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等待——林夕隐

“哎？我不想待在家里。”肖茂抗议道，“我腰好了，明天我就要回店里来。”

“听话。”梁浩把肖茂拉近自己，“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是上次没休息好这次才会又旧伤复发的！”

“我不就是闪了下腰吗，早就不疼了。”肖茂说完，立刻猛地跳到一边，躲开了梁浩袭向他腰的黑手，得意地笑道：“嘿嘿，我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

“我不和你闹，你别跑那么远。”而梁浩其实只是想把他揽过来而已，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少来。”肖茂完全不相信梁浩的话，还是努力躲避着梁浩一次次伸过来的黑手。

肖茂越是躲，梁浩就越是急，担心着四周还得努力去抓他；而梁浩越是抓，肖茂就越是滑的像个泥鳅，左躲右闪就是不让他得逞，一边还得意地笑得张狂。

他们就这么一个躲、一个抓地走了一路，实际上一干路人看来就是——这两个男的老大不小了还在大街上跟两个毛头小孩子似地你追我赶、拉拉扯扯的打闹嬉戏，说是童心未泯好呢还是伤风败俗好？

好不容易回到家，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梁浩才放下心来，歇了会儿，忽然又想到什么，问肖茂要了起子扳手什么的一堆，开了门跑了出去。

肖茂本来想跟过去一看究竟的，可是还没走到门口，楼道里的灯突然就黑了。他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花了好大功夫才忍住往后退的冲动，肖茂向着外面弱弱地喊道：“梁浩……？”

“在。”梁浩立刻答道，听声音就在门口，“你在里边儿等我吧，别勉强过来了。”

“哦，你一直说着话啊。这样我才知道你还在……”

梁浩被他逗乐了，这话就像小孩子怕一个人睡所以非得摸着父母的耳垂才能安心入睡似地。

梁浩想了想就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肖茂期待地接口问道。

“故事是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两个小和尚讲故事，故事是说从前有座山……”

“……”原来是这个‘故事’，肖茂很无语，却没有打断他。

梁浩就这么一直说着这个循环故事，过了不多会儿，肖茂见楼道里的灯亮了才慢慢地走过去，梁浩就在门外，抬手关了电路箱的门向肖茂走过来，肖茂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非得搞清楚了谁大半夜的敲门不可！”

“所以？”

“我把楼道灯的线路重接一下，这样那个灯就不再是声感的，而是会一直亮着。”梁浩边说着进来关上了门，“等我们搞清楚了就把线路还原回去。”

肖茂立刻说：“就让它永远一直亮着吧！”

“不行，灯会烧坏的。”

“可是……”肖茂还想找理由，今天晚上他去接梁浩时天已经黑了，他是下了好大决心才开门的。

“那是公共财产，”梁浩摸摸肖茂的脑袋，“反正我们都一起走，没什么好怕的。”

“嗯。”肖茂乖乖点了点头，“你晚上要抓鬼？”

“这世上没有鬼，肯定是谁不喜欢你故意吓唬你。”梁浩说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哦。”肖茂担心地看了看大门，隔了会儿忽然说道：“你刚刚的故事还没说完。”

“啊？哦，那个啊，那故事是说不完的。你没听过吗？”

“听过啊，”肖茂笑，顺手给梁浩倒了杯水，“可是我听到的是有结局的。结局是老和尚和小和尚一直讲着故事幸福地生活下去。”

梁浩诧异，“原来这故事有完结的版本啊。”

肖茂笑笑，挨着梁浩也坐下来，靠着他没再说话。

夜里梁浩提前设好闹钟起来的时候本不想吵醒肖茂，可他才刚刚走到门口肖茂就握着撑衣杆从房间里一个箭步蹿到了他旁边。

“你回去睡觉吧。”梁浩小声赶人。

“不要。”肖茂一脸坚定。

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敲门声‘应约而来’。梁浩迅速转身靠近大门从猫眼看出去，而肖茂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缩成一团几乎是贴在了梁浩背上。

梁浩眉头越皱越紧，等他离了门，肖茂虚着声音有些抖地问他：“是谁？”

梁浩看了他一眼，把他拉回自己身后，伸手要去开门。

肖茂大惊失色，立刻阻止了梁浩，把撑衣杆一把塞进梁浩的手里，而自己抓起旁边的小板凳站到门另一边把它举得高高的，整套动作风驰电掣快得像是一瞬间就完成了。不过看得出来肖茂很紧张，连嘴唇都有些泛白。

梁浩上前一步把小板凳拿了下来，又把肖茂拉到旁边，说道：“没人。”

这时候敲门的声音仍然再继续，肖茂一听更是吓得不轻，艰难地咽了口吐沫：“你、你是说……”说着，肖茂的眼睛顺着门瞟了瞟旁边的那个小房间。

“不是，这世界上没有鬼。”梁浩肯定地说着，走过去一把拉开了大门。

一阵冷风灌入，肖茂差点叫出声来。可定睛一看，外面楼道灯明晃晃的，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什么鬼……

