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南宫费力地爬了过去,抓着刘正清的腿就咬。
这时候村民们赶来了,个个都抄着干农活用的家伙,大伙全都涌了进来。
刘正清呲着牙齿朝四周吼吓,村民们知道他的厉害,都打了十足的精神。有人大叫一声,举着锄头砸过来,刘正清松开五指,徐乙顺着墙壁划了下去。他一抬胳膊,只听“喀嚓”的脆响,锄头断为两截,仅剩半个锄头的村民连忙退了下去,代替的是更多的棍棒农械。
“别,别打了……”南宫挥着双手,想要阻止这场混战,身后一双手将他拉到了安全处,缓过气来的徐乙抄起地上的木棍加入了进去。
刘正清被村民们围在中央,打斗从屋子里转移到屋外,不停听到村民们的怒骂和棍棒砸击躯体的闷响,还有刘正清野兽般的吼喝。
“别……”南宫好不容易站起来,两条腿直哆嗦,只能扒着门板喘气。
徐大娘搭不上手,从人群中奔来了,她拿起一件衣服给南宫披上,劝道:“孩子,不怕,大伙给你出气。”又怒视着人群中的施暴者,恨恨地说:“这次他跑不了。”
“大娘,我认识他,我认识!”南宫抓着徐大娘的手,央求道:“让村民们放他走吧,他不是坏人!”
“不可能,且不说他欺负了你,还偷吃了村里的牲畜,村民们早就想除掉他了!”南宫的心软让徐大娘很不高兴。
人群突然慌乱,刘正清似乎被惹怒了,一声恐怖的嚎叫,随便抓起个村民,手掌一伸,作势掏向对方的心脏。
“不!!”南宫疯了一样冲过去,扒开围成一团的村民,紧紧抱住刘正清的腰,仰着头痛喝:“正清,住手!”
刘正清猛然一顿,分神的功夫,村民从他钳制下逃脱,刘正清大怒,还要伸手去抓,这时候南宫攀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刘正清身上。
两个人的脸只有咫尺之隔,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喷出的热气,南宫直直地注视刘正清,美丽的眸子里闪动着晶莹,把嘴唇贴了上去。
刘正清僵硬地接受对方的示好,把这当成猎物对他服从的表现。南宫轻轻地吻对方粗糙的嘴唇,然后是布满胡茬与泥污的脸。
村民们被南宫的举动惊傻了,一时杵在四周不知如何继续。
南宫的吻一直到对方耳廓,然后揽紧刘正清的肩,在他耳边蛊惑道:“正清,冷静下来,你不能伤人……听话,正清最好了……”
刘正清脸色骤变,如遭雷击般震在那里,随即猛地推开南宫,展开四肢逃也似的窜出了院子,向山里奔去了。
南宫定定跪在地上,目送对方离开的影子。不知道是谁先赌气扔了锄头,愤然离去,村民们扼腕,不甘心地叹气,随即逐渐散去。
最生气的当属徐大娘,连着好几天不理南宫,南宫知趣地搬离了徐家,住进村边荒废的房子里。刘正清自打逃走后,一直没有再露面,村民们自然乐意,却不愿意接受南宫对野兽的暧昧。
这天一大早,南宫从村里出来,沿着大路往外头走,路过田地的时候招呼正在干活的徐乙。
徐乙踩着田埂奔过来,看人收拾的整齐,头上也难得挽起了女子的云鬓,终于换成女子装束的南宫凭添了一股娇弱,徐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碾着脚边的土块。
“我要去州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你回头告诉大娘,我不是逃跑。”南宫怕徐大娘多虑,对方又一直不肯搭理他,只好让徐乙转达。
“你去州城?那么远,我拉马车送你。”徐乙好心地说。
“不用,你去干活吧。”南宫说完就接着上路了。
第81章
到了州城,太阳正足。南宫来不及歇息,沿着大街找大点的茶楼。
万州没有朝廷管制,十分混乱,茶楼里也不景气,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连着走了几家,都把他拒了出来。
