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莉莉帮我输的‘白’,可我更喜欢叫你秋,所以我在修改。而且,这里是C国,不是吗?我当然不能再继续用英文,我要尽早的适应环境。”小白言一本正经的回答了白秋的问题,白秋这个时候才发现,虽然白言咬字不是很清楚,但他从一开始就都在坚持用中文与他对话。
之后,白秋明白,他的儿子是一个很有规划性、自律性以及懂得对自己负责的孩子,这足够证明了莉莉把他教育的很好。
这让白秋表示压力很大,前妻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这可不会是个好现象。
“对了,你想吃什么?”白秋看了一下车里仪表盘上的时间,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下来,都已经六点多快七点了。他不知道他儿子平时的饭点是什么,但对于白秋来说,六点多就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肯德基,还是麦当劳?又或者必胜客?”
白秋不会做西餐,也不怎么喜欢吃西餐,他唯一知道会做西餐的馆子,也就只剩下了这三家全世界著名的快餐连锁店。
“我们不能吃C国菜吗?”白言显得有些失望。
然后白秋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也许C国的孩子很喜欢吃那些洋快餐,但那却不代表他们家这个从国外回来自小就吃惯西餐的儿子也会喜欢。这就好比一个C国人去A国,他会一下飞机就直奔面食馆吗?显然,他不会。他会去尝尝A国的食物,并且对于A国的那些所谓C国菜嗤之以鼻。
“好吧,那么,面食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小店。”T市所在的S省的面食在全国也是颇负盛名的,作为省会的T市,这种各色的面食馆自然是种类繁多,而且味道都很地道。
于是,白言终于难得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白秋,然后回答说:“朕心甚慰,爱卿可以着手去办了。”
等了好一会儿,白秋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玩笑。
第二章
白秋和白言一起回到白秋家的时候,已经是大概快要九点了。只能说,T市的交通近年来有逐渐向帝都看齐的趋势。
站在家门口,白秋将他早就准备好的家门备用钥匙郑重其事的交到了白言的手里。
家门钥匙在白秋看来,那一直都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被他从小就寄予了很深的感情。当然,这种感情只是他纯个人的一种精神寄托。白秋觉得家门钥匙就是代表着一种承认,而交托家门钥匙的过程就像是一个仪式,拥有同一把家门钥匙的人因此而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从此,他们密不可分。
白言在接过钥匙的时候,他再一次对白秋笑了,很显然他应该也是会认同白秋这个奇怪的钥匙理论的。
然后,白言第一次打开了他和白秋的家门。
白言生命里有很多个第一次,但那些第一次大多都已经被时间所模糊了细节。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打开那扇门的事情,他却一直记忆犹新。那每一个微小的细节,甚至包括银色的钥匙插入钥匙孔中向左转动两圈半后发出的那一声微乎其微的弹簧蹦出的声音,他都记得的如此清晰。
而最令他难忘的,大概就是那晚在走廊上亮白的声控灯下,被晕染在一片温暖的光芒里的白秋。
那个应该被他称作爸爸的男人,除了穿着一件没有任何褶皱的白色衬衫,以及一条同样干净利落的黑色休闲裤,还有一双大部分面积都被裤脚所掩盖的咖色皮鞋外,就再无多余的装饰。他就站他的身后,微微俯下身子,带着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满怀期待的看着他打开了属于他们的家门。
那个记忆的片段,在很多年后都一直在持续给予白言力量,以及仿佛能够溢出胸口的暖意。
打开门,在一片漆黑中,白秋向前倾斜身子,为白言打开了亮灯。一瞬间,黑暗被驱散,光明来临,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却又不可思议。
白秋家里的装潢很简单,但足够精致,虽然是十年前装修的老房子了,却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那与时代脱了节。这些装潢都是这座房子以前的主人,也就白秋二哥白夏留下来的杰作,而那个时候的白夏先生,正沉浸在当一个孤独的艺术家的幻想里。
而白秋则在住进来的八年里,富于了这个充满了艺术家气息的房子不一样的生机,使得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家。
其实这个房子的布局并不好,客厅小、卧室大,在打开门看到客厅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狭小的窒息感。但白秋却爱极了这份拥挤感,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觉得这个“家”显得太过冷清。
当然,他相信以后这里都不会冷清了,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
白秋领着白言看了一遍这个不算大的房子:一间有些拥挤的客厅,一间只占了一个小角落的厨房,一间紧挨着厨房但狭长的卫生间,一间带着阳台的书房,一间大的有些夸张的主卧以及一间房门紧锁的房间。
白秋指着那间被紧锁房门的房间对白言说:“以后这里会是你的卧室,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过来,所以那里还并没有准备好。”
白言摇摇头表示他并不介意,即使其实他在A国那边他个人的卧室就比白秋的整个房子都要大。不过,白言也并没有打算把这点告诉白秋。因为比起那里,白言觉得他其实会更喜欢白秋的房子,他有预感,他喜欢上这个拥挤的“家”。
“你想先参观一下吗?其实那里面已经都准备的都差不多了,还差一张床就OK了。”白秋想着如果白言对于房间不满意的话,在床还没有运送过来之前,他可以再把房子返修一遍。
“以前那里面没有床吗?”白言有些疑惑的看着白秋。
“不,那里本来是有的。但我想你一定不会喜欢睡别人睡过的床,不是吗?而且我打电话问过我二哥了,他说A国的孩子一般都很注意这些。”白秋回答。
事实上,关于这张“床”,也并不单单是白秋所言的如此简单。白秋是托了他二哥白夏在A国的关系,特意定制了一张转为儿童量身打造的儿童床,那张床大概此时正在被空运过来的货机上,而它的成本,其实比白秋的房子还要贵。
不过白秋并不在意,因为除了钥匙理论之外,一张舒服的床是白秋第二追求的东西。
在他看来,这个家里什么东西都可以凑合,唯独床不可以,因为那会是占据一个人生命三分之一的时间的极其私人的物品。特别现在还是涉及到了他的儿子,所以绝不能马虎!至于钱的问题,白夏先生表示,他可以继续让他的弟弟分期付款下去。
“那我今晚睡在哪里?”白言这一次倒是并没有和白秋同调,他关注的更加实际一些。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去住我的房间。当然,我可以保证给你一个绝对的私人空间,我是完全可以理解这点的。”白秋将他在下午就打算好的安排告诉了白言。
而作为白言的回答却是他挑眉反问白秋:“那你呢?你住哪里?”
