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这个都消失了,那么也就没必要再说什么喜欢了。即使这样,他还是去做了最正式的表白,然后了断。
完全没有想,如果被对方知晓了身份,宣扬出去怎么办。倪尔觉得自己身上像是有赌徒的因子。
没想到对方也给了自己一个劲爆的消息。
一路上,倪尔挑着说了些听说的,从网上看的,还有一部分自己的事情。徐千秀一直在一边沉默听着,偶尔发问。
到了楼下,倪尔道别。千秀像是很诧异一样,“都到这里了,上去坐坐吧。”
倪尔的眼睛轻轻扫过千秀,像是要看穿什么,然后说,“能说的都说了。我走了。”
袖子被人扯住,“倪尔,就当帮帮忙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或许是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最渴望别人的陪伴和畅快淋漓的倾诉?
倪尔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让他这样痛苦。
倪尔坐在那个小小的沙发上,打量着这间卧室。颜色清淡而温和,设计和家具也很简约。只有墙上的海报和道服,还有桌子下的篮球,能看出主人是个喜欢运动的人。
千秀递给他一瓶水,自己坐到床边。两眼放空的望着窗外。
“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一样吗?”
倪尔喝口水,淡淡说,“你说呢?”
千秀皱着眉头,“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忘掉性别,如果只是感情的话,还会那么难以理解吗。”
千秀缓缓的掉转头,看着倪尔,又像没看着。
“忘掉性别……”千秀喃喃说,“就像爱一个女人一样,去爱一个男人……就像和女人接吻一样,和男人接吻?”
倪尔眼睛转向别处,不回答。
千秀整个人也忽然一震,如果会接吻,那就是说也会像和女人一样,会做爱?
“那,他们也……做爱?”千秀自知这是个白痴的问题,可是心里的差异让他忍不住发问。
父亲早在他读小学时,便已经给他上完了生理卫生课。可是这一课,显然不在教学内容里。
父亲从没告诉过他,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同性恋。
倪尔叹口气看着他,
“不可以!”千秀忽然怒喝一声,整个人也猛地站起。把在一边看他书架的倪尔吓了一跳。
千秀重重的喘着气,像是刚和人打过一架似地,对手也还站在对面。
倪尔坐过去询问,“你没事吧?”
千秀闭着眼睛,用力摇了摇头,然后说,“对不起。”
像是要转移话题,千秀随口一问,“那你亲过男人吗?”
不过脑子的问完后才发现实在尴尬。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这个客人,发现对方那像是嫌弃一般的表情,千秀反而不内疚了,倔起来刨根问底,“有没有?”
倪尔语气轻飘飘的说,“关你什么事?”
这句话堵得他,反而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了。
“那就是没有了,搞半天你也没有实际经验,害我还找你咨询半天。”
那边也不受他的激将法,给他个白眼,继续气定神闲地喝他的水。
千秀笑了,“你怎么那么爱翻白眼啊?”
笑容没有完,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倪尔终于被盯着发毛,不自在的扭头,却撞上一片温热的双唇。
头皮发麻,抬手想要推开人。却被双手捧住脸颊。
千秀低低说了句,“别动。”
或许是对方的姿态太过自然,太充满蛊惑性。就像是真正的一对恋人在亲吻,以至于倪尔也忘了生气。
好玩儿的是两人都瞪着双眼,都是不解的眼神。
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两片唇贴在一起。等到千秀试探般得伸出舌头轻轻触碰他的嘴巴,倪尔终于从那蛊惑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胸口的人,破口就骂,“神经病!”然后翻了个白眼,准备走人。一抬眼却看见门口站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
千秀笑着起身想要给对方解释一下,却看到那个人,笑容僵在脸上。
千秀语气冷静道,“我送你下去。”
倪尔脸红红的,根本不听,抓过书包就冲出去了。
留下两个人对峙着,谁都不先开口说话。
“怎么,女孩儿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吗?”
看着对方气定神闲的摸样,千秀瞬间又被点燃,“你能喜欢男人,我为什么不能?!”
就是这个人,可以瞬间将他冰封,也可以瞬间点燃。所有的情绪都像是掌控在他的手里。他怎么能那么的无动于衷?
男人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字句像是被在口里咬碎然后再一个一个地吐出来,“为什么?”
