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毒粉红看看他,窜走了。
冯蘅……被无视了。
静默的空气中有人收起笔,“原来你如此恨嫁!”他已经把冯蘅和剧毒粉红对话的傻样画进画里,如今正卷起来打算带出去裱了再拿来挂,冯蘅不知道,他正处于极度的震惊中,因为做傻事被人抓了。
冯蘅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做坏事被人抓应当羞愧,因为理亏,做傻事被人抓也应当羞愧,因为面子亏,冯蘅的面子亏的很突然,所以他只来得及指着黄药师,嘴里叫着,“黄黄黄,药药药……”
“在作诗?”黄药师提笔在小粉红和新粉红的背上画了几个圈,两条蛇立刻兴奋的在宣纸上滚一圈,黄药师再画,两条蛇继续滚,好像玩的很高兴。
冯蘅继续震惊,他这时候才发现小粉红也在室内,威名远播的剧毒粉红居然在别人书案上玩滚滚,而且明显比在炕上玩的高兴,他醋了。
冯蘅,“小小小,粉粉粉……”
黄药师,“不押韵,回去开始看诗集吧。”
冯蘅立刻抬头,“看史记行不行?”
黄药师,“也行。”反正一样是学习,看完史记看诗集。
自认为扳回一局,冯蘅兴冲冲的从炕上下来,指着新的剧毒粉红,“这条是不是也无害啊?”
黄药师,“有害。”说罢,看了看跳开两步远的冯蘅,“对我们无害,小粉红是黄金瞳。”
冯蘅依旧不肯往前走一步,“这我知道。”
黄药师提着笔想了想,“回去先看动物志。”
冯蘅也装腔作势的想了想,“可以。”反正应该也好看,和史记一样当成小说看。
黄药师,“黄金瞳是剧毒粉红的蛇王,它应该是这片桃林里第一条剧毒粉红,蛇王先生,其它蛇紧随。”
冯蘅,“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要带着一大票毒蛇走街过巷?”
黄药师,“它们不会离开桃林。”
冯蘅拍着自己的胸口,“太好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黄药师,“看书。”
“哦。”冯蘅真的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动物志》,翻到剧毒粉红,整整用了几页来描述,常见地和外貌形态用了一页,剩下几页都是在描写剧毒粉红的毒,颜色、毒性、作用、解法,写的巨细靡遗,还做了画,不过没剧毒粉红本身可爱。
冯蘅正了正,仔细看下去,前面的都是他知道的,后面的他还一无所知,虽然枯燥,但还是耐着性子看下去,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担心小粉红咬了人以后没有解药怎么办,所以看的很仔细。
最后,冯蘅摸索出三个重点。
剧毒粉红的毒液是白色,和它的牙齿一个颜色,专门迷惑他人,攻其不备。
剧毒粉红的毒液可以入药,但是极其凶险,属于人们最后的选择,也极其难找,至今为止,甚少有人能弄到剧毒粉红的毒液。
剧毒粉红的毒无解,书中提到传说有人配出过解药,但只是传说,没有人能证实。
于是冯蘅花了半个时辰做了无用功,合上书再抬头的时候,两条粉红刚刚滚完,一副桃花落英图跃然纸上,鲜艳逼真。
黄药师提着两条乱动的小粉红放进盆里洗澡,冯蘅懵了,他看着桌上那副人和蛇共同创作的图懵了,不知道该佩服黄药师还是该佩服蛇的作画天赋。
很显然,那个写《动物志》的人漏了一条。
剧毒粉红乃作画奇才!
