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挂上电话,顾非抓抓头发,程序还没编完,容不得他左思右想。完工后,他倒头就睡。结婚的事,似乎就那样,没什么
不同。
第二十章:没有云的日子(十)
“表哥,你要结婚了啊?”
顾非没想到顾沐柳会来找自己,还是凌晨。他揉揉睡乱的头发:“这么早找我就为这事?你随意,我再睡会。”
顾沐柳随着他进了屋,却抢先爬上了床,他裹紧被子,闻了闻:“没想到你的味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我记得那时只有
在你旁边我才睡得香的。”
“你长大了。”
“是啊,不知不觉我们都大了。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睡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初中吧,恩,没错。”顾沐柳自顾自地说道,
顾非也不理他,把被子一卷,到沙发上睡去了。
“嘿,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我抱着你不停地哭,多久的记忆了呢……”顾沐柳从床上起来,蹲在顾非旁边,细细端详
着他。
顾非被他如芒的视线看得狼狈,不得不睁开眼。
“哥。”
顾非身子颤了颤,顾沐柳在外的形象一向是狂放不羁,这样的脆弱的眼神不适合他,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把头埋在手中,身子轻轻颤动着。顾非叹了一口气,轻拍他的背。
可是待他把头抬起来,脸上却并不悲伤,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顾非的手顿了顿,收回来,他也笑起来:“我就说你没小时候那么脆弱。”
“如果我脆弱些,你会在我身边照顾我吗?”
“不会。”
“我就知道。”顾沐柳蹲得有些酸了,站起来活动了四肢。
“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那是个意外。”
“是啊,天大的意外。”顾沐柳摸了摸鼻子,“我想我走这条路,大概就是为了你口中的意外。”
“我……”话题到这,顾非总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真的没怪你的意思,有些人知道自己的性向不知要犹豫多少年,而我只是一个吻就确定了,岂不是省事很多。”
天渐渐亮了起来,微弱的光映得周围一片朦胧。
顾非抬头看顾沐柳,逆光的少年,单薄的身影,小时候的豆芽,居然也就这么大了。
“阿柳,过来。”
顾沐柳缓缓走过来,顾非抓起他的手,使劲往自己脸上打。尽管顾沐柳中途收敛了力道,却仍是极清脆的一声。
“你干什么?”
顾沐柳去开了灯,顾非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眼睛收缩了下,被打的地方有些发烫。
顾沐柳拿冰块敷他脸上,咧了咧嘴:“不够啊,如果你非要逼我恨你然后再原谅你,真是不够啊。”
顾非点点头:“我知道。”
“我不爱夏阳璟,你还要他吗?”
顾非摇摇头:“他并不是物品,而且我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但我很奇怪你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的……”
“我认识他比你想象中的早。”顾沐柳没有想说的意思,可是就这一句话,却让顾非变了脸色。
“原来如此。”
难怪会有那样惊异的眼神,难怪会莫名其妙地冲他微笑,难怪!
“怎么了?”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些照片上的是你吧,我当初还以为是PS……看来,我们真是两清了。”
“不,没有。”顾沐柳有些慌起来,“怎么可能两清,我什么也没做,也是最近才隐隐察觉的。”
顾非阖上眼,从小一起长大,他是相信顾沐柳的。那些贴在宣传栏里的照片,明明是两个人,偏偏特写的是只是他的脸
。爸爸的耳光,书本砸在桌上的痛感,旁人的指点,同寝室人的躲避……
只能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居然可以那样平静。
“你跟他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有一次我喝醉大概说了,但实在是不记得说了什么。”
“恩。”
顾非点点头,不再说话。
第二十一章:他们(一)
“阿非,我跟你说件事。”一到公司,顾非就被薛天拉到了阳台上。
“什么事啊,刘哥还等着我交程序呢。”
“快看这一页。”他拿出一本杂志在顾非眼前晃了晃。
全是英文,不过照片上的人他还是认识的。
“我跟你说,真没想到啊,他居然是个名模,还获过什么奖来着。不过,这上面不单单讲了这个……”
薛天喜欢卖关子,顾非也不急着追问,对方自己忍不住说下去:“你这人真没趣……他可是个杀人犯,据说是几年前的
事了,当年这件事被压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又被爆了出来,他现在该是在牢里了吧。”
顾非勾起嘴角,杀人犯,他可真是什么都敢做。
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顾非和刘谙婉的妈妈商量了一些细节。也很难得地见到了刘谙婉的爸爸。他冲顾非打了声招
呼,又匆匆离去。
“那说好了,就这个月末,你家人那边麻烦你通知一下。”
“没问题。”
刘谙婉被关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这几天她一找到机会就会往外跑,有一次差点出了车祸。顾非敲了敲房门进去,刘谙婉
正对着一个复读机说话,看到他,笑了出来,嘴上却不停:“他来了,我下回再跟你说哦。”
“我们要结婚了?”刘谙婉的眼睛很漂亮,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恩。”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可是你的家,你的爸爸妈妈都在这,你又能走到哪去?”
