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攻不受戮（二）——莉诺雅

可是，他的祈祷只是没入虚空，成为时代狂潮无力地背景音。

在演艺界，要红很难，但是，要毁掉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很有可能一个八卦，一次食言，就能把一个红星从人们的脑海中完全的抹去。这一点，王坤很清楚，因为他在业界摸爬滚打多年，已经看过太多太多。

然而，他更清楚自己的无力。林秀幸没有回自己的公寓，王坤电话联络过他在日本的老家，那边的管家也说并没有小少爷的消息。他联系了林秀幸在本市的每一个朋友，包括齐彤，所有人都表示茫然。现在的王坤，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他并不相信的神佛身上。可是，神佛自然也不会给他任何的响应……

当初林秀幸突然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和陆青岚双双要请假半个月的时候，他还激烈地反对过。但是林秀幸说出自己将陆青岚打伤的事实之后，王坤也沉默了。至今为止，林秀幸作为艺人来说是敬业的。他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大纰漏，也很少翘掉各式各样的工作。这或许是他作为艺人能够得以成功的原因之一。但是这次的篓子捅得实在大，大得王坤几乎要怀疑林秀幸是被什么附身了。

绝望中，他调出了陆青岚的行程表，准备去探望此刻应该在电视台接受采访的陆青岚。他也知道陆青岚这几天很不容易，原本一个半月的工作量要压缩到一个月只能完成，而且还是演唱会前夕的关键时期。

虽然王坤嘴上对陆青岚很严苛，但是他也知道，如果陆青岚再倒下，林秀幸就真的完了。所以他特别关照陆青岚的助理好好关注陆青岚的日常饮食和健康状况。

昨晚又接到陆青岚的哭诉电话。陆青岚在电话那头足足哭了半个小时，边哭边说：“我不干了啦，我要回家……”

所以王坤打算去探望一下陆青岚，为他作一下心理建设，顺便再问问他有没有林秀幸的下落。

驱车来到距离唱片公司二十分钟车程的电视台，王坤意外地看到电视台外面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年轻人，他们有的背着吉他，有的把头发染成夸张的颜色，还有穿着皮衣皮裤，化着浓妆的视觉系。他突然依稀想起今天是电视台的选秀节目“SuperStar”海选的日子。只见广场上人头攒动，都是事先交了报名表的年轻人。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显然比赛尚未开始。王坤轻轻摇头，若在平时，他也会对这类比赛抱以关注，毕竟选拔新人也是经纪人的工作。然而，此刻的他实在没有这份闲情。

第九十八章：喧宾夺主

王坤匆匆走进电视台大楼，站在录影棚门外等了二十分钟，好不容易看到陆青岚和助理从录影棚中走出来。王坤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陆青岚面前。

“录影完成了吗？”

“嗯……”陆青岚打了个哈欠。

王坤看着陆青岚因为连日睡眠不足而憔悴的表情，和靠化妆也无法完全掩饰的黑眼圈，拍拍他的肩膀问：“还好吧。”

陆青岚揉着眼睛点了点头，疲惫地说：“48小时没睡了……我竟然撑过来了。”

看着这样的陆青岚，王坤的口气也硬不起来了。他叹了口气，揉揉陆青岚的头发：“辛苦了，加油，再用力撑十一天，撑过二月十四日，给你放一个星期假。我去通知老师把今天下午的唱歌课程cancel掉，等下开车送你回去，先睡一觉吧。”

王坤说的回去，自然是回林秀幸的居所。他也想再去林秀幸的居所确认一下林秀幸有没有回来过。

“真的吗？”陆青岚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双手握拳，夸张地喊了声“耶！”

王坤连忙把陆青岚拉到一边，说：“小声点，这里是电视台，不是我们公司，别让别人看笑话。”

陆青岚吐了吐舌头，兴高采烈地跟随在王坤身后，一蹦一跳地走出电视台的大楼。刚才还死气沉沉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此刻却仿佛是重获新生了一般。难得的半天假期，对他的意义实在太宝贵了。王坤看着这样的陆青岚，微笑着摇了摇头，仿佛父母在看自己的儿子一样，露出了慈爱的目光。

王坤带着陆青岚走出电视台大楼的时候，恰逢“SuperStar”选秀节目的海选刚刚开场。每个孩子都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所以每个孩子都唱得声嘶力竭。

一大群人围在舞台四周，从他们的打扮来看，大多数是参赛者，当然，也有围观的路人。

王坤带着陆青岚，从人群四周远远地绕开，一边回过头，对戴着帽子，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和围巾，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陆青岚说：“你可比他们幸运多了。”陆青岚望向舞台，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随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的上台，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那个不是宁威吗？”陆青岚身边的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大声说。陆青岚身子一震，向舞台上看去。

王坤和陆青岚同样感到惊异，他眯起眼睛，看向舞台，只见舞台正中央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长长的金色卷发，不顾冬季的严寒，身上穿着哥特风的连衣裙，手中拿着话筒。女孩身边稍稍偏后的位置，赫然站着宁威，身上背着吉他。他只是那样站着，便引起不小的骚动。现场观众和参赛者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你说宁威？那个唱LiveHouse的宁威？”

