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的新娘Ⅰ（四）——银色徽章

不过，由于天生对绘画缺乏天赋，彼列在进行了几次失败的尝试后，终于放弃了在石块上刻画图案记录特定内容的想法。无论他怎样认真地描绘，最终的结果却总是一团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的线条。那些失败品被随手丢弃在住所周围，天使在路过的时候偶尔还会泄愤似的地踩上几脚。

然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彼列突然发现自己留在石块上的刻画内容可以被串连在一起表达一定的内容。这样就不需要栩栩如生的图案，相反，只要事先定义好某种图形的意义，想要记述的想法就可以被完美地保留下来。

这便是文字的诞生！

在那以后，尽管伊甸园中的生活毫无新意可言，这位最初的天使却开始乐此不疲地在石块上刻下自己的日记，他甚至还渐渐赋予了每个图案特定的发音。直到有一天，这种将文字转化为语言的游戏再也不能满足天使的热情，他终于将目标转向了培育一种独一无二的可以陪伴自己的生物上面！

生活在四季如春的伊甸园中的生物除了自己就只剩下树木。而那些无法随意活动的树木似乎永远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如果不是折断一截树枝后第二天还会恢复原状，彼列都不愿意承认它们是有生命的！

想要一个“活的”伙伴，想要一个温驯的善解人意的帮手。为了制作方便，它的体型可以略小一些，力量也不需要特别大。但是它必须可以适应各种地形，要可以飞奔、可以爬树、可以攀岩、可以跳过障碍物，当然在移动的过程中还必须背负着大概是自身体重一百倍的研究材料。最好还能用锋利的爪子在石块上刻下自己口述的日记……

彼列将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花了大约一百年的时间，终于创造出了伊甸园中第一种不是光明之神创造的物种——兔子。

彼列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造物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比如新物种必须用一种奇怪的两条后腿同时发力的姿势跑步，它不会爬树也不会攀岩，只能勉强跳过和身高相等的障碍物，负重能力也几乎等于零。但是和光明之神不同，这位最初的天使还是十分宽容地饲养起了这只除了捣乱不会做任何事的小宠物。他甚至还为自己的兔子做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同伴！

现在光明之神可以肯定，那股惊动了他的奇妙能量波动就是在第二只兔子诞生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可是这究竟是什么呢？为何这种毫无力量可言的物种的诞生会让他有种得到了额外力量的感觉呢？

光明之神一面思索，一面观察。直到彼列再次创造出了另一种崭新的生物后，他才终于确定，的确是由于他所创造的天使创造出了新的物种，所以他的力量才得到了加强。

神的力量在诞生之后几乎就不会增长。或者说，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之后，光明之神甚至觉得自己的力量没有诞生时强大。所以，这位神明几乎欣喜若狂。他当即在造物面前现出身形，命令彼列迁往伊甸园的正中央，在他诞生的世界树下，迎接他兄弟的降生。

金发的少年愣了几秒，然后发出一声喜悦的欢呼。

正如他所想的，父神并没有真正抛弃他，他甚至很快就会有一位兄弟，一位真正意义上可以陪伴终生的兄弟！

金发的少年驱动风元素托起身体，迫不及待地抱着他的兔子赶往伊甸园的中心。他甚至展开了自己从来也不使用的翅膀作为辅助。

在金色的晨曦中，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金发的天使抬起头，仰望伊甸园中最高的那颗树的树干，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白皙的脸颊也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

一枚银色的卵正在树干的中央微微闪光。空气中的能量波动让彼列产生了一种和他即将出生的兄弟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一定很美，比天上闪耀的星辰还要美丽！少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银卵。

咔……

卵的中间突然裂开了一道缝。然后，在彼列做好心理准备之前，第二位天使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高大、英俊、自信、充满力量，生来便拥有象征着永恒的十三片羽翼。仅仅是身高上的压倒性优势就让彼列无地自容。

这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受光明之神宠爱的天使。

光辉的晨星天使——路西菲尔。

“照料他，教会他创造新物种所需要的一切技能。”光明之神在少年羞愧地企图躲进树后时下令。

“是，父神。”

彼列咽了口口水，在路西菲尔冷冽的视线中走到树下，向比他高了近一倍的兄弟伸出手掌：“我是彼列，你的……哥哥。”

然后，晨星天使露出有生以来第一个微笑。他那突然变得柔和的目光让彼列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从那一天起，彼列成了接引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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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新的兄弟吗？”

