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父（FZ）——林山火

“算是吧。”

“又是千秀？行了行了，去吧，钥匙还在老地方，我这儿一收工就回去。”

徐裴安从门前的垫子下面拿了钥匙，开门进屋。

事情一堆，但是不想去想。打开电视，不停换台，调音量。从小到大，再从大到小。

霍立开门便看见沙发上的人对着一台不出声的电视出神。

直到自己人做到沙发上，对方才回过神来。眼睛呆呆得看了他一眼，接着扭头看那没声响的电视。

“说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过了几分钟徐裴安才开口道，“说了。”

霍立真的有点诧异，“你真说了？”

“说了一半。我跟他说，我喜欢男人。”

徐裴安说得很慢，每一个句子之后都是很长时间的停顿。

霍立顿了顿，才问，“那他怎么说？”

“……不知道。”

霍立也笑了，“又是说完就跑？”

徐裴安也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霍立搂搂友人的肩膀，笑着安慰道，“说了也是好事，慢慢来。”

“明天你和我回家。”

霍立不解，“干什么？”

徐裴安扭头看着他，面无表情不说话。

看到发毛，霍立终于明白过来徐裴安的意思，“靠，不是吧？假扮情侣？”

chapter17

徐裴安看着霍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觉得这样挺好，用其他的事情来占据大脑，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了。

撇下爱演的好友，徐裴安去楼上衣帽间帮着挑衣服。千秀本来对霍立就没好印象，如果他还是那副样子出现，一定可以给千秀留下臭流氓的形象。

看着挂在外面花花绿绿的衣服，各种看不出材质的面料。徐裴安自然皱起了眉头。

“安安，求你了，放过我成吗？你看我连合适的衣服都没有，而且你刚跟秀秀说了这个，你要给他一点时间。不要这样逼他～”

徐裴安还是专注得挑衣服。他已经放弃从这里面找出一件正装来了，简单的t恤牛仔裤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随手拿出的t恤正面挺正常，背后是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两字，“办我”。都是些文化衫，各种政治讽刺漫画和隐晦的黄色笑话。牛仔裤不是破洞就是磨白。

“明天去买西装。”

霍立一声狼嚎。

“见儿子比丈母娘麻烦。”霍立看着自己的新形象，不无感慨。

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黑色的修身西装，拼皮的小牛皮鞋子。

霍立喜欢宽松、自在，款式特别、有趣的服饰。因为工作关系，也可以满世界的跑，去各地淘自己喜欢的衣服。自己只在年轻的时候，着魔的喜欢过穿西服的男生，比如徐裴安。但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适合这种正式到禁欲般的装束。

还有……头发，没错，霍立那一头长发被剪了，卷发也被拉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背后的徐裴安，像是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天。那时的自己还是单纯而死脑经的高中生，一脸的青葱和稚嫩。什么都没有，却觉得世界是自己的。

霍立一路上都在对着后视镜整理那条碎花领带，最后还是一把扯下。实在受不了这种束缚。

“安安，你天天系着这玩意，不嫌勒得慌啊。”

徐裴安瞥他一眼，没有回答。

父亲在坦白自己性向后，带了一个男人回家，并且认真向你做介绍，这是什么意思？

千秀看着这二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千秀，我们现在，在一起。”徐裴安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说完还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住霍立的手。

霍立先是被好友的言辞搞得心里打了个颤，这一握又是一个。看向千秀，小孩儿呆愣愣的，似乎还是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他是你，男朋友，你们在，谈恋爱？”千秀说得艰难，就像这是极难理解的事。

徐裴安微微点头。

千秀立刻扭头对霍立说，“我想和我爸单独说会儿话。”

霍立正打算闪人，却听见安安说，“不用。”霍立难为的冲千秀耸耸肩。

千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着对着父亲说，“那妈妈呢？”

“她在清徐山。”

千秀无奈，“妈妈知道吗？”

徐裴安简单的点头。

“那我呢！为什么你们会结婚，还会有我？！”

千秀情绪失控，霍立在一边看不下去，开口道，“秀秀，当年的事——”

千秀本能的反问，或者只是不想听这个人说话，故意得回呛，“当年的事你知道！”

霍立不妨，被问得哑口无言。

千秀这才注意到不对劲，敏锐的追问，“你认识我妈妈？”

“够了，”徐裴安终于开口，“这件事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你解释。”

“好，好，这个事儿以后说，那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这个人？”

面对千秀的无理取闹，徐裴安只冷静回答，“这不是你该管的。”

“我不喜欢这个人！”

