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番外——林尽

白灵也觉得赏花这种美事，都被这些俗人给败了兴。他说：“你把那花买下来送我，算当是赔礼了。”

唐子佩看他想要那花，就喊道：“那花我要了，等下我给你立个字据，你拿着字据去东街唐家要，说是唐子佩写的，就行了。”

听到有人肯买花了，那人也不打小童了。他早觉得看着这花觉得邪门了，每次都好像那婆娘的鬼魂在上面一样，巴不得早点卖掉。也不和唐子佩讨价，生怕他反悔似的，急忙把字据给立了，然后踢开小童，说：“拿来。”

小童被打的没了力气，也抱不住这花了，只能看着花被拿走，眼泪还是一直掉着。

白灵问：“这是你孩子？”

中年人点头哈腰地说：“是啊，小儿无知，公子您见笑了。”

白灵点点头，说：“他你卖吗？”指着那个小童。

中年人愣了下，问：“什么？”

白灵说：“我看你也不喜欢他，他也不想留在你身边，卖给我好了，我带着他。”然后看了那小童一眼，说：“你娘亲的花也在我这，跟着我，也算没和那花分开了。”

中年人摇头，说：“这不行啊公子，虽然他不尽孝道，但虎毒还不食子呢，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他给卖了。”

白灵不说话，看了眼唐子佩。

唐子佩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对着那男子说：“现在你一个鳏夫，带着个孩子也不方便，不如让他跟了我们，好吃好住。我这给你些钱，你还能下个聘礼，娶个妻回来操持家务。等他长大了要认你，我们也不阻拦。如此两全其美，不是最好了。”

中年人小声说：“这价钱……”

唐子佩也不含糊，说：“你开，我觉得合适就答应了。”

“那就十两，如何？”中年人有点犹豫地说。

白灵听了，说：“最多五两，这要在贩卖人口那处，就是不到一两都能买个比他不知道好多少倍的了。”

唐子佩想，你心里明白，还给的这么高的价。

中年人也觉得价钱很高了，说：“五两就五两吧，来来，我们把卖身契给写了，这人就让你带走了。以后我可不管他了，有事也别来找我。”

看这人还生怕自己的孩子回去找他的模样，白灵也说：“你记得今天说的就好，我们立据为证的，日后也不能反悔了。”

中年人看着自己就要拿到这么多钱了，好几年吃穿不愁了，乐呵呵地答道：“这是自然的，我李某人哪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

白灵不理会他，走到小童身边，问：“你叫什么？”

小童抹了抹眼泪，说：“我哪有什么姓名，不过是个无父丧母的孤儿罢了。”

白灵伸手过去，说：“起来，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小童拉着白灵的手，颤抖着站起来。

白灵说：“母姓为何？”

小童低着头说：“忘了。”

白灵把他的头抬起来，说：“看着人说话。”

小童的脸肿了大半，他看着白灵的脸，想，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越发觉得自行惭愧，又把头低了下去。

白灵问他：“我长的不好？”

小童忙摇头，说：“公子自是天人之姿。”

白灵说：“那为何不看我？”

“不敢。”小童说。

白灵拍了下他的脑袋，说：“识字？”

“母亲曾教过我几个常用的字罢了。”

“嗯。”白灵说，“以后跟着我好了，既然没了父又失了母，便跟着我姓白吧。我在这百花会上买了你，花字给男子做名不好，就叫华吧。最是繁华扰人心，名中带华，别被那繁华给欺了眼就好。”

“白华谢公子赐名。”他跪在地上，给白灵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十二章：百花纷扰 （2）

白灵把人扶起来，示意唐子佩把桃巧儿给白华。

唐子佩把花递了过去，在白灵耳边小声说：“我这可是都随了你的意了。”

白灵被他带了暗示的话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推了下他，说：“我知道。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要讲回报。”

“哎，无商不奸，我本就是那商人之子，不能做这赔本的买卖啊。”唐子佩腆着脸凑过去。

白灵不理他，对白华说：“把花捧好了，现在虽是给你捧着，可这花是我的，你要明白。”

白华说：“公子放心，我明白。”

白灵看他机灵，虽然脸都肿了，眼睛也哭得红红的，但至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心里觉得还是满意的。

说不清为什么就把他买下来了，大概是被他躺着不哭的模样给触动了。反正唐子佩有钱，就当是积德了。

给这些闹剧一折腾，他们也有点累了，只想回去休息。

回到唐家的时候，唐母看到了白华，愣了下。

白灵鞠了个躬，说道：“今日路上碰到这小童，见他被人打的浑身是伤。后来一问，原来是给人卖到了一个客栈做伙计了，那老板天天打他，还不给饭吃。我一时心软，就给买了回来，没经过您的同意就带了回来，是我失礼了，还望您见谅。”