尽管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引来了路西菲尔的不快，不过在通常情况下，皱眉往往意味着晨星天使的心情已经恶劣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位深受光明之神宠爱的，仅仅用了三天功夫就创造出了鸟类的天使，其面部表情的单调程度简直就和他的才华成反比。有时候彼列甚至觉得，他大概只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除了毫无表情之外的表情。所以，面对心情不佳的晨星天使，他不得不选择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说法——

“是的。他就快要诞生了，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呃……你是在为今晚取消掉的对弈时间而生气吗？我保证，等新的天使诞生后，我会补给你双倍的时间。”

“那之后你就不得不花费至少三年时间来保证教会了他每件事情。”路西菲尔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明白，有什么是必须要由你来教的。你只教了我三天。”

“呃……”

准确地说，指引天使第一次的教导过程其实只有一天，剩下两天都在绞尽脑汁回答晨星天使的问题中艰难度过。当然，彼列可不打算用这个来进一步激怒路西菲尔。金发的少年微笑着摸了摸自己兄弟的翅膀，用这个屡试不爽的动作来安抚他的脾气。

“教导天使是我的职责嘛。每一个天使都有不同的天赋，为了让他们在今后的工作中更好地发挥才能，我必须要小心地安排课程。我承认，在教导你的时候我还没有经验，不过好在你几乎是全能的，根本不需要哪方面的特别指点。不过……亲爱的路西菲尔，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重新对你进行教育，也好让你大致了解我的工作。”

“我已经成年很久了！”晨星天使对少年的建议嗤之以鼻。

“哈哈！准确地说，你一出生就已经成年了。父神将制造天使的计划搁置了上千年，这让你的力量远远超过了其他天使。你必须明白，他们和你不同，他们必须有一个适应世界和本身力量的过程。就像我当初一样……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至今都没能成年。”金发的少年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背，似乎正在为长不高发愁。

“彼列，你完全不必在意自己的样子！就算你的外表永远也长不大，在我心里你还是我最重要的哥哥！”看到少年一愕之后避向一边的眼神，路西菲尔不由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当我什么都没说。我陪你去世界树下等新的兄弟诞生吧！”

“路西菲尔……”

“嗯？”

“想跟着去的话就帮我搬书吧！”金发的天使将一个装有石板的巨大箱子丢向他的兄弟，成功让对方摇晃着退了三步，“毕竟，身材如此‘矮小’的我实在是不合适做搬运工作呢！”

“没问题。要把树屋里的家具也带去吗？”路西菲尔倒是毫不在意充当临时苦役。晨星天使动了动翅膀，屋子里的所有家具瞬间都浮在了半空中。“对了，我在研究一种全新的书写工具，很快你就不用搬运这么重的石板了。”

“全新的书写工具，那是什么？”金发的少年顿时大感兴趣。

“用天使的羽毛沾着特殊的染料在新材料上书写，大概可以把你所有的日记放进这么一个方块里。”路西菲尔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大小，“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真是太期待了！路西菲尔，你总是那么有办法。”

在去往世界树的路上，看到晨星天使用风元素将身体压到地面上，改用一尘不染的双足行走的时候，彼列心中的稍许怨念才终于散了个一干二净。不能飞也好、长不高也好，这些都是指引天使的禁忌。虽然他不介意暴露在外，却不喜欢被人提起。

“希望会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家伙……”金发的少年一脸憧憬。

“要是再有一个别西卜的话，我很怀疑伊甸园很快会不复存在。”晨星天使发出一声冷哼。

“别这么说，那只是他富有实验精神。嗯……要是和梅菲斯特一样聪明狡黠也不错呢！当然了，即使他和亚巴顿一样笨手笨脚，我也会好好教导他，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天使！”金发的少年挥了挥拳头。

“我很怀疑你对亚巴顿的教育是否成功。在诞生后的数百年间，他竟然连一个物种都没有创造成功。”

“不会啊！你忘记了他制造出来的那个……黏糊糊的东西了吗？”

“托他的福，我花了四个月才烧光了伊甸园中所有的那种恶心生物。好在父神将他关起来了，要不然我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来处理他造成的麻烦。”

“可怜的亚巴顿，他只是有些把握不好材料的比例而已。”彼列叹了口气。

“哼！只有你才会那么认为。他根本就是毫无天赋！”

“路西菲尔，父神也曾经认为我毫无天赋。”

“……彼列，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路西菲尔再度为自己今晚的谈话内容懊恼不已。

“啊！”金发的少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晨星天使不自觉地向前半步挡在自己兄弟的面前。

“我想、我想我们可能已经来晚了。”