父亲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们走。”

千秀人呆在原地。

他查了一天的资料，打算好好和父亲谈谈。告诉他自己并不介意，希望这件事不再影响到他们的关系。

可是没想到父亲立刻带回一个男朋友回家。还是那么一个人。即使西装革履也不像正人君子，脑子里反映的只有斯文败类四个字。

他是疯了，脱口而出那样的话，自己都明白根本就是无理取闹。父亲的恋人哪里轮得到自己指手画脚。

他只是想和父亲好好相处，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恢复之前那样，为什么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chapter18

“安安，就这么走了，合适吗？”霍立担心的问。

徐裴安不答，只说，“今天谢谢你。”

霍立笑着一挥手，“嗨，秀秀那么讨厌我，谢什么啊。”

“他不懂事，你别介意。”

这边哈哈大笑，“我至于吗？不过，真没想到，这辈子能出两回柜，这次还是对一孩子。”

“喂，这位离家出走的爸爸，打算到我那里住多久啊？”

徐裴安沉默良久，最后说，“你说的对，应该给他些时间。”

霍立幸灾乐祸，“早跟你说嘛，非要拉着我去买衣服，你看，上场还不到十分钟就下台了。太浪费了～”

父亲果然几天没有回家。

千秀想了好几天，努力想把这几天密集发生的事情理顺了点。

既然自己不介意父亲的性向，那么男朋友便是迟早的事情吧。只是刚刚接受这一讯号便看到大活人，还是有点太过刺激。

千秀反复做好各种心理准备，终于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所有的事情中，一直处于一种劣势，一直在不停退让。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首先从自己身上找毛病，不断为父亲开脱。

徐裴安看着来电显示，任其响了好久，才按下通话键。

听筒里一片沉默，好一会儿才说话，“爸，那天，是我不对……我认真考虑过，你说的对，你的事情我不该过问。我就只有一个要求。爸，你以后别再说什么让我搬出去的话。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你完全可以……谈你的恋爱。”

电话里又是长久的沉默，“爸，爸？你在吗？”

“千秀，对不起。”

为什么总是层出不穷？

千秀，你为什么要这么的懂事？如果我们就此闹崩不好吗？那么你就不会知道我那可耻的欲望了，那不是一个好秘密。

节节败退。一点一点将真相暴露出来，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

下一个呢？是不是就会真相大白呢？千秀，千秀，到时候你要怎么看你这个龌龊的父亲？

千秀觉得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简直比自己过去这十多年都多。

总是在貌似平静的生活背后突然爆发一个天大的矛盾。

父亲回来了。日子又开始波澜不惊。

可他现在都怕了这种平静，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怪物在等着自己。

他看了眼在打电动的霍立，难道就是这个怪物吗？

霍立最近来的很勤快。蹭吃蹭喝。

这天，千秀再次看着餐桌对面的两人你来我往的夹菜，还有霍立肉麻的夸赞与各种小动作。

当霍立侧过脸亲吻父亲的脸颊时，千秀瞬间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对面的两人也被他这一吼吓住，霍立异样的看着他，父亲只瞧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

千秀满是怒气又万分尴尬，几个大喘气后，扔下碗回了房间。

霍立看着千秀离开，直到最后传来一声摔门声。这才扭头看着好友邀功道，“怎么样？满意吗？”

徐裴安淡淡说，“我说刺激，但并没有让你用肢体接触的办法。”

霍立大笑，“重要的是有效安安～不过，秀秀的恋父情节一直这么严重吗？”

徐裴安不搭腔，半晌才说，“他只是不习惯。”

“喂，到底要到什么程度？别最后闹到得父子关系破裂了。”

“今天你留下来过夜。”

霍立皱眉，“安安，不要逼得太紧了吧，千秀能受得了吗？这种事我们自己当年用了多久才接受的？你怎么能这么逼一个孩子？”

“谁说我是要他接受同性恋的？”徐裴安淡然反驳。

霍立呆住。

“所以，你的目的本来就是父子关系破裂吗？”

徐裴安不做声，筷子不停，这一切都不能影响他进餐。

霍立终于按耐不住，“感情当初我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是吧？你现在把他逼出去能怎么样？他这么小，要怎么生活？”

“我自有安排。”

“这忙我不帮了。”撂下这句话，霍立扬长而去。

千秀坐在那只小小的沙发上，皱着眉头，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他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很小母亲过世，他也从未想过家里为什么会没有女性，父亲身边如果有一个爱人会是什么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好像就应该是个独行侠，然后身后是他这个拖油瓶。