南宫无奈之下只好去酒楼。找准了一家比较气派的进去,说明来意,掌柜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上下打量南宫一番,终于道:“好吧,二楼上有几桌客人,你要是跳的好,兴许能得几个钱。”
二楼厅中间有一处略高的台子,弹唱的艺人平时就在这里,今天换了花样,跳舞给客人们助兴。
换汤不换药的技艺,客人都不在意。随便瞟了舞者一眼,一看筷子就停半空中了,张着嘴痴呆地盯着准备跳舞的人。
虽然穿得朴素,但衣服裹身,把修长玲珑的身材勾勒了出来。脸上无一处不精致,苍白中透出两颊淡淡粉红,比涂胭脂还动人。明明是穷人家出来的,或许是练舞的缘故,带着不凡的气质。
众食客忘记了要填肚子,都把身体转向中央,看人如何起舞。
南宫跟舞乐班卖过艺,登台跳舞不在话下,只不过有一段时间没跳,再舞起来感觉不如以前随意,尤其是身体没全好,所以不敢太过卖力。
这舞者的舞蹈不似一般女子那样飘逸,而是刚柔并济间隐隐含着韧劲,有独特的韵律和美感,众人虽不懂得其中学问,但只凭知觉便知道定是技艺高深。
没有乐曲吟唱,只凭一身素衣,南宫精彩地舞完一段,冲众人欠身。
良久没听到动静,南宫抬起眼,众人恍然,厅里响起接连的掌声。
南宫暗暗高兴,挨个桌前去接赏,不一会,就接了满满一捧铜板。
这时候小二过来,低声道:“那边的雅间,杨老板叫你。”
顺着小二的眼色看去,雅间那,一个四十来岁,穿着绸缎的老爷正冲南宫勾手指。
南宫不想去,小二又道:“他是这的财主,身上有大钱。”
南宫一听有大钱就动摇了,装起手中的铜板,走了过去。
雅间里有四个人,都是绸子外衣商贾打扮。
小二识趣地关了雅间的门,南宫无错间,杨老板来抓他的手:“来来来,过来坐。”将人拉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南宫拘谨地坐下,拨开了对方的手。
杨老板脸色一暗,不高兴了。对面的一个年轻商贾道:“你别害怕嘛,就是陪大家坐坐,不会拿你怎样。”
其它两个一同笑了起来,用色迷迷的目光往南宫身上看。
他们似乎在说生意事,其中一个接着方才的话茬:“没有船装,我那些个货堆在码头发了霉,过两天就倾家荡产啰。”
杨老板倒着酒,冲赔本那人道:“刘正清那几百条商船不是荒废了吗?弄一条过来还不够你运的?”
南宫一听到刘正清的名字,如石像般僵在了那里。
“杨老板,你说的轻巧,他的家当早就被抢光啦,哪还轮得上我?”众人只顾聊天,没在意到南宫,只当他拘束。
另一个黄衫的插话:“说起刘正清,我就不明白了。他有钱有势,什么都不缺,却偏要弑君卖国遭人唾骂,何苦来的?我要是他,天天吃喝玩乐,逍遥一生,多快活。”
“这你就不懂了,”年轻那个接口,“人家的心思可不在钱财权势上。”
“你是说那赵锦?”杨老板见南宫紧张,把酒放在了他面前。
“这都知道。”赔本那人说,“刘正清巴结着六王爷赵锦,是个北阳的百姓都听说过,可到底是真是假咱就不清楚了。”
“我可是领教过的,”年轻商贾得意地抿了口酒,“去年我去府里拜会,请他通融一批货。刚说了半句,京城里来了信,手下在他耳边小声报告,刘正清一听,什么都不顾了,赶紧备马,火烧火燎地往京城赶。你们猜他手下说了什么?”
众人猜不出,好奇地等着听下半截。年轻商贾往桌子前探了探,揭开了谜底:“说赵锦吃饭时打了个嗝!”
“哈哈哈……”众人仰头大笑,昔日风光的刘正清成了他们的笑柄。
虽然是玩笑,但不无根据,皇室要是有点风吹草动,刘正清肯定早早地赶去。
讽刺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南宫忍无可忍,腾地站了起来。众人一愣,杨老板纳过闷来,笑着凑在他身边:“这姑娘是嫌我们冷落了她。”又把酒举给南宫:“赵锦哪如你勾人,来,喝了这杯。”
南宫压抑着愤怒,甩开他的酒杯,扭头就走。
“站住!”杨老板被拒,高声怒喝,“怕老爷不付你银子不成?!”接着“咣”地砸出一锭金子在桌上。
众人见他生气,忙圆场:“杨老板好阔绰,出手这么大方。”
有一个过来扯南宫:“没见过值二十两的金锭吧?还不给杨老板赔不是?”
