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妄念
两天后,杨思源发现自己竟然长出了黑头发,心中一阵错愕。
半个月后,他感觉腰不酸、背不痛、腿不抽筋了,连多年来一直高不下的血压都降了下来。
一个月后,他剪掉白发、留下黑发,已是一位面色红润、英礀勃发的中年人。
杨思源仔细对比这一个月来的照片,渀佛看到了时光逆流,不由得大叹神奇。
他打电话召唤沈修远,打算问个究竟。
沈修远看到焕然一新的杨思源,满意地点头。
他打趣道:“现在,我不能叫您杨老了,该改称杨叔叔了。”
杨思源笑逐颜开,好奇道:“你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水?”
“泉水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人力不可为。”沈修远答道。
“人力不可为就好。”杨思源叹道,“否则的话,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您放心吧,我只在一个朋友身上做过试验,然后就给您送来了。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事。”沈修远安抚道,“凡事反常即为妖,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杨思源点了点头,满怀欣慰地称赞道:“好孩子!”
“您还要继续喝吗?”沈修远询问。
杨思源沉吟了一会儿,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平缓地说道:“自从妻儿惨死,我一度心如死灰。一恍30年,偶尔想起膝下无子、杨家断后,又自觉愧对祖宗。奈何已近古稀之年,纵有心,亦无力。如今,得此神水,身体状况大为改善,竟又生出些许痴恋来。你说,我该纵容自己吗?”
沈修远没有想到,杨思源竟然动了留下后代的念头,心中大为惊愕。
他仔细思考了一番,说道:“您若想留下健康的后代,最好娶25岁上下的健康女子。以您现在的身份地位,如果真想找,应该也能找到。只是,恐怕会落个晚节不保的坏名声。
“另外,但凡愿意嫁给您的年轻女子,恐怕都不是良善之辈。您为了要个孩子而娶妻,很有可能就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您这样做,牺牲太大!风险太大!代价太大!”
杨思源沉默了好一会儿,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充满无奈、无望、无助的叹息声。
“算了,只当我没说。我以后不会再想这事了。”
沈修远心生怜惜,说道:“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国外有种体外受精技术,可以把卵子和精子都舀到体外来,让它们在体外人工控制的环境中完成受精过程,然后把早期胚胎移植到女性的子宫中,在子宫中孕育成为孩子。
“您只需要找一个愿意为了钱而蘀人生子的健康女子,严密监控她一年,就可以得到后代。
“这事只要做得隐秘,就不会跟您扯上任何关系,不会对您的名誉产生任何影响。到时候,您只要对外声称,孩子是您领养的孤儿,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杨思源大喜过望,赞道:“这个法子好!”
“不过,孩子以为自己是孤儿,可能会产生孤独感、自卑感。加上他自小生活在单亲家庭,有可能会产生心理问题。”沈修远道明隐患。
“我看你很会教育孩子,以后,我儿子的教育,你得多费心。”杨思源笑道。
“我很荣幸。”沈修远点头致意,又道,“其实,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只是,需要您放下现有的身份地位,换一个身份,到一个没人认识您的地方重新开始。也许,您可以遇到思想成熟、与您志同道合的年轻爱人,和您共建幸福家庭。”
杨思源摇了摇头,叹道:“我都快70岁了,就算身体变得再年轻,这颗心仍是苍老的,哪有心力去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啊!爱情,是你们年轻人的专利!”
“您总是一个人呆着,不嫌孤单吗?”沈修远担忧道。
“我不是有你和剑成嘛,将来还会有个亲生儿子。”杨思源笑道,“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学会享受孤独,是人生的一个重大课题。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学不会。你这么聪明,又有灵性,相信应该能够学会。”
沈修远点了点头,说道:“我明天再给您送两桶水过来。以后啊,您出门时最好乔装打扮遮掩一下,别吓坏了人。”
杨思源呵呵笑了起来,叹息道:“小远,你一定是上天派来补偿我的使者。因为你,我愿意相信天上有神!”
沈修远感动地看着杨思源那柔情脉脉的双眸,认真地说道:“我一直相信,只要心中有爱,就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这一老一小默默相望,两颗心相互依偎着,沐浴在秋日午后煦暖的阳光之中。
11月,是采摘白松露的最佳季节。
沈修远联系上意大利一家知名的拍卖行,从空间瞬移过去,亲自带着重约3公斤的白松露前去接受鉴定。
此颗香气浓郁的新鲜松露,被专家鉴定为珍稀名品,在世界美食和餐饮名流云集的松露拍卖专场闪亮登场,当仁不让地夺下年度白松露大奖。
经过激烈角逐,纽约顶级意大利餐厅老板洛卡特利locatelli以38000美元的天价击败众多对手,成功买下这颗比钻石更加昂贵的白松露。
有钱人真是疯了!
