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醒来,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后脑勺一阵嗡嗡地疼。环视了一下四周,在离我不到两步远的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黑影,定睛一看,一个人躺在地上,皎洁的月色下一片殷红顺着青石板的地面像藤蔓一样蔓延开来。
我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听到身后一片吵杂,莫名地往后一看,一群人提着灯笼匆匆忙忙地向我走了过来,走在第一个的,是玦。
“就就是她!”一个宫女装扮的人惊恐地指着我:“她杀了穆隆格王子!”
啊?穆隆格?我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把满是鲜血的匕首,惊吓之下我忙把那匕首扔到了地上。
死死死,死人!天哪,这种肥皂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玎玲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吓得一下子撞进了竹音的怀里。
胡子大叔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我被他撞的一个蹒跚差点跌倒,他颤抖着抱起了地上那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几乎用吼地道:“敢问玉颜皇,如今你要怎么给老夫一个交代!?”
一切都太过突然,就在刚才我们还举杯共饮,化敌为友,现在却又是誓不两立。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们一般不会怀疑自己眼前所见的东西,看来这回我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没有做任何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要怎么演下去。
“还请大汗冷静,只凭这个宫女的一面之词就断定冰羽姑娘是凶手未免太草率了点。”遥雨急忙道。
“蓝雨爵说的是,况冰羽姑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能动得了身经百战的穆隆格王子一根毫毛?”一向面带笑容的珣这个时候却一脸严峻。
“此事事有蹊跷,还请大汗切莫冤枉了好人!”这时的清缕亦非平日那番冷静了。
“你们都给老夫闭嘴!老夫问的是你们的皇上!”胡子大叔早已是怒不可遏。
我将目光移向只语未言的玦。
他静静闭上了眼:“来人呐,将千冰羽打入天牢。”
“陛下……!”大家都惊呆了。
他拂袖而去,再无多言。
……
我蜷缩在角落里,靠在那有些潮湿的墙上,静静地望着从那小得可怜的铁窗里投进的月光。
一阵开锁的声音,他走到我身边坐下。
“你来做什么?”我依旧望着窗外。
“帮你抓老鼠啊。”他浅浅道。
“嘁,它们可比你可爱多了,我警告你别碰它们哦。”
“这里的老鼠可不比外面,会吃人的哦。”
我没有说话。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啊?”
“我才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呢。”
“哦,是吗?”他接着说:“不过你还真容易遇上这种血淋淋的事件呢。”
“嗯?”我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意思。”
“还记得当初害你穿越过来的罪魁祸首么?”他浅浅笑着:“那个趴在小巷里半死不活的人。”
“啊!?你怎么会知道!?”我惊奇道。
依旧是那抹淡淡的笑,他缓缓道:“因为那个人是我啊。”
“哈啊!!???”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是有意识的,只是动不了了而已。而我的手下去追你并不是想要找你算账,反倒是想谢谢你找到了我,可是没想到你居然跑得那么快。”他抱歉的看着我。
“可是那个人是短发!”我也没想到自己下一句说的会是这句话。
他微微怔了一下:“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啊?”
“……”我自己都无语了。
“那边的身体其实是灵魂的实体化,换句话说就是另一个身体,所以无论对自己的灵魂做了什么,本体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剪个头发算什么?”
原来如此,说起来离的日记里也有提到过如果在那边的世界受了伤,回到这边虽然疼痛还是一样的,但是却不会有任何伤痕呢。
我二话不说一下子扑倒了他,骑在他身上:“怪不得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面熟,原来你就是那个家伙啊!”
“对不起。”他说得异常认真。
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强忍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他完美的脸上:“一句对不起就算了还要警察干什么,别以为我会原谅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边抽鼻子,边用手背擦拭着不断掉落的泪水。
“嗯,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他轻轻道。
我趴在他胸前大哭了起来:“玦,有人死掉了,有人死掉了,有人死掉了……”
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嗯……”
……
冷静了下来,我们靠墙坐着。
“所以说玦是黑色会老大咯。”我抽了抽鼻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欸,真没想到堂堂玉国的玉颜皇在现代居然是黑色会老大呢。”
他轻轻一笑:“这不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噗。”我开怀地笑了,“不过之前一直就很在意了,离他没有受伤吧,不是,是我没有受伤吧,啊,不是,我是指我的身体,那个时候从那么高摔下来,不摔残了?”
