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雨停时——上官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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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补考到来的前一个礼拜大概可以说是魏丞胤一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了。

从早上开始就期待着下课时间的到来，夏晏青总是一分不差地在放学后五分钟后到魏丞胤班上来，夏晏青所散发出的氛围每每总让他对于眼前的这么人有更深一层的好奇。

那天明禹所说的话魏丞胤一直都放在心上，但是他却总是憋在心里不敢去求证，毕竟夏晏青和她之间还是有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感。

不过这也难怪了，他们俩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关系，除去课后辅导的相处的话，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不知怎地魏丞胤的心就沉重得让他难受极了。

所以这应该算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原本在知道那个站在窗边的人就是夏晏青之后，他以为自己心中的情感应该会有什么改变才是。毕竟夏晏青是个男生，并不是魏丞胤一般会作为恋爱对象的性别。

只是在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对于夏晏青的憧憬和倾心却一点都没有减少，所以这就代表了……？

「唉……」

被这样纠葛难解的问题缠住，这天晚上魏丞胤抱着棉被辗转难眠。

「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样唉声叹气要我怎么睡啊？」明禹一头乱发无奈地坐起，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疲累。

「喂，你说……男生喜欢上男生的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魏丞胤一席话让明禹一下掉下床，然后他很快地爬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好像还在作梦，居然梦到你说你喜欢男生。」

「你没有听错啦，只是我真的是喜欢他吗……」魏丞胤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茫然地说：「明知道他是个男生，我还是每天都期待可以看到他，可以和他说上一句话，最好可以看见他对我笑……」

说着说着，魏丞胤就好像看见了那天夏晏青对着他笑的画面，让他在黑暗中也不禁跟着漾出笑容。

「呃……虽然很想说不是，但是你这个样子根本就是恋爱中的人了嘛。」

第一次听到魏丞胤说这种话让明禹非常惊讶。

他从高中一入学就跟魏丞胤同寝室到现在，他还从没听过魏丞胤说出类似的话呢。虽然魏丞胤非常受女孩子的欢迎及爱慕，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恋爱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原来他是个同性恋啊……

「原来你喜欢男生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呢……」明禹的声音有些害怕，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可能也在魏丞胤守备范围内，还曾经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呢。

大概是听出了明禹的恐惧，魏丞胤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喜欢男生，只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刚好是个男生！在我知道他是谁之前就喜欢他了好嘛！」

「喔，所以那个夏晏青就是每天都在窗户旁边看我们练习的那个人罗？」

「你怎么知道？」魏丞胤非常惊讶，他没有想到除了自己以外也有人注意到夏晏青。

「每次练习你都要往那里看十几次，谁不知道那里有个人啊！然后那次你又突然问夏晏青的名字，这不就很好猜了吗？不过我还蛮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夏晏青的？」

魏丞胤歪歪头，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那，你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喜欢他很奇怪吗？我喜欢他对他是会造成困扰的吧？」

一连串的问题让明禹不禁苦笑。

这个人……不爱则已，一旦爱上了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真是可爱哪！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其实这也不是很少见……至于会不会造成困扰，你又没有问过对方的意思你又怎么会知道呢？要知道，随便乱猜别人的心意是最要不得的。」

「你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三更半夜的恋爱讲座到这里差不多算结束了，魏丞胤内心的疑虑消失了不少，明禹也终于得以安静舒服地睡他的大头觉，幸好房中的黑暗让他忽略了魏丞胤眼中闪闪发亮的崇拜。

一个礼拜对于魏丞胤来说很快就过去了，而他在补考中也拿到了六十五这样始无前例的高分，拿到考卷时他的手都在颤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张奎昊也大力称赞他的努力。

「明禹！明禹你看我的考卷！」

明禹依言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先是瞪大眼睛，然后便慎重地拍魏丞胤的肩膀道：

「阿胤……身为你的朋友，我必须告诉你……作弊是不好的。」

「去你的！」魏丞胤往明禹头巴下去。

下课的钟声一打魏丞胤就像风一般卷出教室，直奔夏晏青所在的班级。

「咦，魏丞胤？你要找谁？」

不理向他搭话的人，魏丞胤先是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夏晏青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书。

夏晏青果真是个很特别的人。下课时间教室内闹烘烘的，他的周围却散发出安详平和的气氛，好像他并不存在于这样的空间似的。

找到夏晏青之后魏丞胤便直直往他的方向走过去，夏晏青则是直到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人才发现整个班上都因为魏丞胤突兀的举动而安静下来。

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魏丞胤，夏晏青一下子还无法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不是……」