年关越来越近,到了旧历二十二,王隐回家了,鸟儿没有回去,他吃百家饭长大,自从来了黄家,就一直在御城过年,管家也留下了,冯蘅带着鸟儿置办了丰富的年货给他们。
左家兄弟喜欢清静,每年都在深宅过年,他们对物资不甚热衷,冯蘅就给他们也置办了丰盛的年货,从桃花岛运过去,又方便又快捷。
最后,冯蘅请了几个不回家的长工帮他照顾菜园子,请长工之前,他先从桃花岛提了几桶水浇透地面,估计年后就可以吃了。
旧历二十三,黄药师和冯蘅赶着马车上路了,车厢内放着各种各样的年货,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连那个软枕都没落下。
冯蘅和黄药师在车厢外赶车,其实主要的黄药师在赶,冯蘅只负责窝在黄药师身边不断的吃,顺便喂黄药师吃,他从给管家的年货里克扣了不少零食,都放在车厢门口处,一反手就能拿到。
开始的时光是悠闲美好的,路边的风景不错,南方的冬天除了冷一点之外,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草木葱茏花开未败,冯蘅一边看一边吃,偶尔和黄药师说说话,时间消磨的也快。
住了三天店之后,终于跨入北方地界,天气明显冷起来,两人身上都添了衣物,路边的风景已经变成不鲜明的深墨绿,说明雪山不远了,马车也从一路往北转向西行。
冯蘅把车厢门口的零食吃光了,人可以窝进去,可他没那么做,一直在马车外面,衣服越添越多,到了旧历二十七,终于到了一座山脚下。
他们到的时候是清晨,山脚下还有点绿意,剩下的路,马车走不了,他们把马解开,车厢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冯蘅看着眼前的巍巍高山,烦恼大过震动,他没见过这么雄壮的大山,更没试着在没有路的情况下上去过,虽然山体有很多突出物可供踏脚,也有很多藤蔓让人抓,可是冯蘅没那个本事。
黄药师,“我先送你上去。”
冯蘅,“啊?哦,你会轻功。”他总算知道黄药师学轻功是为什么了,感情是为了爬山啊。
黄药师,“走吧。”
冯蘅,“先送东西上去吧。”
马已经放跑了,车体虽然掩在树下,可是难保不会丢,跑了一个马,冯蘅已经很心疼了,万一他们都不在的时候,东西也被人偷了,他会心疼死,那些可都是桃花岛种出来的菜,珍贵着呢。
黄药师扫一眼冯蘅手腕上的小粉红,小粉红立刻精神抖擞的直起身子表示他会保护好主人,
于是,黄药师拎着东西上去了,冯蘅眨了几次眼,黄药师不见了。
等了没多久,黄药师就下来了,抱起冯蘅几个起落就到了山腰,冯蘅不敢动,怕惊扰到黄药师两个人都掉下去,只能闭着眼睛,很快,空气骤然冰冷,下一刻,冯蘅的脚终于踏到实处。
一件厚披风放到他肩上,老太爷揶揄的声音传进耳,“小蘅,可以睁眼了。”
冯蘅睁开眼。
“哇!”冯蘅大惊小怪。
这是一个很开宽阔的地面,面积很大,都够盖五间房了,只是没有路,整个山体呈半圆形包围着这块地面,南、北、西三面都被护在这个半圆体内,没有风进来,所以,虽然周围都是刺目的雪白,但还不算太冷。
钱币手上端着两碗萝卜汤,站在洞口招呼,“快进来,喝点汤暖暖肚子。”
冯蘅搓着手被黄药师带进洞。
“哇!”冯蘅少见多怪!