“可是他回来了啊。”
顾非顺着她的话问:“谁?”
“伪装成天使的恶魔。”刘谙婉说完,不安地看了看四周,注意到没有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啊,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什么都没听到,否则恶魔会害你的。”
“你是不是说刘铭?”
“嘘。”刘谙婉的动作有些幼稚,顾非上前握住她的手:“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们两个要结婚了,可以一起守住秘密
。”
“可,可是……”
“你悄悄写下来,不要给任何人看到。我带回家看,所以你不用担心。”
“那……好吧。”
顾非回到自己的宿舍,刘谙婉的字迹端正,可以看得出她写得很用心。但同时又有一些颤抖的痕迹,即使过去了那么久
,心里也是害怕的。
其实他真的没想太多,可事情的发展超过了他的预期。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把纸条塞好,拿起手机,电话那头六子的爸爸声音有些欣喜,六子好了很多,虽然记不起很多事
情,但总算不闹了。
心里却仍有些惴惴,挂上电话,顾非想到了云禾目前的处境。
他有罪,却不至死。
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是不关他的事吧,他瘫坐在沙发上,确实,上面的味道太浓重,怎么都消不了。
而再过几天,他便要搬到另外一座房子,崭新的,便不再有这样的味道。
“爸妈,我房间小,就给你们订了酒店,晚饭和谙婉爸妈一起吃。”
“你这孩子,订这么好的干什么,我们是粗人,能住就行。”
“妈,你就别念叨了,好歹我也只结这么一次婚,总要让当妈的满意。”
“阿非,对方真的说只要我们两个来参加婚礼,这多奇怪啊。”
“谙婉怕人多,人少也好啊,每个人都是真心的祝福。”
“算了,我们也不是计较。谙婉是个好女孩,真结了婚,你可要好好待她,不要……”
“好了好了,儿子大了,该怎么做还是明白的,你就别唠叨了。”顾非的爸爸之前一直没说话,现在才插了一句。
虽然知道女方这边家世好,却也没料到是这样气派的人士。整个晚宴有些不自然,太过昂贵的饭菜,太过拘束的问候,
而刘谙婉的爸爸从头到尾不过呆了十分钟便被一通电话叫走。
“如果我家谙婉有什么不懂事的,还希望不要介意。”
“哪会,我还怕阿非不懂得照顾人呢,哈哈。”
顾非把人送回酒店,要回去的时候,被叫住:“阿非,你是真的爱人家姑娘吧?”只说了半句,但剩下的不言而喻。
“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顾非失笑,“你就放心吧。”
后天就要结婚了,这句话听起来真玄妙。
顾非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中输进去两个字,有很多报道冒了出来,他选了最近的一篇点了进去。
似乎,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十二章:他们(二)
结婚这天顾非有些晕眩,人都那样少了,怎么还是眼前阵阵发慌。
刘谙婉打扮得很漂亮,一直在笑,于是他也笑。神父是刘家要求请的,顾非一字一句跟着念,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在上
空,看着自己如木偶般的身体,动作僵硬地亲吻刘谙婉,两人交换戒指的时候他甚至险些失手掉落。
宽敞的大厅,就摆了松松的一桌酒席,说不出的怪异。刘谙婉紧紧握着他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有些汗湿。
刘铭坐在位置上扬了扬酒杯:“来,当哥哥的先敬你们一杯,新婚快乐。”
顾非碰了碰他的杯子,仰头喝尽。他敬了一直沉默着的父母,他知道,他们很不自在。刘谙婉的爸爸难得坐下来与大家
一起,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总结性地祝福了几句,其他人又象征性地喝了几杯。
结束的时候,顾非到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奇怪,明明喝得不多。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勾了勾嘴角。
“顾非,顾非。”
刘谙婉在外面有些担忧地叫了几声,顾非打开门,冲她笑笑:“大家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房子有装修残留下的味道,并不刺激,却也弥散于空气里的每一角落,令人有些不自在。有人在厨房忙着,想必是刘谙
婉父母的意思。
“叔叔阿姨,啊,不是,是爸爸妈妈不肯一起住进来,他们说明天送完我们就回去了,你劝劝他们,多住几天吧。”
“家里可能有事要处理,他们以后还可以来,放心吧。”顾非握了握她的手,两人靠在一起,并不说话。
“我们真的要去法国吗?”刘谙婉对法国的印象不太好,也不能理解顾非定下的蜜月地点。
“只是去你曾经生活的地方,不要害怕,我们一起。”
“好。”听到这样的话语,刘谙婉高兴起来。
到了法国,对于这个浪漫的国度,两人却都兴致缺缺。
顾非根本不知道什么程序才能见到云禾,他甚至连警署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却仍是一场空。
他知道判刑就在这几天,因此也更加着急起来。
“顾非?”