“嗯,现在都还坐在轮椅上。”他面不改色,淡淡道。
“欸——!!”我又惊得站了起来。
“这你就信了?”他坏坏笑着:“你摔下去的时候正好离在下面,他接住了你,所以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和一些擦伤之外索性没什么大碍。不过也因为这个契机离的灵魂进入了你的身体里,你则穿越到了离的身体里去了。”
“噢~”我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他浅浅一笑:“嗯。”
“好你个百里玦刚才居然敢耍本小姐!”我黑着脸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他,按得手指关节嘎达嘎达响。
“啊?老鼠。”他淡淡道。
“咿呀呀呀!!”我吓得蹦到了他身上。
“嗯,你弟说得没错,你真的很怕老鼠呢。”
“百里玦,你居然又骗我!?”
我正想从他身上跳下去,只听他幽幽道:“没骗你啊,啊?那里又一只。”
“噫——!!”
24.这杯酒,敬你
“丫头,吃早饭咯~!”余大哥冲我喊道。
“嗯!马上就来~!”我放下手中玦他们拖人送来的信。
在天牢里呆了四天,一切安好,别说一点没受罪,反而就像在客栈里一样。这里的狱卒大哥们虽然都是粗人,但都是淳朴的好人,并没有像电视里看到的那么糟糕,大家并没有把我当犯人对待,反而都认定人不是我杀的。
刚开始,大家只是按照玦的吩咐好好待我,对我客客气气的,从不让我挨饿受冻,还帮我捉老鼠,几天下来,牢里的老鼠消失了一大半。虽然不可以到天牢外面去,但是牢里牢外都任我自由走动,就像从房间走到房门外一样。当然,毕竟是在天牢这种是非之地能走动的地方还是有限制的。几日相处下来,和大家都混熟了,大家都去掉了那份拘谨的劲儿和我亲近了起来,就像对待自家人一样,称呼也从原来的‘冰羽姑娘’改成了‘丫头’。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遥雨他们不便进来探望我,而玦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都是悄悄以书信来往。但信上除了嘘寒问暖之外一切有关案子的进展,调查情况之类的却只字未提,而我在回信上也自然不曾提及。大家不想让我操心,而我却让他们操透了心。
我坐在那张方形的破旧木质桌子前,余大哥在帮我盛粥。
吃饭是和狱卒大哥他们一起吃的,本来都是他们特意为我另外准备一份,但我觉得怪麻烦他们的,所以就干脆大家一起吃了。刚开始他们还怪不好意思的,说是怕委屈了我,在我的坚持下他们总算是答应了。
“话说回来,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洗清嫌疑从这里出去呐!”大嗓门的张大哥喝了一口粥后蹙着眉道。
“就是说嘛!”薛大哥叹气道:“不过说真的,在下还真有点舍不得冰羽丫头走了呢。”
“我说老薛,你这么说不是为难丫头嘛!”余大哥道。
“如果真的那么幸运可以出得去,我一定会回来看大家的,放心吧!”我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那可不成,这里可不是外人可以随便来的地方!”薛大哥道。
“可不是,竟然出去了,就千万不要再回来!”张大哥扯着他的大嗓门道。
突然守门的狱卒神色慌张跑进来报告道:“有人来了!”
“啊!?丫头,赶紧回牢房里!快!”
我赶紧回到了牢房里,张大哥急忙把牢门锁上了。
“圣————————旨————————到————————!”
我们急忙跪下。
“开门。”陶公公命令道。
“是!”张大哥把刚锁好的牢门又开了起来。
陶公公身后跟着几位小公公站在我面前:“千冰羽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犯人千冰羽杀害虞国穆隆格王子一案,证据确凿,赐毒酒一杯,明日午时行刑,钦此——”
我怔住了。
陶公公叹了口气:“冰羽姑娘,接旨吧。”
我接过了圣旨,轻轻道:“谢主隆恩。”
陶公公又是一声长叹,领着那些小太监走出了天牢。
我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张大哥他们急忙冲了进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老天爷就不长眼了吗!”薛大哥气愤道。
“丫头放心!大哥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大哥我这就想办法让你逃出去!”张大哥拍了拍胸脯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什么狗屁话!更何况你是个小丫头,什么臣不臣的,丫头你要活下去,这辈子还长的很,你才几岁啊!”
