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系不远不近——俟雾

第50章：保质期

待到此时，莫绪心头的惊慌才少了些，他开始打量四周，凭借着他的灵识可以穿透数公里，上面不用看也知道是地表，前后左右都是一片迷蒙，唯有下面有些不同之处。他很欣喜地看到在流沙掩埋下的一条通道。

没想到在地下也会有溶洞。既然这样，那他也就没有必要费力向上突围了，只要顺着地下溶洞，总会找到出口的，而且比起头顶的漫天流沙要容易得多。

随着深度越来越大，底部的流沙开始变得坚硬，他们的速度渐渐变缓。如果莫绪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大概只能陪着亦飏一起等待救援了。

他释放出精神力同机甲接驳，一阵刺耳的嗡鸣声过后，窄小的通道在外力的作用下渐渐形成，他们此刻不是溺水的人，而是相当于被坚硬的淤泥所困住。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在半个小时之后，莫绪终于摆脱了那愈加坚固的流沙筑成的洞顶。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亦飏的机甲拖到一边，这里很安静，高达三十多米的溶洞不知是因为什么地理缘故形成的，但感觉还算平整，最起码他没有磕磕绊绊。

莫绪将机甲的光源打开，周围的情景一目了然，安静而空旷的溶洞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如今被意外坠落的二人打破，除了机甲下落时拖出的长长痕迹，其余看起来是那么的天然。

漆黑的通道透着白色的光束，让人有些担忧，不知前方到底存在着什么。

尽管如此，莫绪还是决定尽快离开，通道里没有空气，仅仅是比外太空要好一些。凭他的修为也坚持不了多久。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恐怕更加难以忍受吧。

莫绪也是从十七那里知道亦飏是安全的，不过是启动了机甲中的应急系统陷入休眠而已。这样可以尽可能的延长存活时间，节省能量。

距离他们的坠落已经有了两个多小时，而亦飏显然做好了长期等待的准备。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叫醒他比较合适，让他拖着这么一个大块头行动还是比较吃力的，当初拉人手臂的亦飏转眼就轮到了被拖来拖去的命运。更重要的是，倘若见不到亦飏活生生的模样，他心里头总有些不安。

亦飏睁开眼的时候有些诧异，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难以应对的状况，一般来说，醒来的时候都会出现在绿色格调的医院里，不管是家族里那个高级的病床，还是军队里的简易病房，他的感觉都是麻木的，或者是接踵而至的疼痛，毕竟联邦的药物效果很好，而他总是避免使用过多的麻醉药品，这才会有轻微的痛感。

不过，眼前的这种情况应该是叫做酸痛才对吧。头脑迅速运转，之前的情况快速出现在脑海中。看来他等到了救援队，不过时间久了些这才会感到难受，只是他不记得紧急救援的水平会有这么差劲。

“嘀嘀”声响起，亦飏转头就看到熟悉的机甲内部空间。

“检测到主人身体状况良好，是否结束应急系统？”

亦飏有些不解，但还是选择了是，他不是因为应急系统能量不足的警报而唤醒的，那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显示的时间，发现才过去没有多久。这让他更加惊讶。

但往日里的优秀训练让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即切换机甲动力系统，检测外部情况和内部设备，他动了动身子，并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

说起来似乎很复杂，但这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莫绪并没有启动机甲紧急状态下的强制开启按钮，而是选择了唤醒。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亦飏睁开双眼，然后毫不迟疑地掌控机甲，整一个训练有素的模样，阿井的具体情报他还没有收到，只知道亦飏作为军部世家的继承人，必定是有些非凡经历的，但就此看来，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莫绪很想知道有什么可以让他面对这么惊险的状况也可以从容冷静。

就在这时，亦飏也看到了一旁的莫绪，通过检测，他知道自己此时仍旧身处流沙范围内，但莫绪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记得出事时他和崔录还没有赶过来。

通讯器已经不能接通地面上的陆寒之等人，但和莫绪的交流还是勉强可以进行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亦飏的声音冷静而平稳。

莫绪一愣，难道他第一句话不是应该问：这里是哪里吗？或者是你是谁？

“你还好吧，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顺着这条通道肯定是可以出去的。”

亦飏对莫绪的转换话题并没有多做追究，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摆脱眼前的困境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们沿着通道相对宽敞的那一端离开溶洞，事实上，莫绪已经通过灵识将通道研究一番，他们现在所走的这边可以尽快摆脱流沙的范围，也就更快地摆脱了危险，谁知道头顶的流沙什么时候会化身魔鬼，倾泻而下。

一切看起来都挺顺畅，通道虽然望不到尽头，但也算平坦，至少没有什么突发状况。直到他们在一次休整时遇到了引起此次事故的源头。

十七的提醒让莫绪知道通道中那些不起眼的颗粒竟是珍贵的资源，和地表相近色彩的红色颗粒代表着能源，它有着与之相对应的名字，赤恋沙。

赤恋沙，与沙石相生相伴，历经岁月的磨砺和沙石的挤压，在极端环境中才会形成的一种资源，是最优质的供能物质。仅需要简单的处理就可以直接使用，质轻能量高，是军舰和机甲最需要的能源，买是买得到，就是价钱贵了些。

