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卯了十足的力气向前方的人追去。
我们一前一后出了皇宫宫门,沿路我喝止了不少我方将士的围追堵截,风在耳边呼啸,周遭的景物迅速地变换着,不出
多时,我们便踏上了郊外的羊肠小路。
追赶的同时,我的大脑亦没有停止运转,如果这一切都是兰陵王安排的,他又通过何种途径知晓了夏熙这个人的存在,
皇后不是夏熙,那么这里还有谁知道我跟夏熙的关系呢?不可能的,就连在小钳子面前我都没有提起过。
更让我懊恼的是,我竟没有看出那封信并非出自真正的夏熙之手,夏熙的毛笔字……我终于知道问题所在了,当初看那
封信的时候果真是关心则乱,虽然我跟夏熙从小一直玩到大,但是我们一起练毛笔字的时光只停留在初中阶段,过去这
么多年,我早就淡忘了夏熙写出来的毛笔字是何等的“龙飞凤舞”,上大学以后,我俩基本脱离了用手写字的落后生产
力阶段,平日应付作业都用五笔码在电脑上,哪里还会认得对方的字体啊!
可见兰陵王,真真不是一般的狠角色。
前方的马蹄声突然消失了,我止住驰骋的思绪,抬眼望去,见林逸尘的去路被一条湍急的河流挡住。
如今我有足够的实力追上他们,然而我却高兴不起来。我宁愿他们真的走掉,走去天涯海角,也不愿紫凌钰落入兰陵王
手中。
是我对不起紫凌钰,他怨我、恨我,以至将我千刀万剐我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怀着复杂的心情趋马上前,无视掉林逸尘眼中的汹汹怒火,我满含歉疚地看着他怀中昏迷的紫凌钰,赌誓道:“除非我
死,否则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们!”
“哼!”林逸尘冷哼一声:“事到如今才来说这些话,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沉着脸低下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弥补我的亏欠。”
“不用!”林逸尘转过头,望着清澈的河流,低低地叹息一声,喃喃:“如今,只有看天命了。”
我听罢,立时慌了神,“你要做什么?!不可以的!”
林逸尘冷嗤一声,“即使你这个白氏太子愿意放过我们,兰陵王会允许吗?你也只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宠物罢了。”
他的话刺痛了我的心,我却不得不承认,他形容地很贴切。
“不管怎样,请相信我一次。”
我跳下马,跪在洇湿的草地上,“请相信我一次!”
林逸尘回头冲我嘲讽地一笑:“皇上曾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惜你一次都没有珍惜。现在再没有机会可给你了……”
他说罢,跳下马来,将马上的紫凌钰抱进怀里,毅然决然地向清凌凌的河流走去。
“不要!”
我踉跄地奔上前,拽住了林逸尘的衣角,这时,紫凌钰的头动了动,闭合的眼睛开了一条缝。
“颜……”
我听到他虚弱的呼唤,心中酸楚之意一径涌上来,“我在。”
林逸尘皱了皱眉,几不可闻的微喟。
“你……你好……好……好……”紫凌钰的话断断续续,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身后一阵声势浩大的马蹄得得之声,我蓦然惊醒,回头一望,果然,兰陵王的人马追来了。
林逸尘不再犹豫,甩脱了我,一抬脚淌进了冰冷的河水。
我看了看他怀中面色凄然的紫凌钰,沉痛之下有了计较,艰难地转过身去,任由他们迈出死亡的第一步。
两相权衡之下,我选择保他不落入兰陵王之手,虽然我是忠实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关心的
人身上,心中又难免存一丝侥幸。
我相信,只要不落入兰陵王之手,他就还有生的希望。
我握紧了拳头,走到马儿身旁,静静等待兰陵王的到来。
今日的兰陵王格外的英姿飒飒,我看惯了他的文雅装束,对他一身铠甲、威风霸气的样子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率领的精骑队伍在离我丈许的地方停了下来,只他一人策马缓缓向我行来。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顺着他的目光,我又回头望了林逸尘河中落寞悲壮的背影一眼,心上的沉重压得我几欲站立不稳,
我僵硬地扭动脖子,收回了视线。
“翊,紫凌钰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你赢了。”
兰陵王俯下身子,一只手臂圈住我的腰,将我带上他的马背。
他紧搂住我的身子,在我耳边轻轻地吹气:“惜颜,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不想让我追究下去了,不是吗?”
我咽下心头涌上来的苦涩,哑声道:“是的。”
“好,听你的。”兰陵王爽快地应了。
第50章
是谁说的?轮回中情深缘浅,天上人间逃不过这结局。
当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开始怀恋,因为我知道你即将离去,每过一天,结局就逼近一分,我深知这结果,却无从改变。
紫凌钰的深沉情感就写在这薄薄的一页纸笺上,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是一场相思抑或相望。
固执不肯承认你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最终还是,成了过客。
不小心忘记了,与你相识的最初,是雨丝横斜?还是夜蝶翩舞?
