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乘风恼了:“岂有此理,我没理会这些人,还愈发得了意了。”
酒楼开张后偶尔有地痞流氓勒索生事,对于这种人商家一般不跟他们直接冲突,可是太过了也会收拾他们。叶乘风想着再不显点厉害,以后家来如何震得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你先自便,我去去就来。”叶乘风起身匆匆去前堂处理事情,冯俨一个人留在竹房继续喝酒。
家乐做好了菜,命杂役端好了,送到菊房,菊房是姓洪的一家三代五口人来用餐,考虑到有老人牙口不好,他特意做了一味翡翠鱼丸汤,雪白的鱼丸嵌在碧绿的浓汤里,如同颗颗璀璨的明珠,让人禁不住一尝鲜香。
还有一个刚怀孕正害口的媳妇,所以他上了一道松鼠黄鱼,过油炸过的鱼,皮肉翻卷着,扬着头,尾巴高高翘起,象一只松鼠,浇着糖醋汁,酸酸甜甜非常开胃,吃什么都想吐的新媳妇吃着也觉得很可口。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家乐给他做的是小炸丸子,外表金黄里面松细,炸得不老不嫩,不用剔骨不用摘刺,蘸花椒盐吃,一口一个,非常适合性急没耐心的小朋友,不用担心被卡着喉咙。
“这是本店敬送的水萝卜泡菜,清甜中带着一点酸味,吃了肥腻的肉类,再吃这个最爽口。”
洪家的媳妇尝了一口连叫好吃,不停筷地夹下去。
洪家老太太也高兴地眯起眼,说:“我这媳妇自从有了身子以来,吃什么都没胃口,听说这家新开的酒楼有些新奇的菜式,所以带她过来尝尝,没想到还真的让她开了胃。”
对于女子,家乐向来温柔体贴,说:“您可以带一坛子走,如果少夫人吃不下东西,又不方便过来,我可以去府上做菜。”
洪家一家人很感动,说:“您真是太体贴太周到了。”
家乐说:“哪里,让吃食物的人吃得美味又健康,是做食物之人的目标,是应该的……”
“啊……”一声凄厉的惊叫声打破了友好的交谈。
家乐吓得脸色一变,急忙遁声跑过去,只听得声音是从竹房传来的,叶乘风坐在门口的地上,脸色惨白。
“怎么了?”家乐赶紧上前扶起他,一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登时吓得心脏都不跳了。
那冯俨面朝窗口倒下,胸口插着一把刀子,家乐抖着腿爬过去看,已然气绝无救。
很快官府捕快过来侦查命案,集中了在鹿鸣楼吃饭的所有客人和做工的人,经过一个个排查,最后把嫌疑放在了萧白身上。
43、迷雾重重
密阳县衙门的捕快姓邓,是公门老手,一见发生了命案,立即封锁案发地点不许进出,然后对在场的人进行排查。
首先查看命案现场,鹿鸣楼的院子呈回字形,外围是四面高墙,内侧是回廊相通各房和后厨前堂,于是可以排除外面的人进入杀人的可能,凶手应该是在酒楼用餐的客人或是做活的工人。
因为酒楼呈回字形,靠回廊相通,十二间雅间的门全部面向回廊,有人进来,其他雅间的客人很容易看到,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说只看到叶乘风离开了竹房,没看到有人进去。
邓捕快进行人员排查,案发时所有厨子和杂役包括家乐都在后厨干活,没有人出去,都有同伴作证,跑堂在前厅和雅间上菜,也有客人作证。这样一来排除了酒楼做工的人犯案的可能。
那么嫌疑点就在吃饭的客人身上。
再进行进一步的排查,和被害人冯俨一起吃饭的萧太太去净室休息,由几个丫环伺候者,当时都不在场,叶乘风去前厅处理纠纷,很多人都看见,办完事后他又通过内侧游廊回到竹房,好些雅间的客人都看见了,他根本没进去,一到门口就发现了死者,大叫起来。
其他雅间的客人当时都在房里用餐,都有同伴作证,唯独李盛荣是独自在房里,因为和他一起用餐的王生出去买东西了。
“你买什么东西去了?”邓捕快严厉地瞪着他。
“李公子想吃酒楼斜对面那间糕铺的酸梅糕,说那个配着火腿冬笋汤来吃更加鲜甜。”
“为什么不叫小二出去买?”
“酒楼生意很好,小二上完菜就去别的屋伺候了,而且李兄说那种酸梅糕只有我知道是哪一种,怕小二买的不合意。”
邓捕快立刻命人到对面糕铺查问,老板证明王生的确是在他那里买过酸梅糕了,只是今天做的第一批糕被一个富家公子一股脑买光了,所以王生只得在那里等第二批糕出锅,并没有离开过。
邓捕快又转向独自呆在房里的李盛荣:“你说你在屋里没出去,可有证据?”
