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厨 下——凤初鸣

作者:凤初鸣  录入:11-23

“看你搞什么花样。”李盛荣冷笑一声,把金铃解下来扔给他。

家乐把两双鞋套在肥猫的四只爪上,在猫尾上抹了点鱼酱,又在猫脖子上系上金铃。肥猫闻到香味,不停地打转转追着自己的尾巴舔,脖子下吊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音。而肥猫四爪上套着两双鞋,发出拖拉的声音。

家乐又叫来洪家一家,问:“请你们听听,当时你们在隔壁听到的好象是抬不起脚的脚步声是不是这种?”

洪家的人听了一下,洪家小朋友首先叫了起来:“是哦,是这个声音,我还问娘,隔壁叔叔这么年轻,怎么走路拖拉着鞋象个老头。”

李盛荣脸色铁青,说:“这都是你的推测,看我带双备用的鞋,又带只猫来,就要我身上加罪名,只是我今日来鹿鸣楼之后根本就没有进入过竹房半步,你说我的杀人凶手,要拿证据出来。”

所有人眼睛都盯着家乐,刚才他那番推理粗看是没有大问题,其实全是推测之语,根本不是证据,也不能依据这些就把李盛荣定为凶手,萧白的嫌疑还是没有洗清。

萧太太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家乐:“你有证据的是不是?快拿出来。”

“请夫人放心。”家乐转向李盛荣,凌厉的眼光逼向李盛荣,指向他的脚:“证据就在你身上。”

“胡说。”李盛荣怒吼着挥动拳头,叶乘风上前挡在他和家乐之间。

家乐又胸有成竹地说:“你用那双备用的鞋,又脱下脚上穿的鞋子给猫套上,然后爬去隔壁房杀了冯俨,于是,证据就沾在你的袜子上。”

李盛荣脸色发青,邓捕快上前:“麻烦李公子把鞋脱下来。”

见他愣着不动,手下捕快上前把他的鞋子扒了下来,只见他的白袜底上有一抹姜黄色的污迹,好象是踩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证据?”县令看不明白。

家乐给他解释:“回大人,小的是鹿鸣楼主厨,新创了一样菜式名咖喱鸡,正在实验期,没敢拿出来伺候客人,正好萧夫人说口中淡薄无味,所以今天我第一次端出咖喱鸡上席,还把从洋人那里买来的一罐咖喱酱拿来给萧夫人看,结果不小心打翻到桌上,还在地上也溅了一点。

李公子口口声声说没有进过竹房,请问你的袜底怎么会沾上打翻在竹房的咖喱酱呢?只怕是你进去杀人时不小心踩上的吧?”

李盛荣额头冒出冷汗。

仵作上前检查,闻了闻,回禀县令:“禀大人,死者右手指上,还在地上被踩过黄色痕迹,和李盛荣袜子上所沾黄色痕迹都有种很特别的辛辣的香味,应是同一种东西。”

李盛荣再也撑不下去,腿一软跪倒在地。

一旁的王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和冯俨也算同窗三年,你为什么杀他?”

李盛荣伤心地流下泪,说:“这次秋闱本来我能考中的,可是没想到却名落孙山,后来我才知道是冯俨使了钱,挤掉了我。他上了榜后还得意洋洋对我说,考功名不仅要有实力,还得靠运气,命中有时终究是你的,命中无时你强求也不来。

看他那样,我实在忍受不了,我家就靠我考功名来光祖耀宗振兴家业,他害得我考不上,我忍不下这口气,是他害了我……”

家乐打断他:“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残害他人的生命,何况,你要光宗耀祖振兴家业,也不是只有走考功名这条路不可,你太执着于功名,结果心里郁积怨气,导致做出这样不可挽回的事。到现在还不知反省,岂不悲哀。”

李盛荣垂着头无话可对,差役把人押走,客人们也都散去,出了命案,生意也做不下去,叶乘风给伙计们放了假。

家乐垂头丧气蹲在地上,心里担心另一件事。

叶乘风拉他到椅子坐下,说:“你和李盛荣是刚交上的朋友,是不是为这个心里难过,如果这次受嫌疑的不是萧白就好了。”

“胡说,”家乐生了气,“你怎么能这样想,帮助朋友隐瞒罪恶,这不是真正的义气,就算这次受嫌疑的是个不认识的张三李四,我也会尽力揭穿真相的。”

叶乘风笑了:“明白了,你要还原事情本来面目,是吧?那你现在烦恼什么?是不是因为二妹妹?”

