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系不远不近——俟雾

说着径自远去了。留下许木在原地懊恼，却也不敢发作。

他知道亦飏是有些喜欢他，对待他比别人要亲近些，但他的包容也是有限度的，对于更深一层的情况他是一点也不了解的，从来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就算努力去学习药剂，不过是为了更加靠近那高高在上的人一些。

他害怕一旦超过警戒线，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所以眼下还是赶紧回宿舍吧。

那二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莫绪感觉十分费解，猜想着大概是闹别扭了吧。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亦飏之前看向这里的目光让人想忽视也难。

当然，这个人指的就是他一个而已，因为洛洛姐正在演示如何配制新的药剂，专注而认真。等到她演示完毕，莫绪才问道：“他们过来是……”

洛洛一听这事就有些来气，她恨恨地敲着桌子：“真是讨厌，我本来找的是亦飏啊，可偏偏那个不知好歹的木头也跟着过来。仗着一点小聪明就自以为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不是我说，小莫，你的名字居然重了他的姓，真是郁闷。”

莫绪好奇地盯着她，这到底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计较到这种地步？

“可不是，依我看，他连洛洛姐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洛洛哈哈大笑：“你这么说也没用，把我刚才做的重新来一遍吧，就现在。不过这话我爱听。”

在莫绪的操作中，她掩下笑意，目光变得莫测起来，不知道小莫这么说是否还有别的意思，她的技术的确是比许木要强太多，那孩子的美名不过是大家看在亦飏的面子上而已。也只有他自己偏偏当做莫大的荣耀。

实际上他根本比不上莫绪这个初学者，这才是真正的天分，仅仅是凭借一次演示，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复述出来，效果虽不理想，但也只是因为还不够熟练而已。假以时日，莫绪定可以顺利进入药剂学院，到时候也是件好事。

莫绪却不知道洛洛在想些什么，他几乎是将洛洛方才的操作过程整个刻在脑子里，然后循环播放。力求没有一丝差错，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复杂的药剂制作，和先前的练手是完全不同的，不知道这样的速度是否还算合格呢。

莫绪打开自动混合器，取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容器，黑色的药液和方才的颜色是相同的，至于内涵他就不知道了。

洛洛接过来仔细观察一番，然后下了结论：“很不错，这就是最简单的一级药剂——提神剂。可以帮助机甲师迅速恢复体力。”

洛洛对莫绪报以深切希望，他去药剂学院愈发勤快了，就连盛逸也在抱怨，不过该上的课程莫绪还是选择性地过去的。闵罗学院的规则放松又残忍，不管你平日里如何，努力或是偷懒，期末结束时成绩不合格那是完全说不过去的。

莫绪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就再次见到亦飏，不是在药剂学院，而是机甲学院的训练大厅。如果不是那拥挤的围观学员和盛逸凑热闹的的心态作祟，他大概会像平日里那般视而不见的。

盛逸仗着身形挤了进去，莫绪却在外围看得清楚，是基础动作演练。

那浑身黑色透着冷芒的机甲正在进行的是基础动作中的一套拳法，动作缓慢而沉稳，一举手一抬腿之间给人的感觉是标准，几乎是范本的重现。

莫绪不无恶意地想着那线条流畅，收回武器，没有丝毫累赘感的机甲有着很大的功劳。和教学课上的那架很像呀。当然这不重要，有时候就算穿着龙袍也有可能是小丑。

能把基础动作练到这种地步很不容易，更重要的是能够意识到基础动作的关键，对高级操作的影响。但很快，莫绪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如果说刚开始是标准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动作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有过实战经验的莫绪看得出来，机甲师渐渐地融入了对战时的技巧，还是那套动作，但顺序略微发生变化，起承转合之间，似乎有些怪异，但仔细一想，好像又可以猜得出是挡住了对手的手臂，然后又做出反击的样子。

就如同他那时学习术法，任凭你把单独的技巧练到滚瓜烂熟，待到出手时才发现脑中一片空白，没有对手会告诉你说，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加把劲就可以打败我了。