不是他想这么丢人,实在是这个洞太鬼斧神工了,说是自然形成的他肯定不信。
就像寻常人家的房子一样,一进洞是一个类似客厅的地方,放着和外界人家一样的家具,只是屋子当中生了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口锅,正煮着热腾腾的汤,一股萝卜味,客厅还连着四个小洞,像是四个卧室。
看完之后,冯蘅总结,“好难闻的萝卜味。”
钱币,“……”
冯蘅,“哪个是我的房间?”他还抱着那个软枕,等着放到卧室。
钱币指着左侧第一间,“这间是我的,隔壁那间是少爷和主母的,斜对着那一间是老太爷的房间,对面那一间是老主母的安歇处。”
冯蘅抱着自己的枕头进房放下,现在不是纠结他和黄药师同屋住的时候,他知道首要的一件事是拜见老主母,也就是曾祖母,这个时空虽然没有女人,可是称呼几乎和有女人的世界一样,孩子们叫父母父亲和母亲,叫爷爷奶奶祖父和祖母。
太爷爷并没有直接带他们去见曾祖母,只跟他们闲话家常,黄药师在老太爷面前稍微能说一点,再加上冯蘅和钱币都是能活跃气氛的,虽然外面狂风大作,可是洞内处处流动着温情。
喝下几碗汤,冯蘅的身子暖过来了,这几天周居劳顿,身体早就疲惫不堪,刚来的时候趁着那股兴奋劲,再加上冷,他还顾不上累,这会兴奋劲过去了,浑身发软,听着听着眼皮就不由自主的合上了。
看到冯蘅明明很困,又撑着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老太爷笑眯眯的说:“药师和小蘅赶路辛苦了,先进去歇歇身子,晚上再见你们曾祖母。”
冯蘅迷迷糊糊的说了声,“谢谢太爷。”就撑不住睡着了,他能感觉到有人抱起他,然后很轻的放下,最后有人在他身边躺下了,闻到黄药师的味道,下意识的凑近了点,黄药师抱住他,然后不知道是谁满足的一声叹,洞内暖了。
醒来之后,已经过了大半日,黄药师早已在外间陪老爷子下棋,他有武功底子,不似冯蘅那般累。
冯蘅在床上呆坐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已经在雪山了,他把子玉的转送点暂时改成雪山,就进了桃花岛,岛上阳光明媚,花香鸟语,和雪山几乎是两个世界。
几天没来,大米又下去点,冯蘅高兴的抬头看到几只嫩黄的鸟嘴,他放小粉红自己去玩,然后进屋简单的打扫打扫,又给鸟槽抓了一把米。
回到雪山的时候,钱币正和老太爷商量吃什么,他对自己的厨艺不满意,但是老爷子并不介意,连少爷也对吃什么不讲究,他们不讲究,可他自己讲究,吃了几个月自己做的饭,好不容易厨艺不错的主母来了,当然想吃顿好的。
冯蘅抱着一堆菜回来出来的时候,厅里三个人都静默的看着他,最后还是钱币欢呼一声过来接过那些菜放在厅内的案板上,冯蘅懒得理他,转身又回桃花岛拿豆芽,知道太爷喜欢吃,他特意提前在桃花岛放了两瓮,果然抱出来的时候,太爷很激动,当场就拉断钱币一根头发。
最后五盆梅花被搬出来以后,厅里顿时有了生气,钱币抱着梅花摆来摆去,一直拿不定主意放在哪,他的表现说明他也知道传送玉的事,现在已经有七个人知道,不能再多了,七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所幸这些人都值得信任。
太爷看着厅里新鲜的蔬菜,笑着说:“这些就是前段时间托左一送来的菜嘛,我吃了,很不错。”
冯蘅,“嗯,这些就是,太爷今天想吃什么?”
太爷,“随便吧,我只要能咬动就行了,做点红果,你曾祖母喜欢吃。”
冯蘅,“没问题。”
冯蘅说没问题,就是真的没问题,关于老太爷的叮嘱,他贯彻的很到位,以至于钱币看到今天的晚餐时,还小小的抽了抽嘴角。
糖淹红果、红果炒鸡蛋、红果蛋汤、红果炒豆角,只有豆芽没加红果。
太爷拿着四个小盘子,每个盘子夹一点菜,最后端着两小碗米饭到曾祖母现在房间去了,黄药师站起来,冯蘅也赶紧站起来跟着。
曾祖母的房间也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只是冷的吓人,床上放着一个一人高的冰块,曾祖母就在冰块里,看起来还年轻,神情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冯蘅恭敬的跟着黄药师行礼,听到老太爷说:“子衿,药师带夫人来看你了。”
