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策,又不是因为受刺激疯了傻了的,也许再刺激一下就回来了。染墨死也不会承认他发呆是因为看到韩潇表面看上
消瘦却肌理匀称结实的身材,想到自己的竹竿样,有那么一点不平衡……
“其实,好不了也是正常的。只要有办法把我了结就行了。”
“什么?”
“我试过一剑穿胸,可惜,剑拔出来没一会伤口就复原了。”略略空茫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
韩潇的视线落在开启的窗子外面,属于前院的粉墙黛瓦,角落里的藤蔓置石,有麻雀在那里上蹿下跳。
“控制不了自己就找死?”染墨的声音忽然透出一丝凉意。
“不然怎么办?我不想伤害身边的——”接下来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头打散。
韩潇被打得一愣。脸颊上清晰的红印没来得及泛青便已消失不见。
“如果韩家想放弃你,你今天不会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你报答他们的方式?”染墨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冷。
韩潇不由转头,正好对上染墨的眼睛。眼底的漆黑,深不见底。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闹——”七钥刚好推门,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刚好盖过拳头袭上颧骨的一瞬所发出的沉闷声响
。于是七钥只看到两个人以奇怪的姿势对峙着,某只还衣衫不整,“呃,我错了,我这就出去。”
“砰!”关门。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后面的人。
“干嘛?”时翎捂额头,为什么他就是不长个,额头刚刚好撞上七钥的后脑勺,还是偏下的地方。
“没事,没事。”七钥一边挑眉毛一边摇头,表情诡异,“不该咱们呆的地方赶快离开,不然某人发起飚来咱们都惨
了。”
“什么发飙?”却是语声跟着脚步声越行越远。
屋里的两只面面相觑,压根想不起来之前讲了啥,半晌——
“韩潇,我有剥过你衣服么?”染墨的视线一溜往下。
“呃——”韩潇低头,这才发现衣襟散了一大片。
一片狼藉的房间,收拾了很久才能够马马虎虎见人。
到底是空置已久的后院,残破不堪的不仅仅是屋子的外表,门后墙上的裂缝蜿蜒狰狞,窗框早已歪斜变形的厉害,开
不了也关不严。
房间里没有桌子,唯一的一把椅子也被韩潇砸成了稀巴烂。
韩潇的意思是让人再搬几把椅子来,也好有个地方坐坐。
染墨白他,你家椅子太多?一把把砸不完?
于是自己动手把原本靠在窗台下的几案搬到床边,让丫鬟把送来的茶水直接摆在上面,然后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当
然如果这张稍稍晃动就吱呀作响的玩意能被称为床的话——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面积稍稍大一点有四条腿的木架子。
“喂,愣着干嘛?”捣鼓了半天,才发觉屋子的主人依旧站在一旁发傻。随手拍拍旁边的空位,顺手倒了杯茶给韩潇
。
这么折腾他不渴染墨都渴死了。
“呃,哦。”
“干嘛?被我吓到了?”看着韩潇慢吞吞地接过茶杯,却依旧半倚着窗框,没有一丝想要走近的样子,染墨忍不住白
他。
“怎么会?”韩潇一口接一口往嘴里灌茶,一副行走沙漠缺水好几日的状态,也不知道是真的渴还是无意识找事做,
“你的喜怒无常我早领教过。”
染墨挑眉。
“虽然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想通刚救我那会,你怎么会看上去那么——咳咳,温柔。”不晓得是被自己的口水小呛一下
还是韩潇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出来鸡皮疙瘩一地,中间很莫名地断了一下。却正是因为这一断,使得“温柔”这个词越
发凸显出来。
“咳咳!咳咳!”真正被呛到的是染墨,“你——你想了,想了很多年?”