“对！我去看过他的三场Live演出，其中一次还坐在第二排。错不了的，是他！”

“可是，宁威为什么要帮这个女孩伴奏？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啊。而且宁威自己为什么不唱？他的歌在网上传那么开，都比得上专业歌手了，为什么就为这个女孩做伴奏？太假了！”

宁威短短两年间，在地下音乐界造就了一个传奇。他那些灰暗忧伤的情歌，很受到如今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孩子们的追捧，有人在他唱Live的时候从Livehouse录了音散布到网络上，那些歌曲的下载量一直在飙升，简直已经成了一个神话。

到后来，艾艳艳的酒吧也每天都挤满听众，令只把开酒吧当做娱乐的艾艳艳苦不堪言。可能这也是艾艳艳把酒吧关门大吉的原因之一。

如今，这个宁威就站在舞台上，却并不是自己演唱，而是帮一个女孩弹吉他。这在观众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王坤苦笑着摇头。明明宁威只要点一个头，AJC就可以帮他发片，把他捧红，让他变成全国最炙手可热的歌星。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愿？参加“SuperStar”这样的选秀比赛，最终也不过是能和唱片公司签约发片而已，他又何苦舍近求远？

王坤没有注意到，身边呆立着的陆青岚的表情。他没有哭，却是紧紧地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得煞白。他双拳握得很紧很紧，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一样地微微摇晃着。他的表情透露着深深的愤怒，仿佛充气过度，随时可能爆裂的气球一般，颤抖着游走在悬崖的边缘。

不知道哪个女孩子带头尖叫起来“呀！宁威！”

然后，欢呼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现场的气氛由选秀一下子变成了宁威的个人秀。渐渐地，欢呼声和尖叫声开始变成了有节奏的呼喊：“宁威，唱一个！宁威，唱一个！”

站在舞台一角的主持人数度挥手，示意台下安静。一直等到骚动渐渐平静，才宣布参赛者的名字：“第十八号参赛者，吴晓若。”

台下又是一阵骚动，这次却几乎是失望的叹息声。

王坤抬了抬眼镜，原来两人并不是以组合的形式参赛，宁威看来只是去友情参与一下而已。他不由同情起那个女孩，竟然找了个如此喧宾夺主的伴奏。同时，他也惊讶于，宁威没有经过任何商业宣传，竟然积累了这样的人气。网络的力量果然很惊人。

吴晓若回过头去望着宁威，宁威耸耸肩，对她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拨弄吉他，弹出了第一个音。随即，吴晓若充满爆发力的嗓音开始唱起了某一首数年前流行过的老歌。

陆青岚自始至终，都只是握着拳头，牢牢地瞪视着那个舞台。宁威和吴晓若之间的眼神交流，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青岚被名为嫉妒的情绪充满的气球，终于爆裂。他颤抖着唇，吐出了只有近在身边的王坤才能听得见的虚弱呻吟：“骗人……骗人的！明明说一辈子只写歌给我一个人……都是骗人的！”

王坤惊异地看着身边的陆青岚，刚想伸出手拉住陆青岚，陆青岚就拨开人群向舞台冲了过去。幸而因为人群密集，陆青岚没冲几步，就被王坤揪住后领抓了回来。王坤用力扯着陆青岚的手，将他远远拉离人群，但是陆青岚仿佛还是被近处的几个孩子发现了。

“那不是陆青岚吗？”

“对哦，找他要签名吧！”

第九十九章：君临舞台

王坤看情势不对，用力拉着陆青岚的手向停在路边的别克商务车跑去，一边暗暗后悔不该偷懒没有将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手腕传来强大的阻力，陆青岚并不愿意随着王坤跑。但是王坤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事情已经够乱了，绝对不能让陆青岚在这种时候捅娄子。然而，手腕传来的剧烈震动让王坤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陆青岚像孩子似地摔倒在地，样子狼狈不堪。

王坤叹了口气，暗暗怪自己操之过急。不过所幸歌迷们似乎也被陆青岚这华丽丽的一摔吓到，只是远远地围观，没有围上来。王坤扶起陆青岚，问他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却只是看见他的变装用的眼镜摔坏了，歪在一边。一张脸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王坤还来不及细究陆青岚突然崩溃的原因。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陆青岚从歌迷圈中弄出去。王坤帮陆青岚戴好帽子围好围巾，遮盖住他的一脸狼狈，接着一只手护着陆青岚，一只手拨开人群，将陆青岚快步带开。

幸好，这一摔仿佛把陆青岚突然爆炸的情绪摔走了。他终于停止了反抗，顺从地跟着王坤上了车。

台上，吴晓若的演唱已经结束，报幕员报出了下一位参赛者的名字：“第十九号参赛者，宁威。”

