传出了不少异闻鬼事。没有人再过问那场大火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之而来的令长安百姓们感兴趣的事,就是大理寺上演的一出会审,审的是在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上将军,查的是
十四年前诡异悬疑的珍妃叛党一案。这件事牵扯了很多十一年前的重要人物,中书令、尚书吏部等等重要掌权人都接
连换了很多。
当日开堂会审之际,大理寺衙外围满了各地赶来看戏的群众,在一侧旁听监审的有赵王孙、尚书令、尚书左臣等等。
上至正二品大臣下至四品中郎将,纷纷赶到大理寺衙,里里外外都围满了金吾卫。
待到击鼓开堂时,大理寺卿与尚书令从大堂一侧走上。萧陌歌跪在大堂中央,身上斑斑血痕,乱发白衣,他抬头,便
对上了韩傲尘一双深入潭水的黑眸。那晚开场白竟是如此绝情,他大理寺卿当真是铁石心肠,萧陌歌苦笑无语,只待
今日一过万般随烟消!!
主审的宗正寺卿说,“你本姓王,名凌云,是罪臣王洛容之子,可是没错?”
“是。”
萧陌歌面色静如水,毫无推脱勉强之意,自然的不似犯人倒像是在品茶谈天!在外听审的群众们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细看这奇案自有妙法去查。只不会有人料到,这堂会审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结局早已定下,只待他口供一纸就可定案
,萧陌歌明白,也不愿多说了。
“罪臣本名王凌云,金陵人,与家父并非血亲,句句属实。十四年前随家父毒杀珍妃及襄阳王刘意。”此言一出,韩
傲尘眼中一暗,他不曾想到他承认的会如此了当。
“这么说来,襄阳王刘意也是为尔等所害?那么他尸首何处?”
宗正寺卿大惊。当时的东宫内只发现珍妃尸首却不见其太子的,但皇后周琼夕却是一再强调襄阳王已死。而听审的人
们也开始隐隐骚动,襄阳王刘意若是不死,那么现在又该在何处?
“……襄阳王已死,尸首早已弃于荒野,覆满青苔……”
在外的玄负弈倚栏笑了笑,不想这萧陌歌竟是要维护刘碧箫。
他又道:“王凌云,你可认罪?”
“认罪。”
“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篡权谋乱之罪,”他回答的从容,眼中毫无波澜。心已成灰,又何来畏惧之说,既然天已注定,那么不如顺其自然
罢,孰生孰死,至少不用再受着心如刀割的酷刑,“杀害皇妃及皇子,罪臣的行径在档案上都写得一清二楚,大人对
证查阅即可。”
宗正寺卿早闻此人油嘴滑舌但不想今日居然如此乖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说什么我都认,罪臣无话可说。”
大理寺卿突然站起,夺过惊堂木拍案怒道:“公堂之上且容你胡言乱语!你说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莫要搪塞蒙混!
”
萧陌歌抬头,看着他苦笑。韩傲尘阿,你也是会生气的?你当初做得如此绝情,现在又要指望我怎么做?你莫不是想
送我入狱,那么现在这般懊恼又是为何?我自知你身负皇命对此事不得不查,但这并不管我何事。我现在再不会骗你
,你又何苦与我较劲?
“罪臣已说过,是篡权谋乱之罪。”
韩傲尘摊开档案一纸,问道:“当时为何是你随王洛容去东宫?当时家眷可还有人知此事?而后为何刘意会逃?你当
时又在何处?可是你追去杀了刘意的?王洛容所犯弑君之罪可谓事实?后来你又去了哪里?是否还有余党暗中勾结?
王家皆被灭门,为何你又死里逃生?这些,你可能一一作答?!”
萧陌歌默默垂下了头,“是。当时我随家父去东宫,因我是家中长子最得信赖。当时除我与家父并无人知道此事。后
来我去给刘意喂毒酒,他却掀了酒杯往外跑,我跑去追杀刘意,在山外杀他之后听闻皇后临阵变卦污蔑家父弑君,所
以便逃去了乡下。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自然没有余党。”
在没有下文了。韩傲尘定定的看着他,半晌,缓缓坐下。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作,何申雅怀?如诗
不成,罚依以金谷酒数。”韩傲尘从不曾忘记……
“既然如此,就定案了罢。”宗正寺卿搁下毛笔,慎重的收起卷轴笔供,“拿去按指印,禀报皇上,罪臣据实已招,
望皇上明示。”
他的意思说的很明确,“望皇上明示”自然是让皇上决定该如何处置。
韩傲尘站起来,背对众人,“去请示皇上罢,就说,鸠酒赐死……”
第四十章:庄生晓梦迷蝴蝶
大理寺卿请示,以鸠酒赐死罪臣王凌云。王凌云毕竟是朝廷功臣,按理皆用毒酒赐死。
养心殿内,刘碧箫听罢内侍的话,只是点头首肯。
他亦是再也无话可说,无言以对。一切都已经待到云开,何妨为何了?
