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西风烈卷云 上——三颗心

“有二十岁了吗？“声音在耳边响起。

“快了……下个月……就整二十岁了……”连春的身体都僵住了。

“是么？还挺快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看到眼前的情景，陆明飞呆住了，还有他身后的曹彦。

李少康很自然的放开连春的手，走向陆明飞，“回来了，我看你不在，就教教他写字。”

“哦”，陆明飞勉强一笑，“好啊，这小子怕你，你教他比我教更好，他学的更快。”

“刚才去哪儿了？“李少康问。

“就在花园里溜达溜达。”

“溜达够了？”

“嗯。”

“再去走走吗，我陪你。”

“好啊。”

李少康推着陆明飞，两人又来到后花园。王府的花园很大，很美，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陆明飞却一直低着头，不抬眼，更不说话。

“小飞”，李少康先开了口，“你生气了？”

“没有”，陆明飞阴着脸道：“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不想干。 “

“你说谎”，陆明飞回头瞪他，“我还不知道你吗？”

李少康停下来，面对轮车，坐在长凳上，他把陆明飞的车拉到面前，双手放在车轮上，笑问，“我想上他，行吗？”

“你……”陆明飞一下子懵了，“你……你就不能换个人吗？”

“你不同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少康”，陆明飞握住他的手，急着说道：“别，我求你，换个人……你换个人，我一定同意。”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李少康，这个心狠决绝，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男人，这个和自己同生共死，真心相爱的情人，他不是不感念他的牺牲和忍耐，但他更心疼连春将会面临的艰难处境。

“小飞，你不用担心”，李少康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没有你的同意，我什么也不会做。”

“我不是担心你”，陆明飞甩开他的胳膊，“我是担心春儿，你们两个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李少康笑道：“我还没干他呢，你就说我们两个不合适。”

“你正经点儿，你们两个真的不合适，你别看春儿傻，可他……他……他一点也不软弱……他一根筋，认了死理的话脾气是很倔的……他真的不适合你啊？”

“这是什么理由，你软弱吗？你不倔吗？你也没有不适合我呀，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太柔弱，太听话的男人。我喜欢他，就是因为他傻得有准主意，很有意思，他……”看到陆明飞的眼光，李少康马上住了嘴，“小飞，我……”

“你喜欢春儿？“陆明飞瞪着他问。

“嗯，但只是喜欢，和我对你不一样，永远也不会一样。”李少康看他神情痛苦，赶忙劝慰，“小飞，你别这样，我对他真就那么回事，就是憋得时间太长了，你不乐意的话，就当……”

“我不是为了这个。”陆明飞喊着打断他，“他是我徒弟，我不想毁了他呀？“喊完，陆明飞自己推着车轮，转了过去，他心里明白，与其说是连春不适合他，不如说是他不适合连春，他可以想象，和李少康在一起，连春要受多少的委屈啊，此时此刻，自己的一句话就是那个孩子的一辈子了。

“小飞……”

“你别说了“陆明飞厉声道：”我不同意。”

12.矛盾（3）

“小飞，小飞……”李少康快步追过去，一边推着他，一边赔笑道：“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又没说非要他，当我没说，好吧，当我没说。”

“少康“陆明飞垂头道：“放过他吧，求你了。”

“放心，我听你的。”

两人回到院子里，连春还在那儿练字练得起劲，“师傅”，连春拿着纸跑过来，笑道：“您看看，这回我写的还不错吧。”

“嗯，还行。”陆明飞只是瞥了一眼，淡淡道：“春儿，在我这儿待着闷吗？”

“不闷阿。”连春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么问。

“走吧。”陆明飞把脸转到一边，“现在就走。”

“去哪儿？”

“回侍卫营住去吧，我不叫你，不许再过来了。”

连春一愣，从他的记忆里，师傅对他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但还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冷淡的样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师傅”，连春呆呆地，“春儿……做错什么了么？”