啪地一声把考卷放在夏晏青桌上，魏丞胤内心很是紧张，夏晏青则是顺着低头看像桌上那张薄薄的纸。

「啊……你考过补考了呢，恭喜你。」夏晏青对魏丞胤微笑，看得出是真的很为魏丞胤开心。

「我要谢谢你，因为你我才可以考到这么好的成绩。」

「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其实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不过只是帮了点小忙……」

「那个……」魏丞胤突兀地打断夏晏青的话。

夏晏青直视魏丞胤的眼睛，等待他接下来的话，魏丞胤则是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鼓起他全部的勇气开口：

「我想要和你做朋友！」

「呿！」

此话一出在后头偷听的人们全都没趣地泄了气各自散开。

还以为他这么慎重是要说什么呢，原来只是要跟他做朋友……话说直到现在他们才注意到班上有这个人呢，以前怎么好像都没有什么印象？

没有理会后头细碎的骚动，魏丞胤只是紧张地看着夏晏青。

夏晏青也同样惊讶地看着魏丞胤。

眼前这个憨直到几乎不可思议的人是夏晏青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战战兢兢只是为了想要和自己作朋友？

「……好。」夏晏青几乎没有多加考虑答应的话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然后他便看见，眼前的人大大地笑开了。

第二章

场景是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头，从窗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出房间非常杂乱，堆满了成堆空的并且开始发出异味的酒瓶和铝罐。

原本这只是个静止的画面，但是突然沙发上有东西在动。原来沙发上睡了个中年男子，他醒来之后大大打了个呵欠，动手把桌上的酒瓶一个个翻过来又翻过去。

很显然地他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因为下一秒他便醉醺醺地开始扯开喉咙大吼：

「阿青！阿青你在哪里给我死出来！我的酒没了！阿青！」

随着大吼声响起的是酒瓶被砸破的声音，因为找不到儿子，生气的男人便开始把桌上地上的酒瓶往墙壁上砸。

公寓的门外有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年仅十岁的他身形异常瘦小，瘦弱的手脚上全是瘀伤和挫伤。他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脏污，甚至有地方破损后被用笨拙的手法缝补。

夏晏青背靠着门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默默听着里头传来玻璃破掉的声音和他父亲的怒吼声。他慢慢地将脸埋进臂弯中，薄弱的身子忍不住簌簌发抖。

他不敢进去。

因为酒没了所以他的父亲正在发火，酒瘾成性的父亲要是没酒喝就会打他，可是要是给他酒，父亲喝醉了还是会打他。

最好的方法是给他酒，让他喝到醉倒在沙发上。但是现在他们连吃饭的钱都几乎要没有了，夏晏青又能去哪里生出买酒的钱呢？

他的母亲为了养这个家而在工厂里头作长工，一个月都不见可以回来几次，只能一个月给夏晏青少少的钱，让他们勉强可以吃饱。

要不是母亲每个月都会先把公寓的租金付清，他们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现在他就必须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还要想办法另外捡破烂赚钱来供应父亲额外的酒钱。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声音夏晏青抬头，发现是住在同一层公寓的邻居家的儿子。

认出坐在地上的是这加的孩子，正在念大学的张奎昊先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坐在走廊地上的夏晏青，然后在听到门后传来的怒吼声之后他便露出理解的神情。

「你还没吃饭吧？来，到我家吃饭吧。」张奎昊友善地对夏晏青说道。

看着眼前人向自己伸出的手，夏晏青犹豫了很久。

他不是不知道邻居对他们家的看法。每当他坐在门口躲避父亲，经过的邻居都会用怜悯的眼神看他，但是没有人愿意走上前。

眼前这个人似乎是个好人，夏晏青不希望让这个人看到他的惨况。但是最后他还是不敌饥饿的肚子，向张奎昊伸出自己细瘦的小手……

「我叫张奎昊，你叫什么名字？」

「……夏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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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

第二天早上魏丞胤连自己的教室都不进就先跑去找夏晏青，而后者看起来有些错愕，或许是因为从没有人在早上和他打招呼，他甚至左右张望了一会确定魏丞胤是在跟他说话。

「……早安。」

抿唇朝他笑了笑，夏晏青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苍白，几乎是毫无血色。

「你还好吧？脸色很苍白欸，有没有吃早餐啊？」

或许是他多管闲事的天性使然，魏丞胤一屁股坐在夏晏青前面的椅子上一脸担心地开始问东问西，完全不管那是谁的位置。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那怎么行！」魏丞胤大惊失色。

因为有很高的运动量，所以魏丞胤三餐都吃得很多。

事实上魏丞胤每个月大部分的支出都是在食物上面，所以当他听到夏晏青说他不吃早餐时简直要吓死了。

「快把这个吃掉！」

魏丞胤从手上的塑胶袋里头掏出一个三明治放在夏晏青的桌上，夏晏青面有难色地看着这个躺在他的桌上油腻腻又份量十足的三明治。

「呃……你不用这么客气，我通常早上没什么胃口……」

「那可不行！早上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的，难怪你总是没什么精神。就算是不住宿舍是通勤，也不可以因为赶时间就不吃早餐啊，三餐要准时吃……」

