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小卡车——月夜猫女

“正能量被你说的像虫一样。”卓宇瑞翻了一下白眼。

“你身上真的有虫子。”周宣露出邪气的笑。

卓宇瑞马上不敢动了，好像被点穴了一样转着眼睛找虫子，紧张问道：“在哪儿？”

相当有吃豆腐经验的周宣同学笑嘻嘻的指了指卓宇瑞身后，“我帮你弄下来。”

说完面对面靠上前抱着卓宇瑞的胳膊探向他身后，假装弹开卓宇瑞右肩胛骨上的虫子。他的心咚咚乱跳，因为这姿势就像在拥抱卓宇瑞一样。

“好啦！”他大声说着快步转身向前走去，卓宇瑞以为真的有虫子还起了一阵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的跟在周宣后面走，一点没发现周宣有什么不一样。

周宣按下狂跳不止的心，暗自唾弃自己的纯情和懦弱，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事情有所进展。这是他第一次暗恋一个人将近3个月，没办法，毕竟这个人是男的，气场还那么不一般。

接下来他们走到一个山坳，阳光被阻断，空气微微有些冷，周宣回头让卓宇瑞把外套穿上，听着乱七八糟的鸟叫声说：“跟你说过我叔叔之后，感觉轻松了很多。”

“把事情压在心里只会徒增负担，我不开心都会说出来。”卓宇瑞点头，比如宋老师非礼他的事。

“那天是我第一次提起我叔叔的死，”他指的是去桂花街的那个傍晚。“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不提起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但是当时我难受得不行。”

“你这叫欲盖弥彰。”卓宇瑞小心绕开伸过来的枯枝。

“刚认识你的时候，真想象不到有一天我会把最不愿意和别人说的话跟你说出来。”

“为什么？”卓宇瑞漫不经心的问。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有时间听这些东西的人。”因为他总是一副很忙的样子，而且周身发散着距离感。

“以前确实没有时间听这些。”卓宇瑞说，“江浩瀚和刘勤倒是喜欢和我说他们的事，不过一边听就一边忘。”

周宣不认识江浩瀚和刘勤，回头看卓宇瑞。

“江浩瀚和刘勤是wonka的队员。”卓宇瑞解释，“你看过我们打球，不过跟你学车以后好长时间没有参加他们的活动了。”

“他们很有钱吗？我听说你们球队里面都是些纨绔子弟。”周宣低头闲扯着。

“他们父母都在政府工作，据说是挺有钱的。”卓宇瑞说着看见前面便是这条荒芜的山路的尽头。

第16章：矿洞

尽头是被杂草和灌木侵占得只剩下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平地，平地左侧被一个用木头搭成的简易工棚占去大半，工棚的顶上还挂着几片残破的，用来遮雨的沥青油纸和红白蓝彩条帆布；右边是沙池、被丢弃的矿石和被丢弃的瓷碗。

卓宇瑞觉得很新奇：“矿洞就在这里吗？”

周宣看到这个地方只觉得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恍恍惚惚间他忘记了回答卓宇瑞，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矿工的大声说笑声，闻到了浓硝酸烧水银金的恶臭。

卓宇瑞两步跨上平地，向山体方向扫视，希望看到黑漆漆的矿洞。他只看到杂乱的灌木和猖獗的，金黄色过人高的芒草丛。他回头正想问周宣矿洞的所在，就看见周宣已经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个一尺长的黑色手电筒。

周宣得意的晃着手电筒炫耀：“LED强光手电。”

卓宇瑞“啊”了一声，发现到自己一早就被周宣算计了。

周宣抓着他的手臂说：“矿洞已经被挡住了啊……你这么吃惊干嘛？”

“没有，我以为你是突发奇想带我过来的而已。没想到你早有准备。”

周宣笑，“不准备能进去吗？”