家乐垮着脸,浑身无力瘫在椅上,今天这事很快会传遍全城,以后家丽很难嫁得出去了。

萧夫人受了惊,惨白着脸坐在榻上,萧白抓着家丽的手跪在她跟前,说:“母亲,这次孩儿能洗刷嫌疑,得以平安无事,全靠家丽作证和家乐揪住真凶。只是……家丽的名节却是毁了,她是为了救我,我不能负她,所以,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娶她为妻,请母亲成全。”

萧夫人从他眼里读出了九死不悔的执着,知道再反对也没有,心里忍不住涌上悲伤。

“如果母亲不允,我只好和家丽远走他乡。”

“你是为了女人,不想要我这个娘了,是吧?”萧夫人抹起眼泪。

家丽赶紧说:“太太不要误会,萧公子事母至孝所以才会陷入两难之境。”

萧太太把她拉起来,握着她的手说:“我反对你们结合,是觉得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大,并不是讨厌你,其实相反,我心里还是喜欢你的。这个送给你吧。”

说着,萧夫人把腕上戴的一只翡翠镯褪下下套在家丽的腕上,家丽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受这贵重礼物,萧白已经喜出望外:“谢谢母亲成全。”

又拉着家丽行礼:“谢母亲成全。”

那翡翠镯是萧家家传宝贝,只传给长房长媳的,怎不让萧白乐得快跳起来。

萧夫人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样呢?家丽为了救你,在人前做了那样的证,你不娶她,她以后也没法嫁人了,也只好如此。”

家乐高兴地几乎要跳到房顶上,乐得见牙不见眼,抓着家丽的手猛摇,又细看那翡翠镯,上好的老坑玻璃种,水头很足,绿得象一汪碧水,真的是只有萧家的正经媳妇才有资格戴的宝贝。

直到晚上,家乐还沉浸在突然来临的快乐中,在院里转圈圈,只觉得月亮都比以往更大更圆更亮,墙角的狗尾巴草都婀娜多姿。

叶乘风劝他上床睡觉,说:“瞧把你乐的,等定好日子,就要准备了,你还不养好精神。”

家乐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要成婚,嫁妆怎么办?

萧府是富贵人家,往来亲戚也是高门大户,如果家丽嫁过去,嫁妆太寒酸,以后亲戚往来看着也不好,会让人笑话的。

可是把他家所有家底倾空,也凑不出配得上萧府门第的嫁妆。

家乐愁得在床上滚来滚去,被子踢下去了也没觉得,第二天顶着两只黑眼圈起来,一个劲地打喷嚏。

叶乘风等他一起吃早饭,看他过来,给了他一个信封。家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千两的银票,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人。

“这是给你二妹妹的嫁妆。”叶乘风淡淡说了一句,就拿起筷子吃饭。

家乐激动得差点要晕倒,可是转念一想,圣人有教:君子不取非分之财,那么这笔钱……

好象知道他在想什么,叶乘风又说:“算是借你的,以后还的时候要加利息的。”

家乐咽下嘴边的话,把钱收起来,换上以前他还会很骨气地考虑“大义”“小利”,甚至还会想想在巨财后面隐藏着什么,可是现在他做梦都想着钱,又急用钱,也顾不得骨气大义什么的,先把银票妥善收下。

又摸到叶乘风身后,用手臂环着他,说:“我怎么感谢你呢?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乘风轻笑一声:“要你献身也可以?”