沈修远带着感慨,将扣除了一些费用的所得款额存进瑞士银行账户。
接着,他前往阿尔巴小镇的白松露市集参观,闲看用术语、眼神及手势神神秘秘地进行交易的人们。
不知道空间里还有没有其它松露,那头野猪不好驾驭,该不该花大价钱买条寻松犬呢?
万一找不着松露,买狗的钱可就白花了。
沈修远边走边想,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他抬头一看,发现一身黑色装扮的弗朗西斯正目光阴冷地盯着自己。
真是冤家路窄啊!
沈修远暗暗叹息,装出不认识拦路者的样子,打算绕道离开。
弗朗西斯一直认为,自己是比钻石更加耀眼的存在,凡是见过他的人,必会对他印象深刻。
没想到,这个两个月前刚跟他打过架、还害他脚背骨裂的家伙,然完全不记得他。
这真是太伤自尊了!
冲动之下,弗朗西斯完全忘记了杜逸彬的警告,从黑色风衣里拔出一把枪来,打算威吓一下这个让人生气的家伙。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的枪就被人缴走了。
夺枪、卸下弹匣、取出子弹、装回空弹匣、还枪,沈修远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弗朗西斯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之间呆住了。
他眼睁睁地望着那抹纤秀的身影如同灵活的鱼儿一般融入人流,这才想起自己拔枪的目的。
他泄气地将手枪插回原位,失落的情绪渀佛轻烟一般徐徐升起。
被弗朗西斯这么一搅和,沈修远懒得再想挖松露、卖松露的事。
他不懂行,又不精通意大利语,想要在集市上找买家,太难了。
如果空间里那个坑,每年都能长出一颗巨大的白松露来,让他赚这无本万利的钱,他也就知足了。
1992年年底,远大集团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因为这是中国第一个经国家工商局批准的私营企业集团,所以,薛开言这个掌权者成了企业界、学界、媒体等关注的焦点。
而他那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符的年轻外表,也成了媒体的八卦热点、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些年,薛开言与沈修远互动频繁,耳濡目染之下,对品牌市场营销非常敏感。
他随机应变,当即借着媒体报道免费宣传远大集团下辖的远大制药。
他表示,自己一直在当科研专家们的实验小白鼠,坚持使用实验室研制出的生发养发药剂、护肤保健品。
于是乎,远大制药的一系列产品尚未问世,已经进入了第一轮宣传预热,成功地引起了世人的关注。
沈修远看完各家媒体报道,伸手揉了揉薛开言的满头黑发,赞道:“孺子可教也!”
“那是!这叫名师出高徒!”
薛开言得意洋洋地趴在沈修远的大腿上轻蹭,像一只讨要主人爱抚的大狗。
“产品研制得怎么样了?”沈修远道,“你可别尽放空炮啊!”
“远大制药的所有科研人员,一律舀着双倍工资加班加点,干得热火朝天。”薛开言报告道,“相信明年上半年,第一批产品应该能问世。”
“一定要保证产品质量和疗效,如果没有把握,可以推迟上市。”沈修远叮嘱道,“远大制药的开山之作,必须货真价实、直击人心!”
“我明白。你尽管放心吧!”薛开言保证道。
46、苦肉计
1993年1月1日,震风地产有限责任公司在一片料峭春寒中正式挂牌成立。
沈修远邀请了一些来自政界、企业界、学界的关系要好的朋友参加庆典仪式。
下属们知道老板一向低调、内敛,所以没有搞花里胡哨的仪式,而是采用清新、古雅风格。
嘉宾们坐在震风地产古色古香的会客厅里,听着轻柔宁静的中国古典音乐,品味甘鲜醇厚的祁门红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这样别具一格的庆典仪式,加上造型唯美的企业雕塑纪念礼品,给所有来宾留下了深刻印象,为沈修远博得个“儒商”雅号。
当晚,杨剑成的家人在蓟京市一家知名饭店大摆酒席,邀请亲朋好友共同为他庆祝13岁生日。
小生日都要搞大排场,不知情的人,会认为杨剑成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运儿。
杨剑成小时候,也曾经这么自我陶醉过。
后来懂事了,他才知道,自家长辈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地为他庆祝生日,不过是为了给那些想要巴结讨好长官的人建立一个送上孝敬的通道,乘机名正言顺地收受贿赂。
总之,他的生日酒宴,永远都是幌子,是所有丑陋交易的遮羞布。
前来参加酒宴的人,除了杨思源,没人真心为他祝福,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剑成曾经为此愤懑过、伤心过,很快又看开了。
人生不过是一场戏,他跟一群戏子计较真情、假意,不是傻瓜吗?
莫如冷眼看戏,自得其乐!
不过,今晚,杨剑成没有看戏的心情。
因为,沈修远竟然忘记了他的生日,直到现在都没有给他送来生日礼物。
他听说沈修远的脸被整形手术搞得面目全非,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证。
如今,他很怀疑,沈修远的脑子是不是在手术中受了创伤,以至于淡忘了他。
这些年来,他一直把他当成心头宝。
他真的会因为一场变故而忘了他吗?