卓宇瑞不好意思的用手抵在上唇假装咳嗽，瞬间退化成了无知少年。

周宣笑得更开心了，走上前用手中的木棍拨开一丛芒草，一个约两米高，一米宽的拱形矿洞果然就在眼前。

昔日裸露的黄色泥土已经爬满了绿色的青苔，延伸进洞内的路上依稀可辨认推车碾过的两条沟痕，卓宇瑞站在洞口，只觉得一股凉凉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味扑鼻而来，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于是脱口而出：“真的进去？里面没有什么吧？”

周宣笑得让人心里没底：“没有，放心吧有我呢。”

说完扔了木棍，打着手电筒向前弓着身子走进洞中，卓宇瑞快速挣扎了一下，还是跟进去了。

“我小时候每天都进来，有时候坐着工人的推车，有时候自己走。这里面我再熟悉不过。”周宣的声音在洞里听起来怪怪的，特别空灵。

卓宇瑞不说话，小心的对付脚下一会儿粘嗒嗒一会儿滑溜溜的路面。

他既忐忑不安又莫名兴奋。

在泥洞前进了十分钟左右，他们的脚下开始出现石块，洞也变的很大，周宣带着卓宇瑞沿着左侧洞壁走，他走得很慢，小心照顾卓宇瑞的视野，一面还做一些简单的解说：“这里是第一个爆破点，我小时候还见过雷管和炸药，现在就不知道怎么才能弄到那些玩意儿了。”卓宇瑞问：“你要这些东西反社会反人类吗？”

周宣说：“这位游客请别打断导游的解说。”

卓宇瑞小心看着地面说：“好，导游请继续。”

周宣继续用平缓的语速说：“做爆破的时候，总有人拦在路口，大声吆喝防止不知情的人靠近。那时候我爸爸他们都很紧张很小心，不过还是有一个小工被石头砸断了腿。我记得他是当地的一个小混混，30多岁了还没娶老婆，当时总是发梦跟我说他能在矿厂第一个发现大块的金子。”

“后来呢？”

“后来我爸爸他们陪了他钱，他用那些钱娶了个外地女人，好好过日子了。”周宣说着突然停下来，虽然他行动慢了不止一拍，但是他的任何举动都让卓宇瑞异常紧张，总觉得黑暗里一不小心就会冒出来奇怪的东西。比如一只毛茸茸的手，或者冰冷腻滑的手。

周宣拿手电四处乱晃，不知道在找什么。跟着手电光，卓宇瑞看到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有5、6米高，另一侧洞壁则在5、6米左右远的地方，中间的路凹陷下去，里面全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积水，在反射着手电的光。

“看那里。”周宣碰了碰卓宇瑞的手肘说。

因为声音辨识度比较高，他说话比平常小声些，在卓宇瑞听起来充满了神秘感。

“什么？”卓宇瑞用同样音调问。

按提示顺着手电的光束看过去，他看见对面洞壁上有一个窄小的裂缝。没等周宣开口解释那个裂缝的渊源，他已经想象了无数的可能。是原来不小心弄出来的裂缝意外在里面发现了大坨黄金，还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过呢？

“那是原来小工上厕所的地方。”周宣说。

卓宇瑞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从不出口的脏话。

周宣好像听到了一般回过头戏谑的笑。

他拿手电放在胸前照着自己的脸凑上前问：“你紧不紧张？害不害怕？这里刺不刺激？”

卓宇瑞哭笑不得的扒开他的手电，“别闹，等会儿我们是不是原路折回去？”

“不是，这里有另一个出口，离天鹅塘还挺近的。”周宣说着很自然的用另一只手拉住卓宇瑞的手，开始往前走。

终于拉着卓宇瑞的手了。他暗自狂喜。

卓宇瑞乖乖让他拉着，虽然很想逞强说自己又不是女孩子不需要这样的照顾，但是心里的不安消失了不少，也就任由他拉着了。

相比起以前短暂的抓胳膊拉手腕，这一次他更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卓宇瑞身体的温度。暖暖的，暖的人心神俱醉，卓宇瑞的手指细长，和自己骨节奇大的手指触感明显不同，周宣很有把手指放在唇边细细触碰的冲动。