家乐听了一愣,却没有意料中的羞恼,反而带着一丝模糊的惊喜和期待,小声说:“既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也包括这个喽。”

“咳……”叶乘风吓了一跳,差点被口里的粥呛着,感受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忽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潮澎湃。

换上以前,对方这样表示了,他自然是表面上半推半就,心里欣喜若狂成了好事,从此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可是现在,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他都受不起,否则,到了不得不分手的那一刻,对方痛苦万分,他也百般牵挂放不下,再也过不了那奈何桥,还不如相忘于江湖,从此潇洒不见,各寻各的路。

叶乘风咬了咬牙,狠狠心扒开他的手,说:“你愿意献身我还不稀罕呢,我只喜欢漂亮女人。”

家乐被他甩开手,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觉得那温暖忽然离去,想留也留不住。

萧家娶亲的事很快传遍全城,本来青年男女私底下行那苟且之事会遭人唾弃,但是现在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过了明路,这丑事就变成了好事,人们也纷纷赞美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什么的。

接下来就是忙碌的日子,家乐一边在酒楼负责做菜,一边抽空跑遍城里商户之处,四季首饰衣裳,全堂的家具,色色都要齐全,家丽在窝在家里连日赶嫁妆,何母也不去赌场胡闹了,天天在家煲养身汤给家丽调理身体,争取早日怀上健康宝宝。

接着好事成双,家乐想在家丽的嫁妆里添上两百亩地做添妆,没想到不久就有一户人家找来,说是急着用钱,正好有两亩良田要出售,价格才一千两。家乐不敢相信这样的便宜好事,可是亲自去地方看了,的确是好田,直到在官府立了地契,画了押,他还不敢相信。

正式娶亲的前几天,一个少女抱着一个婴儿坐着骡车来到鹿鸣楼找家乐。

45、相亲

前厅的小二报到后厨,说是有一少妇抱着婴儿来找家乐。

叶乘风正在后厨检查,听到这话,脸上笼上一层寒冰,眼光象刀子般刺向家乐。家乐无辜地看看他,心道: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呀,难道孩子妈不能找我吗?

家乐出去看时大吃一惊,那个来找他的少女居然是大妹妹家欢,看她面色红润,体态丰腴,一身布衣也没有什么象样的首饰,脸上却是幸福满足。

看家乐半天反应不过来,家欢笑道:“乐乐,不认识我了吗?我和智能已经在外面成了亲,听说二妹妹的喜事到了,赶紧连夜赶来了。”

家乐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她怀里的婴儿:“这是你和小和尚的宝宝?”

“没错。不许叫他小和尚,要叫姐夫。”家欢把婴儿塞给他,“哎,帮我抱着,净室在哪儿?”

家乐命侍女带家欢去厕所,自己站在那里抱着宝宝不知所措。

宝宝认生,挥着小手哭起来,家乐手忙脚乱:“喂,不许哭,听到没有?”

虽然他刀上灶上手艺了得,可以一会儿功夫剔光一只鸡,可以把十来斤重的锅连着菜掂几下,可是手中这小小的肉团却让他觉得重如千斤。

“嘟,别哭啦。”家乐做鬼脸。

叶乘风进来看见,笑得差点岔了气。

“你笑什么笑,快来帮忙。”

叶乘风在旁边欣赏他窘迫慌张的样子,悠闲地抱着胳膊:“我怎么可以剥夺你做舅舅的快乐呢?你好好哄孩子吧。”

家乐瞪他一眼,把手指塞到婴儿嘴里哄着:“乖,叫舅舅。”

宝宝嘴里冒泡泡:“嘟嘟……”

“不是嘟嘟,是舅舅。”

一大一小折腾了半天,家欢才出来,她违背母亲意愿在外面和人成了亲,怕母亲不高兴,所以先来找家乐商量。叶乘风爽快地给家乐放了假,一家人坐着骡车回家。

“想让我给你们说好话,得有条件。”家乐趁机提出条件,“你要承认我是哥哥,小和尚是妹夫。”