“砰!”茶杯底部重重的砸上染墨面前的几案,几乎听得到老旧了开裂的木头吱呀呻吟。
染墨一惊抬头,对上韩潇的眼睛。
不复当年澄澈干净,却越发深沉,执着依旧。
“噗!哈哈哈哈!”却在下一瞬笑得惊天动地。原本坐得好好的人歪斜着砸在床上,木架子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会
坍塌。
“笑什么!”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有些窘迫,韩潇微微涨红了脸,却死死咬紧嘴唇忍住想把床上笑得死去活来的人
一脚踹出去的冲动。
“没有没有,只是又看到一个跟我当年一样的傻小子而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导致语声微微哽咽。
“什么?”韩潇没听清。
“开玩笑。喂,韩潇,你也说了当年是我和七钥救了你的命,也就是说,你的命是我们两个的。”好不容易停住了笑
,染墨懒得爬起来。
“……恩。”
“所以,除非我们两个想要你的命,不然,想都别想。”
“……”韩潇愣愣地看着歪在床上的染墨。也许是因为笑得过了,原本稍显病态的苍白皮肤此刻却泛着微微的嫣红,
漆黑深邃的眸子不知何时更是蒙上一层迷雾。
于是彻底失语。
三十三
后院破归破,屋子还是不少的。
考虑到韩潇极度不稳定的现状,韩幽就吩咐下人又收拾了两间房间给七钥和染墨休息用。
其他人等,能撤多远撤多远。
“不用一直看着我,你们去休息,把绳子绑紧就是。如果发作了,动静肯定很大,不可能不知道。”韩潇低着头倚着
门框站着。
微沉的夕阳洒满了后院,他的脸却依旧埋在阴影里。
端着药碗,却不自觉用手指微微摩挲碗口的边沿,然后一仰头,满满一碗黑糊糊的汤药直接倒进肚子。
凌子枢替他把过脉,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好继续开点清热败火的方子,将就着过。
染墨瞥了韩潇一眼,没有说话。
“不就是一晚上么,不用那么兴师动众。”任七钥想破头也搞不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突然的妖气横生起来。正
在苦恼,一抬头就看见好几个仆人在旁边的两间房间里忙进忙出。
七钥总觉得他们一群人的到来对韩府的下人来说简直是灾难。
韩幽皱眉:“你们是我请来的贵客,怎能怠慢。更何况,你们费心费力都是为了我弟弟。这后院的屋子那么小,三个
人窝在一起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可以?” 说完摆手,“反正收拾也收拾好了,要空着还是怎么样你们两个自
己看着办,我只是担心万一过了今晚明天又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两个还有没有这个精力。”
说完,直接转头出了后院。
留下七钥染墨你看我,我看你。
“呃,据说在那边是韩幽当家。”七钥溜达到染墨旁边咬耳朵。
“什么那边?”
“当然是她婆家。据说她相公被收拾得相当服帖。”
“咳咳!”韩潇咳嗽,这两个人难道当他是透明的?
“还好时翎没娶这样的老婆。一开始跟夜叉似的,一旦娶进门就摇身一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管家婆。”七钥当他不存
在。
“你怎么跟时翎他妈似的,管那么多干嘛?”染墨扔了个白眼。
“我那是——”
“我说,”韩潇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两个背着人说坏话还一脸坦然的人,不对,是妖,“你们当我不存在么?”韩幽
到底是他姐姐,而且一直对他很不错。
“哟,几年不见,彻底成韩家人了?”七钥之前没逮到机会整整这小子,这会不想错过。
“……”韩潇对着空气翻白眼。果然人跟狐狸没有共同语言。
“这样很好,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啊?”韩潇愕然。
“这些年我一直很担心你,担心韩家人会不会虐待你,担心韩夫人会不会老树开花,哦不,老来得子结果忽视了你。
于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没好日子过,最疼你的七哥哥又不在——啊!”七钥越扯感情越丰富,就差飚两滴泪来应景。最
后被染墨一巴掌拍在后背。
“死狐狸你怎么越来越恶心,果然时大公子不在没人治得了你是么?”染墨被酸得牙疼。
“好小子,你还没过门已经帮着你情人了,以后怎么办!”
“啊?”染墨傻眼。
回头看韩潇,某人已被这句话惊住整个呆愣。
“还装?都拿时砚来压我了,心疼了?”
“……你可以给我滚远点了。”染墨郁闷的是他居然有吃瘪的时候,尤其对象还是那只死狐狸!
闹腾了很久,忽然安静下来。
天色已然昏沉,初春的夜风依旧料峭。
“我们还真是闲疯了,居然吹了那么久的风。我进去了,你们继续?”染墨心下感叹到底年纪大了,这风吹多了是透
骨的冰冷。
韩潇本来就靠着门框,稍稍转身就已经在屋子里了。
“得,你们两个我也不说什么了。”七钥看着两个人步调一致的动作叹气,“染墨,我们两个轮流是么?”
“恩。”
“有事叫我。”
“废话,我还一个人抗不成。”染墨用眼角送七钥消失在眼皮子底下,回头,被端到面前的杯子吓了一跳,“干嘛?
”
雾气氤氲,太过近的距离,不小心模糊了视线。
“喝口热茶暖暖。茵儿刚泡了送来的。”之前染墨抱着胳膊稍稍抖了抖,韩潇看在眼里。
“呃,谢谢。”染墨接过,杯壁的热气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砰!”染墨赶紧把杯子放在桌上避免失手砸掉。
精致的青花白瓷杯,虽然不像价值特别高的样子,可砸了还是很可惜的。
“怎么了?”
“没有,太烫了。”冰冷的指尖被烫得明显泛红,接近麻木。
“呃,我没注意。”韩潇体温过高,自然感觉不出。
“没事。”染墨轻轻皱眉,茶水比较烫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自从上次被凌子枢灌了一大瓶紫疏后,就常常觉得
手脚冰冷,“那么烫都没感觉,你没什么不对吧?”
