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倒让我想到隔些时日桂花院就要举行每年一回的夜宴,又有好几个新角儿要拍卖初夜,我定要去喊价才行!」
「随你罢!」华子昊与华子然不懂龙阳之癖有何趣味,也就懒得再与华子景抬杠,两人同时摇摇头,默默喝起茶来。
「不过,」饮尽了茶,华子昊抿嘴沉思:「我们未来如欲起事,崇彪应会是个障碍。」
「是啊,大哥。」华子然将新沏好的茶倒入华子昊杯里:「看样子,得想个办法先将他除掉才行。」
华子昊甚有同感地点头,捧起茶,心头开始盘算各种千奇百怪的诡计。
第十六章
时隔多日,华子舟早朝结束后坐于御书房案前阅奏章;几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富足,罕有是非,边疆亦无忧无扰,日
子安宁,奏章数量也就不多,大部份是些描述国库现况或各境农作物产量的统计报告。翻至最后一本奏章,是皇城南
侧守卫军将领池天原所撰,内容如下:
近日,西侧军营传来消息,道皇上因选妃入宫,需增添额外开支,故有意删减军帑。恕微臣多言,今崇正王朝虽无外
敌内乱,但军官士兵乃扞卫国家之忠臣,以身护君、以命守国,不应随意删减军帑,若缺体恤,恐将导致军心涣散不
安,请皇上慎思。
读后,华子舟眉头纠结成团,心里头满是不解,于是遣人唤崇彪前来。崇彪正于广场操练士兵,听得皇帝要见他,便
将执务暂交予张强处理;当下一身戎装未换,火速赶至御书房,见华子舟正自案前起身。
「微臣叩见皇上。」崇彪半跪于地,拱手作揖。「皇上突然召见,不知有何急事?」
「平身。」华子舟拿起池天原写的奏章,递给崇彪:「你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崇彪疑惑地接过奏章,阅毕后百般不解,抬头问:「皇上,您何时曾下过旨,说要减军帑?」
华子舟摇摇头:「朕从未想过要减军帑,不知池将领怎会奏此一章。皇城东南西北四将领全归你管,所以才唤你来询
问,但看来你也不明白。」
「臣确实不明白。」崇彪将奏章放回桌上:「请皇上见谅,臣立刻回军营审慎调查来龙去脉。」
「嗯,但朕印象中,池将领个性耿直谨慎,不像会胡乱说话。奏章里写到消息是由西侧营传来,会否是有人误传音讯
?」
「西侧?」崇彪皱了皱眉,忆起张强与华子景交头接耳一幕,于是道:「皇上,西侧将领是张强,前些日子,臣曾撞
见他与三王爷叽哩咕噜咬耳朵,鬼鬼祟祟,不知盘算些什么。」
「你是说这事情与三兄长有关?」
「无凭无据,臣不敢妄下定论,亦不排除可能性。但皇上您也晓得,三王爷于皇城内恶名昭彰,甚好挑拨离间,馥嫔
前年才因他栽赃嫁祸说偷了秀嫔房里先皇御赐的七色花瓶而被关入冷宫,半载后发觉花瓶儿是他与宫女合伙藏起来恶
作剧,馥嫔始得清白。」
「朕记得此事。」华子舟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再道:「这样罢,你代朕回军营了解情况。切记按兵不动,即便发现真
与三兄长有关,也勿擅自行动,须与朕讨论过方可决定下一步。」
「微臣遵命。」
崇彪退下后,刻不容缓返回军营,操练已结束。询问之下,知晓张强已回御卫院,于是他又行至御卫院,直闯入张强
房中。突见崇彪横冲直撞而来,张强惊得脸色大变,原本拿在手上的木盒跌落,散出一地金元宝。
张强忙蹲下捡拾,崇彪过来按住他的手,以凌厉眼神质问:「这些黄金哪儿来的?」
「崇将军,这、这是我私人物品,不需向您报告吧?」尽管嘴上如此说道,张强眼里已有掩不住的惧色。
崇彪冷冷问道:「难不成是三王爷予你的?」
张强震了震,流露出真相被拆穿的困窘,可他还不愿承认,支吾道:「崇将军,您别含血喷人,没这回事儿!」
