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之降临 下——即墨遥

我都，无法失去他。

而在我自己再一次欺骗自己的时候，Asmodeus却很早就看穿我了。

我的一切宋琳琳都看在眼里，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是一直不问，但是今天她没有选择继续保持沉默。

只因为，有时候必须做出一个抉择。她看出来了。

“Michael，你要走了，对吗？”她笑着看着我，“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一直陪着我。”

“不是……”我不介意一直陪着她，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

“如果你真的要走，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在哪天我睡着之后，你悄悄的就离开了。”她用手指在嘴唇前方晃了晃，“你想走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走，想回来的时候这里随时都欢迎你。我想这小小的水泥房子拦不住天使大人吧。然后我醒来看到你又回来了，这该是多大的惊喜。”

“我……”为什么每次在她面前，我总是无言以对呢？

原来，我以为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她。

“Michael，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会等你回来的。”她双眼明亮，有神。

她说她会等我回来。我想让她不要等了，这句话在舌尖上打了一个转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在一个凌晨，我离开了宋琳琳的家。

既然没有人再来找我，我也可以去找他。这也是，我第一次主动踏入地狱的大门。

踏入这个我从来都不屑为之多看一眼的地方。

54.挚爱

我不喜欢地狱，这里常年是黑暗的，见不到阳光，这里阴冷潮湿，只有扭曲的欲望组成的各种生命，它们互相厮杀，看不到任何一丝应有的美德，无尽的堕落。

这里真是一个糟糕的地方。

而今天，我却是为了来见他，亲自踏入这里。自从他堕入地狱，我就再也没有主动来见过他，这是第一次……

也是今天才发现，这里的恶劣依旧超出了我的想象，那样骄傲美丽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地方呢？而且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无法想象。

地狱的大门才在我身后关上，我的存在已经惊动了周边的所有恶魔。

低等恶魔不知死活的扑了过来，毫无疑问的化为灰烬，高等恶魔却避之不及。渐渐的，它们发现我是不允许靠近的，都抛开了。

很快，那个之前曾来人间找过我的恶魔出现了。和这些连神智和人体都不具备的恶魔相比，他的来到让我脸色稍霁。

他低着头，恭敬道：“殿下，您来了。”

“带我去他那里。”只此一句，再没有说别的话。

他也明白自己这时候不应该多说，只是在前面引路。

很快，我们就来到一座巨大的黑色城堡前，铁门拉开发出吱吱的刺耳声音。

我进去，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在最里面，有一间数十米宽的巨大房间，房间里面，一块巨大的透明黑色晶体上面，Lucifer就在那里。

他安静的躺在那里，表情平静。沉睡着。

“陛下自从从人间回来，就没有再醒过来。”那个恶魔道，然后顿了顿，关上门退出去。

我走上前，看着他。

这才是他原本应该有的模样，不再是个小孩子，也没有那些可笑的皮囊，只是单纯的他。

我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触手之处尽是冰凉。

他黑色的发丝铺撒在身边，尾稍打着卷儿，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光滑，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黑白的。如同回忆中一个苍白的剪影，美丽，却不存在在现实中。

我垂下头，低低的叹息。

“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不救你。”没有了父神，你就是我唯一的挚爱。是任何其他人都不能相比的……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会救你。

我捧起他的脸，缓缓贴上他的唇。

一股热流从我的胸口中升起，然后顺着我的口腔，渡向他的身体。我要把你给我的，都还给你，这样你就不会有事了。

但是，才碰到他的唇……我的脸色蓦地变的苍白一片。

急剧回转的能量让我措手不及，脸色转眼由白变红，我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再看向他。

我不知道自己该作何种表情。

他是真的不想我救他，真的不想。

他封闭了自己的身体，拒绝任何外来的能量，我不但无法将能量还给他，而且一旦使用过激的措施，反而会让他更快的衰败。

他料到了我会来，所以这次，他决定自己死去，不给我任何机会。

我闭上眼睛，一阵悲哀。

我们何必要走到这个地步，若是你愿意永远和我留在天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对不对？我们也不必生死相对。

也不必……

我渐渐不想再坚持，任自己颓然的坐在地上，靠在他的身边。

然后抬起右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十指交叉。

Lucifer，如果我说我原谅你，我不恨你了，你是不是就愿意醒过来？

你知不知道，当你背叛我的时候，我有多么伤心。可是你还是要这样做，你就是这样的性格，一意孤行，偏执……不讲道理。

你确实是傲慢的，傲慢到不愿意解释，不愿意多说。

你知道，我注定无法接受你的感情，所以选择走了这样一条极端的路。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不明白你，但是明白的时候，似乎太晚了点。