“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可以睡到书房去,那里有一张沙发床。”白秋不管白言到底为何有此一问,反正他是已经脑补成了他的儿子在关心他。这感觉,真好。
“又是你二哥说的?”白言皱眉,再次发问,“我是说那套让你‘完全可以理解’的隐私论。”
白秋点点头,那确实是他白夏说的。他二哥在电话里特意告诉他说A国的孩子从小就比较注重隐私的这些方面,好比他们会很在意是否能够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因为他们一般在两到三岁的时候,就会去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了,而从他们还是个婴儿起,他们就已经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婴儿床。
而这,和C国的民俗有着很大的区别。
“从此以后你可以把你二哥的那一套古怪的说辞从你的脑袋里清空了,秋。”白言这样给出他的结论,“我记得你的房间可是双人床。”
事实上,白秋房间里的那张床已经不能用双人床来形容了。那上面睡五个人都绝不会有多大的困难,在他那个大到离谱的房间里,二分之一的地方都是被那张床所占据的。顺便提一下,那是白秋他二哥当年送给白秋的新婚礼物,可惜没什么用武之地。
“诶?”白秋怔了一下,他的儿子是在告诉他说,他其实并不介意和自己睡在一起吗?
万岁~(≧▽≦)/~。←这是彻底儿控的某白。
之后,白秋就开始和白言一起整理白言的行李箱了。为了方便,在衣服分门别类之后,全部暂时先放进了白秋的衣柜里,他特意整理出来三分之一的空地方用来给白言放衣服。等白言的房间能住人之后,他会再把白言的衣服重新整理到属于白言的小衣柜里面。
洗漱用品在征求白言的意见之后,和白秋的一起被摆放在了卫生间里,一大一小、一左一右都是一一对应。
书本自然就放进了书房里,白秋提前给白言空出了两排比较靠下好拿书的放书架子。
等这一切全部都收拾好之后,白秋惊奇的发现,白言竟然没有带任何一件玩具。于是白秋不得不问:“你的玩具呢?还是说我们落下了什么行李?”
白言摇摇头,指了指他此时此刻正在玩的黑色笔记本电脑,示意白秋那就是他的全部。
真……先进。白秋在心里默念,他的儿子真的只有不到八岁。顺便在记事本里记一下,要上网查查电脑辐射对于儿童的影响以及注意事项。
然后,家里的座机就响了。虽然白秋是一个人在生活,一部手机就足够解决任何问题,但他还是坚持安了一部座机,这和他那些奇怪的钥匙理论、床的理论一样,都根深蒂固的扎根在他的认知里,他觉得每一个家庭里都不能缺少一部座机。
而由于白秋一般都在他的卧室活动,所以座机就直接按在了卧室里那张夸张到不行的大床旁边,和台式电脑遥遥相对。
于是,白秋只能抛下儿子,急忙跑到卧室里去接电话,而白言则在见白秋离开了客厅之后,打开了网络视频,画面里是一个黑发的短袖唐装美人,披着奢华的皮毛披肩,很难让人分别出她到底是要过冬还是过夏。
白言对着屏幕说:“Hello there,lily.”