结束最后一个踢腿的动作，机甲收回右腿，立于原地。尔后，舱门被轻轻打开，从近十米高的地方落下的是个年轻的学员。莫绪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人应该是个已经通过机甲师协会考核的高级机甲师呢，居然身着学院制服，不过待莫绪看清他的脸，再配上周围的欢呼声，也便知道这人就是亦飏了。

通常来说，学员会根据自己的水平参与考核，那便代表着已经学有一技之长。就连服装也是有自我特色的，很容易区分。从一级开始，上不封顶。

当然，闵罗学院的机甲学员们本身便是不差的，但轻飘飘的五级以下的机甲师服装和徽章他们根本就瞧不上眼。所以能够大方出现在学院里的莫不是低调着的华丽，夺人眼球。

如果是十年级生的话，肯定机甲师的等级不低，但至于为什么没点外在的征兆，大概是因为他本身就已经够显眼，看围观群众的数量就知道有多热闹。

而且莫绪也想得到这样个有些冷酷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打算引起围观吧。不知为何，莫绪就有着这样的感觉。

亦飏收回机甲，和身边的一名小队长说了两句便走了出来。他刚刚结束一项任务，回来没有几天，便到机甲训练大厅准备放松一番，没想到刚好遇到社团的人，推辞不过也就教了他们一些要点，不管怎样他也是社团的挂名副团长。寒之那个家伙肯定又要趁着他回来的时候好好压榨一通才满意的。当初拉他进团的时候，明明说好的就是个不管事的。

和热衷于训练体能的学员们不同的是，亦飏深知精神力的重要性和好处，所以在训练大厅的角落里那一向安静到死气沉沉的静息室入口处，看到其他人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惊讶的。

联邦的精神力修炼法很枯燥，很无趣，无非就是冥想之类言之无味的东西，哪里有机甲战斗来得痛快和速度。所以外人一直都以为，他能够进入十年级纯粹是因为耐得住寂寞，苦修精神力的结果。

可事实上，他到觉得冥想时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很神奇，仿佛抓到些什么，再一睁眼好像又全都消失了。精神力一向高别人一大截的他隐约觉得这应该和放逐星上的经历有关，和那个人有关。可是，小绪他到底在哪里，要怎样才可以找到他。明明知道那人还活着，却偏偏抓不着，看不到，连一丝消息也没有，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走在前面的那人突然一回头，亦飏仔细看了看那遮住眉眼的棕色头发，才认出来是在药剂学院的实验室见过的，一时间心里响起的只有小绪两个字，亦飏无奈地摇摇头，他大概是疯了，真是要命。

亦飏什么也没有说，径直用学生卡打开了面前的房门。狠狠地甩上，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这就是静息室的好处。

他大概需要冷静冷静，亦飏这样想着就盘腿坐在室内的软垫上。半个小时后，他不知不觉地进入那种玄妙的境界，不知今夕何夕。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次冥想的顺利，等到结束时才发现时间过去了好久。

再说莫绪正想着和亦飏招呼一声，好歹也是洛洛姐郑重交代的，却见他摇了摇头。莫绪略一思索便想到那意思肯定是说：这里是静息室，安静，请不要说话。

所以莫绪坦然地进入了隔壁的静息室，虽然他很想说，学长你貌似占用了我最常用的那间啊，那里可是风水宝地，最容易汇集灵气的地方，当然隔壁这间也凑活就是了。让你占用一天真不算什么。

可莫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亦飏那么快就发现了那间静息室的好处，居然赖着不走了，真是可恶。莫绪忍耐着，谁让人家是前辈呢，他这个新人要懂得礼让。

第45章：撮合

莫绪熟练地侧过身子，就见着盛逸从他身侧飞一般地掠过，冲着走在后面的亦飏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看样子还打算来点更深层次的接触，不过他大概也晓得这会惊扰到崇拜的学长，更何况他也是有心没胆。