我只记得,你的一颦一笑就游弋在我的寂寞里,叩开了我紧闭的心门。
你曾活在我所有的守望里。而今你真实地来到眼前,我欢喜如天地初开,日月新生。当你执意要离去,我多么想流泪,
对你明言:等了这么久,等得都忽略了时间,你看我妍若桃花,可知我苍老了心,只是为你苦撑着不肯凋零。
终于,守得一线天开。我倾其所有待你,原以为你会留下,可你,依然坚持离去。
你知道吗,你会了解吗?这一别,天上人间,永无见期。此后茫茫无涯岁月,我是否能长生不死已不重要。最可怕的,
不是记忆会消失,而是铭心刻骨,拂拭不去,清晰永如昨日。我将在失去你的岁月里无人怜悯地活着,长生,是对多情
人最重的惩罚。
……
菱渊除了拿给我这封沉甸甸的信之外,还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秘密。
紫凌钰已经活了三百多年,只为了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承诺。
那一霎间,千头万绪浮上我心头。
菱渊还说,在兰陵王王府与我头次见面,他就认出了我,可是他压抑了心头蛰伏已久的深沉情感,做出一副禽兽的样子
来,其实,他是为了保护我。
菱渊说,紫凌钰很早就察觉了兰陵王的异心,而且他还拥有一股强大的势力,那是连紫凌钰都无从对抗的力量。
兰陵王在很久以前就有足够的实力夺得这个天下,他迟迟未动手的原因,根本不是害怕担负什么后世的骂名,而是忌惮
他无从解密的‘蒹葭’。
前朝的最后一位帝王是一位奇人,他虽然死去了多年,但是他的影响无时不在发挥作用,兰陵王在没有解开‘蒹葭’的
秘密之前,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只因紫凌钰坐上皇帝的宝座,其实也是经得白帝认可的。
后来,因了我这个前朝太子的出现,才使得兰陵王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始终坚信,那位末世白帝绝不会设计害自己的子
嗣,所以与其犯险篡位,倒不如扶持我这个傀儡登上皇位,到那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左右整个天下大势。
……
菱渊跟我说的话,我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思维总在“他已经活了三百年”那句话上盘旋。
三百年前,不正是云梦国统治时期吗?
宛如晴天霹雳,我的思路随之明朗了起来,这么说,那个在皇宫禁地出现的黑鬼就是紫凌钰了,为什么他要这么隐忍?
我明明在他身边的,他为什么不肯直面我,直面我们的感情?
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他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诡谲,让我捉摸不透?对我喜怒无常的是他,对我百般折磨的是他,对我温柔缱绻的还是他
?
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欠谁比较多一点?
我理不清楚,颓然倒在书案上,那一页纸笺被我压在唇下,无声地哭泣着。
我怪菱渊为何不早告诉我真相,若是我早一点知道,也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菱渊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想,可惜他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在紫凌钰面前立誓,绝不透漏半句。
况且,他该挑什么时刻告诉我呢?而且即便告诉我,我真的会相信吗?在我眼中,兰陵王要远远比紫凌钰可信吧?
我痛苦地摇摇头,头好沉好沉,眼角滑落大颗的眼泪,洇湿了纸笺,融入他的思念中。
我伤心郁卒的当口兰陵王来过一次,他说,明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叫菱渊帮衬着我好好准备一下。
我只麻木地点点头,谎称自己有些困倦了,拐着弯儿赶走了兰陵王。
心情沉重不代表我就没有了思考能力,自从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以后,神经就开始过度紧张,草木皆兵。
比如现在,我开始怀疑菱渊。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你若明智的话,应该早早地转变立场……”我虽意有所指,但用这种语气将事实摆在明面上,就
意味着我即便知道他已经倒向兰陵王一边,也不会怨恨他。
菱渊通透地笑了笑,只问我:“你以为我当初会死心塌地地为紫凌钰做事是为了什么?”
我一怔,倒真被问住了。菱渊不是那种贪图富贵荣华的人,记忆中他就像冰清玉洁的莲,与世无争,温文尔雅。
菱渊看了看我的神色,又是一声苦笑:“罢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只需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不
会伤害到你就够了。”
我顿了顿,迟疑地问:“你愿意帮我离开皇宫吗?”
“当然。”
他答得干脆,我反而生了疑心,“你不怕兰陵王吗?放走我,不用说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菱渊长叹了一回,“惜颜,叫我说你什么好……用人不疑这个道理,你懂吗?”
我默了默,是啊,事到如今,有能力帮我逃出去的除了菱渊还有别人吗?既然愿意冒这个险,又缘何不信他?