因为周宣隔了好一会儿没说话，卓宇瑞只好接着刚刚的话题问：“我们过来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吧，走出去大概要多久，会不会我们上到山顶他们已经下山了？”

“不会，出这个洞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说话间走到了洞内格局发生改变的地方，洞道恢复开始的大小，而且出现了分叉，周宣说岔开的另一个矿洞是不通的死路。

他们沿着原洞向右转了一个弯，缓缓上了一段坡，然后卓宇瑞惊奇的发现前面地上有一个向下的垂直竖洞，洞口大开着，周宣的手电射程大概是40米，看不到底。洞口两侧只有一脚宽的断断续续的小路，看样子要从这里过去并不容易。

“这不会有人失足掉下去的吗？”卓宇瑞紧张的站在洞口狭小的过道上问。

周宣把手电固定在背包上，拉着他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再十指交叉握上。因为路很湿，如果打滑，他们真的可能掉下去。

“嘘，不要说话。”周宣握好以后抬了一下手性感的说，说完专心的一只手扶着凹凸的洞壁带着卓宇瑞慢慢挪动。

卓宇瑞畏高，手心开始慢慢冒汗了。

周宣感觉到后更担心抓不稳卓宇瑞，虽然这里是原计划十指交握的重点地段，但是他一点没体会到想象中的YD快乐，只有紧张。

第17章：出洞

几分钟比一年还要漫长，终于绕过地面的洞口，周宣终于从心底笑出来，拉着卓宇瑞的手不放，只想把他整个拖进怀里狠狠抱紧庆祝他们的胜利。

卓宇瑞松了一口气挣脱手甩了甩说：“你把我的手都抓变形了啊，……不过这个洞这么大不会太危险吗？”

周宣遗憾的看着卓宇瑞汗津津的手，说：“原本这上面是搭着木头做桥的，后来被人抽走了吧，估计想给后来从这洞里找金子的人使绊。”

“哼，我看以前这里没少发生分赃不均导致的恶斗。”卓宇瑞冷笑了一下。

“我小时候听过一些，其实我还会提炼黄金。”周宣转移话题，厚着脸皮又抓过刚刚卓宇瑞用纸巾擦干的手，“我还是拉着你比较安心。”

卓宇瑞表示有点受不了，但是实际上却舍不得挣开。说来也奇怪，被周宣拉着，之前那些恐怖的联想居然没有再出来骚扰他。

接下来就一直是往上的路，两个人一边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探讨提炼黄金的各种方法，一边团结友爱手拉手前进着，卓宇瑞中间松开了周宣的手脱了一下外套，之后就连周宣故意扭伤脚扑进他怀里的时候都没有松开。

“是不是真的没事啊？”卓宇瑞担忧的一手被拉着，一手扶着周宣说。

周宣闻着卓宇瑞身上温暖清新、因为流汗而略带潮意的气息，心神荡漾说一点事都没有，嘴上一副逞强样子说：“还能走，没关系的。”

于是两人靠得很近，走了一段路，周宣细细感知品味每一寸的触感，终于忍不住问：“你一直被别人喜欢，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卓宇瑞觉得这个话题冒出来的有点不合时宜，但还是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没有，我小时候倒是喜欢过黄蓉，不知道算不算。”

周宣觉得自己和黄蓉差的不是一般的远，有点沮丧。

“我好像也没有很喜欢过别人，但是最近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了一个人。”周宣使出了史上最烂的招数——和自己喜欢的人说自己喜欢了一个人。

“徐楠？”

周宣想直接说不是，但是自己和卓宇瑞同进同出那么长时间，卓宇瑞早就知道他没和别的女孩子接触过了。

周宣正在犹豫，卓宇瑞已经当他默认了，脱口而出：“徐楠挺好的，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为什么？”