为什么自己有种宠爱被他抢走的错觉？仅仅是因为自己对霍立本来就没好印象吗？自己已经向父亲表明了不介意，可是，父亲对自己好像依然是疏远。而且如果不是霍立，他都不知道父亲一天是可以讲很多的话的。

那么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呢？不是都说服了自己吗？喜欢男人正常，有男朋友正常，既然是恋人关系，亲吻不是很正常吗？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为什么不能看见霍立？

千秀觉得自己像是被恶魔掌控了，容易激怒，心思阴暗。

chapter19

看过那种比赛骑自行车谁最慢的节目吗？千秀现在很适合。拖拖拉拉的收拾了东西，慢慢悠悠的往家走。想起回家要面对的那二人简直想掉头。

“徐千秀。”嗓音清澈冷冽，有种特别的轻慢，又很吸引人。

千秀回头，没想到是上次那个神出鬼没的男生。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又偏生再现身。

“你到底是谁啊？”

“这不重要。”

千秀挑眉，“那有事吗？”

男生一步一步走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双眼，“有。”

对方太过气定神闲，千秀不自觉得皱眉。

“我喜欢你。”

就像是一个炸雷，脑子里嗡嗡的，千秀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

这算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这人在开玩笑，在恶作剧。但是自从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种人后，他不会再这么想。只觉得，怎么忽然之间，所有的gay都跑他面前，争先恐后的亮相呢？

“不过，现在不了。”

……

这又算什么？

“徐千秀，算我看错你。”

男生最后看了一眼狼狈而困惑的千秀，掉头就走。千秀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喂！”

然后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gay？”

一个白眼，一个甩手。

“等等！告白完就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男生怀疑地看向他，直看得千秀开始摸鼻子。

再看。再摸后脑勺，吞吞吐吐，“……我不是。”

眼看对方又要暴走，赶忙解释，“能帮个忙吗？”

虽说千秀之前在网上查了很多的资料，而网络上什么信息都有，但是筛选又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他不想只是看一些干涩的理论，他对这个群体的人口基数不感兴趣，对同性恋的形成原因也不关心，他只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怎么生活的。

“你能跟我说说……gay吗？”

男生秀气的眉毛一拧，像是不解。

犹豫了半天，还是坦白，“……一个我认识的人，他是。”

说完就自己跟那儿紧张。他们互不相识，这种听上去很荒唐的要求，对方完全可以拒绝。而且男生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好说话的类型。

他这算不算病急乱投医？

“走吧。”

坏打算做得太充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千秀赶紧推着车子追上去。

“既然是暗恋者，我的情况你就都知道了，你呢？”

男生瞥他一眼，“倪尔。”

然后漫不经心得接着说，“那人是你朋友？”

千秀看了眼倪尔，然后低头，“能不说吗？”

一直不怎么正眼瞧他的倪尔，这时忽然转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掉转头。

“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比如，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

chapter20

倪尔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小孩，当男生到了该私底下谈论女孩儿的时候他毫无兴趣。他只是觉得没意思，直到自己开始注意男孩儿，他知道了原因。偷偷上网查，开始的慌张与不安总有渐渐平息的一天。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被选择的，有些事情由不得你的脾气。

说起来容貌出众的人，总会得到老师特别的青睐，周围也总是有围绕着异性。但是本就个性沉闷的倪尔，在知道自己的性向后，为人更加冷淡。女生就算再花痴，真碰到一个个性傲慢、说话刻薄的漂亮男生，也会退避三舍吧。倪尔落得清静，每天在自己座位上读自己的小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是千秀太过耀眼吧，不然怎会只看见了他？千秀的笑容，阳光、灿烂，毫无保留。那是心里没有任何伤痕的人才会有的笑容。不像他，需要时刻的伪装自己，疏远人群。性格压抑。

是不是人总是会更向往那些自己不拥有的？

旷课跑去别校看他比赛，只为最后登上奖台那一刻的微笑。放学后偷偷跟在对方几米远的地方，然后得知他的住址。都是些小把戏，最冲动的一次是看他去上烹饪班，自己也想要去报班，后来在前台咨询过费用，还是算了。自己攒的那点钱，差太多了。

奇怪的是，那双自己万分迷恋的眼睛，竟然开始盛满冷漠与无所谓。那次自己跑去找他，说那一番话，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也许他只是太知道那种难得。徐千秀并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什么，所以随随便便就可以舍弃。他不一样，他知道那个东西有多昂贵。他真的很气他那么的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