「我要是含血喷人,你就是空穴来风!」崇彪愠道:「南营池将领今个儿奏了一章予皇上,说西侧传来皇上欲减军帑
的消息,西营由你管辖,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情!」张强挥手欲否认:「池将领自个儿胡扯八道,还牵连到我身上来,莫名其妙!」
「若然如此,我现在立刻找池将领前来与你对质,要是你说谎,就当场判你死罪,推出去砍头!」崇彪甩下狠话,转
身就要出去。听到「砍头」二字,张强作贼心虚,一慌,不顾地上黄金尚未捡完即冲前去拉住崇彪。
「崇将军,等等、等等。」不知是腿软或求情,张强猛地一跪,道:「我招来就是,减军帑的消息是从三王爷那儿听
来的,他说是亲耳听皇上讲的。我一听不得了,总以为正德皇帝声名良好、治国有道,未料私下竟想如此剥削臣子,
怎叫人服?三王爷又予我黄金,要我发给营内士兵,算是他私人给的补偿。」
果然是华子景暗中搞的鬼!不仅造谣破坏皇上清誉,还特地为他自己做了人情,这下皇上成了剥削臣子的坏人,而他
成为体恤臣子的好人。
崇彪怒在心里,表面却不动声色,只道:「皇上从未下过任何扣减军帑的旨意,你于背后造谣,可知犯了毁谤皇誉之
罪?」
「崇将军,我真是听三王爷说的!」见崇彪寒着脸,张强开始发起抖来:「求您原谅我粗心大意,未先查证就一个劲
儿地相信。」
「看在你诚心认错,且先原谅你。」崇彪语气威严地道:「你得再去向其他人解释清楚,根本没减军帑这回事儿!」
「是、是,我这就去做,谢谢崇将军大人有大量!」说着说着,张强竟磕起头来,崇彪不再理他,兀自走了出去。或
许是满腔怒意,脑袋里全想着别的事,崇彪离开时未曾注意到小厮官桂子儿偷摸摸藏在门外,将方才的对话全听了去
。
这桂子儿是华子昊身边亲信,原是要藉减军帑之事来找张强商量联合违抗皇上之事,听见崇彪责问出造谣源头是华子
景,知道张强这条路已行不通,忙转回头去向华子昊通风报信。
第十七章
确认一切真是华子景刻意造谣惹是非后,崇彪第一时间返回禀报予华子舟知晓,华子舟沉默地听完事情始末,心头烦
乱起来,不停思忖该如何处理,却又难于须臾之间做出决定。
「皇上,若不及早惩罚三王爷,恐怕未来行动会愈演愈遽,甚而一发不可收拾。」崇彪见华子舟尚在犹豫,便提出建
言,想为他起个头。
然而华子舟语重心长地叹口气,万般无奈地道:「三王爷毕竟是朕的兄长,虽凭空造谣已非首次,最多仍仅能多加劝
诫盼其自律,若然将他以此入罪,难免有失伦理与枉顾手足之情。」
「要于此时顾手足之情,可能未来就失了王位。」崇彪摇头表示不赞同华子舟的消极想法:「皇上,即使亲如手足也
该彼此尊重,胡乱散播谣言乃小人行径,理当唾弃。再说,他背地里中伤您,不也未顾及手足情义吗?」
这么一说,华子舟沉吟起来,崇彪所言极有道理,华子景此番做法既不光采,也伤感情——虽然他不晓得自己与这些
兄长之间是否还有所谓的感情,但以一国之尊,总不能老缩着头挨骂,雅量归雅量,该反击时仍不该手软。
「好,这就去找三王爷谈谈。」华子舟顿了顿,转头对崇彪道:「你陪朕去,好吗?」
崇彪立时对华子舟作个揖,大是欣喜:「臣原本就想陪同皇上前去,请让臣守候在侧!」
「但为了给三王爷留些情面,就由朕前去见他罢。」华子舟向窗外望了一眼,道:「此时他应会在蓝玉阁里吃茶休憩
,咱们往御秀院去。」
「是。」
随一声皇上驾到,华子舟踏入御秀院里,崇彪跟随其后,途中行经前院,众多女子皆低头示礼。步过荷花池旁的回廊
,恰逢苏蕙兰端着盘核桃果子走来,见到皇上,忙跪下行礼,娇声道:「蕙妃叩见皇上。」
「免礼。」华子舟稍于苏蕙兰身前伫足,问:「近来可好?」
「托皇上鸿福,蕙妃过得极好。」苏蕙兰低着头回答:「家人亦已收到皇上赏赐,喜不胜收。」
「欢喜就好。」
华子舟点点头,淡淡一笑,又继续往前走,崇彪再跟上,却被人从身后拉了一把,转过头,苏蕙兰笑盈盈地把核桃果