“老师总强调不要早恋虽然很烦，但是是真的有道理的，现在的异性相吸只是谈恋爱的很小一部分，很多东西我们现在承担不了。”

那同性相吸呢，是谈恋爱里面很大还是很小还是不存在的部分？“但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说不定你会错过很好的人呢，当你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应对一切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没有喜欢一个人的冲动了呢？”周宣慢条斯理的整理思路来反驳卓宇瑞。

卓宇瑞好像觉得他的想法很天真一样笑了一声说：“很好的人，现在应该想着让自己变得强大到足以去爱人，而不是让别人来错过。”

周宣打断他说：“这么说兄台你就是那个很好的人了？”虽然嘴上戏谑，但是周宣心里说卓宇瑞他确实是，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我一直在做很好的人啊。”卓宇瑞含笑说。

周宣看了他一眼，恍惚觉得矿洞仿佛顷刻之间就轰隆隆塌下来了，为什么要一边宣布他的失败一边诱惑他呢，他一点想不通。“我不是。”他闷闷的说。

“我说的很好的人，不是别人的标准，是我们自己的标准。”卓宇瑞说，“如果觉得自己不够好，那喜欢别人只会给别人带来负担。”

又是一套充满正能量的论调，周宣一点也不愿意听。

他只想告诉卓宇瑞他喜欢他，想扑倒他，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对他好。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委屈的扭了一下，像小娘们一样，他差点想哭。

卓宇瑞还在发表演说：“而且你说，会没有喜欢一个人的冲动，我觉得没有这回事。人都是寂寞的动物，喜欢一个人可以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原因也会制造原因去喜欢的，除非懒或者厌世。”

“你研究恋爱心理学了？”周宣蔫蔫的问，他觉得自己被泼了个透心凉。

“我有一段时间跟我妈看了偶像剧。”卓宇瑞依然没发现周宣心情的大起大落。

“……快到了洞口，注意让你的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周宣说着关了手电。

前面不远的地方果然有个瘦长的光点，卓宇瑞用力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路，扶着周宣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回到光明世界的卓宇瑞感觉洞中岁月好像过去了好几年，深绿色和枯黄色的树木和杂草都给他很奇怪的陌生感。适应了外面的温度和光度之后，就在刚刚发生的经历又突然嗖的一下飞进记忆里。

时光隧道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情绪低落的周宣并没有那么多感触，他轻轻松开卓宇瑞的手，告诉他在树木中间穿行一段路就可以到达天鹅塘，就自己在前面默默的走了。

卓宇瑞抬头看了一眼茂密的高大乔木树木，知道穿过去势必会把自己弄成一个野人，他于是把外套穿上，带好帽子做了周全的保护。

他知道自己之前说话没有照顾周宣的情绪，有一点内疚，但是又真心不想周宣真的和徐楠谈恋爱，所以没想好怎么开口安慰，只好问：“你的脚怎么样？”

周宣面无表情的说：“已经好了。”说完转身抓住一颗小树苗的树干借力往山上打打跨了一步，给卓宇瑞证明。

卓宇瑞跟着爬上去说：“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谈恋爱确实不好。”

“你说不好我就不谈了呗。”周宣没有停下脚步，很快乔木便挡去了大部分的阳光。

“……”卓宇瑞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甚至后悔不该说些反对的话，反正周宣要谈恋爱他也阻止不了，何必闹个不愉快。

“注意脚下，这时节也还是有蛇的。”周宣说完这一句就再没有说别的。心事重重的在前面给卓宇瑞移开腐木枯枝，在杂草和各色藤蔓上踩出一条路。

卓宇瑞也不说话，他从来没试过这样，因为一个人不高兴而这么不高兴。是因为他真的把周宣当好朋友，知己，铁哥们。他给自己这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