已经是来法国的第三天,刘谙婉不想出来,他一个人在街上走,打算再碰一次运气。异国他乡中出现熟悉的母语,他有
些诧异地转过头:“欧阳老师?”
他很快收起诧异,快步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唉,想当初,你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可惜了……”
“老师,当初是我不对。”顾非低头认错,对于面前的人,他总归是歉疚的。
“算了,提那些有什么用。你现在应该是更进一步了吧,在哪工作?”
“我……就在一家网络公司,你可能没听过。就编一些网络游戏,想来真是愧对老师。”
顾非已经把态度放软,却仍是听得对方一声喝:“什么?”
觉察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两人找了就进的一家咖啡店坐下。
“你就这样浪费自己的才华?你的天赋是极高的,大一就把大学该学的程序学完的人居然甘愿在一家小公司……”
“老师……”
“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怪只怪你招惹的是某些人的公子。可是,你怎么可以……”
顾非听着对面人的喘息加重,赶忙坐到他旁边,自他衣袋中套出一小瓶药,喂他吃下后,才听得他的呼吸平缓了些。
“老师,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算了算了,我也管不得你以前。现在只要一句话,你还不要不要归我门下?”
“老师?”顾非再一次诧异,他知道面前的老师爱才,却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步。
“你是我教书几十年中最有天赋的,我只是不忍心你这样糟蹋自己。”
“老师,我怕是……”
“你认为我老了,看人也不准?”对面的人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真是担不起一个老字。
“老师,我现在手头有一个程序,等好了就辞职。”顾非认真地回答,身旁的人,待他如子,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第二十三章:他们(三)
顾非没想到老师人缘这样广,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了问他是否认识这里的高层人物。他听了自己并不甚详细的说辞后,打
了个电话,后来才知道是那居然是当地政府高官。
“你那朋友犯的事挺大,他说再看看。”
“老师,不需要你这么麻烦的。我这有一份证词,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只是找不到方式送到律师手上。”
“你住哪?要不晚上我们一起出来吃顿饭,我跟他提一提。”
“老师……”
“行了行了,太酸的话我可不爱听。”
两人告别后,顾非回到旅馆。刘谙婉又对着录音机说话,看到他回来,上来牵过他的手:“你回来了?”
“恩,你吃饭了吧。”
“吃了。还是国内的东西好吃,我怎么都不习惯这里的饭菜。”
“有没有想玩的地方,你总不能都呆在房间里。”
“可以吗?”
“当然。”
刘谙婉笑得灿烂:“好啊,以前我在国外住,都没出去玩过。我们什么时候去?”
“今天不行,就明天吧。”
“好好。”
两人坐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刘谙婉就像个孩子,有说不完的话,这种感觉不坏,顾非想着。
晚上顾非收拾了一番后出门,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再细看却仍是满大街的异国人,想来是自己眼花了。
“老师,你这么早就到了。”
两人聊了一些技术方面的问题,顾非一直有留意这方面最新的资讯,只是并不上心。回答问题也是有些吃力,他心里内
疚,为自己的怯懦。
有人朝他们走来,他看到两人很亲热地拥抱,用法语交谈。正说着,陌生人的视线转向他,他忙微笑,来人过来拥抱了
他一下。外国人果然体味浓重,他暗自好笑,怎么自己想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