子端到他面前,柔声说:「崇将军,吃颗甜果子吧?」
对苏蕙兰的善意,崇彪有些摸不着头绪,傻愣了一会儿才抓着头道:「不了,我在执勤中。」
「只是啖个甜果子,不碍事的。」苏蕙兰以纤纤秀指拈起一颗核桃,递到崇彪面前:「蕙妃多谢将军护卫皇上龙体圣
安。」
听得是想答谢他护卫之责,崇彪松口气,放心一笑:「哪里,我是善尽职守罢了,能守护皇上可是份荣幸呢!」
「既然如此,您就吃了这果子,当收下蕙妃的谢意。」苏蕙兰将核桃拿到崇彪嘴边,似乎有意要喂予他吃;崇彪本能
地缩了缩头,自个儿拿过核桃来吃下,而后拱手作揖道:「谢谢蕙妃。」
这边互相道谢的情节正在上演,那端华子舟走着走着,身后突然没了脚步声,回头就见崇彪杵在苏蕙兰前,同她有说
有笑地气氛甚是欢乐,看入眼里竟有几分暧昧,心头倒生出几许醋味,不耐烦起来。
「崇彪,」华子舟板着脸催促:「还不快点跟上!」
语气里的不悦震得崇彪立时收起笑容奔回皇上身边,羞愧歉疚堆了满怀,憾道:「臣一时疏忽,请皇上原谅。」
然华子舟只哼了声就转身迈开步伐,崇彪紧跟其后,肚子里对自己又骂又咒,什么事不好做,居然让皇上生气,真是
罪该万死!
第十八章
进到蓝玉阁,华子景与孟嫔母子俩正于房内窗旁一边沏茶、一边嗑瓜子聊天,见皇上来了,慢条斯理地走上前行礼。
一句「平身」之后,华子舟先请孟嫔暂离,起先孟嫔不甚悦服,执意欲留,直到华子舟板起脸来威赫,她才不情不愿
地离去。
「皇上,今日特地前来,所为何事?」华子景以手势请华子舟坐下,神态悠哉游哉,崇彪看在眼里,甚为愠怒。
「皇兄,是这样的,今日皇城南侧守卫军将领池天原奏上一书,禀说西营传出朕欲减军晌之讯,朕有些不明白,于是
派人前往询探原因,经张强将领一说,才知消息根源于三皇兄,为免误会,朕即刻前来向您了解来龙去脉。」
「真有此事?」华子景仍在装傻,一派自然地冲起茶来。
「三皇兄,请您别再打迷糊仗,真相如何,我们都心知肚明。」
「皇上认为是我在背后造谣,横生是非?」
「难道不是吗?」
「笑话!」华子景将茶壶重重放至案上,大笑几声后,对华子舟怒目相向:「就算你是皇上,也不可含血喷人!」
「皇兄,朕无意冒犯。」华子舟冷静且严肃地道:「但即使您贵为三王爷,亦不可空穴来风。」
「什么?」华子景恼羞成怒,唯忌惮不敢与皇上冲突,只好迁怒旁人,转而伸手直指崇彪大骂:「说,是不是你搞的
鬼?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与张将领谈话时被你瞧见,你就藉题发挥,诬陷好人!」
「三王爷,」崇彪道:「臣字字句句皆从张将领口中听来,同时亲眼见过您给他的黄金,一切有凭有据,不知藉题发
挥从何而来?」
一番话堵得华子景哑口无言,顿时明白崇彪并非省油的灯,故不再与他争吵,重新将锚头对准华子舟:「皇上,我可
是三王爷,再怎么说都与你同为先皇子嗣,莫非你信个外人的话也不信我?」
华子舟叹口气,冷冷应道:「坦白说,朕宁可相信崇彪所言,也不相信皇兄。」他望了崇彪一眼,又转过头来直视华
子景:「您与大皇兄、二皇兄从来未支持过朕登基之事,甚至为此心怀怨恨,朕心里都明白,所以兄长们时不时的冷
言相讥,朕也都由着你们,不多计较。但造谣之事,涉及君王清誉事小,动摇军心事大,万一突遭外侮来袭,军兵们
全无心保护皇城,恐怕你我皆难逃一死,不可不慎。」
「你说够了没?」华子景渐渐显得不耐烦:「反正你现在咬定是我做的就对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崇彪见华子景执迷不悟,于是踏前一步道:「三王爷,请您对皇上尊重些。」
「尊重?轮到你来教训我了?哎哟哟,真是反了!」华子景夸张地挥舞双手:「罢了,反正皇上最大,哥哥算什么?
