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系不远不近——俟雾

“五角星配上金色的宝石，差不多是这样。”很久了，他有些记不清。但亦飏的反应很出乎他的意料，几乎是克制着什么的沙哑嗓音急切地命令：“你在什么地方，不要动，我马上赶过去。”

盛逸惊讶极了：“我在药剂学院的门口。”他原本是打算找洛洛姐的。但学长这般失态还是让他充满了好奇。竟真的呆着不动，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呼啸而至。

亦飏的神态很是不佳，双眼漆黑一片，但语气却是有些颤抖的：“是不是这个？”

盛逸想不出像学长这般厉害的人物还会有什么顾虑的地方。

“学长，这是你的空间钮？”

盛逸看着眼前熟悉的吊坠，原来小莫和学长的关系竟是这般密切，连空间钮都可以随意托付，难怪他的机甲操作进步这般神速，感情是有高手做后盾。这么说，他在流沙面前的举动也很容易理解，不知道换做是他和陆寒之，会不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好小子，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可是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俗气的金色和黑色的耀眼机甲相差也太多了吧。学长怎么可以选择这么俗气的颜色和女气的形状。他真想告诉自己，这是莫绪的空间钮，他的戒指肯定是个装饰品。

“是不是？”亦飏的声音带着尖锐，让盛逸吓了一跳，他立马点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亦飏已经失去了踪影。

第52章：女神

亦飏起初在听到盛逸的描述后，全身一阵无处着力的感觉，他现在比刚才更加急迫。如果说开始去信息处查询是想要弄清楚莫绪失踪的缘由，以及他所作所为的目的，此刻便是想要立即找出他的冲动。

他脚步凌乱，无所适从，心里头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可以挽回。学院中的相遇、修炼时的合拍和年少时在简陋的居所中的回忆搅合在一起，彼时得知小绪可能遇难而无能为力的伤痛和此时明知道他就在附近却抓不到一丝踪迹的自我痛恨交织在一处。

他早该发现的啊。

无论是在静息室中那熟悉的舒畅的训练，还是那紫色的眼睛，甚至那熟悉的名字。怎么能够全部视而不见呢，尤其是那和放逐星的营养剂同样滋味的回忆。

已经九年多了，当初的小小孩童成了少年，还拥有不错的本事。想到此处，亦飏心里愈发难以接受。他不明白小绪为何什么都不说。

从他对着坠子发呆来看，小绪应该不是一开始就认出自己的，可是，小绪为什么不告诉他。偏偏什么话都没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呢。是在怪他吧，肯定是埋怨他抛弃了曾经的家人。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什么理由。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为何要这样？

亦飏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来到了训练大厅的静息室，他推开了曾经熟悉的那间隔壁的房门，身为学院的优秀学生，他凭借学生卡就可以轻易使用所有的设施，就算这样又如何呢，没有办法让小绪重新出现。他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这间房门口会闪着使用中的牌子，告诉他小绪就在里面，等结束时他们就可以一起去餐厅吃饭，或者去训练室交流切磋一番。

不知道小绪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过得好不好。要知道原本的小绪体能是十分差劲的，强大的精神力并不是驾驶机甲的前提，只是辅助。

太多的疑问让他焦躁，再也不适合静息室这般平静的环境，他失落地走出房门，这才听到被屏蔽的通讯器滴滴响个不停。

他靠在墙壁上一点都不想动，低垂的眉眼和不再挺拔的身形，幸好这里不是学员们经常前来的地方，否则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他就这样平静地站着，直到通讯又一次响起……

亦飏原本想要关闭通讯的手指在看到闪动的头像时，还是迟疑了。是家里的通讯，看来林管家是催促他回去的，算算日子距离假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外面的星际暂时还是一片和平，他的学业也几乎走到尽头，所以无论如何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那样的家他真的要回去吗，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心烦意乱的时刻。

亦飏攥紧了拳头，罢了，还不到最后一步，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只能忍耐。而且回去走个过场就是，他已经习惯了。

亦飏打开通讯，露出和平日里完全不同，带着和气的面容：“林爷爷。”

幕格拉星球的夜晚是那样的奢华而迷乱，被两个舰队牢牢护住的首都星安全而可靠，更何况其中的中心呢。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这里对向往富贵繁华享受的人们来说是天堂。

可见阿井能把生意做到这里也是不同一般，莫绪几经转折终于透过宇宙舰的舷窗看到那繁华的幕格拉星球。就在这里他即将知道一个重要的信息，这关系到一直以来的精神寄托，更关系到和小风的亲情是否还维持的下去。

不是没有过担忧和迟疑，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幕格拉的接近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从来就是坚定的，尽管他有着无尽的生命，但他人是没有的，所以总得要他来迁就别人。

一辆毫不起眼的悬浮车停他的身边，莫绪看了看，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大步走过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空中通道上，莫绪却没有任何心思去观赏幕格拉繁华的夜晚美景。他在座位旁边找到一个小型的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化妆用的工具。