顺着金发天使的手指方向望去，可以看到那枚数十年来一直被包裹在世界树树干中间的灰色巨卵。巨卵的中央是一道狰狞的裂缝，白色的液体顺着树干滴落，在暮色中显得尤其刺目。

四周静悄悄的。

很显然，那个曾经静静安睡在巨卵中的天使已经不在了。

187.蛇形天使

“需要通过不断蜕皮来增强力量，这就是萨麦尔与其他天使的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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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周围找找！”

“等等！他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他。”彼列缓缓走到世界树下，闭上眼睛感受四周的特殊波动。自从成为接引天使之后，他和所有的初生天使之间便有一种极为玄妙的联系。

“很近，非常接近，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心跳。强大而又虚弱，他似乎不想被我发现他的存在。真是一个警惕的小家伙啊！嘘——别动，我能找到他！”

晨星天使面无表情地收起翅膀。他本想用风横扫周围的一切，好让那个故意躲起来的新生天使暴露行藏。

“亲爱的，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你的兄弟，骨肉相连的兄弟。”金发的天使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绕道世界树的背面，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咦？这是什么？”路西菲尔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静静地咬着自己的尾巴躺在被指引天使拨开的草丛中。

“毫无疑问，这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刚刚诞生的兄弟。”金发少年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团东西身上的鳞片，引来一阵恫吓的嘶嘶声。

“你瞧！他多可爱！”少年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微笑着将草丛中的东西一下抱进了怀里。那是一条黑色的小蛇。

“我绝不承认这种东西会是我的兄弟！”路西菲尔的表情近乎愤怒，“这种……黑色的东西。”

“路西菲尔！”突然板下脸的少年令晨星天使忍不住挺直腰背咽了口口水。“向他道歉！你必须向萨麦尔道歉！即使黑色在伊甸园中是禁忌的颜色，但他始终都是我们的兄弟。如果你仅仅因为他的肤色和外形就对他产生歧视的话，我将立即收回我对你的所有赞赏！”

“……”晨星天使几乎把嘴唇咬破，最终还是不得不向少年低头，“好吧！你赢了！对不起，萨麦尔！虽然很怀疑你是否能听得懂，我还是要为刚才不承认你是我的兄弟道歉。”

“很好。告诉我，你们永远是兄弟对吗？”

“算是吧。”

“好了。萨麦尔，你也不要生气哦！来，握手言和吧！”

“怎么握？他甚至没有……”

金发的少年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晨星天使，而后者立即从善如流地闭了嘴，颇为无奈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小蛇被咬住的尾巴。

“真好。我有种预感，教导萨麦尔将会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过程！”金发的少年不禁露出笑容，“路西菲尔，现在麻烦你帮我把东西再都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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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列的预感并没有落空，而在此后的三十多年中，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再摸棋子。

力量是所有现有天使中最弱的一个，又长着如此怪异的外表。为了让蛇形的萨麦尔学会所有生活必须的技能，彼列不得不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为他制作出许多实用的工具，当然接引天使本人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在萨麦尔诞生快要满五年的时候，那一天，金发的天使正坐在树荫下写日记，而他的学生则在溪水中欢快地翻滚。

“很显然，萨米不但是一条蛇，而且还是一条水蛇。他每天总是那么热切地盼望着学习结束后可以跳进水里打滚的时间。”

彼列在日记中写下这句话，然后突然发现这一整本日记似乎都在记述关于萨麦尔的内容。

嗯……也许应该换一个名字？

金发的天使在扉页上写下《蛇类饲养守则》这几个字。

突然，水面中毫无预兆地冒出大量的泡沫，就像是整条溪水瞬间被人烧沸腾了一样！

“萨米！”金发的天使脸色剧变，几乎是踉跄着冲向水边。

“父神在上！这究竟是怎么了？”在距离溪水还有不足两米的地方，少年突然跪倒在地，体内的力量正疯狂地被某种隐藏在溪水中的能力漩涡吸走。

比虚弱感更加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比他更加接近那股力量源泉的萨麦尔究竟怎么了。如果自己在这股能量漩涡中尚且不能支持一分钟的话，那可怜的虚弱的弟弟要怎么办呢？

金发的天使用指甲抠住地面，开始艰难地用双手向前爬行。

要是路西菲尔的话一定不愿意这么前进吧？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彼列突然想起那个高傲的晨星天使。不过路西菲尔大概也不会陷入这样绝望的境地之中，毕竟那是伊甸园中除了光明之神最强大的存在。

少年无力地眨了眨眼睛，忽然看到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浮起到了水面，在气泡中上下起伏。

那好像是……萨米的……鳞片？！

少年第一次落下眼泪。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混入到地面上的泥泞中。

“彼列？”

“唔……”

“彼列？”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