“滚”，李少康咆哮了一句。

“是……是……”连春吓得全身发颤，一溜烟就跑到了门口，出门之前，回头望了陆明飞一眼，陆明飞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师傅……”连春喃喃叫他。

“快走。”陆明飞又再喝命。

“师傅……”见连春还不迈步，李少康喊了声，“来人。”

“奴才告退，奴才这就告退“连春不敢再磨蹭，转头跑出王府的侧门，骑马赶回了侍卫营。

沈鹏看到他，也是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拜见营主”，连春施过礼，又道：“师傅让我回来了。”

“是不是闯祸了，让王爷轰出来了吧？”

“没有，我……没闯祸。”

“没有？“沈鹏笑了笑，心道，“就这个傻小子，闯了祸恐怕也不知道。”

“营主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属下告退了。”连春可没心情在那支棱着。

“走吧，还睡你们那间屋吧，明天早上按点儿出操，练功，在我这儿待着，就要守规矩，懂吗？”

“是，属下明白。”

连春回到自己床上躺下，原来这屋子里本来住着他们哥儿五个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没人打扰，倒也清静，连春平素想得不多，但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至少对陆明飞，他是从心底在意的，师傅究竟是为了什么赶了他出来，他想到半夜，也没想明白，“字……要这么写……”连春迷迷糊糊的，好像又听到了李少康在他耳畔低语……曹彦走过自己身边时……那奇特的眼神……

“啊”，连春坐了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胸口闷闷的，似乎是做了一个恶梦，但梦里是什么，他也记不大清楚。

门外的脚步声噼里啪啦的，到了出操的时间了，连春来不及细想，穿齐衣服就跑到了操练场上，练了一天下来，浑身大汗淋漓，累得都不愿意站着，天空不晴朗，连春的精神也是蔫蔫的，吃过晚饭，他一个人来到侍卫营东侧那条干枯的小河边，蹲在那儿往河床里扔石子。一颗，一颗，又一颗……

“你……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传来柔缓的问候声，妙龄的少女从马上跳下来。连春一回头，蓦地站起来，惊讶道：“沈……沈姑娘……”。

有一刻，沈慧君的眼神仿佛凝注在连春的脸上，差不多一个多月没见到面了，沈慧君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么的想他，但她马上回过神来，脸红着道，“你回侍卫营了？你那四个哥哥不是都去王府那边当差了吗，你怎么没去？”

“我……没事……回来看看……”连春的话有些不连贯，“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爹爹，我娘让我……给……爹爹……送衣服。”沈慧君说话的神情很羞涩。

“哦……是……是……是……那你去吧。”

“那好，我走了。”

“嗯。”连春应着，没有抬头。

沈慧君上了马，连春看着她的背影，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喂。”沈慧君忽然回过头。

“啊，什么事啊？掉东西了。”连春跑过去。

“下个月……城里有灯会，我没什么朋友，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沈慧君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红到了耳根。

“我？“连春没想到这个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勇气，拒绝她，说不出口，答应她，又觉得有些不妥，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我师父不让吧。

“你……出不去，是不是？“姑娘有点失望，也想找个台阶下来。

“我……”连春心想，人家姑娘都开口了，自己再磨磨唧唧的就太不象个男人了，不就是出去逛逛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找个机会说清楚就是了，更何况，下个月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任务呢，出去办事回不来也说不定，下个月的事情下个月再说，想到这里，连春一点头，“行，灯会第一天，我们城门口见。”

“那好……我们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天不早了，连春不想等沈慧君回来后还看见自己在这儿蹲着，也就回转侍卫营了，夜晚，他躺在床上，想起姑娘的笑脸，心情还开阔一些，只是……连春不愿意琢磨这件事情，顺其自然吧，费那脑子，又是何必。

王府内，李少康从军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远远看到自己的卧房里居然亮着灯，李少康有些奇怪，推开门，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躬身跪在那里，烛光下，少年的容貌少见的清秀，白皙的皮肤闪着清润的光泽，“你是谁啊？”

“卿儿见过王爷。”少年的声音小小的，显然有些害怕。

“卿儿？你是谁家的卿儿？”

