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传（第二、三部）——山狸猫

雪玉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去解腰带。衣服哗啦一下全都掉了下来。“你要做什么？怎么你身上会有伤？是谁打伤你的？”“你不用担心，他比我伤得更重。”不知道为什么，连梦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两个字：黑羽。“自从第一次化成人形以后我就在也没有变回去过，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说完雪玉闭上了眼睛，白雾从他的脚底下蒸腾了起来将天地都笼罩，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妖狐赫然眼前。雪玉一只都说自己是狐妖，可是却从来没提到过是这么大的一只狐妖。这个身影在连梦的面前慢慢缩小，缩得只有一人高了，只有半人高了。最后就只剩下白兔那么点大。全身洁白得没有一丁点瑕疵，雏鸟般的绒毛将身上的伤口全都掩盖了起来，就只有眼睛红得像是刚哭过一样。

连梦不明白雪玉为何变得如此激动，但将白兔一般的小狐狸抱了回去的时候确实也将孔雀吓了一跳。“这只死狐狸被谁打回原形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身上还有伤别乱碰。”见孔雀伸手来抓，连梦抱着小狐狸躲开。

“有伤？谁能伤……难道是教主现在就起事了！可这边还没有准备好。不行，你赶快赶到教主身边保护好教主。还有你这只狐狸说呀，出什么事了？”“不准你欺负他，他身上带的伤不轻。”连梦怀抱着小狐狸一转身也不知怎么的竟闪到了孔雀的身后，一般人怎么也不可能从那个角度转到别人身后的，可连梦偏偏就是这么让人无法理解地做到了。“看来你也练得差不多了，去吧。”

白天连梦就将小狐狸抱在手上，晚上呢就向人一样把他放在枕边还给他盖上被子。不过他会自己爬到被子上面去睡，压在连梦的肚子的位置团成一团，把脸埋在尾巴里。

“你怎么了，发什么情绪呢？”连梦像是逗弄小狗一样地抓抓小狐狸的下巴，突然就想起了蟾月在自己怀里发情的样子又立刻收了手。不知道雪玉是真不知道还是存心不想说，但连梦始终都有一种被骗的感觉。那个时候雪玉是什么感觉连梦更是不敢想，很有一种无知少年被骗上床的感觉。可是不管连梦说什么，雪玉就是比白兔还温顺就是不开一次口。不说话也就算了，可喂他什么，也是什么都不吃，这让连梦很着急。

“你究竟闹什么情绪，还没闹够么？”耗了三天连梦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把小狐狸的两条前腿拎了起来。“你究竟在想什么告诉我总可以吧？每天每天猜别人的心思真的很累。我一边要应付教主那边，还要防着黑羽那头。你这么跑过来的应该没有人有这个能耐跟踪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连梦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够重的了，可小狐狸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再不说的话我就扔下你。情绪闹够了就给我变回来，究竟出什么事了你这么大反应。”小狐狸把头歪到了一边，连梦抓着他的两条前腿使劲地摇了摇。“你不说是吗？那我扔下你了。”连梦放开了手，小狐狸两前腿终于落了地，连梦直接转身走。

“不要扔下我。”雪玉的声音哭喊着，“我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说。但求求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扔下我。我不是存心要瞒着你的，我只是害怕说出来以后你再也不会见我了。”

连梦回过头，就见雪玉全身□地趴在地上。连梦倒是没考虑到这点，赶紧跑到床上扯了被子给雪玉盖上。雪玉的身上很凉，感觉就像是被冻着了。六月天的晚上有时会有些冷，而且雪玉这又是趴在冰冷的地上。