莫绪不由笑了笑，看来阿井早就对他的造型不满意了，他取出一瓶喷剂涂抹在发罩上，然后往头上一戴，接着是皮肤，很快恢复原本面目的莫绪也发现目的地已经到达，毕恭毕敬的司机走下了悬浮车，为莫绪打开车门。

莫绪盯着司机看了几秒钟，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相貌平凡。他第一次在莫绪面前开口说话，原本僵硬的表情也变得生动：“师兄，欢迎回家。大哥已经等候多时。”

莫绪原本因为那句回家而变得感慨的心情顿时崩塌了，如果不是知道十七正在闹腾着要出来，他还真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他怎么就成师兄了。话说他们这几个心智发育较为成熟的智能机器人竟然也被阿井带过来了，他貌似记得十七称呼阿井为大哥来着。总不能叫他二哥吧，他可比阿井要年长得多。可是少爷公子什么的称呼还是算了，要不莫哥、绪哥，或者主人什么的也太不入乡随俗。

年轻的机器人自然看不懂莫绪的心思：“我是十六号，师兄这边走。”

不行，一定要改。

这是幕格拉星球上普通的一天，天气晴朗，让人心情舒畅。一座本质上豪华但在幕格拉却显得平平的别墅里迎来了三位不平常的客人。

电子门轻响一声缓缓打开，防范严密的别墅却对着悬浮车敞开大门。车上最先下来的是让人过目即忘的年轻人，年轻人恭敬地拉开车门，出来的是个银发的少年，紫色的眼眸对着大门扫过一眼，便转头看向另外一边大开的车门。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不急不缓地走过去，低下头靠近那个不动如山的家伙：“喂，你怎么还不舍得下来，要不要我背你。”不知道是谁在知道他要过来之后死赖着不放。

那有着比少年还要出众的容貌的青年正大咧咧地翘着腿：“作为一名生意人，要稳重，不可以显得这般浮躁，不用急。”说着这才端庄不凡的伸出一只脚。

“而且，人家可是担心你才过来的，不要这么不领情。”

少年那佯怒的神色在看到门口出来迎接的人时迅速消退，然后略微退后一步。

蒙祥乐呵呵地站在门口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这次可是一笔很大的生意。这家炎径机械公司虽然成立不久，但信誉却是极佳的，而且对他们开出的价钱很公道。

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所以这才奉老大的命令亲自迎接务求不出一丝差错，否则老大肯定不会放过他的。而且他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看着那个银发的少年他神色有些莫测，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心头有些不舒坦。尽管少年有着出色的容貌，紫色的眼睛也十分吸引人。

但很快，他所有的不舒坦和别扭都随风消逝，不留任何痕迹。

那一瞬间，滑过蒙祥心尖尖的只有两个字。

女神！

在幕格拉见多识广、繁花阅尽的蒙祥，在以往面对各色佳人少年脱口而出华丽又优美的赞美辞藻竟然和那些不舒坦一起远离了。

他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女神，只有那不断回荡的二字狠狠撞击他的心头。

老天，他蒙祥居然也会有一见钟情的一天。

第53章：谁拯救谁

在谢家那古朴的老宅中，谢亦飏正紧绷着脸，不耐烦地应付着家里老爷子例行的盘问和周围神色各异的所谓亲人，他心情本就不佳，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这时候的通讯的确是来得及时。虽说他每次都打算用这一招来救急，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的真心实意流露出急迫和无可奈何，当然更多的是表面的愧疚。

他向老爷子谢润说了一声，得到允许便快步离开，尽管如此他还是可以听到身后那诋毁的语气：“太爷爷，您看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告退，太不把您放在眼里。”

“哼，你有本事自然也可以随便出入，你以为谁都是和你一样出去鬼混吗？”

“哪有啊，太爷爷……”

谢亦飏浑身轻松地登上悬浮车，正不知去往何处，就接到蒙祥的通讯。只见影像上的那人比在被机甲竞技场上狠狠虐待过还要凄惨，不是指肉体而是精神，话说就算他和蒙祥交手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般奇特的景象，包括那次对他打击最大的出身事件，蒙祥也同样挺了过来，而且表面上还是笑得出来的。

这次真是难得的很。不过今天明明派他谈一笔生意，怎么弄成这样，倘若谁敢砸他的场子，蒙祥肯定会兴奋地反击回去的。

“老大，你怎么还没有过来，救命啊。”蒙祥苦哈哈的表情彻底让谢亦飏提起了兴趣。他随手将自动驾驶方向设置为自己在幕格拉的别墅区，而且是最高速。

“出什么事了，难道不是你特意来拯救我出深宅的吗。我可不信有什么可以难得到你自诩无所不能的蒙祥。”

蒙祥苦笑：“老大，这次我是真的万劫不复。”

谢亦飏皱了皱眉头，不排除蒙祥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这中间肯定有棘手的地方。

蒙祥挂断通讯，冲着客厅的方向愁眉苦脸，他如今才知道，机甲训练中的失重、多倍重力什么的都没有这般让人苦闷。

天可怜见，他的心脏才沉浸在初遇美人时砰砰跳个不停的密集状态，他觉得心头火热，简直要跳出来了。他哑口无言、不知所措，满腔都是粉色的泡泡。他以为是他这辈子的女神降临了，他的女神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完美。