李盛荣说:“王生去买糕之后,我一直呆在房里,因为喝得累了,所以起来走了几步松松筋骨,隔壁屋子的客人可以作证的。”
菊房的隔壁是兰房,两房相邻,可以听到隔壁动静,兰房吃饭的是洪家的一家五口,那洪家老爷说:“没错,李公子是在屋里没出去,我们在隔壁听到他拖拉着鞋走来走去呢,还有他腰间挂的金铃也在叮叮的响。”
洪家的小孙子也大声说:“是呀,我和娘都听见了。”
邓捕快问完,发现还有一个人没问到,就是陪萧太太和冯俨一起来吃饭的萧白。
听到这里发生了命案,萧白急匆匆赶来,神色慌张,面带薄红微带喘息,邓捕快看他这样,先起了三分怀疑。
“冯公子是和你一起吃饭来着,你跑哪去了?”
萧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道道来,邓捕快更怀疑,又问:“你和冯俨曾经同窗,后来不通音讯,为何?”
“因为一些事情闹了些不快。”
“什么事?”
“个人私事,大人何必多问。”萧白不想多说。
旁边的李盛荣插了嘴:“萧兄不要置气,眼下出了命案,你就老实把两年前的那件说了吧。”
“这也不算多大的事,有什么可说的。”萧白还是不想提及往事。
“怎么回事?”邓捕快又看向李盛荣。
李盛荣替他说:“萧公子以前和冯俨曾为同窗好友,同时受教于名儒裴琰,可是裴老师说他年纪大了,带不了两个弟子,只能留下一个在身边,他们就争了起来,这不仅事关学业大事,还关系到终身大事,他们两个都喜欢老师的一个女儿,谁留在老师身边就意味着可以娶得师妹,结果不知道冯俨使了什么手段留在裴老师身边了,还娶了师妹。”
“哦,”邓捕快恍然大悟,严厉地看向萧白,“所以事隔两年,你们再见面时勾起旧恨,你趁机将他杀害,是吗?”
“不是。”萧白胀红了脸,“他得老师青眼是他福气,我有什么可气的,这次叶大少爷请家母和我来鹿鸣楼吃饭,顺便也叫了他,就是要替我们和解的意思,看在叶大公子的面上,我和他喝了个酒,又重新做回朋友。”
“是啊是啊。”一旁的叶乘风急忙点头,“我劝和过了,他两个确实和好了,萧老夫人也可作证的。”
“也许他是假意和好,使对方放松戒心,从而趁机下手也未可知。”邓捕快仍然怀疑,又问萧白,“事发之时你去了哪里?”
萧白神色有些不自然,说:“我觉得有些累,所以到后院的内室睡觉了。”
“大白天的,你一个年轻小伙累什么累。”邓捕快更疑,“可有人证?”
萧白犹豫一下,答道:“没有。”
邓捕快看他眼神闪烁,分明是隐瞒着什么,愈发认定他是凶手,下令:“来人,把嫌犯萧白带回县衙审问。”
这下子,萧太太急得要命,急忙拉住萧白,问道:“我去净室小休一会儿的时候,你不是陪着冯公子喝酒吗?为何离开?你到底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说呀?”
萧白向来孝顺,这回子却如锯了嘴的葫芦就是不说话。一口咬定案发时他单独在后院小室。
萧太太气得捶了他一下,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被差役押走。
“且慢。”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大家一看,是个年华二九的佳人,眉清目秀,风姿宜人。
“你是什么人,敢防碍衙门公事,快让开。”邓捕快呵斥她。
“小女子姓何,是何家二姑娘。”家丽不卑不亢地上前说,“我有证据证明萧公子没有杀人。”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你说。”
“萧公子送老夫人去净室之后,一直和我在一起呆在后院内室里,直到案发后,都没有出去过。”家丽勇敢在众目睽睽下说出来。
邓捕快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她细细打量一番,看她明明是个姑娘打扮,看上去也是端庄文静气度不凡,怎么和一个年青男子独处一室?怒冲冲呵斥她:
“不许胡说,一个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不知羞耻。”
家丽羞红了脸,依然勇敢地说:“这是事实,大人不是要萧公子不在场证明么?”
邓捕快很生气:“那你们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干什么?”
家丽脸上更红,眼里水雾盈盈快要哭出来,略迟疑了一瞬,说:“大人这话多问了,既然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能干什么。”
所有人听了更加惊讶,纷纷悄声议论,看向萧白和家丽的眼光也暧昧不明起来,有羡慕,有嘲笑,也有震惊。有的还直接说出口:“啧啧,萧公子艳福不浅哦。”
还有那刻薄的说:“真是不要脸。”
萧白感动地看向家丽,嘴唇哆嗦:“你这是何苦……何苦为我毁了名节?”
家丽不理他,一双明眸直直盯着邓捕快,无所畏惧地说:“小女子并非不知廉耻,也知女子名节重如性命,可是不能因此让萧公子蒙受不白之冤,他为了护我名节,不肯说出实情,以致遭人嫌疑,我又如何能为一己之私看着他背上杀人犯之恶名?
小女子以名节性命作证,大人如何不信?”