这时候最后一声敲门声也终于停了，这么一来再清楚不过了。

这见鬼的敲门声是从门里发出来的！

第二十七章：心障

最后一声敲门声像是意犹未尽，仿佛有尾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缠绵的细水幽幽地在耳边流淌。

肖茂直愣愣地盯着门，刚想开口，外面本不会熄灭的楼道灯突然垂死似地闪烁了几下就黑了，突如其来黑暗像是从门外扑面而来，甚至像是在吞噬屋里的光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像是要出来了似地……

肖茂忽然看到大门不宽的侧面从门里突然伸出一只青黑色的手来，这只手干瘦而锋利，绝不是活人的手。它像是突破了什么障碍似地好容易伸出来，一点点地挣扎着在空中胡乱地抓着，如同想抓住什么好借力把整个身体从门里拖出来一样。

突然这只手抓住了旁边梁浩的的脖子，肖茂想大叫想扑过去救梁浩，可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整个身体也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那只手掐住梁浩的脖子这么用力一拽，梁浩没有动，但是从门的表面赫然伸出了一个头，漆黑的头发，头顶有两个发旋。当头整个从门里伸出来之后，它缓缓地正抬起头……

梁浩看到肖茂突入愣在原地，脸色刷地一下就变得寡白，失了颜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地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梁浩吓了一跳，随手把门推上，自己连忙走回肖茂面前。

肖茂看到随着门关上的一瞬间，那只从里面伸出来的手和头都突然缩了回去，而那个‘鬼’的长相肖茂还没有看清，只觉得那是一个让他害怕的恶鬼，可是隐隐地这个恶鬼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忽然而来的体温让肖茂突然意识到有人抱住了他，他抬起头，看到梁浩担心的表情。

梁浩轻轻拍着他的背说：“没事、没事，只是灯泡坏了。”

肖茂对他笑起来，笑得眼睛弯弯的，“嗯。”

看到肖茂笑起来，梁浩才放了心。之前他给灯改线路的时候肖茂也站在门口不远处，那时候他没什么反应很平静啊，怎么现在突然会……

“我肯定是有人恶作剧，今晚上别管了，你先休息吧。”

“嗯。”肖茂应着，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勾下梁浩的头，微微踮起脚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啊。”梁浩惊讶的一声短呼，尾音被侵入他口中的肖茂吞下。

肖茂伸过另一只手搭上梁浩的后颈，冰凉的掌心轻轻地抚着他的皮肤，带给梁浩一种舒服的感觉。肖茂的吻有些惊慌、有些试探、更多的是寻求，他的唇只是轻轻地碰触着梁浩的，却不敢紧紧地密合；他的舌浅浅地舔过他的舌尖，却不敢与之纠缠。

梁浩没想到肖茂竟然会主动吻他，本来他以为这会是一段长期努力后才能的到的结果。肖茂是那种很腼腆很单纯的人，一句话、一个小动作甚至有时候一个眼神都会令他红了脸，当他离你很远的时候他会自动靠过来，可当你想更靠近他的时候他又会悄然躲开。

梁浩双手环在肖茂腰上，顺从地低着头，专心地回吻肖茂。肖茂全身都有些冰凉，连口中的水都有种沁人心脾的味道。梁浩并不想和他一样仅仅是浅尝辄止，肖茂的行为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试探性地挑逗，既然是试探，那他就回应他。

梁浩与他纠缠，他微微把头偏开一点，让自己的鼻子错开他的鼻子，这样他们的唇就可以更加契合。软软的棉花糖，吃起来像是烧旺火一样灼烧着全身，味道却如同清凉的山泉细细地流入心扉。

梁浩用牙挑逗地轻咬肖茂的舌，肖茂却像是吓了一跳，突然把舌头缩了回去。梁浩怎么会如此就放过他，立刻跟了上去，这可是侵入他口中的大好机会，不知他口中的甘泉是不是和他一样让人沉迷。

可是肖茂却把他拒绝在了外面，梁浩猛地睁开眼，两个人的唇还未分开，过近的距离，让梁浩模糊的视线中只有肖茂那双又深又黑的大眼睛。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梁浩一瞬间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这双看不出感情的眼睛，像是被它看到了自己的灵魂深处，像是被它看到了自己所有的秘密，像是有什么被它吸引着要从内心深处出来似地。

传说中，妖精的眼睛能蛊惑人心，恶鬼的眼睛会吞噬人心，神仙的眼睛可看穿人心，而人的眼睛看不到人心，所以人最幸福。

就在梁浩愣住的这一秒，肖茂离开了他的唇，却再次出乎意料地去吻他的喉结。软软的舌舔过他的咽喉，又在他的喉结处画着圈。

梁浩浑身一颤，先前他妈的脑子进水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被肖茂舔过的地方如同点起了火，迅速地向他的全身扩散开来。梁浩顾不得去想肖茂怎么会这么主动，顾不得去看他到底是什么表情，更顾不得去搞明白他那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梁浩双手制住他的肩，把他的脸从自己脖子上扒下来，低头重重地吻进他的口中，肖茂想躲闪，他就一只手扶住他的头，他的舌迅速地攻占了他的口中，吻得他无处可躲。