“我是芙蓉馆的。”

“哦”，李少康站起来，走到门口，喝道：”秦风，给我进来。”

“是。”秦风从边门疾步跑进来。

“怎么回事啊，这是？“李少康气着问他。

秦风一脸的别扭。”他是……陆先生让人送来的，我们都查过底细，也搜过身了，没……”

“行，行，行，出去吧。”李少康把秦风轰了出去，又对着少年说了句，“你也出去？”

“王爷要卿儿去哪里伺候？”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

“滚。”

“快走，快走。”秦风进来，赶紧拉着少年离开了。

李少康和衣倒在了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他坐在书台前，拿了纸笔，写了封信，又叫了声，“秦风。”

“属下在。”秦风没敢走开。

“把这个给小飞送去。”

“现在？陆先生睡觉了吧。”

“去吧，他不会睡的。”

“是。”秦风把信送到陆明飞那里，陆明飞果然还没有休息，他打开李少康的信，信上写着，“小飞，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屁放完了，我都忘了，你就别再惦着了。”

陆明飞当时就笑了，他把信撕成了几片，问秦风道：“那孩子呢？”

“送回去了。”

“他不要？”

“不要。”

“那……你回去吧，麻烦你了。”

看着秦风离开，陆明飞一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的黑暗，不发一言。

“陆先生“曹彦给他披上衣服，“天晚了，睡吧。”

“我不困。”

“陆先生”，曹彦吞吞吐吐着说：“是不是那天……王爷和连春……”

“不是“陆明飞摇摇头，“别说了……我这些天，心里很乱，你安排一下，我们出去一趟。”

“是。”

第二天一早，李少康刚一醒来，就听到秦风在门口回禀，“王爷，曹彦来过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什么事？”

“陆先生去天慈观了。”

“什么时候去的？“李少康急问。

“今天天没亮就走了。”

“去查查”，李少康气道：“昨天晚上谁值的班，拉出去给我打。”。

“是。”秦风又道：“王爷，陆先生想出门，谁敢拦啊。”

“我不是不让他出门，我是怕他……”李少康叹口气，想想这些话也用不着和秦风说，只好不耐烦地说了句，“算了，算了，别查了。”

“是。”

天慈观坐落在天慈山的半山腰，风景旖旎，人迹稀少，是陆明飞散心时最爱去的地方，只是他行动不便，又不想麻烦别人，一直很少去，李少康的话让他的心情郁闷之极，从相识到现在，他从没拒绝过李少康的任何要求，即便是拒绝过，最后也是李少康得逞，他自问不是一个软弱之人，绝不会由着李少康的性子胡来，但这次，他心里却是那般进退两难，他没怀疑过李少康对自己的爱，但也无法无视他对连春的动心，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以外的男人动心，如果是别人，他会高兴的，因为终于有人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去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能够陪他久一点，长一点，他甚至会把那个人当做朋友，和他一起去爱，或者劝他去爱李少康，然而，那个人是连春阿，是他视为亲人的徒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同意，连春早就躺在了李少康的床上，不管他愿不愿意，以李少康的个性，他不可能逃得过，那么，如果自己同意了，而如果连春真的不愿，他要如何面对连春呢，他是真的爱李少康，可他也是真的疼惜连春啊……

“陆先生吧？“一个声音把陆明飞的思绪唤到了眼前。

“你是？“陆明飞觉得面前这个容貌普通，气质出尘的道士有点陌生。

“贫道是新来的”，道士行礼道：“道号成臻。”

13.收房（1）

“成道长。”陆明飞微笑点头。

“先生来得突然，冷道长云游去了，昨天刚走的。”观主冷自谦是陆明飞的方外好友，他每次来天慈观都是找冷自谦聊天，喝茶，下棋，一待就是十几天，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照顾自己的人，他也就很少出那么远的门了，几年间，倒是冷自谦常到王府去看他。

“那真不巧了，不过也没关系，我随便看看走走就是，不用找人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