可是，再没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了，不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而是生与死的差别。难以融化的寒冰扑向心头，兹兹地冒着黑烟，他的心碎了，焦了。

那高挑适中的身材，那高高挑起的马尾，那无与伦比的容貌，为什么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呢。

一个男人，尽管他有着动人的嗓音，豪不柔弱的姿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不记得是怎样将他们迎进客厅，直到那个名叫莫绪的少年指明要见老大的时候，他才僵硬地走出大厅，待见到亦飏的时候，才觉得满心委屈。

他踌躇着立在门口，将招待的工作交给了家用机器人，然后头脑昏沉沉地哀悼他刚刚问世便已消亡的一见钟情。

不过就算他神志清醒，也不会知道客厅内悄然进行的对话。

“阿井，看看你把人家迷成什么样子了，魂不守舍的。”

“美人计也是商场的一部分。”

“噗。”莫绪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真不敢想象原来炎径一切顺利都是他的功劳，果然这种付出是值得的。

“不过，没想到第一次用就有这般效果，以后可以多多尝试，让他们见识见识幕后老板的威力。”阿井大概是想起了手下人的表现。

莫绪有心要笑话两句，却全都消散在不知何处，只余下向着他走来的身影。

是你啊，小风，我们终于堂堂正正的见面了，没有遮掩，没有试探。

谢亦飏今日去主宅身着的是一套改良版的正装，比学院的制服更加显得挺拔和吸引人。他摘下帽子递给一旁的家用机器人。这才仔细打量所谓的客人，蒙祥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那个美得不像真人的家伙大概是个定制的机器人吧，看来问题出在另一位身上。他掠过那对着他和蒙祥笑得诡异的家伙，然后把视线放在一直低着头略微侧身的少年身上。

只看了一眼，他心头就一紧，不期然地想起和他刻意错过的小绪。少年猛然抬起了头，正对上谢亦飏走神的样子。

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一般，谢亦飏被那目光激地回过神来，不由一阵恍惚。

小绪，他在心底轻轻唤了一声，几乎要苦笑了，看来他真的是有出现幻觉的征兆。他定了定神，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可是，一直以来严格训练及要求自己的谢亦飏没有办法欺瞒自己，那不是幻觉，他清楚地听见内心的声音。

除了过短的头发和白皙的肌肤，眼前的人就是曾经在闵罗学院出现的莫绪，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正是不断困扰他的源头所在。

曾经接近半年的相处对他来说印象还是深刻的，尤其是自从测试结束后，所有的回忆都不停的在脑海中回放，他懊恼，自责。眼下没有丝毫迟疑地认出小绪来。

“小绪。”他听见自己发出埋藏在心底的那个声音，对方只是微微笑，并不说话。

谢亦飏觉得有些慌张，所有的冷静都再次消失不见，仿佛他们和小绪那两个字是无法共存的敌人。

“小绪，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当然记得。”莫绪走近一步，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只是在想你是小风呢，还是亦飏，我应该唤你小叔叔还是学长？”

谢亦飏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小绪，嘴唇开开合合最后只化作两个字：“小绪。”然后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莫绪有些吃惊地抬起手臂，到底还是没有推开亦飏突如其来的拥抱，他轻轻拍了拍亦飏的后背：“是我。”

谢亦飏的手臂又收拢几分。

一旁正在对着阿井散发怨念的蒙祥终于回过神来，这是咋了，就算生意谈成了也没有必要这样庆祝吧。而且，难道不是这位阿井先生才是老板吗？

老板轻咳一声：“小绪，我们还有正事。”

谢亦飏放开莫绪，盯着阿井看了一眼，然后将疑问的目光对上莫绪，这个机器人好像真的很不简单。

莫绪坐回方才的沙发上：“呃，小叔叔，他是……”

谢亦飏不满：“叫我名字吧。”

莫绪脸色沉下来：“你这是不打算认我。好吧，学长。我们来谈生意吧。”

谢亦飏坐到莫绪旁边，握住他的手：“小绪，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绪使了个障眼法，一下子就挪到了阿井旁边：“我不听，你就是嫌弃我了，现在你可是谢家的大少爷，我都知道。而我不过是从放逐星出来的下等人，连唤你都不配，是不是？”

谢亦飏气愤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会这样想，小绪。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寻找你，从来没有放弃过，听到你能像小时候那样亲切地唤我叔叔有多开心。可是，这里是首都星，一个不慎就会没命，我不敢将你置于险境。

莫绪哪里想到一个玩笑会让他这般反应强烈，亦飏的处境他已经从阿井哪里知晓，所以这才眼巴巴地送上门帮忙。

“亦飏，你别生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离开首都星时候认识的大哥，阿井。”不是不想告诉他事实，只是不可避免要牵扯到他的真实来历，时机还不够成熟，至少在解决父母的事情之前，他不希望有什么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