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倪尔也终于挤过人群过来了,霍立一看两人是一起的,赶紧使个眼色。千秀情绪激动,嘴里一直在骂人。倪尔没说什么,也帮着把人给架出去了。
结果两人一松手,还没说话呢,千秀的拳头又要往过挥。霍立没办法,他还要靠这张脸吃饭呢,只能对千秀动手了。招架了几下,没想到千秀完全被激起来了,几乎不要命。
眼看两人都开始挂彩,霍立在心里默念一句,“安安,对不起啊。”
然后趁着把千秀扭住的空当,说,“我们分手了。”
千秀一僵,但是片刻又反抗起来,“你胡说!你们分手,我爸怎么会没和我说?你撒谎!”
“秀秀,不信回家问你爸。”
“分手也是因为你在外面胡搞吧?”
“秀秀……别不讲理好不好?”
“混蛋,那男的哪里比得上有我爸?!”
“……”
倪尔这边看不下去了,“徐千秀,你冷静点。”
倒是难得,千秀现在是谁的话都不听了,唯有倪尔的话听得进去。
没想到倪尔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给霍立气吐血。
只看着那唇红齿白的小孩儿张口来了句,“怎么说人家也是你长辈,客气一点。”
我——我有那么老吗?那我到宁愿你们不尊重了。
霍立喉咙反动了一下,说,“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你回家问你爸吧。”
霍立说完就要溜,想着赶紧给安安打电话串通口供。
“有种当着我爸的面儿说。”
这孩子……真是死心眼,霍立叹口气,能怎样?只好同意。
霍立开着车,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里的男孩儿,刚想要搭讪说话,看了眼副驾驶的千秀,小孩儿的拳头一直没松,仍然准备随时干仗似地。
算了。当着他的面,泡他朋友,不忠的名头算是坐实了,指不定小孩儿怎么想他呢。
可惜了,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啊。
徐裴安搞不清门外这算是什么状况。自己最在乎最关心的两人挂着彩,旁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孩儿。徐裴安不记得倪尔,倒不是那天他跑得太快,而是那天的事情太过震撼,让他来不及去注意除千秀意外的其他人。
霍立尴尬笑笑,边往里走,边咋咋呼呼地说,“赶紧拿药箱吧,对不住啊安安,我不能站那儿让他打吧。”
“如果不是你混蛋,我能打你?”千秀立刻不甘示弱的回呛过去。
说完千秀偷偷瞧了眼父亲。面无表情。
除了开门的那一瞬,徐裴安没看千秀一眼,进屋里拿了药箱,蹲到霍立脚边,要给他上药。
霍立一惊,这是怎么了?他是让他给秀秀包扎的。虽然伤很轻,但是以安安的性子早得心疼死了。
霍立讪讪得接过棉签,“行了,我自己来,我们都分手了。你去看看秀秀吧。”
这样貌似不经意的把重要讯息透露出去,徐裴安终于询问,“怎么回事?”
不待霍立回答,千秀在这边抢着答道,“爸,你在酒吧和别的男人鬼混!”
千秀义愤填膺,没想到父亲很镇定,“恩,你怎么知道的?
千秀没提放,他完全忘了这回事,父亲如果知道他去同志吧,会怎样。
“徐千秀,你去酒吧干什么的?”
“爸,他背着你——”
“那是我们的事,我问你你去酒吧干什么。”
千秀没想到父亲完全不关心男友的不忠诚,只是揪着他去酒吧的事不放。千秀无语,可还是不甘道,“他还说你们分手了!”
“我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需要向你报备吗?”
千秀彻底无话可说。就这一句话,比刚才霍立的拳头疼得多,比脸上的伤口重得多。
“徐千秀,就算现在我们断绝父子关系,我还是会履行我的监护权。未满十八岁,不可以去酒吧。”
这边霍立也听迷糊了,断绝父子关系?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千秀专注得看着父亲背对着自己,给那个混蛋处理伤口。
他想好好得叫一声“爸”,他想过去抱抱他,然后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他被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搞得头昏脑胀。他从来不想和他对立,不想。
霍立看着好友强撑得严肃面孔,拿着棉签细微得颤抖的手,还有背后那个孩子,欲言又止的伤心。那是一个儿子看父亲该有的眼神吗?
一把拂开好友的手,认真看着友人的双眼说,“安安,这戏我演不下去了。他现在绝不是恋父那么简单。”
徐裴安伸手握住霍立的手,霍立轻轻抽出来,“你们好好谈谈。”
经过目瞪口呆的倪尔身边,倪尔笑说,“怎么,还想要看戏?”