“究竟是什么事，我答应你，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雪玉在发抖，连梦看裹了被子还在抖，就将他抱了更紧了一些。“我知道连碧迟早会告诉你，无论我怎么想方设法拖住她她还是找着了我遗漏的空子。”雪玉几乎绝望地合上了眼。“我还是你这边的，只是暂时靠拢教主那边。如果她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我一定会为你挡下来，甚至可以为你杀了她。”“你不可以杀她，她真是你亲娘，这一点我百分之百确定。”雪玉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连梦。“我相信，但又如何呢？”“如何？亲娘你都杀？我是妖尚且存有人性，知道有些人是无论如何都杀不得的，那你呢？”“那跟我都没关系。”连梦虽说相信教主是自己的亲娘，可是依旧打心底不肯承认。“是她十月怀胎生了你。”“可是她把我送给你了！”连梦自己都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我永远是你的人，有我额上的印记为证。”连梦在雪玉的耳边轻轻蹭着。

“好了，时候不早了睡吧。”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抱习惯了，连梦就这么打横将雪玉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刚刚是自己情绪不好发了脾气，既然雪玉这么难受就给他一个台阶下，不硬逼着他说出来了。

连梦刚要走，雪玉又将他拉了回来，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吻了上来。连梦的脑子嗡一声就响了，是不是刚才在他耳边蹭的时候又刺激到他了？脑子里又浮现出了蟾月在怀里哼哼的样子。

“对不起，这件事始终还是我自己说出来比较好。让你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让我更受不了。”

雪玉闭上眼就像是想要将眼里打转碍事的眼泪挤落下来一样，可是没有任何东西掉下来。

“我一直都妄想这件事可以搪塞过去，终于还是要面对了。”雪玉睁开眼睛注视着连梦的双眼，他的眼睛还是和平时一样，只有瞳孔的地方鲜红，并没像连梦想象中的那样布满血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连碧是你娘，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爹是谁？”

这个问题连梦确实没想过，但想起雪玉和教主的关系，本来想哄雪玉开心的笑容很快就挂不住了，但这个时候除了笑还能做出什么表情？“你不是想告诉我是你吧？”

“我只能说有可能，而且是很可能。所以她才敢放心地把你交到我手上。”

现在连梦确定了雪玉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不，应该是妖。就这么点事居然闹那么大的情绪。“如果你就是想说这个的话，那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跟你翻脸的。”

“可问题是我喜欢你。”

连梦愣住了，本以为无论雪玉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太惊讶，但当雪玉说出这句的时候连梦还是呆住了。

“是那种想抱你上床的喜欢你明白吗？所以这件事即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我还是不想承认。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喜欢上谁过，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像是被摄去了心魄。但我还是自欺欺人，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确信我是真的喜欢你，而且是这种喜欢。我知道你不可能接受我，所以我只求你让我在你身边做狐。看不到你，我会疯。”

连梦的脑子一直停在“我喜欢你”这一句上，以至于雪玉后面说的那些连梦根本就没听进去。直到雪玉全说完了连梦才很白痴地叫了一句“啊？”

“算了，反正该你知道的我都已经亲口告诉你了。要怎么做是你的权利。”雪玉是考虑了很久才将后半句补上。

“我也喜欢你。”连梦算是彻底理解错了雪玉问他的是什么。雪玉听着也是一愣，当立刻就勾着连梦的脖子吻了下去。

原本好不容易能和朝思暮想的雪玉走这么近连梦心里是欢喜的很况且他又这么主动，可扑棱扑棱拍翅膀的声音却叫人扫兴，不晓得哪里飞来的鸦鸟就落在窗头上歪着头，似乎正看着屋里的两人。连梦推开雪玉，盯着那只乌鸦很不安。“别理它，我说了它伤得比我重。他要能怎样的话早的动手了。”雪玉将连梦拉了回来。可连梦见着那只乌鸦还是觉得难受，就朝窗边走去。眼见有人来，鸦鸟扑棱几下翅膀逃开，连梦就顺手将窗户关上。