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隔着衣服顺着脊柱一路向下，肖茂今天穿的裤子是休闲的运动裤，轻轻一挑裤腰上的松紧带，梁浩的手就顺利地滑了进去。

光滑的皮肤微微有些凉，梁浩的手指毫不迟疑地抚着两瓣细嫩的肉中间的沟壑，这种时候稍长的中指总是比其他指头占便宜的多。这种让人意乱情迷的时候，梁浩有些模糊地突然想到，其实那个不良手上竖起来的是中指而不是其他的原来是这种原因啊……

因为肖茂抗拒得很明显，梁浩本也没有想立刻做什么，只是想慢慢挑起肖茂的感觉，想他不要这么抗拒，很多事情只要自己忍着点也是可以慢慢来的。

可是没想到梁浩的指头只是微微碰到了那里，肖茂浑身一抖，本来他有努力不去抗拒梁浩的，可是这一下像是突然不受了控制，拼了命地推开他。

梁浩完全没想到肖茂的力气会这么大，他后退几个大步最终还是摔到了地上。他微微有些恼，明明是他先挑逗他的，他是有些急迫地希望他能早些接受自己，可是他也犯不着这么使劲地推开他啊……

可他抬头一看到肖茂的样子，顿时就气不起来了。肖茂他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不是说过得很好吗，怎么会这样？

肖茂推开梁浩后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住了墙材勉强站稳，他双脚不停地打颤，甚至无法伸直，只能弯曲着这么站着，他脸色惨白，头上的汗多得都汇聚在一起一滴一滴地顺着头发、脸颊往下掉，他紧紧皱着眉，瞪着梁浩的眼里满是恐惧和仇恨似地东西，没扶着墙的那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止不住地干呕。

梁浩慌忙爬起来想去扶他，没想到肖茂一看到他过去就吓得说道：“别过来！不要过来！”

肖茂本来就站在房间门口了，现下他一边叫一边踉跄着步子很快就进了房间，把身上的重量依在门上，想关上房门。

梁浩离得并不远，及时地顶住了门，用力推开三十度，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出去！出去！”肖茂开始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声音扯着嗓子有些嘶哑，却充满了疯狂和绝望的味道。

梁浩不敢再刺激他，不再用力抵着门，而是顺着肖茂的力，一点点地帮他关上门，一边柔声说：“我出去、出去，别害怕，你早点休息。”

门‘吧嗒’一声关上了，梁浩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门里面也没有一点声音。

怎么会这样……

之前查肖茂的时候梁浩就知道，肖茂曾经待过的那家孤儿院发生过一起小火灾，因为是旧档案室起火又没有人员伤亡，所以这件事被当做是意外就草草了结了。被烧毁的只是一些旧的记录，都是些离开孤儿院1年以上的人的资料，其中包括肖茂和他哥哥肖舒的，所以肖茂的资料才会那么少。

知道飞鹰就是肖舒的时候，梁浩大约就猜到这次起火和鹰帮九成九是脱不了干系，而其他人都不过是顺带被烧掉的罢了。

现在抚养肖茂的老院长也已经去世了，其他老师各奔东西根本无从查起，大概能知道内情的除了肖茂他自己恐怕就只剩下飞鹰、肖乐，而且他们知道多少还不好说。

肖茂的资料实在太少了，他怎么会去到孤儿院？又是怎么长大的？他遇到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梁浩一回想起先才肖茂的样子就觉得有种揪心的难受，还有愤怒，到底是谁对他做了什么，让他会有那样的表情？

梁浩皱着眉忧虑地看着面前禁闭的门，深吸了口气，用力压下火气，转身去找工具，反正晚上也睡不着了，不如一边做点正事。

梁浩没走几步，身后肖茂房间里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梁浩？”

“梁浩……？”

梁浩有些犹豫应不应该回答，就在前一刻他歇斯底里地叫着、害怕着他，现在如果回答，会不会又刺激到他？

“梁浩……”这一次，肖茂的声音有些不同，像是哭了。

梁浩这才连忙应道：“我在、我在！”

门里的低低的哭声戛然而止，就在梁浩以为肖茂不会再出声的时候，又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哀求似地说：“你不要走好不好？”

肖茂并没有开门，隔着厚厚的木板，他的声音越发让人担心。

梁浩也贴着门，用尽量温柔地声音对他说：“我不走，我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嗯。”肖茂很快应了一声，然后没了声音。

梁浩靠着门坐在地上，心里边乱成一团，又是怜惜又是想不明白、又是愤恨又是摸不着头脑。

早晨肖茂终于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像是恢复如常了。而梁浩已经赶早弄明白了这扇‘闹鬼的门’到底怎么回事——所谓的鬼不过就是一个小发声器而已。

这个小发声器类似于录音笔，它可以录下极短的一段声音，而和一般的录音笔不同的是它更细小更精良，而且可以定时播放。

这就是为什么从里面听敲门声是从外面发出来的，而从外面听却是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