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听来的八卦说溜嘴，魏丞胤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

只是夏晏青完全没有反应，也没有发现魏丞胤的心虚，他只是缓慢地拿起那个厚鼓鼓的三明治，表情艰难地慢慢啃。

看他吃得这么痛苦让魏丞胤觉得很好笑，他们俩就这样面对面一边说笑一边吃完各自的早餐。

说是说笑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魏丞胤在说，夏晏青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微笑以对或是回上一两句。

虽然夏晏青对他还是保有一定的距离感，但是魏丞胤并不气馁。

不管早上还是中午，甚至只有下课的十分钟他都往一班跑，自己班上的人反而不常看到魏丞胤的人，明白缘由的只有明禹，但面对众人的疑惑他却什么也没说。

「对了，老师说我教你数学好像成果不错，所以要我每星期抽出一两天继续教你……你星期二和四都不用练习吧？就那两天放学留下来可以吗？」

这天中午夏晏青突然这么对魏丞胤说，这时的魏丞胤正努力地解决他的中餐，那份量多到夏晏青光是用看的就觉得很撑了。

「喔，好啊！当然可以！」

这对魏丞胤来说当然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消息，赶紧开心的满口答应。

「嗯，那么我们今天就可以开始了。」

「你还蛮清楚球队的练习时间的嘛，你有在看我们练习吗？」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魏丞胤旁敲侧击想要求证夏晏青就是那个一直都在窗边看他们练习的人。

虽然不用问也差不多可以肯定就是他，但是魏丞胤就是想要听夏晏青亲口说。

「啊，对啊。只是我都是在这里看……」

魏丞胤还来不及高兴，夏晏青的声音越来越小，魏丞胤随着他的视线往教室外看，张奎昊就站在外头往教室里头张望，站在附近的学生则是向他搭话，像是要问他有什么事。

「对不起，我离开一下。」

刷地一下站起来，夏晏青抛下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张奎昊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破了个洞一般，让他感觉若有所失。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只要张奎昊出现，夏晏青二话不说就会丢下他跑去跟张奎昊说话。

据说夏晏青是班上的数学助教，所以张奎昊会找他是很平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看他们两个站在那里，他俩的附近就会形成一种旁人难以接近的氛围。

这或许是为什么魏丞胤从来不在他们两个说话时靠近，而是只是远远地看着。

他只是看着夏晏青背影，和张奎昊笑容。

魏丞胤不想去想像，面对张奎昊时的夏晏青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感觉？魏丞胤想不出个缘由。

在夏晏青回来以前魏丞胤就从后门离开了。

那两人相处的画面一直在他的脑袋理头萦绕不去，导致魏丞胤又是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整天，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是放学时间了，夏晏青正站在他的面前。

「你该不会是一整天都在发呆吧？」夏晏青的语气隐隐带着笑意。

「……」

无言地搔搔头站起来，魏丞胤只是傻傻地向夏晏青笑几声，然后自动自发地开始搬椅子。

不得不说，经过这几次的课后辅导让魏丞胤的数学能力大大进步，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夏晏青的教法好，现在魏丞胤已经可以自行解出大部分的题目了。

「夏晏青，这里我不太懂……我是不是应该要先把这个未知数解开？」魏丞胤一边说眼睛一边死死盯着他的习题本，但是等了老半天都没有等到对面的人的回答。

「……夏晏青？」魏丞胤抬起头，夏晏青正一手撑着头，倚在窗边往窗外看，像是在发呆。

不过很快地他便发现夏晏青并不是在发呆，因为他的视线正专注地追逐着某个事物。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发现他盯着看着是一群在篮球场上运动的人们。

仔细一看，原来是学校里头那些年纪较轻的男老师们正在打篮球。而只要随便一扫视，便可以看见在里头最为活跃的就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张奎昊。

场边还有一小群加油的女生们，可以看出其中还有不少是魏丞胤和夏晏青班上的女生。

只见张奎昊帅气地一个闪身躲开眼前的守备，站在三分线上轻轻一跃，篮球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精准地穿过篮框落到地上。

尽管听不到，仍然可以看出下面的人群发出不小的欢呼声，和张奎昊同队的老师们纷纷冲上前赞许地拍拍他的肩，笑笑闹闹地继续下一回合。

魏丞胤把视线落回夏晏青的身上。

只见夏晏青依然盯着张奎昊看，唇边泄漏出的是无比温柔的笑容，他的眼神也满溢着柔情……

魏丞胤又感觉到他的心脏重重地震动了。

在那同时他也清楚地感觉到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