倪尔回过神来,呆滞着跟着霍立出去。
“弟弟,去哪儿啊,送你~”霍立语调轻快。终于把那对别扭父子甩开了。
倪尔还是沉浸在刚才的情景中,他被自己推测出来的情节吓坏了。
呓语般得脱口而出,“他们……真的是……”
霍立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却没说话。
徐裴安维持着那个姿势,蹲在那里背对人,一动不动。而千秀被霍立所说的演戏震住。
“爸,他什么意思?什么演戏?”
徐裴安久久不动,待缓缓起身,淡淡说,“这不重要。”
千秀却是不甘心,继续道,“你根本不喜欢他?你找他演戏来骗我的是不是?”
徐裴安还是那句话,“这不重要。”
“你走吧。”至始至终徐裴安不曾看千秀一眼,下完逐客令,独自往卧室走去。
“爸?既然你们不在一起,那我是不是就能回来住了?”
徐裴安终于回头,语调和缓,“徐千秀,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要搬出去?是不是那天我做得不够彻底?”
说完,那双一直死气沉沉双眼就像是忽然划亮的火柴,原本沉沉的黑暗瞬间被点燃,亮出一种光火。
千秀被那光火照得往后退了一步,只是一步。那光芒又瞬间熄灭,甚至比之前更黑。
chapter23
就像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徐裴安现在可以对他爱着的孩子做出最狠决的事情,说最伤人的话。
没什么好怕的了,已经没有秘密要隐瞒。那就让它再腐烂一些吧。
摊牌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得将他赶出去。因为他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哪怕一秒。
肆无忌惮的做出伤害他的决定,只为了逃避自己良心的谴责。
霍立错了,在他看来,缺失父爱没有被拉下水严重。他宁愿选择以这种方式伤害他。
喜欢一个人回形成惯性,拒绝一个人回成为惯性,伤害一个人也会。一旦开始,就难以停下来。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轻松多了。一切开始熟门熟路,你驾轻就熟得再那个人的心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霍立打电话问他和千秀谈得怎么样。
徐裴安说,他知道,跑了。
霍立在另一边听着友人疲惫万分的声音,自己束手无策。
挂掉电话,徐裴安望着斜对角那扇卧室的房门,最终起身把手放在了门锁上。犹豫了数秒,还是向右拧开。
行李是他给收拾的,能拿得走的几乎都带走了。只剩下墙上的海报,还有两人一起挑选的床单,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这房间充满着那少年的气息。逼得人无处藏躲。
阳光下的灰尘四处飞舞。徐裴安就那么枯坐着,直到天色渐晚。
日子波澜不惊。
每天回到家里,沙发在没有少年考验人意志的胴体,再没有少年在耳边聒噪……再没有人给他添乱或是打扰他工作。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一直期望的不就是这样吗?
徐裴安扔下公文包,整个人陷在沙发深处,胳膊搭在眼睛上,好久才是一声长长的呼吸。像是沉在水底的人,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可以把头伸出水面,狠狠呼吸。
那天之后,千秀的状态竟然渐渐好转。重新开始运动,甚至开始读过年闲置的食谱。没事儿跟家琢磨,实验。厨房里弄得烟熏火燎的,他人倒是开心不少。倪尔要尝,千秀也不肯,说是轮不到他。倪尔取笑他少女情怀,千秀也不介意。
倪尔后来并没有问千秀,那天在他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没问,他们父子关系到底是怎样。
千秀的状态似乎好些了,不像前段时间要死要活的。倪尔心里稍稍放心一些。看他重新开始对一些事情感兴趣,总是好事。
周末大清早,千秀偷偷摸摸的回到老家。躲在小区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八点过后,父亲开车离开。自己悄悄摸上去,打开门。
这算是酒吧之夜以后,第一次回来。也是第一次他主动回来。幸好父亲还不至于将他的钥匙没收回去。
家里和以前并没什么区别,还是保持着父亲一贯的干净整洁。那天情形太混乱,他并未注意,而现在看着这齐整的屋子,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跑去厨房检查完冰箱,记下需要购买的的蔬菜和其他东西。又匆匆跑去超市进行采购。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些生活能力都是谁训练出来的,以及那为了赶他出来的目的。
等到搭车回来,也将近中午,千秀随便给自己弄了饭吃,就开始准备食材。
一切准备妥当后,时间还早,怕父亲回来后东西不新鲜了,千秀没急着开始做。在屋子里转了转,又看了会儿电视,差不多下午四点,才开始动手。
整整两个钟头,终于完成。解下围裙,看着最后的成品,千秀笑得心满意足。
徐裴安回到满室冰冷的家,没有任何胃口。厨房已经好久没用,最近一直是叫外卖。今天干脆什么都不想吃。
挂好外套,转身进厨房拿水喝,一拐过去,却被饭厅摆着一切,吓了一跳。
他愣了好久,才想起拿筷子。尝了一口,缓慢的咀嚼。然后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可是千秀,拒绝你已经我的习惯。从那年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离开我做准备,我要如何才能停下来呢?