第三章
电话是老院长夫妇打来的,也就是白秋在户口本意义上的父母。白父白母待白秋一直都不错,即使白秋很早就从白家搬出来独自生活了,但他们也并没有断了联系,隔三差五的就会通通电话,只不过白秋鲜少会上门看这老两口,一直都在寻找理由推脱。
老人们这次主动打电话过来的意思,还是询问关于白言什么时候到的。
白家夫妻加上白秋总共有四个孩子,而在生白家孩子里面最大的那对龙凤胎的时候,这对夫妻已经二十八岁了,在那个年代真的算是很晚的晚育了。
而偏生白家的这几个孩子,除了龙凤胎中的白家大姐嫁人生女之外,剩下的三个儿子至今都没有一个结婚的。随着年龄的增大,特别是近两年,已经快七十的这对老两口可以说是抱孙心切,日日念、夜夜盼,才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宝贝金孙。
于是乎,对于白言的这个存在,白父白母这对名义上的爷爷奶奶,可比白秋这个便宜爸爸还要狂热上那么几分。
而在当白秋告诉他们白言已经到了之后,两位老人表示很愤慨。他们先是谴责了白秋没有事先告知让他们也跟着去接机的行为,紧接着又着重强调了一遍作为两个孤苦无依的可怜老人的忧愁,再然后两人一唱一和的一致决定明天必须在他们家里看到白秋以及他们的宝贝金孙,最后,最后就是不容白秋拒绝的迅速挂机了。
面对这通火急火燎的电话,白秋只剩下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那两位老人真是越活越像小孩儿了。
回到客厅里,白言还在一本正经的对着他的笔记本。据白秋远观,应该是好像在和什么人用视频聊天。而也就在有了这个认知的时候,白秋停下了他的脚步,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视频那头的人会是谁,而很不巧的,他还没有真的做好去面对她的准备。
于是,白秋重新退回了他的房间里,等估摸着视频结束之后,他才装作若无其事的重新走回了客厅,假装着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看看表,他笑着催促白言去洗漱,准备睡觉,因为孩子最需要的就是每日充足的睡眠。
十点半,白爸爸领着他洗好澡香喷喷的好似白嫩包子的儿子躺进了一张被子里。隔着睡衣,白秋终于如愿以偿的抱住了他的儿子,顺便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外国电影里都是那么演的。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儿子拒绝听任何睡前故事,这也让对此有所期待的白秋没有了发挥余地,稍微有些小郁卒,果然,影视作品不可尽信。
不过,白秋还是依旧挺高兴的,因为也终于在孤独了二十六年之后,可以一场夙愿的在合眼前开口对某人轻声道一句“晚安”,并得到回应。
一夜好眠,从未有过的安心。
第二天一早,白秋昨晚提前设定好的闹铃响了,他迷迷糊糊的坐起,缓了缓神,在一阵摸索之后,才惊觉昨晚还在他怀里的儿子,突然不见了!
光着脚,穿着睡衣,白秋就这样第一次完全没有顾及自己形象的,在意识到儿子不见了之后的下一秒冲出了他的卧室。而在卧室通往客厅的走廊上,白言正端着盛满早餐的盘子和白秋迎面相遇。
一大一小的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之后动作一致的眨了眨他们肖似的黑色眼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白言惊奇的是,昨天那个衣着整齐、风度翩翩的男人竟然会慌张到如此没有形象的地步。
白秋惊奇的是,他以为丢了的儿子竟然端着早餐的盘子就这么突兀的站在了他的眼前,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两人同时出声,之后又同时收声。
白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尴尬的对着他的儿子一笑,之后瞬间闪进了他们家的卫生间里。看着光滑镜面中的自己,问了一句:“大叔,你这样吓坏了儿子可怎么办?”
等白秋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焕然一新。虽然还是穿着睡衣,但起码扣子都重新被扣了起来,而早上刚起来时的那些凌乱也都全部被遮掩了下去。事实上,白秋很注重自己的个人形象,当然,这并不是自恋什么的,而是他从小就明白的尴尬身份使得他一直都很注意这些方面,他并不想让人因为第一印象就讨厌他。
重新回到卧室里,白言正襟危坐的坐在床边玩着放在他膝盖上的笔记本,而他所在的床边的床头柜上则放在他刚刚摆放好的早餐。
一杯袋装牛奶,两片面包,里面抹着蜂蜜,以及一根被扒了塑料皮的香肠。
白言准备这些东西都很简单,几乎都根本不用花什么功夫,甚至连煤气都不需要打开,只要会撕包装带的人都可以把它们准备好;而这些东西白秋也都很眼熟,当然,因为它们都是出自他家的冰箱里。
不过,在那一刻,白秋关注的并不在这些方面,他在意的是,这是由他的儿子端给他的,他的儿子专门为他准备的早餐。
于是,白秋突然觉得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了,就仿佛在面对神迹。
白言面对站在门边迟迟没有动作的白秋,环胸,撇嘴:“你还准备在门边傻站多久,秋?来吃早饭吧。”
“好。”白秋已经只能答出这么一个字了。
吃过早餐,白言表示,他还会准备很多种早餐,只可惜白秋家的冰箱里只有这些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白秋则是在反应了一会儿之后很郑重其事的告诉他的儿子,昨晚出去吃饭只是一种很C国式的习俗,其实他是会做饭的,并不用他八岁的儿子来张罗什么。
不过在看到白言明显因为他的话而沉下去的小脸,那套被白言命令丢出脑子里的来自白家二哥白夏的A国孩子的理论就又蹦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