“他追过来了。”“没事，我说了他没法把我怎么样的。看他刚才那副丢人样。”雪玉轻笑了声，“都被我打回原形了，还敢跟过来。”“别逞强了，你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哼。”雪玉撅着的嘴可以挂油瓶了。“他终究还是冲着我来的，没事别再跟他交手。这事我会解决的。”“冲着你来的？”雪玉两条白花花的手臂勾住了连梦的脖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被盯上？”“因为我不肯跟他走，所以他迁怒于你。”“哦？”雪玉更有兴趣了，捏了捏连梦的小脸，“我倒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抢手，人人都想带你去私奔。”“不是这么回事，他说我是他的主公要我跟他回去。我完全不懂他要做什么。”看着雪玉近乎鄙夷的不信任眼神连梦赶紧解释，“我真不知道，他还说只要我想起我自己是谁自然就会知道他是谁了。”雪玉皱着眉，但是没再多问。“也许我会爱上你真的是天命。好了，我累了。”雪玉又变回了小狐狸的样子蜷缩在了连梦手里。

天是越来越热了，可脖子上偏偏挂着这么一个还会自发热的狐皮围巾，不捂出痱子才怪。可那死狐狸心情好了之后就一直喜欢待在那个地方，时不时还动一动，搔得人痒就更难受了。“我说教主真的没事么？”小狐狸张大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押押嘴又舔了连梦的脸颊几下。“可是孔雀叫我要去保护教主，也不知道教主现在走到哪里了。”小狐狸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搔了搔痒，摆弄的尾巴让人直想打喷嚏。“我说前面又山石封路了，我们八月前能赶到武陵山吗？”啪——一下，小狐狸的尾巴像根小鞭子似的抽了连梦的后背一下，看样子它是恼了。

眼巴巴地看着还有十来天就要召开天下英雄大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雪玉指的路总是会出状况，一会泥石流了，一会儿发洪水了，再者就是自作孽的迷路。真怀疑他到底想不想连梦去武陵山，可他却拍胸脯保证八月的英雄大会一定赶得上，当务之急是他赶紧养好伤。可眼前的运河由于上游连日大雨洪水泛滥，河上的船全都停了航被困在了梁城，可小狐狸还是无所谓样。

“我说你……”

“我要的衣服买来了吗？”

连梦无语，翻开包袱找出那些东西团成了一团扔给了雪玉。这狐狸真是有够别扭的，衣服不喜欢，宁愿不穿。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他扔下的衣服捡回来，也省得东奔西跑给他买衣服。

“我说你，就为了给你买这些个衣服，现在可好，绝对赶不及上武陵山了。”

“怎么会赶不及。”雪玉将被连梦团成了一坨的东西一样样解开开始往身上穿。

“你没瞧见洪水？过不了河，怎么去得武陵山？”

噗——雪玉憋不住就笑了出来。“看你急的，有我在哪里去不得？”

连梦终于发现自己又白痴了，有雪玉这只狐妖在，去哪里都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你又戏弄我！”

“我教你的东西你不好好练，反倒怪起我来了。”

确实，在连教那么久确实也没好好练御风术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招赶路的法子。

“即使明天用御风术过了河，可要赶去武陵山，时间还是很赶。”

“傻瓜，直接飞去武陵山不就好了？”雪玉穿戴整齐了，环住了连梦的腰。

“能飞那么远？”

“那么你以为迦楼罗山离翠微山有多远？”

想想也是，小时候见迦楼罗山高得很，可到了翠微山之后连迦楼罗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发丝被习习的微风吹起，雪玉环抱着的手箍得更紧了些。

“你要在屋里使这招？”

见连梦紧张，雪玉又笑了，“你这是信不过我吗？”说完吻上了连梦的额头。连梦脑子一片空白，大清早的这狐狸玩什么暧昧？可还没来得及回抱就被什么东西喷了一脸。闻这个味道，貌似是……鸡汤？