千秀紧张兮兮得握着手机等电话,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再也不能骗自己说是父亲还在加班,没有回来。千秀垂头丧气的,但越是这样,越是坚定他要回去的信念。
“倪尔,我要回家。”
倪尔看着书,心不在焉得应了声“嗯”。
“我一定要回家。”
听着这坚定不移得口气,倪尔抬头扫了眼千秀,没做声,低头继续自己的故事。
“可是,你说怎么才能让我爸同意我回去啊。”
千秀没少跟倪尔叨叨他那个完美无缺的老爸,记得千秀说过他是个律师,倪尔翻过一页书纸,玩笑道,“告他遗弃罪。”
千秀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开始露出恶作剧般的怪笑。然后整个人飞过去,狠狠抱住倪尔,“倪尔!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倪尔冷眼看着异常兴奋的千秀,这傻子不会真这么干吧。
徐裴安看着走进办公室的咨询者,立刻皱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回去上课。”
千秀拉开椅子,正对着他的父亲坐下。
“我已经付过咨询费了,大律师。”
“徐千秀,这里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出去。”色厉内荏。
千秀直视着父亲的眼睛,“我没开玩笑。”
开玩笑,从来不知道父亲的咨询费这么贵,花了他半个月零花钱呢。
对视了几秒钟,徐裴安不得不转开眼睛,拿过资料翻了眼,火气更是噌得声往上走。
“你要告自己的父亲遗弃罪?”
“对。”
“回去。”
“你平时也这么对你客户吗?”
徐裴安双手拍在桌上,整个人嚯得起立,“你不是我客户!”
千秀仰着头,用那种又无辜又正义的眼神望着他,就像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么气一样。
“我付了咨询费,一个小时的,而现在才过了一分钟。”
徐裴安咬着牙沉默,狠狠盯着折磨他的小人。终于开口。
“……他为你购置房产,定期支付抚养费。而你已年满十六周岁,所以,罪名不成立。”
“那情感需要呢?”
终于忍无可忍,“你想我犯猥亵儿童罪吗?”
所有的耐心终于被消磨干净。
“留着去对法官说吧。”徐千秀异常镇定。
无数的沉默,徐裴安终于开口,语气平稳。
“好,你搬回来。”千秀有点惊讶,敢相信这么容易,不过并不做多想,只是立刻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
但徐千秀没有想到的是,父亲所谓的让他搬回家住,是说自己搬出去。
当他兴高采烈得回到家,却看见父亲在整理行李。
“你说的对,本来该走的就是我。”
千秀大惊,跑过去拽住父亲的手,想要让他停下来,“爸,爸,你别这样,我不回来了,我不回了……”
徐裴安把手从少年手里抽出来,扣好箱子。
千秀急得说话前后颠倒,“爸,我立马走,立马回去。爸,你别动……”
行李箱从床上拖下,拽出拉杆,千秀急得说不出话,口里只会来回叫着爸爸,最后竟然赶紧跑走,用力拽着房门,像是里面有吓人的怪物。然后按下电梯,疯跑回新家。锁好门,这样,就不会被人侵占,或是赶走了。
“我爸让我搬回去了。”
倪尔皱眉,“这么管用?”他不敢相信真会这么顺利。
“他搬出去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并不高兴,“然后你搬回去了?”
不过是两个人,两个房子。这么折腾?
千秀苦笑,“我赶紧跑回那房子里了。”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一定要回家。”
装可怜,刻意讨好,胡搅蛮缠,都不能让父亲松口,那就只有一颗真心了。
chapter24
下课后,千秀回家,看着冰箱里的食材,想着要做什么菜。
一切都准备好,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7点,父亲还没回来。
这次他可没打算不会偷偷跑走。
千秀坐在那里,静悄悄得等待。
倪尔说,“你是要把自己也变成同志吗?”
霍立说,“他现在可不是恋父那么简单。”
乱了几个月的脑子,早在那天之后就清醒了,
他爱爸爸,他不想自己一个住,爸爸喜欢男人,爸爸和假“男友”分手了。
还有。
爸爸,喜欢自己。
如果因此变成gay,好像也没什么吧。
不对,不是,不是变成另外一种人,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其他无所谓。
自己的身份变成什么没关系,别人会怎么看无所谓。
从小到大,养育他陪伴他的只有爸爸,那些旁人并未参与过他的生活,他无需在乎他们的感受。
自己有的只是爸爸,爸爸有的只是他而已。
本来打算先混回家再说,没想到父亲那么坚持。无论如何,今天会和父亲好好谈谈,一切都讲明白,他不会再离开。
千秀听到开门声,立刻跑出去。
霍立一手掺着已经醉了的友人,一手费力地关好门,这头钥匙还没放下,就听得背后一声爆喝,“你他妈的把我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