这样的经历让莫绪想到了贝壳中的珍珠，但它们比珍珠要重要得多。

亦飏的探测仪叮叮作响，显然他也发现了赤恋沙。莫绪这才想到他的探测仪好像在那危机的瞬间不知道抛到什么地方去了。

亦飏的神态专注，声音里也带着惊喜：“原来是这样。”可惜他不能够立即通知陆寒之，不过凭借着这些赤恋沙足以让陆寒之圆满完成年级测试。

这东西虽然珍贵，但也没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动手开挖吧，亦飏看着跃跃欲试的莫绪，然后也找了个资源密集的地方开始收罗，他的那些朋友还真的很需要。如果知道他如此浪费，定是要狠狠抱怨一通的。反正这些虽说是联邦发现的星球所有物，但也不能阻止他的行为。就当是对他险些丧命的补偿吧。

莫绪无奈地听着十七的呼喊，认命地去挖矿，此时此刻他终于以另外一种方式体会了父母亲的工作。

阿井真是时刻都不忘记搜集这些东西，看来他的长途宇宙舰还真的很需要金钱和精力。也罢，就帮他一把，毕竟阿井此刻可是在为他莫绪鞍前马后。

至于亦飏的意见就不用在意了。等到发现亦飏在另一个方向劳作的时候，莫绪真的是惊讶无比，没想到堂堂谢老将军的子孙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紧接着心里头就有些难过，看来小风他在首都星的日子还真的不好过，连能源都要自给自足。

这样想着，莫绪手底下的动作飞快，赤恋沙以看不见的速度进入储物戒指，除了保证阿井的需要，还可以考虑分给亦飏一些。

一段时间之后，莫绪看着亦飏停下了动作，也有些不好意思，回头一看整个第一现场已经被他们挖掘一空。

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莫绪偷偷释放了一枚弹药，妄图毁灭证据。这样就算联邦派来挖掘队也不会注意到这处坍塌吧。

轰轰声接连响了两次，莫绪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亦飏已经大踏步超过了他。

“走吧。”

莫绪确定他听到了亦飏短短两个字中带有的笑意，哼了一声之后，他不屑地想着，笑什么笑，你不也是一样的打算。半斤对八两，五十步和百步，谁也别笑话谁。

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脸颊，莫绪将不满发泄到了溶洞上，砰砰几脚踹过去，后路彻底被填满了。

又过了半天，首先打破僵局的是亦飏，因为他的肚子饿了。一路上他都是将食物和饮水放在许木那里的，结果现在他已经偷偷翻遍了空间钮，也没有看到其他的食物。

“莫绪，你那里还有吃的吗？”一路上他都没见到莫绪吃那些速食品，大概他的营养剂与众不同，口味独特吧。

莫绪愣住了，原来无所不能、冷静镇定的亦飏学长也是要吃饭的。他不知怎的就将亦飏想象成了和他同样的处境。

他想也不想地就回道：“没有。”

亦飏大概有些恼了：“没有？那你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莫绪无言以对，因为他这些天还真的没有吃过东西。不过眼下他若是不变出点食物来，恐怕是不能罢休的。

“我是说没有你吃的那些速食品。怕你会嫌弃。”这个借口可真是烂透了。

果然亦飏接下来说道：“我不介意，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问题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啊。而且我真的很介意当初没有学会无中生有的戏法。

莫绪苦恼了，他开始在储物戒指里掏啊掏，找啊找。结果还真是不负众望，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这些营养剂到底是哪里来的？要说是阿井放置的，他肯定不相信，除非出现在眼前的是能源。

这些来路不明的营养剂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亦飏接过之后，突然冒出来一句：“还有半个月就过保质期，真是难为你了。”言下之意，你怎么找到这么古老的营养剂的。

联邦的营养剂保质期为十年，不可谓不长久。十年，莫绪这才反应过来，这些营养剂应该是放逐星上，他刚刚辟谷之时，为了躲避每日两支的营养剂而放进去的。

第51章：不辞而别

向来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莫绪竟然也有了弹指一瞬间的触动，居然有这么久了，久到他已经和小风分别九年多了，而小风却已经成了眼前的谢亦飏。不知道他吃到这些曾经亲手递给他的营养剂，心里头是什么感觉？

亦飏除了默默感慨一番这难得一见的营养剂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就算是过期产品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的。

不过，这个味道还真是让人怀念得很，毕竟是曾经依靠它支撑过十五个年头的记忆。亦飏在离开放逐星后的日子不是没有再次吃过营养剂，电子餐之类的食物，但就算是一根草它也分等级的，何况是需求量巨大的营养剂。