即然有了萧白不在场的人证,邓捕快也有些为难了,只得命人去请县令老爷前来断这个案子。
家乐急得直咬嘴唇,在案发现场不停打转转。
“你可是有什么发现?”叶乘风看他回到凶杀现场,也偷偷跟进来。
“有了一点。”家乐仔细观察,发现窗子有钩子钩过的痕迹,外墙抹的白灰有蹭过的迹象,又把竹房左右相邻的菊房梅房细细查了一遍,支着下巴沉思,说:“我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潜入房间杀人了,可他是怎么制造不在场证明呢?”
叶乘风也细细地不放过一寸土地查看:“我们要细察有哪些地方反常,你说今天这个地方有什么反常的吗?”
家乐仔细思索一番,说:“要说和往常不一样,就是李公子来吃饭时,带了一只大肥猫。啊……这怎么多了一双鞋?”
家乐眼睛发亮,把那只肥猫抓来细察,又揪着它的尾巴闻了闻。
叶乘风也支着下巴沉思:“客人来吃饭,带只猫或是狗什么的,也不算太反常。”
“可是多带一双鞋就有点不大对劲。”家乐拧着眉想了好久,又悄悄把菊房相邻的兰房里面吃饭的洪家的那个小孙子叫来。
“乖,叔叔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说我给你糖葫芦吃。”
洪家的小朋友咬着手指看他:“你要问什么?”
“你家在兰房吃饭,可听见隔壁菊房有什么反常的响动?”
“嗯,听见两个叔叔吃饭喝酒,然后看见一个叔叔出去了。”
“然后呢?”
“剩下一个叔叔在房里拖拉着鞋不停走动,还有金铃声。”
“嗯。”家乐仔细想了想,又问:“你没有看见隔壁那个李叔叔在走来走去,而是听到他走来走去,是吗?”
“是的。”
“你听到他拖拉着鞋走路,是吗?”家乐眼睛更亮。
洪家的小朋友用小手支着腮帮,想了想说:“嗯,好象是脚抬不起来似的那种走路法,我还在奇怪,他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走路那么沉呢?”
家乐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转而又陷入沉思。
叶乘风过来叫他:“哎,你查出来些什么没有?”
家乐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可是没有证据。”
两人又回到命案发生的竹房,再次检查现场,再仔细看了死者的全身,希望能在死者身上查出一些端倪。
仵作赶来准备收尸,检查完毕后小心翼翼将死者抬走。
家乐问仵作:“大人可发现尸体上有什么不对劲?”
仵作说:“一刀毙命,没有什么异状,只是死者手指上沾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家乐赶紧又过去查看,闻了闻死者手指上沾到的东西,脸上浮现如释重负的表情。
44、真相大白
正在家乐和叶乘风在里面察看现场时,县令大人已经赶到,问了一下事情经过,嫌疑还是在萧白身上,一是因为他有杀人动机,二是把所有不可能犯案的人排除后,只有他有可能。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有一个和他相好的女子来证明,这个女子显然与他有私,不好当做证据。
最后,只能下令把萧白收押入监复审。
这下子把萧太太急得要晕过去,万一在监里用点刑什么的,萧白又没吃过苦,到时还不是屈认了这罪名。
差役们拿铁链把萧白锁了正要押走,只听一个声音叫道:“且慢,我知道真凶是谁。”
所有人的眼光聚集在那人身上,围观的人们主动为他让开一道缝,家乐穿过人群过来,直接面对县令,说:“我知道真凶是谁,请大人放了萧公子,他是无辜的。”
“哦,那你说是谁?”县令赶紧问道。
家乐伸出手指指过去:“凶手就是他。”
众人顺着他的指头看去,指向一个人——李盛荣。
李盛荣面皮紫胀,怒道:“你别血口喷人,谁看见我进去杀人了。”
家乐胸有成竹说:“竹房和菊房相邻,如果从房门进入,其它雅间的客人会看见,所以你不是从门进入的,而是从窗户进去的。
家乐又说:“你事先买光了对面糕店的酸梅糕,然后趁叶乘风出去处理纠纷时让王生出去买糕,你知道他性子憨厚,容易被你摆布,所以成功地支使他出去。然后,你从菊房的窗户爬出去,用钩子钩住邻窗,扒着墙爬了过去进隔壁将冯俨杀死,又从窗口爬回来。竹房窗棂上几道被钩过的印子就是证据。那些来酒楼闹事的人只怕也是你指使的,为的是把叶大少调开。”
李盛荣脸色发红转发青,怒吼道:“那是你猜测,菊房右邻的兰房有人听见我在房里没出去,洪家一家可以作证的。”
家乐冷笑:“你想得周到,所以有帮手帮你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笑,菊房内还有第二人吗?”
“叶大少爷。”家乐叫了一声,叶乘风把李盛荣带来的肥猫抱来。
“这就是你的帮手。”
李盛荣连连冷笑:“你说我带来的这只肥猫是帮手,可笑啊可笑。”
“请问李公子,你为什么多带一双鞋?”
“外面脏,我带双鞋备用碍着你什么事了?”
“只怕你是为了制造你在房间的错觉吧,把你腰上系的金铃给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