“十七。”我笑道。
“你这臭丫头,到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啊,是十七啊。”我笑得灿烂,没等大哥们再发言就道:“今晚丫头我要吃顿好的,做也要做饱死鬼不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余大哥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道:“那你今晚最好做好撑死的准备。”
“嗯!”我依旧笑容满面。
“可是……!”
没等张大哥和薛大哥继续说下去,余大哥就硬推着他们走了出去。
我收起了笑容,望向透着微光的铁窗。
问:为何?
答:不知。
问:该如何?
答:不知。
此事何解。
……
八月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身旁,几日不见天空依旧是那么湛蓝。一只淡蓝色的蝴蝶飘飘然地飞舞着,缓缓落在我肩上。我笑了,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他端坐在龙椅上,高贵优雅,至高无上。两侧的座位上则是一副正义凛然的虞国的贵宾们。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真的很想知道呢,对吧?小蝴蝶。
双手被手铐束缚着,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要拿一个小小的酒杯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吧,虽然作为一个人我避免不了心中的恐惧,但是毕竟对于‘死’我还算是有经验的了,但是啊,死亡的意思就是身体将停止一切生理机能不是吗,可这身体又不是我的,如果这个身体坏掉了,那幽离君该怎么办,他还回得来吗?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小蝴蝶……
玦站了起来。
“陛下?”大家都疑问地看着他。
他走下了台阶,缓缓走到了我面前。
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笑,他温柔地拨了拨散落在我额前的发丝,然后把我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
我茫然。
“没事的。”他在我耳边轻语着:“没事的。”
他轻轻放开了我,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陶公公走了过来,轻声道:“陛下,时辰到了,请您归位吧。”
“把酒拿来。”他命令道。
“咦?”陶公公不明他的意思。
“把酒拿来。”他重复道:“顺便把朕的那杯也拿来。”
“但是,陛下!?”陶公公被他的话吓到了。
“您别误会了。”他淡淡道:“还是说,您想让朕随冰羽一起去呢?”
“奴才不敢!奴才罪该万死!”陶公公脸色煞白,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着实吓得不浅。
两位小公公小心翼翼地端着酒杯走到了我们面前,他们面色苍白,双手不住颤抖着,似乎都怕一不小心弄错了酒杯。
玦接过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我。
“干杯。”他举杯,淡淡笑着。
我笑了:“嗯!”
清脆的碰撞声,我们将酒一饮而尽。
猛然间五脏六腑像要被撕裂一般疼痛,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着,顺着嘴角渐渐滑落……
他紧紧地搂住我,耳畔隐约传来他的声音:“欠你的,一辈子如果还得完……”
25.浅夏
“离~!你可总算醒过来了,为兄快担心死了!呜呜……”遥雨坐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迷茫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熟悉的布置,这里是遥雨的房间。
竹音和玎玲手牵着手趴在桌上睡得很沉,看来是累坏了。
啊咧?我没有死?
“小离儿!”
我向房门口望去,珣疾步向我跑了过来,双手紧握了我的手放在额前,欣慰道:“太好了,太好了……”
随后进入房间的清缕和丝弦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想开口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我惊呆了。
看到我惊吓的样子,遥雨柔声道:“不要怕,这是药的副作用,过一阵子就复原的。”
我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我现在该咋办?不能说话,这里又没有像笔记本和圆珠笔可以随身携带的书写工具,啊,有是有啦,在幽离君的房间,但是也不能拿出来用啊,难道要我拿着墨水和毛笔到处跑啊!?
百里玦你这个坏蛋,鸡蛋,鸭蛋,皮蛋!
啊?说起来,我环视了一眼在房间里的诸位。
玦,不在呢。
……
我靠在竹亭的柱子上,仰望着天空,一阵暖暖的风拂过脸颊,掠起了额前的发。
八月的天气真闷热呐,只穿这一件长袍了都这么热。
大家最近都特别忙呐,从那之后已经两三天没看到珣他们了,弟控每天总是早出晚归地,就我一个人成天家里蹲。
上次那个事件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也没弄清楚,弟控他们也没跟我解释,唉。也不知道余大哥他们最近怎么样了,看来千冰羽是没有机会再去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