莫绪微微笑，看着盛逸献着殷勤，亦飏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这种情况在盛逸某一次偶遇亦飏之后就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他已经从失宠状态复活了，想当初盛逸这小孩最喜欢拉着他在机甲训练大厅、餐厅和宿舍三点一线的。

突然的改变居然让他有这般惊悚的感觉，难道说是他的独占欲实在强了些？换种说法，应该是他比较看重盛逸这位室友加校友加朋友。

盛逸的出现改变了他们二人之间那仅限于点头之类的交流深度，逐渐上升到餐厅的饭桌上。莫绪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的粉丝，他其实要学的还有很多。

老位子，没有新意的饭菜，当然还差一位新人。远远地就见着陆寒之熟门熟路地迈着有条不紊的步子过来了。等绕过一道围栏进入包间的时候，他的举止便由优雅直接下降了好几个等级。

看得出来盛逸因为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哆嗦了一下，不知为何，这两人似乎有些不对盘，盛逸表面上是不耐烦，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些惧怕，大概是因为年纪和年级的差距。

嗯，如果陆寒之依旧这般小打小闹倒也罢了，如果真有什么大的变故，他自然还是要站在盛逸这边的。

盛逸快速地瞥了一眼陆寒之，结果那人正冲他挤眼呢，他赶紧低下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忍为上策，谁让亦飏学长在呢，就算有这么讨人嫌的存在也不算什么的，真的。

亦飏开始时还会询问假借社团公务之名前来的现任团长有什么要事，如今干脆不管，任由他围着就在不久前还绕着他打转的孩子继续嬉皮笑脸。

莫绪看得兴起，这可比一成不变的饭菜有意思的多。亦飏首先离开，莫绪也随之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盛逸，二人一起回去了。

陆寒之见人都走了，也才觉得无趣，直接追上了亦飏。

莫绪也是才知道陆寒之还是机甲学院第一社团的团长，本来已经跃跃欲试的盛逸因此黯然，莫绪却觉得没什么，他纯粹是陪考来着，毕竟以他那每次低空飞过的成绩，申请估计都没人会看。

看着盛逸对亦飏一副五体投地却被陆寒之硬生生阻断的悲催样子，不由起了相助之心，他在想要不要劝说亦飏打败陆寒之取而代之，还是说干脆自己动手，或者说打入敌人内部，先去社团探明情况。可惜啊，每一条都是那么的不容易，看起来似乎难度都颇高呢。

莫绪心思飘得远些，隐约听见陆寒之抱怨的声音。至于亦飏回了什么他却是不知道的，也许他什么都没说，他还不太敢将灵识放到那个敏锐的男人身上。

不过，瞧瞧他都听到了什么，这个朋友妻，似乎有些特殊的含义呢，莫绪意味深长的笑容并没有被心神不宁的盛逸注意到，否则他一定还会继续得到莫绪发自内心的关照的。

莫绪看了眼课表，明天有一节历史课，他是没打算过去的，联邦的历史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以后会活得更久，见到的历史也不会少。至于考试，机考什么的哪里难得住十七。

所以，他又去了药剂学院。

洛洛姐一手拎着不知名的瓶子，一手操纵着称量勺，听到莫绪的问话，不由一抖，哗啦一声，绿色火焰猛地窜起，映得她带着防护罩的脸一阵惨绿。

莫绪不由感叹一句，幸好她防护措施做得很完善，虽说如今医疗发达，但毕竟不如原装版的来的舒坦。而且他没说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至于这样吓人反应吗？

“洛洛姐，你没事吧，还是我来试试吧。这个看起来好像有点危险。”

洛洛也不推辞，直接让开位子，然后好整以暇地说道：“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真是遗憾。”

莫绪突然发现他这个时候应该也抖一下才比较合适，原来您一点都不奇怪，果然是个知情者，问对人了。所以，得继续下去，毕竟关系着好朋友的终身大事。

莫绪赶紧道：“没，是我偷偷猜出来的，这不想着洛洛姐肯定很关心表弟，特意过来告知一声。该不会是耍人的吧。”