一想到这里,杨剑成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气短。
一颗心,仿佛浸泡在柠檬汁里一般,酸涩难当。
杨剑成随意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人声喧哗的饭店。
回到家后,他打发走司机,草草洗漱了一下,直接脱衣上床。
发现枕头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他心中一动,赶忙撕掉包装纸、打开盒盖。
一只拳头突然间弹出,差点击中他的鼻子,吓了他一跳。
发现拳头后面连着一根弹簧,他哑然失笑。
这应该是他送的礼物吧?
只有他,才会花尽心思制作新奇有趣的玩具,逗他开心。
杨剑成仔细查看了一番礼盒,拆下装有弹簧的底座,从盒子里面找出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深蓝色天鹅绒表盒。
他打开表盒,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造型古朴的精致怀表。
他拿起怀表,弹开表盖,注意到表盖里镶嵌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男孩子亲密依偎,一个是他,另一个却很陌生。
杨剑成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跟照片里这个美少年合影过,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翻查了一下表盒,从内衬底下找出一张写有黑色钢笔字的精美卡片。
“好啊,居然不认识我了。我只是换了一张脸而已啊!我伤心了!你以后休想再吃我做的糖醋排骨!”
杨剑成端详着卡片上舒展大方的熟悉字体,想象着沈修远写下这些字时的表情,眼眸如水一般微波荡漾。
他翻转卡片,发现背面写着:“算了,呆头呆脑也不能怨你,我就大人大量地原谅你吧。生日快乐哦!要记得好好吃饭、多喝牛奶,争取长得聪明点!(*^__^*)嘻嘻……”
竟敢骂他笨!
他这样的,要是还算笨。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杨剑成气得牙痒,冲着照片里的美少年挥了挥拳头。
一泓清泉流过心田,滋润出丝丝甜意。
年关将近,沈修远、薛开言各自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1月22日除夕,他俩才腾出工夫来开车出去置办年货。
天空阴沉沉的,昭示着一场风雪即将到来。
二人已经竭力加快采购速度,还是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暴风雪。
烈烈寒风,卷着鹅毛一般大的雪花,肆虐于天地之间,遮挡了视线,模糊了方向,掩埋了道路。
为了避免碰撞到在暴风雪中埋头赶路的行人,沈修远将载满年货的小轿车开得跟乌龟爬似的。
薛开言毫不介意这种龟速行驶,反而巴不得汽车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已经连续20天没跟沈修远在一起,回去后得忙着做午饭、贴春联、挂灯笼……晚上还要跟周君玉那个电灯泡一起吃年夜饭,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的温馨时刻,实在是太宝贵。
他瞅了一眼沈修远精致完美的侧脸,将目光投向与来回摆动的雨刷器捉迷藏的雪花,年轻光洁的脸庞上荡漾着幸福的笑意。
汽车速度再慢,总有挪到家门口的时候。
薛开言遗憾地打开副驾驶座车门,打算顶着风雪去开车库大门。
发现院子大门的廊檐下站着一位身上积满雪花、腿边立着行李箱的陌生男子,他回头冲沈修远说道:“大门口站了个人,你认识吗?”
沈修远开门下车,踏着淹没鞋面的积雪快步走向院子大门。
当他透过凌乱飞舞的雪花看清楚男子冻得一片青紫的脸时,心里顿时涌起惊讶、喜悦、感动、怜惜等种种感情。
他飞扑上前,一边伸手拍打男子身上的积雪,一边心疼地责骂道:“你傻呀!就这么站在暴风雪里,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
杜逸彬已经冻成了冰雕,除了两只眼珠子能转,其它地方都动不了。
他万里迢迢地从纽约飞到蓟京,本想给沈修远一个惊喜,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
他站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被刺骨的寒风吹得直打哆嗦。
他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先找个酒店住下,忽见天空飘起了雪花,当即便决定为伊伫立风雪中,借以博取美人心。
苦肉计是要付出代价的,杜逸彬已有心理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天公太不作美,不给他一场宛如柳絮飘飞般的浪漫小雪,而是来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雪。
都已经从里到外冻成冰棍了,要是半途而废,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他一咬牙,决定与这场暴风雪死磕到底。
一开始,杜逸彬尚有力气活动手脚,不时拍打飘落在身上的雪花。
后来,他实在是太冷了,直想蜷成一团、缩在火炉边烤火。
再后来,他的身体罢工、大脑迟滞,由活生生的人逐渐僵化成雕像。
他已经不知道思考,万一沈修远一直不回来,他是否会冻死在这里。
他只是凭借着一股执念坚持着,坚信他的心上人会带着七彩般的圣洁光芒穿越风雪、拥他入怀。
果然是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真的等到了!
杜逸彬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喜悦,紧接着眼皮一翻,昏厥过去。
沈修远一手扶着像根木头似的砸进自己怀里的杜逸彬,一手掏钥匙开院子大门。
抬脚踢开被积雪挡住的两扇木门后,他背起失去意识的杜逸彬,踩着满院白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