也许，我曾想过你会死在我的手中，但却绝不是这样的结果。

而现在，如果你的惩罚，一定要是死亡的话。

我宁愿背负罪孽，也不愿意看到你消失。

这才是我的决定。

父神不要我了，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已经足够失败了，不是么？你不能够这样自私，一个人走。

不要最决绝的方法来逼迫我。

真的不要这样做，因为我没有办法真的放弃你。

我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然后又被噪杂的声音吵醒。

大门被推开，那个迎我过来的恶魔，惊慌失措，他对我道：“殿下，Mammon带人打过来了。”

我抬头看向他，声音略带沙哑，“Mammon？”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他连连点头，“他亲自带人过来了……殿下，陛下他……他醒过来了吗？”

我摇了摇头。

那个恶魔眼中全是绝望，还有恐惧，“我们……我们都会死的。”

这就是地狱，恶魔之间的争斗厮杀，没有丝毫仁慈可言，失败者将得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死亡是一种解脱。但是他们依然害怕……

他眼中的恐惧，如此明显，我想他之所以要我救Lucifer，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一旦失去Lucifer的庇护，许许多多的恶魔将在秩序充足的过程中彻底灰飞烟灭，而新的魔王将要出现。

强者为尊。

Lucifer不在乎这些恶魔，不在乎他的地狱万年的基业，不在乎一切。不在乎他一手维持的世界。

他选择死亡，选择逃避。

而我却不能不在乎他的死，如果Mammon来到这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杀敌对手，让对方永无翻身之地。

七魔王之中，可不是所有人都忠于Lucifer，除了已经死掉的Leviathan，她追随Lucifer。Asmodeus自始至终都和他是合作关系，而Mammon，他野心勃勃从来不安分，其他的……还在观望。

只要Lucifer死掉，地狱的重新洗牌就将开始。

我一路过来，看到很多很多的恶魔，我厌恶这种被肮脏欲望堆积起来的生物，他们不该存在，死再多都不足惜，死再多都还会继续产生，无穷无尽。

但是……

我看了Lucifer一眼，终于无奈的垂下眼睛，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一会儿回来。”你听得到吗？

然后我站起身，对那个已经绝望的恶魔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错愕的回答我：“Caspar。”

“你带路吧。”我说。

“殿下……您……？”他惊讶的看着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Mammon要打过来了吗？”我挑眉，“我要去见他，你明白了吗？”

“您是要？”他眼中露出狂喜的光芒，希冀的看着我。

“我会救Lucifer的，但也得把讨厌的人打发了再说。”我缓缓道，我不会给他任何许诺。只是叙说一个事实。

他却已经满足，背脊也挺直了些，当先走了出去。

外面乌云密布，本来就是黑暗的地狱，此刻若不是常年生活在这里，几乎都不能视物，最明亮的，竟然是恶魔们红色的泛着血光的双眼。密密麻麻，毛骨悚然。

我微微皱眉，白色的柔和的光芒以我为中心散发出去，照亮了身周数百米的距离。

远处的天空中，八匹黑色的骏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只有金黑两种颜色，华贵非常，黑色的窗纱飘动，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难不成是我眼花了，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我们的Michael殿下。当年我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您可否记得我？”

我冷眼看过去。

“哈哈哈！看这个表情，难道我们今天是敌人？”马车上的黑纱随风而动，然后一个一身白色衣袍，白色长发，眼眸里却一片血色的人影出现在半空中，浑身散发着妖异的味道。在黑暗中如此耀眼。

“这里不允许继续前进。”我顿了顿，微微眯起双眼，道。

“这可奇怪了，这里一不是天堂，二不是人间，你凭什么不允许我前进？”他扬起下巴，长发飘荡，声音忽然变的诡异起来，“不过……虽然我安安分分的待在地狱，也听了不少人间的小道消息……听说你们兄弟两个化干戈为玉帛，相亲相爱了？如果是这样，你倒也有理由阻止我的，大家说是不是？”

四周顿时想起响亮的哄笑声，我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而Lucifer这边的恶魔，却都尴尬的沉默。

“既然是小道消息，当然是做不得准的。”我冷声道：“但是他既然是我的弟弟，我难道没有理由拒绝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他？”