唐母看白华十一二岁的模样，脸又红又肿，看着也心疼了，说：“你这是哪里的话，这孩子，还只有十一二岁吧。子佩这年岁的时候，就知道读书吃饭，从没受过一点苦，这孩子却遭了这等的难。我们家里富裕，不差养个人的，快去给这孩子弄点吃的去。等下再去好好洗洗，换身衣服。”

白灵感谢道：“夫人慈悲。我等下带他去整理下，不用劳烦别人了。”

唐母说：“你这是见外了，哪里会劳烦。”

唐子佩看着唐母和白灵客气个没完没了了，插话道：“你们俩等下再客气，我这都要饿死了，先吃饭先吃饭。”

唐母轻轻打了唐子佩一下，道：“就记得吃了。”然后就让人去上菜，准备开饭，

白华看着唐母给唐子佩夹菜，默默地吃着。

面前的碗里忽然出现了块猪肉，白华抬头看了眼给他夹菜的人。

白灵正在往嘴里送饭，并没有看白华。吞下一口饭，他说：“看什么，吃饭。这么瘦怎么干活。”

白华往嘴里大口的扒饭，眼泪都掉在了饭里。

唐母看他这样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唐子佩笑了笑，看着白灵，指着那盘肉，说：“给我也来一块。”

白灵不理他，继续吃饭。唐子佩被无视了，也不在乎，说：“哎哎，人还是小点有人疼啊。”

周围候着的下人们听了他的话都笑了。

唐母嗔道：“你还嫌别人不够疼你呢。”

唐父从门口进来，唐母放下碗筷，接过他的外衣。

白灵起身要去迎接，唐父说：“你坐着，我们家里没有这么多俗礼。”

唐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平时家里的外戚都不住一起，吃饭也就自家的几个人。饿了就先吃，也不用等谁。

白灵第一次还感到惊讶，后来也就习惯了。只是要是有正式的客人来了，这些礼仪还是要被拾起的。

唐子佩把白灵当自家人，不拘小节，唐家人也就不弄这些台面上的东西了，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可虽然人家是这么对你的，你却不能真把自家给当成人家的家里人，没了规矩。

唐父唐母看白灵从不失礼，心里也很喜欢。

唐父看见白华，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孩呢？”

白华刚见到唐父，就拘谨地站在一旁了。他出声道：“我叫白华，是公子把我救回来的。”

唐父笑道：“白灵什么时候有了这捡人的习惯呢。”

白灵听出唐父没有责怪的意思，还带着开玩笑的调调，说：“是我失礼了，未曾告知您和夫人。“

唐父说：“子佩都同意了，不就是等于告知我们了。这点小事，哪用得着特意来告诉我们的。”

随便带个外人回来在哪都不会是小事，唐父这么说，只是客套罢了。

白灵也不和他再客气下去，说：“蒙您厚爱了，我这小弟要在这打扰一段时间了。”

唐父挥挥手表示随意。

白华却在听到那声“小弟”的时候，眼睛盯着白灵一眨不眨的。

白灵问他：“吃饱了。”

他点点头，想了下，又摇摇头。看着自己又空了的碗，白华的脸红了起来。

白灵说：“不要吃太多了，以后还能吃，撑到不是什么好事。”

白华看着桌上的菜还想吃，他好久没能正正经经地吃上一顿饭了，更别提是这么丰盛的菜色。可是白灵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再吃下去。

白灵也起身告辞，说：“我给他去整理下，平时跟着我睡就好了。”

唐母说：“房间还是有的，和你住也不方便，我再让下人去整理个出来就好了。”

唐子佩也和道：“是啊，你也许晚上要做点什么事，看看书之类的，有个人在旁边，总是不自在的。”

白灵看他这样子，带了点狡黠地说：“不会，也许晚上他刚好还能照顾下我。”

唐子佩想，你都这么大了还要个孩子照顾？你让他给照顾了，还怎么照顾我，说：“他都十二了，肯定也不想和你一起。”

白华小声说：“我想和公子一起住。”

唐母想到白华可能人生地不熟的，心里依赖白灵，也就说：“你想和白灵一起，就一起吧，也好照应下。”

白灵对着一边的丫鬟说：“麻烦姑娘去给他找身换洗的衣服了，再让小哥弄点水来我房里。”

丫鬟做了个福，说：“公子稍等。”

白灵把白华带到了房里，这时热水也给抬了进来。

白灵说：“把衣服脱了，自己进去洗洗，小心着伤口。”

白华点点头，看见白灵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白灵也就那么冷淡地看着，他觉得自己似乎矫情了，就三下五除二地脱完洗了起来。

身上伤口有点多，白华刚碰到水抖了下。然后慢慢习惯了，也就舒服了。

白灵看见他干巴巴的身子，又带了一堆新的旧的伤，去一边的格子找了下，拿出瓶伤药。唐家为了防止客人不小心擦伤之类，都会在一旁柜子的抽屉里放些跌打酒。

白灵说：“出来吧，水都凉了，我给你上下药。”