家欢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提条件,只好答应了。

回到家里,家乐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和乐融融。看着一家人健康和美,家乐觉得自己再不需要什么了,如果叶乘风的病能好,他真的别无所求。

几天后,接亲的正日子到了,萧府张灯结彩,院里搭着喜棚,流水席摆了上百桌,请了全县半数以上有头脸的乡绅。按身份,家乐本该在席上吃酒的,可是又想借机露脸扬名,把因为凶杀案坏了名声的鹿鸣楼的人气再提上去,也下厨精心做了一道菜,名十全十美。

就是用冬笋、香菇、银芽、火腿、鸡脯、鲍鱼、香干、青瓜、海参、水梨十种食材全部切成均匀的细丝,以高汤煮熟,再浇以一种特制的独家酱料精制而成,各种颜色十种口味混合搭配,色彩和口味都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和谐境地。菜肴端上来,所有客人都不停下筷,连赞美的话都来不及说了。

席上的全鸡也是家乐事先用调好的调料腌好,正日子时候让厨役烤好,席上所用的好汤也是他事前两天熬好的,有了好汤,做出的菜自然是味美。客人们吃得满意,一问才知是鹿鸣楼大厨的手艺,原本因为凶杀案给人们留下坏印象的鹿鸣楼,经过这次喜宴,又恢复了以前的声誉。

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掌灯时分,家乐吃酒吃得头晕,离了席到外在吹风,看着家欢在屋里逗婴儿,心里高兴得没法用语言表达,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他干了不少活,却是精神抖擞毫不觉得疲惫。

不知什么时候,叶乘风站在他身边:“是不是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

“你先前觉得只有有钱有势才能给家人幸福,所以一心想着搏取功名,其实你看,人的幸福不幸福,和钱多钱少关系不大的。”

家乐想了想,笑道:“你说得是,先前我挺瞧不上那小和尚的,觉得他配不上家欢,想逼着他考功名谋出身,可是现在看家欢这么幸福,觉得这样也不错,幸福并不是钱和势带来的。”

“你能想明白很好。”叶乘风点头赞许,“要想幸福,首先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还有就是相爱的人能在一起,你嫌你妹夫这不好那不行,可是他真的去考功名,撇下你妹在家独守空房,就算得了功名又能怎样,说不定富贵之后会变心呢。”

“说的好,”家乐又关心地问:“你的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再找乐太医诊脉?”

叶乘风不答,拉过他的手:“有人闹洞房呢,咱们赶紧过去,别让他们闹过火了。”

萧叶两家是世交,为了萧白娶亲的事,叶太太也从老家赶过来,参加完萧家婚礼,回来立即把叶乘风提溜过来:“你看看,萧白比你还小两岁呢,人家都娶妻了,你呢?”

叶乘风随口应付:“嗯,他长得帅嘛。”

“你不是更帅嘛。”叶太太很不满,“去年你遣散所有妾室,说要洗心革面,诚心等着娶妻,正儿八经过日子,我和你娘高兴得睡不着觉,可是拖到现在,你的妻呢?连影都没有,也不见你相亲,你到底在干什么了?”

“哦,这个嘛……”叶乘风一转眼珠想好了说辞,“是这样,这么秋闱孩儿侥幸高中,想参加今春的礼部会试,如果考中了,就可以参加殿试成为天子门生了,以后为朝廷效力,也可以光宗耀祖。男儿在世,立业为先,何患无妻?”

叶太太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也无话可驳,只好说:“离春闱也没多长时间了,你抓紧时间读书吧,只是你得答应我,不管中不中,春闱结束马上去相亲。”

叶乘风不察觉地皱了皱眉,只得答应着。

叶大少爷要参加会试的消息振奋了叶家上下,家乐顾不上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要考会试了,又去翻医书翻食谱,研究好吃又养身的食物给他调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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