我与菱渊商议好之后,一个人去找了在皇后宫中当值的小钳子,叮嘱了他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并端起他一只手掌,在他
手心里勾划了几笔。
小钳子会意,反握了我的手,传达他对我的惜别之情。
这日晚刚入亥时,我就在皇宫史前最混乱的场面中顺利逃出去了,至于逃跑过程,可以用一句诗来概括:“风萧萧兮易
水寒,白鸽一去烤鸽还。”
啥?听不懂?那您就别浪费脑细胞了,除了JQ之外,神马都是浮云啊浮云……
宫外已有一匹枣红栗马不耐烦地刨蹄等待我的到来,我拍了拍马背,对它安抚道:“马儿啊马儿,以后就是你我四海为
家了,咱俩就以兄弟相称,你意下如何?”
马儿低吼一声,我权当他同意了。
“小马哥啊小马哥,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我想找紫凌钰,可是该从哪里找起呢?恩,对了,该沿着那条河的下游走
……”
想到这儿,我才意识到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我压根不知道那条河在哪里?之前追踪林逸尘的路线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唉,路痴不是病,治愈不了啊!
无奈之下,我只好戴上帷幄,骑着马儿上了官道。
帝都刚刚经过一场政变的洗礼,百姓们无一不是战战兢兢,早早地锁上家门,躲在自家的小空间里发霉。
这一路走来,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着。我只得催促马儿快跑,跑着跑着,这不,剧情又开始犯贱,我什么都不做,它自
己找上门来了。
荒郊野岭,月黑风高。正是做案的好时机。
“土豆土豆,偶是地瓜偶是地瓜!”一个沧桑粗豪的声音低沉地在杂草丛中响起。
“地瓜地瓜,土豆收到土豆收到!”另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自草丛另一面响起。
我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面部肌肉有些抽搐了。
“召集队伍!迅速摆好队形!”地瓜命令道。
看来,地瓜应该是这伙山贼的头儿了。
“额滴娘啊!奏到则份上了,恁还搁这儿睡觉!奏给老子起来!”另一个豪迈的声音在我耳畔炸响。
我的身子严重失衡,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倍儿舒服的方言呐!
“咋们要有专业精神!专业!恁们懂不?他娘的一个个的,不思进取!”
我错了,这位才是真正滴老大啊,说话倍儿有魄力。
“恩,恨好,这次滴行动有进步!恁们要记住,咋们是专业滴山贼!一定不要在歪人面前走了咋们的整体素质!”
噗——好吧,其实这位老大是草根阶级中的一朵奇葩。
“大家要记住,咋们的目标是——不劫最贵滴,只劫更贵滴!”
“老大,集合完毕,请检阅!”地瓜报告。
“恩,恨好,那么,咋们再来重申一下咋们的纲领!”
老大的范儿啊,我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抱臂耐心等待他们来打劫我。
“额们滴纲领是——没、有、咸、菜!”
小马哥悲愤地一声嘶吼,人立而起,我便毫无悬念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第51章
“同志们,冲啊!”
这一声嘹亮的吼叫过后,一个黑影从草堆里跳了出来。
暂且叫他喽罗一号吧。
喽罗一号:“此路是我开!”配合招式:金鸡独立。
喽罗二号十分配合地跳出来接下:“此树是我栽!”配合招式:大鹏展翅。
“要想……要想……”
不用问,这一定是喽罗三号了,“要想……要想……”
唉……草丛中一干山贼恨铁不成钢地叹着气。
“要想从此过。”为了发扬我的助人为乐精神,我替他补充完整了。
“对!嘿嘿……”喽罗三号挠挠头,冲着我傻笑。
“留下买路财!”喽罗四号跳出来,配合招势:张牙舞爪。
喽罗五号:“牙崩半个不字!”配合招势:败式,霸王卸甲。
贼老二:“腻来看!”配合招式:单手一个“请”。
贼老大:“灌沙不灌麦(管杀不管埋)”。
过场终于走完了,我揉了揉笑坏了的肚子,憋了好半晌,才总算憋出一个欣赏的表情来,击了两掌,赞道:“哎呀!哥
们练过呀!不错不错!很有专业素养!”
对面的络腮胡一听,两眼放光,呲牙笑着:“腻居然看出来唠,则可素额精心排练三聒月的成果啊!嘿嘿!”
我朝他拱了拱手,躬着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申诉:“大哥,小弟家境贫寒,流落他乡寄人篱下,实在是……唉……囊
中羞涩,不能在大哥面前尽一份心啊!惭愧惭愧……”
络腮胡贼老大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道:“额观腻有王八之气,必非池中之污,料你他日定有所成,这样吧,额给腻
打八折油灰,腻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