白华随便擦了下身子，披着刚拿到的外衣走到白灵床边。

白灵让他躺下，然后就着伤口涂起来，说：“痛就忍着点。”

白华说：“不痛。”

白灵看他咬着嘴，忍着的模样，放轻了力道。

白华感到白灵的动作轻了不少，说：“公子，我真的不痛。”

白灵“嗯”了声，依旧这么轻轻地涂着。

第十三章：百花纷扰 （3）

给白华涂好了伤口，白灵让他躺进去些，说：“睡吧。”

白华把身子挪动了下，小声地叫到：“公子。”白灵帮他盖上被子，说：“睡了。”

桃巧儿被放在窗旁，月色朦胧，投下了一道深深的影子，竟似一张人脸，面上含了悲切，又被这桃树困住，挣脱不开。

白灵睁开了眼睛，朝窗边看去。那影子颤抖了下，慢慢藏了起来。桃巧儿的影子又成了平时的模样，粉色的花朵怒放着。

白灵又闭上了眼睛。

早上醒来的时候，白华正站在他床头，捧着他的衣服，说：“公子更衣吗？”

白灵把头发随意地绾起，说：“把衣服给我就好了，你去找唐子佩，让他给你找个先生，读点书。”

白华睁大了眼睛，说：“我……我去读书吗？”

白灵套上衣服，白华把拧好的面巾递给他。白灵擦了脸，不理会白华伸过来接面巾的手，说：“你不去读书要去给人家种田吗？就你这身板，也要有人要才行。”

白华从没想过自己能读书，又欣喜又紧张，手都不知道怎么放，说：“我们要一直住在这吗？”

白灵把水泼到院子里，说：“能住一天是一天，有白食干嘛不吃。”

白华没想到白灵也有厚脸皮的时候，带了点少年人的轻快语调，说：“公子你这是骗吃骗喝，非君子所为。”

白灵说：“谁说我是君子了，君子还经常靠人救济活着，更何况我这不是君子。”

白华点点头，说：“小人当道。”

白灵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有饭吃有榻卧就好了，你这点力量，还叹什么小人当道。”

白华毕竟还是个孩子，从小又被他娘亲教了些圣人的言论，自是还怀着一腔的报国热血，他说：“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

“不要吃饭了？要吃饭就少说话。”白灵道。

白华被他给堵了话，又不能顶嘴，脸气得涨红。

唐子佩从门口进来，看见了这一幕，说：“白兄好雅兴，大清早的起来欺负个小童。”

白灵说：“不及牧之空闲，这么早就来看我欺负人了。”

唐子佩哈哈一笑，说：“一起去吃饭？”

白灵点了点头，跟着他朝食厢走去。这里的大户人家吃饭，都要到一个专门的房间，这房间就被叫做食厢。

白华不情不愿地跟在白灵后面，唐子佩看他的样子，说：“精神了不少啊，除了脸还肿着，模样倒也还好，就是不够结实。”

白灵说：“你当是在挑壮丁吗。过几日给他找个先生，教他读点书。”

唐子佩打开扇子，朝白灵一笑，说：“请先生不如惜取眼前人。”

白灵说：“你教？”唐子佩问：“有何不可？”

白灵跨进食厢，说：“吝啬之徒。”

食厢里就一小奴侯着，唐子佩让他退下。唐母上了年纪，便开始只在自己房里吃晨饭。

唐子佩上前搂住白灵的肩，说：“我这是节俭，你这世外之人，不懂民生疾苦啊。”然后侧头亲了白灵的脸。

白灵拉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唐子佩愣了下，推开他，说：“大庭广众之下，色胆包天。”

白灵擦了下嘴，朝桌子走去。

唐子佩忽又伸手拉住他，按住他的头，狠狠亲了下，说：“美人如玉。”

白灵感觉面上有些烫，慌乱地推开唐子佩，说：“饿死了。”

白华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白灵对着他说：“嘴张这么大，吃空气？”

白华忙闭上嘴，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唐子佩给白灵夹菜，白灵忙着吃菜，白华看没人要和自己解释的样子，也就乖乖地坐下吃饭了。

唐子佩问白灵：“你那花认主没？”

白灵说：“你要？”

唐子佩摇头，说：“本来就是你的，我要来做什么。只是那花看着总让人不放心，要不扔了算了，我给你弄盆大的。”

大的就是桃树了，到处都能弄到，他又不是傻子。他说：“不用，那花有点小问题，不解决了先就认主，会被那花给害了。”

唐子佩道：“我就说那花不对劲，你要怎么做？”

白灵看向白华。白华抿着嘴，不说话。白灵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