“你们两个跑我房里来做做做……”啪——某人似乎被甩了一个大头耳光。但连梦没觉得自己脸哪里痛了。

被喷得眼睛都睁不开，可那个声音确确实实是……连碧！

“哦，在偷吃呀。我就存心气你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吧。”

啪——

这下雪玉两边的脸肿得对称了。

第十九章：裂痕

连碧的一巴掌有多厉害连梦领教过了，不过雪玉连挨了两巴掌还笑得出来也看得出他皮有多厚了。“给我看清楚点。”雪玉又吻了连梦额头一下，“我会好好宠他的。”嘭——这次连碧没扇雪玉耳光，直接一拳头砸到了雪玉的脑袋上。“你别老那么像我妈好不好？”“你现在说我像你妈了！”嘭——又一拳头。“更像了，我妈以前就这么打我的。”连碧炸毛，“你这是嫌我老了？”“没有的事，我妈可比你漂亮多了。”“你！”连碧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教主大人出什么事了？”“没你的事，给我下去。”推门进来的凤被教主一句话给顶了下去。

“还想吵架的话我就走人。”连碧刚把脸转到雪玉那边，雪玉就先一句话甩下来，“我能来自然就能走。”“你！”连碧的脸都涨红了，还是硬把火气给压了下来。“你还真有本事，炙鸡带出去的人他自己都找不到倒是被你给找到了。认识你那么久了没见你哪次有这么勤快过。”“我倒是想问问看你既然不喜欢那只野山鸡为何还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他手上？”说定东西两个字的时候雪玉颇有意味地瞥了连梦一眼。被别人称为是东西，连梦自然不会高兴。“不喜欢不等于不信任，可惜那孩子是个直肠子。为什么我就这么惨，有点成绩的都那个样子。”“这么好的徒儿都还不满意么？”雪玉在连碧面前始终搂着连梦招摇好似在炫耀着什么。“哼，这小鬼还不如我的凤儿呢。生死台上你都见识过了。”“哼，把那种小角色分给梦，他当然使不出全力。”这纯属是习惯，这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连梦扶额，为何这两人一遇上就是这副德行。平时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雪玉这狐妖平时浪荡惯了也就算了，可连碧还是很有教主的威严。“这里没我的事了吧。”连梦推开了雪玉走出门去。

客栈里住的都是百雀楼的人，连凤、黄丽都在，外加罗生门的红鬼也在。“你死哪里去了，走了也不吭一声。”没等连梦来得及惊讶炙鸡怎么没死，倒是炙鸡先发难起来了。“你算什么意思？把我一个人扔在深山里很好玩么？”“当时的情况我也没办法啊，我被蟾月送到了别的地方去了。”连梦狡辩了起来。“你说什么东西啊？蟾月又是谁？”“你不记得了？”看到炙鸡皱起了没有好像想不起来的样子连梦更加疑惑了。“算了，你能回来就好。教主很担心你。还有连教百雀楼和万花阁决裂了，万花阁的人在对面的客栈里。”想起教主形容炙鸡的话，“直肠”果然有够贴切。跟他随便聊上几句就什么情况都了解了。“其实我跟万花阁的人也不熟，过去也没意思。”“这才是教主的好孩子，到我们百雀楼来才是正途。不过其实万花阁也不全是坏人。”“你脑子除了好人就是坏人了么？”“怎么可能？”听连梦这么一问炙鸡直接笑得抽筋了，连梦也觉得很没面子，能在连教混这么久的怎么可能真这么单纯。“这世上除了好人和坏人外，还有一种人叫做‘贱’人。就像神使大人那样的。”连梦瞬间石化，“那我告诉你其实还有一种人。”“哪种？”连梦更惊讶了，这炙鸡当真天真。“叫做蠢人，就像你这样的。”连梦置气而去，可炙鸡还在身后叫，“喂，有必要这么生气么？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而已。你真那么喜欢神使大人呀。”说什么世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之类的话，都是三岁孩童的思想。人心险恶，连教之中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