千秀不明白这重复的意味,却见父亲一步一步走进,松开公文包的包带,臂弯拉直,外套掉在地上,眼神是从未见过的阴暗与凶狠。他不自觉得退后一步。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脖子突然被一把掐住,父亲的脸瞬间近到失真。然后呼吸隐没。
双唇被狠狠的碾磨着,舌头还在口腔里放肆翻搅。呼吸声沉重,偶尔有牙齿轻轻噬咬着嘴巴内侧的轻薄皮肤。另一只手紧紧收着他的腰,好让两人之间没有空隙。
千秀一开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当他明白到这是个吻的时候,竟然还分神得想,原来是这个样子,和刚才是不一样的。整个脑袋发烫,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点燃。
嘴巴轻轻掠过脸颊开始向耳朵和脖子进发。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发红。牙齿轻轻磨着耳垂,不轻不重。千秀身子一抖,轻声唤了一声,“爸……”
搂着他的人浑身一震,脖子上的手臂渐渐滑落,那烫人的双唇离开他的肌肤,他还感觉得到呼吸的温度渐渐远去。
千秀看着父亲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之前近乎残忍的气息还有那突如其来的情欲和色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秀呆呆得,神情恍惚得叫,“爸……”
“不要叫我爸!”父亲猛地抬头,声音却是没有温度,“不是一直想知道原因吗?因为这个。”
“父亲对儿子有了背德的念头。”
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层又一层,最后那个吓人的怪物终于出来了。
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一剑终于还是刺了下来。
不是一直追问原因吗?不是一直嚷着要知道真相吗?现在满意了?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满意吗?
不理会儿子的眼神,徐裴安苦笑一声,托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房间。
这次他没有走。没有必要了。
还能有比此刻更糟糕的时候吗?一直以来的所有的谎言、逃避、压抑,不都是因为这个吗?说都说了,还有什么好躲的呢?
徐裴安躺在床上,缓缓得蜷起身体,似乎这样可以让他觉得温暖与安全。
chapter21
两个人的一夜无眠。
千秀睁着发红的双眼,其实很困,可是即使眼皮打架,大脑就像开了另一双眼,还不如醒着。
可是想这么一夜又怎么样,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真相太过震撼,以至于他都后悔这样紧紧相逼,后悔知道。
好奇害死猫,人的好奇心可以战胜很多。可是真相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接受的。
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千秀一僵,结果那人并未进来,只在门外说,“一会儿出去一下,你准备准备。”
千秀竖着耳朵,结果门外并没有其他的声响。
磨磨蹭蹭得出去,眼神闪烁着寻找父亲的身影。看到饭厅里那个沉默的背影,吓得慌忙错开眼睛,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自己,才放松点,悄悄看着这个如今陌生而熟悉的背影。
“过来吃饭吧。”
父亲说完,拿着报纸起身离开,没有看他一眼,进了卧室。
坐上车,千秀没问是去哪里。为什么自己也需要跟着去。他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和旁边这个人说话。
车子驶进一个小区,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直上。直到父亲拿出一把崭新的钥匙,开了房门。千秀更加奇怪了,什么时候买了新房子吗?
徐裴安背对着身后的人,“本来打算等你成年后再告诉你的,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转过身把手中的钥匙递过去,“尽快搬过来吧。”
千秀诧异得瞪着双眼,满眼不可置信。
千秀不接,徐裴安只好将钥匙放在就近的桌子上。
“这里是酒店式管理。打扫、吃饭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也很安全。”
过了好久,千秀才吃力得问出口,“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
“……你初二的时候。”
千秀浑身一抖,眼泪刷得就下来了。
他一把抓过钥匙,用力得想要把它重新塞回父亲手里,似乎只要收回去自己就不用搬出来。
“爸,你别这样,你别不要我……我以后听话,你喜欢什么人我都不过问,你别赶我走……别不要我,爸……”
徐裴安看着他的孩子哭得真得像个孩子,心里像是长满了锥子,用力压住嗓音会暴露出来的情绪,“怎么,昨天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甩开被死死拽着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千秀缓缓滑到在墙角,手里死死握着那枚钥匙,哭声被捂在双臂间。
等千秀神情恍惚得回到家,门口竟然已经摆了好几个行李箱。
一直昏昏沉沉的头脑,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然后像是又沉睡了过去,没了力气去哭闹、去求那个人让他留下来。也好,刚好他也没力气收拾。
父亲一言不发的将他送回他的新家,放下行李没有一刻逗留,就匆匆离开。
两人没有任何交谈。
“倪尔,有人找!”
倪尔出去一看到来人的脸,扭身就要回去。
“等等。”
是不是练跆拳道的反应都这么快?
倪尔黑着脸回头,没想到对方脸色那么差劲,眼底的黑眼圈,像是几夜没睡。
“那天的事,对不起。我……其实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对不起,没有顾忌你的感受。”
又见白眼,“说完了?”