洛洛拍了拍他的肩膀，深表欣慰，看到他的手臂依旧纹丝不动，更加满意：“想知道，问我就对了。”

莫绪有条不紊地忙活，丝毫没有表现出抓耳挠腮之类的急切样，看的洛洛大呼无趣。索性直接交代了。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大人之间的一句玩笑话，后来，盛逸晚出生了十余年，大家基本上更是没当一回事。这些年两家几经波折，离得越发远了些，不过，陆寒之偶然得知，见了盛逸的影像竟然大感兴趣。

这才是挖出来了一桩陈年旧事，彼时双方差了十余年，小时候相当明显，但和联邦人均寿命比起来也不算什么，而且一旦成人，这差距也就更加不明显。双方一合计，还是决定给他们个机会。

盛逸非常恼怒，他的小性子却没有引起什么波折，这不，还是乖乖来到了闵罗学院。她这个表姐也是受人所托，这才对盛逸多加关照。可惜了，马上就会有人接手，要不要考验考验他们。

洛洛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他们现在感情还很脆弱，经不起折腾。

莫绪看到她皱着眉头思考，然后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到她所说的关照，不由为盛逸感到可怜。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还以为，原来你很崇拜那个陆寒之大团长呢。”

“当然，我那时候可是在撮合他们，自然要展现其优秀的一面。怎么说他们还是很般配的，而且身在首都星，往往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好不容易能有个不错的，还是赶紧抓住吧，他们那些个大家族利益错综复杂，既然一定要被选择，不如挑个顺眼的。

盛逸虽然别扭了些，却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相信会被陆寒之拿下的，若是姓陆的不怀好意她这个表姐也不是吃素的，不过据她的观察，这人还是品性不错的。

莫绪哪里知道洛洛一下子想到这么多，但那句身不由已却是猜得八九不离十。其实这种事情他还很懂得的，不就是平台对等，自产自销嘛。想当初他们那些师兄弟多数还是师门内部解决问题呢，至于什么恩怨情仇到不至于，都是修真的清净之人，心下还是看得开的，就他比较倒霉而已。呜呼。

洛洛倒是有些诧异：“你难道不奇怪他们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虽说利益之下无敌人，想必性别什么的也不算什么，可是大多数自恃身份的还是往往不以为然，什么营养槽里长大的总是让人觉得不够亲近。当然这都是些老人们的想法，年轻一辈的倒是习以为常的。

莫绪疑惑地看着她，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本来男多女少的小世界自然有些不同的。而且修炼这事男女又有什么区别，功法同出一处便好，男人们的交情维持的往往比较长久，试想两个志同道合者一同修炼，一起探讨功法，一同解决难题，闲暇时还可喝上几杯美酒，心胸又开阔，想闹个矛盾都不一定找的出来，想去哪便去哪，多好的一件事。

“我还以为这是首都星的特色。”

洛洛呵呵笑：“没错，就是。呵呵，首都星独一无二的。”你看，别人想要这个条件还不一定实行地起来呢，首都星的设施水平那是多么的齐全。

莫绪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有些难过，想到小风他大概也会成为家族的牺牲品吧，用来联姻交换情报什么的，多合算。想想看，不过是个遗落在外的孩子，也许应该挂个私生子的名头会比较恰当，所以说，小风他说不定根本连读书的机会都不会有吧。就这样埋没他的才华，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

不，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那样阳光，不骄不躁的小风就应该是风风光光的。哪里能够像曾经的那个海盗头子一般在临死前才能唠唠叨叨，重温雄心壮志。

洛洛有些惊讶地看到莫绪突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地丢下一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一步。”她不解地看着实验台上已经完成的操作，耸耸肩就作罢了，不过，真的很少见到一样温和的小莫也有冲动的时候，说到底都还只是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