“殿下,为死人逼死活人,这不值阿。”赵王孙站在桌案前,看着窗前举目四望的刘碧箫,“萧……那王凌云,殿下
何不就将他放逐了,眼不见心不烦?他若是真真死了,以后若回想起,您……不会遗憾后悔吗?”
刘碧箫摇头,一双黑眸再不复往日光华流转,“我不会再想起他。这世上,再无此人。”
“性天本不沉冥,机神最易触发。这追忆往昔也是同理阿,忽然就想起了,也依旧患得患失?仁者多助,吝者寡助。
您何不放开些,殿下即位不久,但还未行亲政大典,您借着这件事网罗网罗人心,有何不好?”赵尪却是讨厌那萧陌
歌,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况且皇上为死人的事追查了十四年,也该结束了。
“替母亲报仇,这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目的……”
“那么即使报仇,您以后又有何打算?”
“治理天下,做一个……好皇帝……”他说着,声音已微弱的听不见了。
赵尪叹了口气,侧身退下了。刘碧箫看着黄砖绿瓦、奢靡华美的楼阁,却觉得此些都不容眼中。而心里,却是空荡荡
的一片白茫。减省一分,便超脱一分。
望尽天涯无归路,这一个“尽”字何其悲切凄绝?天地有万古,此生不再得;人生只有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
,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
万事有始必有终,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切都归咎于开始与结束。佛家所说的因果报应也大抵如此,种下的因就一定
要自己收获果。
争先的径路窄,退后一步自宽平一步。浓艳的滋味短,清淡一分自悠长一分。
人生苦乐世间云谲波诡万千变化,万事因果报应初始结局风云莫测,勾心斗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富贵繁华转瞬都
会纷纷入云烟,又有何事需记挂?
庄周梦蝶一场,浮生若梦阿……
那日,刘碧箫与赵尪乘马车出了皇城,去了长安二十里外的山岭。十月枫叶初见红,亦如红云火焰,分外妖娆。亭林
处有一酒肆,正是那被刘碧箫断言“趁早关门”的酒家。想来也觉得好笑了,明明是酒肆,却有人硬是想喝茶。
店小二看见三年前那盛气凌人的公子又来了,连忙迎上前去狗腿样的谄媚:“公子来的好时候!小店今儿个不卖酒,
只沏茶!蒙顶山的露水和大红袍、竹叶青、铁观音、碧潭飘雪样样儿都是极品阿!”
刘碧箫款款坐下,道:“我不喝茶,有剑南春吗?”
店小二立马煞白了脸。今次恰逢一伙镖局的人将店中好酒都买走了,不论剑南烧春还是山南汾酒、米酒浔酒什么都没
有。三年前就因这公子一番闹腾,事后居然还来了几个官衙的人训话,店主此后再不敢不在店里备茶水。偏偏三年前
有酒他要喝茶,三年后没酒了他又要喝酒了!
“客官来的真不是时候,刚好卖完了,”店小二颤颤巍巍的说道,“要不您明儿个再来?等长安的酒运来了,一定拿
最好的杭城秋露白、长安新丰市酒招待您!”
赵王孙一把碎银砸在桌上,气的恼火。“你故意拆我们台子是不是?三年前要茶没有,今夕我们冲着酒肆的名来喝酒
了偏偏你又该成茶铺子卖茶了?!”
“逢人逢时不对,这怨不得小店阿。”店小二站在一旁小声嘀咕,“您看您三年前想买的是个清闲,三年后想买的是
醉。但是偏偏都碰不着想要的,说明三年前该买的分明就是酒,三年后同理就不该喝酒嘛……”
赵王孙怒火中烧正要斥责他,刘碧箫却只是挥手示意算了。
“那就上一壶碧螺春罢。”刘碧箫道。
“得嘞!”店小二见他不再刁难,便兴冲冲的跑向后面的厨房吩咐。
“您为何……”赵王孙不免诧异。难想平日刘碧箫的作风,今日竟是如此静气莫不是心情不佳还是另有原因?对比三
年前,真是让人不得其解阿。
但刘碧箫只是垂头不语,展开画扇往面上送风。
过了片刻,店小二又哒哒哒的跑过来,满脸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阿,茶太久没人要都起霉了,只有清水两位公子
不如就将就将就了?”
赵尪气结,刘碧箫却愣是轻笑了出来。
“好生有趣的事。三年前我不该图清闲,三年后又不该寻迷醉,难道我就只能风淡云轻的看这着万事皆过吗?!你当
真是说对了,醉生梦死,说得好生贴切!!”
刘碧箫站起来走出酒肆,天色阴霾,尽是漫天尘沙席卷红叶!
醉生梦死。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早就分不清了。
又想起他的种种,为何还是觉得难以释怀?
刘碧箫仰面,只见天际扬起了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