王坤此时已经好不容易把陆青岚塞上汽车，发动了引擎，也深深地松了口气。等下带他回了家，随他怎么闹都可以。

隔着车窗，广场上鼎沸的欢呼声和尖叫声也清晰地传了进来，反而听不太清楚宁威唱的什么。那架势，仿佛宁威不是参加什么海选，而是早就是明星了一般。王坤叹了口气，将车子驶离了那个是非之地。知道宁威和陆青岚原来原本就认识也只不过是最近的事情。要不是他逼着宁威和AJC签约成为创作人，宁威也不会向他点破他和陆青岚之间的这层关系。而且从宁威的话语中，可以听出陆青岚对于宁威，是一个特别而且重要的存在。他却未曾想到，原来陆青岚对宁威的用心也是那么深，只是在舞台上远远地看到宁威，就能哭到崩溃。而且从他崩溃前的只言片语，可以听出强烈的嫉妒。他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陆青岚和林秀幸之间的亲密关系，此刻却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理解了林秀幸会把陆青岚打到重伤的原因……原来陆青岚的人虽然在林秀幸身边，他的心始终还是在宁威身上。

王坤身边副驾驶座上的陆青岚，一直弓着身子，双手掩着脸，抽泣着。泪水从他的手指缝中滴落到他的裤子上，在他黛青色的裤子上画出一点点深黑色的圆点。

王坤叹息着，驾驶的间隙伸手拍了拍陆青岚的肩。

“别哭了，哭什么呢？他就是帮别人顺手伴个奏而已。而且他自己也报名了superstar，帮人伴奏只是顺便。”

“我……我知道……”陆青岚一边抽泣一边无力地回答。

“那你哭什么呢？”

“我……我就是忍不住……”小孩子一样的回答，“我不要……不要他身边站着其他人……”

王坤也开始焦躁起来。

“你身边难道不是站着林秀幸？”

陆青岚依然无法止住他的眼泪。

“我知道……可是……亲眼看到他身边站着别人……我才发现我会多难受……”

王坤叹了口气，他想说这是陆青岚幼稚的独占欲，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宁威站在海选的舞台上，看着下面如疯狂般欢呼的人群。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的舞台上唱歌，也完全没有想到下面会有这么多认识他的歌迷。或许因为这些报名参加海选的孩子，都对歌坛的新闻非常关心的缘故吧。

他充满歉意地向率先下台的吴晓若望去。当初吴晓若拜托他做伴奏的时候，他也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答应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骚动，以至于吴晓若在台上的演唱几乎完全被无视。

至少在那一刻，那个舞台应该是属于吴晓若的。

但是刚刚在工作人员处做了登记的吴晓若似乎并不介意，她回给舞台上的宁威一个十二万分明朗的笑容，同时，做了个“V”的手势。

宁威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骚动的听众们。拨了吉他的第一个音。随着他的吉他演奏声流泻出来，台下也渐渐安静。每个选手都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台下的选手兼宁威的歌迷们，没有人想错过宁威的这一分钟。

宁威弹奏着吉他，唱出了第一个音。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舞台上，短发在风中飞扬着。他的脸白皙、年轻、高贵而英俊。裁剪贴身的黑色牛仔裤将他超过一米八十五公分的身材衬得很好看。他的表情，游走在忧郁和疯狂的悬崖边缘，有一股紧紧抓住人咽喉的魄力，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仿佛不管是LiveHouse迷幻的灯光，同栖bar小小的舞台，还是这音响效果并不好的露天广场上，只要他一站在舞台上，那个舞台就成为了他的国度。如果说陆青岚是王子的话，那么宁威宛如君临舞台的帝王。

没有人从宁威身上移开目光。当宁威唱完最后一个字，在吉他上重重地砸下最后一个音，全场为之沸腾欢呼，仿佛每一个少女都在尖叫，每一个少年都在高喊。

宁威静静地鞠了一躬。

不知谁带头喊着“再来一首！”接着，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开始呼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无序的尖叫和呼喊声，汇成了无视规则的有序的洪流。

宁威深黑色的眸子扫视了一圈观众，仿佛被众臣百官膜拜的君王。他礼貌地朝台下又鞠了一躬，转过身缓步向台下走去。

舞台下的欢呼声转变成叹息声，久久不绝。

台下等候着的工作人员望着向他走来的宁威，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样还来参加什么比赛？你现在就算直接找唱片公司帮你发片，也准能卖过一些二三线歌手。”

宁威谦虚地摇头，淡淡地说：“怎么会。”同时，在工作人员手中的表格上作了登记，并且礼貌地向工作人员致谢。

第一百章：怀念林秀幸

宁威刚一登记完，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吴晓若马上贴上来，挽住他的手臂。

宁威怔了怔，有些惊讶地望着吴晓若，问：“干吗？”

他们虽然形同同居，但是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身体接触，握手都没有握过。来的路上两人也是各走各的。

吴晓若看着宁威，笑得很贼。宁威扫过四周，果然，周围不少女生对着吴晓若投来愤怒的目光。宁威叹息：“你这又是何必？”

吴晓若嘻嘻直笑：“你不懂。”

这时候，两个女孩子结伴上前来找宁威搭讪。

“宁威，我们是你的歌迷，请问可以握手吗？”

宁威伸出手，和她们两人一一握手。在此期间，吴晓若一直像一只猫咪一样挂在宁威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