想加任何罪名或惩罚在我身上,都随便你们,当是上天不长眼、先皇又瞎了眼,让你这狗人当上个狗皇帝,六亲不认
!」
「三王爷,你!」
「崇彪,不可无礼。」华子舟向崇彪使了个眼色,而后转头继续对华子景说:「三皇兄,今日来并非要怪罪于谁,只
想给个提醒,既然我们生为手手足,理当相互亲爱,而非相互侵害。」
「提醒个屁!」华子景拍桌而起,破口大骂:「当皇帝,了不起!要杀要剐,随便你!」
「不,三皇兄,你误会了……」
华子舟想安抚华子景,却忽然间有一身影自门口冲来,伴随惊声尖叫,狠狠刺进华子舟与崇彪耳里。仔细一瞧,才看
清楚闯进屋里的正是方才离去的孟嫔。她一口气奔到华子舟跟前,厉声斥骂:「华子舟,你这不伦不类的狗皇帝,夺
我儿王位也罢,竟还想妄加罪名、置他于死地!」
突如其来的指控令华子舟愣了愣,道:「孟嫔,你误会了,朕并未要判三皇兄任何罪名,只是……」
「只是什么?冤枉好人吗?你这披着狗皮的混帐皇帝,假仁假义,可怜天底下百姓全被蒙骗,真以为你是圣主明君,
谁知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
「孟嫔娘娘,此话未免太过火了。」崇彪忍不住插口说话,反令孟嫔火上加火,一把拽过悬在墙上当装饰的古剑,拿
起来就要往自己身上砍,同时又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嗥。
「天呐!我们母子俩遭先皇遗弃已经够可怜的,为何还要承受此等冤屈?难道我们吃的苦还不够多吗?今日皇上威逼
我儿,孟嫔誓要以死相抵,不让皇位上胡吠的狗杂碎得逞!」
「孟嫔,有话好好说,万不可做傻事!」华子舟想上前阻挡,哪知孟嫔失心疯也似地竟将剑高举过头,一把朝他砍下
;幸而崇彪眼明手快,箭步上前以身相挡,护住皇上的命,右手臂却给削中一刀,当场血流如柱。
孟嫔还不罢休,丢了剑,站上椅子,将披巾系上梁柱就要自缢,哭天喊地的吵闹声传遍御秀院,人人皆凑过来看究竟
出了什么状况。这一吵,闹到皇太后与太皇太后那儿去,两老听说孟嫔在蓝玉阁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连忙相偕赶到,
只见华子舟面色煞白地按着崇彪右手,一身衣服染满逐渐转褐的鲜血,旁的婢女们与其他嫔妃忙着劝孟嫔下来,华子
景倒站在略远处冷眼旁观。
「这是怎么回事?」宸月试着让自己镇静地问。
华子舟简述事由,宸月与靖宁皆听得连连皱眉。华子昊等人与华子舟的过节她们一向清楚得很,偏偏旁边孟嫔吵闹不
休,颇叫人心烦,为息事宁人,靖宁只好打圆场:「行了,孟嫔,皇上不怪三王爷了。」
「是啊,全都是皇上不好,错信他人所言。」为安抚孟嫔情绪,宸月亦跟着附和:「皇上还年轻,难免过于轻率误判
,你就原谅他罢。」
「娘亲,」听皇太后与太皇太后口径一致地说问题在他,华子舟不禁有些不满:「儿臣绝非无凭无据,怎地反而全怪
起儿臣呢?」
「住口!」瞥见孟嫔终于肯从椅子上下来,宸月总算松口气,为免事态再度恶化,她极欲阻止华子舟出声:「纵然贵
为皇上,同样需守手足伦理,怎可随随便便前来理论,打扰人家母子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