没想到,对反顿了顿,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倪尔,我爸把我赶出来了。”
倪尔的眉头渐渐锁起来。“那个人……是你爸?”
千秀点点头。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不过,那个时间出现在家里,不是父亲又是什么?
“活该。让你随便发情。”
千秀苦笑一声。
“为什么不解释?你不是不是吗?”
千秀摇着头,“不是因为你,也不是这个。”
本来有些担心,被他这么一说,倪尔也困惑了。可是他不是八卦的人,看千秀没有打算再说,他也不再追问,岔开话题问,“那你现在住哪儿?”
下课后倪尔跟着千秀去了那间昂贵的公寓,进门看到室内装潢,就来了句,“还以为你沦落街头呢,原来是超豪华单人宿舍。”
说起来,两个人这才第三回见面,竟然像是老友那么和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倪尔看着自己的小说,千秀发着自己的呆。
也许是从一开始,双方就没什么隐瞒与伪装,又见过对方发疯狼狈的时候吧。
chapter22
自从搬出来后,千秀也没敢回去看一眼。而新的家,他也不想一个人呆着,总是拖着倪尔陪。有时坐坐就走,有时会留下一起吃饭。
倪尔的脾气当然算不上好,第一次见面说那么狠的话。不过最近倒是没说什么,叫他来也来,让他留下也留。千秀其实挺感谢的,不然这段日子不知道要怎么捱过。哪怕不说话,就是希望屋子里有两一个人在。
千秀颓得厉害,跆拳道的社团好久没去,负责人很不满。以往一个星期留出很多时间做运动,不管是跑步还是篮球,而现在,却是一动也不想动。游戏也不愿意打。
开学只是两个月,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每次总以为理顺了,就会有新的“惊喜”,到现在,他都不愿意去想了。
这样过了一周,那天倪尔正窝在沙发上读书,千秀忽然说,“咱们去‘众生’吧”
倪尔抬眼看了下他的电脑屏幕,皱皱眉,语气却是淡然,“又发什么疯。”
千秀跑过来,“就现在吧。这地方你熟吧?”
“我为什么要对这种地方熟?”
“你不是——”还没说完,看对方脸色不好,千秀赶紧住口,“不熟也没关系,我带你去。”
倪尔放下书,正视着千秀“徐千秀,你到底是不是gay?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是逛同志论坛,现在又要去gay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千秀之前玩笑般的脸色慢慢转变。倪尔不理会,仍是继续反问,“只是一个认识的人是这样而已,你这样是想要把自己也变成同志吗?”
千秀又陷入灵魂出窍般得状态,眼神迷离,声音都变飘忽,“我也不知道……他对我是很重要的人……非常重要。”
隔天下课后,千秀照例去等了倪尔一起走,没想到倪尔说,“今天先不回家。”
当千秀站在彩色的招牌下面,看着“众生”那两个字居然愣住了。
倪尔找好座位,点好东西,千秀一直处于傻掉的状态。
原来这么城市有这么多的男人,是喜欢男人的。
“那个人,和他们一样吗?”
千秀终于回过神来,摇摇头,“不一样。他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好。”
千秀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倪尔扬眉,又嘱咐到,“对了,不要随便喝别人送的酒。”
千秀点点头,难得笑嘻嘻的,“你经常来?昨天你还骗我。”
“就一次。”
在确认了自己的性向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很想见见那些和自己一样的人。人都有点害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在知道自己居然是这样的后,特别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渴望见到同类。不过来过一次以后就破灭了,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千秀笑得更开心了,“那你得才多大——”
忽然顿住,眼神直愣愣得盯着不远处。
倪尔也顺着回头看,这边一道黑影人就已经冲出去了。
霍立出了小半个月的外景,累得下飞机昏睡了整整一天。想着要好好放松一下,就来了“众生”。
正和怀里的小男孩儿逗乐呢,就听得头顶一个不客气的声音,“你他妈的在这儿干什么呢?!”
还以为是隔壁的那桌怎么了,看笑话一般的抬头,结果看到那张脸,他简直想把他可爱的安安杀了。
千秀恶狠狠的看着这个男人,没想到对方倒是一点都不慌乱,也不见愧疚,还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身为父亲“男友”的霍立不该出现在这里,那么作为父亲未成年的宝贝儿子,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吧。霍立好整以暇的看着男孩儿。
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彻底激怒了千秀,“我来这里,就是干这个的!”话音未落,一个拳头揍过去。
霍立一惊,头一偏,堪堪躲过,怀里的男孩儿叫得更夸张。
“秀秀,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p!你就是配不上我爸!”
这里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儿,霍立想拉着千秀出去,结果这孩子还是不放弃要揍他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