“我可是一片好意。”他右手放在胸前，做出诚恳的模样，血红的眸子看着我：“我的到来，虽然在之前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但是令弟定然心中有数，殿下你也是这么觉得，对吗？”

他一副我是来帮忙的模样。他来帮助他解脱。

他的模样，他的笑声，让我宁可看不见，听不到。

我知道，他是想羞辱我。但是他又说的没错，Lucifer是在等死，可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在Mammon的手中。

不应该是这样。

“请回吧，我不会让你过去。”我一字一句的道，今天，我绝不会让开这里。

他的声音也变的冷厉起来，“殿下真的要这样做么？这可不是明智的决定呢。你今天若是为他而战，是代表着，你也堕落了吗？”

这句话，让我几乎无法动弹。

堕落，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名次落在我的头上。我不是……但是，若是我为他出手，至少在很多人眼中，就是这样的含义。

我只是想救他，但是……在这一刻之前我都没有想过，这其中包含的意义。我宁可我一直没有想到。

你愿意改变自己的立场吗？

我问自己。

Mammon的笑声依旧回荡在半空中，如此讽刺。

而我，就站在地狱中，站在Lucifer的面前，准备为他而战。

果然，世事弄人。

55.合作

我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宫殿，Lucifer就在那里，要我让开，绝无可能。就算死，我也不会允许他死的这样毫无尊严。

我回头对Mammon道：“什么是堕落，这个定义早该改一改了。”

他看着我，饶有兴趣的道：“何出此言。”

“父神在离开前，曾告诉我，让我维持秩序，摈除邪恶。”我笑了笑，“我也一直谨遵父神的教诲，从不敢忘，在我看来，什么才是邪恶，什么才是正义？我说是就是，不是那就不是。我有我自己的准则，况且如今我也代表不了天堂，你少拿话匡我，要想过去，就要先过我这一关。”

“再者，他既然已经悔过，我就不会看着他被你杀死，否则我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才是真的堕落，而我阻止你杀死他，何来堕落之说。”我平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没想到堂堂的大天使长也如此巧舌如簧，歪曲事实起来比我们也不遑多让。”

“我说的都是事实。”

“那么就算这世间的对错由你决定，你救了他之后呢？你愿意满足他的愿望么？若不愿意，早晚是今天的结局，若是愿意，你又如何面对你的父神？”他笑了笑，嘴角讥讽的挑起来。

已经没有父神需要我来面对了，他不明白这一点对我来说的重要性。

父神抛弃了我，也同时带走了最深的桎梏，我面临的困境只是因为我自己。

我冷冷的看着他，也许从他们一出现，我就犯了一个错误，也许是因为我变的优柔寡断了……那就是我根本不该和一个毫无诚意的恶魔说这么久的废话。

这不该是我的作风。

我手掌合拢，然后缓缓拉开，一道泛着白光的长剑出现在我手中，所有的恶魔都后退了一大段距离，就连我身后的都不例外。

我的利剑，上面沾染过的恶魔的鲜血，已经不计其数。

没有恶魔，可以直面它的威严。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恼羞成怒了么？”他白发飞扬，张狂的笑，丝毫不惧我的力量。

我知道，今天将可能是一场恶战。

Mammon唇角咧开，几乎到了耳边，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还有，虽然我不得不赞叹你的勇敢，但是……你真的打算孤身一人在地狱和我一战？我该说你愚蠢呢……又或者是自大？”

他眼中红光闪过，手中顿时出现一把漆黑的长弓，泛着雷光的箭尖对准了我。

我右手拉开一道光幕，冷冷看着他。

“但是，我这个人做事总是比较讲求实效，不喜欢为了一口气得不偿失。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也许是皆大欢喜也说不定。”他又道，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来到这里，也就注定你要带走他，不会让他留在地狱，只要他不在地狱，我并不介意你带着一个活死人离开这里。但是……”他眼神如毒蛇一般盯着我，泛着嗜血的光芒，“现在有资格提出条件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有能力定下规则的人也是我，不是你。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只要你接下我这一箭，我就让你们走。”

“否则，就都成为我口下的食粮吧！”

他话音才落，箭已经射了出来。

瞬间来到我的面前！

我抬剑抵挡，箭尖刚好抵住我的剑身，双脚不断陷入地面，却还在不断的后退，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两剑相交产生的冲击让我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我眼神凌厉，双手一动不动，半晌，那只箭终于消失了。

地面以我为中心却已经出现一个巨大的坑。

我抬眼看着他，眼中泛着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