“你说呢?”韩潇的声音忽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异常轻佻的语气。
染墨下意识一抖,往旁边躲了一步。
“你——”滚烫的气息喷在接近耳根的地方,又湿又麻的感觉一瞬间直透心底。
染墨瞪大眼睛,震惊地发现韩潇眸子里透出的一抹暗红。
“呃,什么?”韩潇的表情比染墨还吃惊,“我干嘛了?”
暗红一闪而逝,快得恍若错觉。
“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什么了。”鸡同鸭讲。
“没,可能我听错了。”染墨微微皱眉,努力压下心底的不安。
“过来坐,你又不让人搬椅子,站着不累?”韩潇把叠着的被子推到最里面充当靠垫。
“你干嘛跟个老妈子似的一个劲围着我转。”一个七钥还不够,难道还要多个小鬼来管手管脚。
好吧,这个小鬼个头大了点。
韩潇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了染墨一眼。
摇曳的火光斜斜地洒在韩潇稍显稚嫩却依旧俊俏的侧脸上,明暗交错。不带丝毫闪躲的视线,略略灼人。
“别这么看我。”染墨赶紧把头别开。他很讨厌被这样打量,莫名的心悸。
“我一直这么看你的,难道,你不知道么?”一只手臂忽然伸了过来,几乎把染墨拦腰往一边揽。
染墨一惊,一个重心不稳就跌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滚烫的气息再次在耳畔回荡,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调。
下意识挥手,却在一瞬间手腕被捉住。
“啊!”下一瞬,巨大的压迫力从被握住的地方传来,几乎听得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瞬间汗湿重衫。
哑穴却在瞬间被点,惊叫被压抑在喉间。
“不会吧,轻轻捏一下就不行了?”耳畔的声音依然带着陌生的调调,整一街上无赖。这种语调染墨很熟悉,他自己
就经常用这种口吻说话。只是身后的人明显比他更胜一筹,“其实,本来我还在想,这傻小子怎么那么没有眼光,隔
壁的美人不要,偏要你这个不怎么出挑的。不过,现在看看,你的眼神还真不错——”
染墨挣扎,却只换来越发牢固的钳制,手腕疼到麻木。
却在下一刻,无声呜咽。
近乎撕裂的痛,从肩膀处传来。
天空微微飘雨。
很细很细的雨丝,落在轻浅的溪流里,几乎不见水纹。
手指轻触,原本清澈见底的水面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一身银色长衫,配着很特别的银色长发,在夜色里总有种飘渺清
贵的味道。
伸手,似乎想触碰银白的发丝,却只有冰凉的触感,从指间流逝。
叹息。
兀自蹲在溪边的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此刻不雅的姿势,只是愣愣的盯着水中的幻影出神。
突然一道凌厉的掌风凌空劈来,笔直往蹲着的人的头顶砍去。
蹲着的人依旧蹲着,继续发他的呆,似乎毫无察觉。
“啪!”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把剑,那一掌刚好劈在冰冷坚硬的剑鞘上。
“啊,我的手!”偷袭者捧着爪子惨叫。
对方却完全无视他发红的爪子,慢吞吞站起来,拍了拍长衫。
原本雪白的下摆沾了不少泥,轻拍之下落去了大半,却依旧留下一块块棕色的印痕。只是衣服的主人不甚在意,似乎
一连串的优雅动作只是习惯使然。
“时砚!你怎么这么狠心!”
时砚无视他,轻轻抚了抚手里的剑鞘。冰冷的剑鞘,摸上去微微挌手。
确定没沾上不该沾的东西,时砚绕过依旧在嚷嚷的人,笔直往屋子里去。
“时砚!我还不如你的剑!”来人吼得越发大声,惊奇飞鸟数只。
“千烬,”时砚终于转身,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前段日子下山,带了坛竹叶青,在屋里。”
一直唠唠叨叨的人闻言一愣,下一瞬,两眼发光:“你——买来给我的?”
时砚依旧一脸淡然:“当然。”
原本磨磨蹭蹭的人瞬间没了影。
“对了,时砚!”已经冲进屋子里的人突然探出了脑袋,“既然你天天惦记着你家小狐狸,去找他不就得了?”
时砚正想去后屋拿东西,闻言脚下一顿。
“你喝你的酒去,管那么多干嘛?”
“别现在嘴硬,总有一天悔死你。”千烬白他,“对了,时砚,这次跟我一起下山吧。”
“你要干嘛?”
“替小白去找块石头。我欠了他酒钱,他要我拿那见鬼的石头来抵。”
“石头?”
“一块叫炎魄的石头。”
三十四
门关不紧,隐隐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