这般寡味难吃的营养剂，亦飏却很欢喜，竟也没有觉得莫绪以它们为生有什么不对，毕竟营养剂还是电子餐，不过是各有所爱罢了。

莫绪见他这般自然，心头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从剩余的储存中取出几十只递过去，这下子亦飏可以暂时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行程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莫绪多次想要坦白身份，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能急于一时，等收到阿井的消息再做决定不迟，最起码他已经知道亦飏他现在过得还是很好的。还是记忆中那个可靠而又厉害的小风啊，虽然冷漠了些，这应该是军人家庭的一些小小的后遗症。

但独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他们还没有走出溶洞的时候便已经断断续续连上了焦急不已的陆寒之，虽然莫绪他们两个被救援队带走了，但留下的陆寒之继续努力了两天，凭借着珍贵的资源还是顺利通过了考试。

这些消息莫绪都不知道，他和亦飏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进行身体检查。就在这个时候他等到了最为重要的信息，阿井并没有在通讯中多说什么，而是让他尽快赶过去会和。

莫绪的身体本就没有大碍，他和亦飏只是简单地告了别，便转道去了首都星的中心——幕格拉星球。那里，阿井以及他们共同的炎径机械公司在等待着他。还有最为关键的谜团在等待他的揭晓。

亦飏在留院观察的同时和完成测试的陆寒之几人，一起乘坐学院的运输舰返回了闵罗学院。

距离学年结束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学院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交付任务后的陆寒之很自然地想要在餐厅庆祝一番，唯独缺了莫绪。

谈笑间不可避免地说到了最后的那场变故。

对于莫绪当初的疯狂，地面上的人还是心有余悸，亦飏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问清莫绪会和他同时出现在溶洞的缘由。

听他们一说，他实在觉得难以理解，呆了半晌这才拨通莫绪的通讯。

空号？

亦飏傻眼，通讯器的空号代表着从未出厂，毕竟联邦的通讯器是和身份绑定的。他以为自己记错了，轻轻示意和盛逸核实一番，重试，还是这样的结果。

看到一向冷静而面无表情的亦飏也会有皱眉头的时候，许木凑过去问道：“亦飏哥，你怎么了，难道是受伤还没好？”

亦飏没有回答，而是难得主动问出了他此番的第一句话：“离开W236后，你们有谁和莫绪联系过吗？”

众人惊讶，陆寒之反问：“最后和他在一起被救援队带走的不是你吗，怎么问起我们来了？”许木和崔录也纷纷表示同意。

盛逸想了想才说：“我看宿舍收拾得很干净，我想小莫他一定是回家了，他的家乡叫什么星球来着，我记不得了。学长，出什么事了吗？”

说着他便开始连接通讯器，一样的空号提示让他愕然地看着亦飏。

陆寒之几人也发现了不对劲，追问之下，盛逸急急忙忙地说出通讯不存在的事情。

这很让人震惊，难道和他们相处过几乎半年甚至更长时间的莫绪竟从来没有存在过吗？

相互之间对视一眼，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没有道理他们的通讯都出了问题，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莫绪身上。

亦飏最先反应过来：“盛逸，他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我是说去进行测试之前的时间。”很显然莫绪的突然消失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

盛逸摇头，他一时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觉得心里难受，小莫怎么会骗他呢。

亦飏最先离开了餐厅，他打算利用某些职权去调查莫绪在学院的个人记录。

安静的包间内，陆寒之在轻声安慰盛逸，崔录见情况诡异也赶紧告辞了，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学弟竟如此不凡，他果真没有看走眼。

唯有许木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盘子，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亦飏哥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夹菜，尽管那些软乎乎的菜色并不是他喜欢的，但只要是亦飏给的，他都会开心而满足地全都吃下去。

亦飏从学院的信息管理处出来，神情愈发难测，他想不到有什么人竟然可以轻易抹去闵罗学院的主脑记录，干干净净，仿佛莫绪这个人静悄悄地消失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莫绪本就低调，就连机甲学院的老师对他印象也不深，更不用说其他学生了。

本来这一切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仅凭溶洞中的经历也知道莫绪隐瞒了什么事情，他不喜欢被隐瞒的感觉，从来都是。更不喜欢有什么脱离掌控，成为他的把柄和弱点。就如同当初的无能为力轻易让人宰割，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有着单纯梦想的少年了。

突如其来的通讯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盛逸。

盛逸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睛发红，看来莫绪的不辞而别对他的打击很大。

“什么事？”冷静下来的亦飏仍旧是原来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想告诉学长。现在可以吗？”

“说。”

盛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亦飏的不耐烦，而是边想边说：“有一段时间，小莫他很奇怪，大概是期末测试之前的时候吧。嗯，没错，那个时候他的通讯很频繁，而且会经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就是这样。”

亦飏有些失望，这些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除了证明莫绪他的通讯器曾经是没有任何售后困扰的。

就在他打算结束通讯的时候，盛逸又来了句：“对了，他当时在发呆的时候还喜欢对着一个坠子，好像是一个空间装置吧，样式有些女气，应该是他的家人给的。”反正小莫这么小肯定不会有女朋友的。

亦飏觉得他似乎要抓住些什么，可头脑还是一片空白，顺着思维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