冯蘅知道子衿是曾祖母的名字,便也恭敬的叫,“曾祖母。”
老太爷,“我年轻的时候跟药师一样,不大爱说话,子衿却是和你一样皮实,又缺心眼,成亲以后也没变,他不让我纳小夫人,我就没纳,可他也没有陪了我多久,就那么走了,走之前都拉着我的手警告我不许续弦,我哪会续弦,那些年在一起的岁月真真的快乐,我后来想想哇,才发现那些岁月过的实在是太快了……”
老太爷沉默了一会儿,像在遥想往事,末了摆手说:“你们出去吃饭吧,我跟子衿一起吃。”
黄药师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到太爷肩上,拉着冯蘅出去,冯蘅一脸郁卒。
住了几天,冯蘅才发现,老太爷并不是顿顿陪着曾祖母吃饭,但是每天必看是一定的,冯蘅很感动,几十年如一日的爱情,让他动容,什么雪山,什么苦寒之地,在太爷爷的感情下,都是能跨越的,于是他决定不计较太爷爷说他缺心眼的事了。
第三十五章:雪山生活(二)
大年夜,雪停了,也没有风,几乎没有月色,雪山上很安静。
冯蘅一直绞尽脑汁的想大年夜的饭菜,从他坐上马车就开始想,想到上了山,进了山洞,看着皑皑白雪,他终于形成一个想法。
吃火锅,既热闹应景,又好吃,冯蘅也很久没吃过了。
看另外三个人明显不知道火锅为何物的样子,冯蘅只能自己准备,剩下三个人被他安排去包饺子,这个时空也有过年吃饺子的习俗,所以冯蘅调好馅儿就交给他们,他调了两种馅儿,一种肉的,一种素的,满足不同口味。
老爷子虽然住在山上,可是很会享受,狐裘皮袍一样不缺,保暖做的非常好,别的老人怕过冬,老爷子身体却还硬朗,连照明都很享受,一个洞里点着五盏油灯,照的洞内很亮堂。
钱币擀皮,老爷子和黄药师包饺子,灯光下这一幕非常的温馨,冯蘅打心眼里对黄药师有一种疼惜,想到过去的很多年,他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安安心心的和家人在一起,冯蘅就很疼惜,而黄药师从来不提过去的辛苦,也让冯蘅更加看重他。
黄药师似有感应,扭头看冯蘅,神情有淡的看不出的暖意,冯蘅对他笑笑,转身到了桃花岛。
油麦菜和土豆是火锅必备,摘。
柏菜就是现代的菠菜,摘。
白叶帮子炒菜,嫩叶一样可以吃火锅,摘。
豆角和荞菜也摘点,黄瓜和红果可以洗干净切开当水果吃,冯蘅把这些都洗干净整理好,放进竹篓。
竹屋厨房里还放着很多粉,有粗有细,也都拿出来放进另一个篓子,最后冯蘅揉了点面切成面条,就是细长的手擀面。
冯蘅提着两竹篓回到山洞,饺子也包了大半,黄药师帮他把东西都摆上桌,桌子是新拼的,洞里别的都还算精致,只是做饭的工具太随便了,就是简简单单一堆火,冯蘅来了第二日就从外面捡了一堆石头拼成一个圆形的灶台,还能当桌子用,锅就架在石头最中间,灶火烧的很旺。
肉醒的差不多了,冯蘅切了一盘猪肉、一盘羊肉、一盘鸡肉,居然还有一盘獾子肉,他也是昨天才知道钱币是跟黄药师一起学功夫的,常到山腰上打野味,外面地上扔着很多处理好的肉,冻的一个比一个结实,不用水的话得醒一整天。
冯蘅,“尝尝这个味。”
他已经切好肉,正在调酱料,黄药师就帮他尝味道。
黄药师,“不错。”
冯蘅,“比刚才那个呢?”
黄药师想了想,“好一点。”
“我也觉得这个好一点。”冯蘅夹了一片羊肉放在水里涮了涮,蘸上料喂进黄药师嘴里,“怎么样?”
黄药师对这种吃法似乎也很新奇,钱币跑来偷了半根黄瓜,凑上来咬耳朵,“主母的手艺就是好,香飘十里啊,但是也要学着快点当家啊,当了家那全是钱,钱啊。”
冯蘅,“你眼里除了钱还能有点别的志向吗?比如武林盟主什么的。”
钱币好像受了惊吓,“武林盟主?不当,不当,当了会有很多人来找我要钱。”
冯蘅,“瞧你那点出息。”
钱币理所当然的说,“鸿鹄焉知燕雀之志哉。”
冯蘅,“我也不当家,我就喜欢种地。”
钱币,“主母怎可如此志短,需知钱财乃人安身立命之第二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