南宫犹豫地转过身,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锭发光的金子。杨老板蔑视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把酒满上,端到他嘴边:“喝!”
因为赵泰酷好美酒,每次宣赵锦时都带着一身酒气,所以赵锦很讨厌酒,平时也是一滴不沾。
杨老板端着酒杯还在等,显然不耐烦了,作势要把金锭收回去。
“我喝!”赵锦赶紧抓过酒杯,一仰头,灌进了喉咙。
“哈哈,这才对。”有人赞道。
杨老板紧接着又倒了一杯。
南宫疑惑地看着他,杨老板讥笑:“你以为金子那么好赚?”
“快喝,快喝。”其他人跟着起哄。
南宫端在手里,看着杯里的波纹,一咬牙,又喝了进去。
杨老板连着灌了六七杯,见南宫面色发红,分外娇艳,忍不住去摸他的脸。
其它三个笑声变了味,边喝酒边欣赏,气氛渐渐淫色起来。
只是摸脸还不够,杨老板揽住人的腰,头压下来,作势要亲,南宫厌恶地别过头,去看桌上的金子。杨老板没亲到,在他耳边威胁:“不愿意?”
南宫听话地松了绷紧的身体,杨老板又凑上来,眼见着就贴上南宫的唇。
“呕——”南宫突然发呕,接着便是翻江倒海的呕吐,杨老板躲闪不及,绸缎袍子上全是秽物。
“臭婊子!”杨老板大怒,一个耳光,将南宫扇出去老远。
南宫身体单薄,一下子撞到了墙上,他扶着墙干呕,还没有止住阵阵恶心。
另三个人赶紧劝杨老板消气,又指着南宫大骂。
掌柜不一会就赶进来了,一个劲地给老板们赔不是,拽着南宫就要出去。
“金子……我的金子……”南宫虽然身体难受,却没忘记那锭金子。
杨老板狠狠地一甩手,砸在南宫身上:“滚!”
虽然经过不怎么顺利,但收获却不小。
南宫被赶出了酒楼,他倚着墙抹了抹嘴,又清清衣服上的污秽,重新迈开步子。
铜钱出手,麻利地买了日常所需,南宫赶着往城外走,因为村子离这里太远,所以要早点返回。
经过一家医馆,南宫想了想,折身进去了。
大夫正在专心写药方,一抬眼看进来个姑娘,脸色不正,初步断定是吃得跟不上:“姑娘,看病啊?”
南宫摇头,问:“我想请教大夫,如果受了场大难,患了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能治么?”
“头部可受创?”
“没有。”
大夫不由捋起胡须,接着问:“是什么大难?”
南宫低下头,咬着嘴唇:“受重伤,险些致命。”
大夫凝神思考,这才开口:“没药治。”
“啊?”南宫猛然抬起头,急切问道:“为何?”
“这属心病,因为伤害太深,心中刻意逃避,不敢面对,才导致忘记了一切。”
南宫身子晃了晃,扶着桌子才勉强站起来,哆嗦着唇:“谢……谢了。”
“姑娘!”看人要走,大夫将他叫住,“你身体虚浮,多半是患上了病,我给你把把脉。”
“我没事。”南宫失神应道。
医者仁心,大夫硬拽过人,手指搭在脉上,诊断起来。
不消一刻便得出了结果,大夫担忧地看着他:“姑娘,你知道吗?你有孕在身。”
南宫猛然一个激灵,联想起方才的呕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大夫叹气道:“回去好好补身子,你现在的身体,对孩子不利。”
虽然路上加快脚步,南宫到村子的时候还是大晚上了。远远地看到村里灯火晃动,人声嘈杂,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宫快速到达村口,一个举火把的人看见他了,拍着大腿叫:“你可回来了!”
“怎么回事?”
村民拉着他往人多的地方赶:“快跟我来,野兽又来了,没找着你,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
第82章
南宫随村民赶到一家门前,院子里聚了不少人,见南宫来了,自动地让出了路。
刘正清正在四下乱翻,屋里有个半大的孩子,吓得哇哇直哭。刘正清折腾了一通,没找到人,突然鼻子一嗅,往门那扭头,就见南宫进来了。
他手脚大展扑上去,将人撞在地上,兴奋地伸出舌头去舔南宫的脸。
南宫被撞得天旋地转,无奈地揉对方毛糙的头发。等唾液粘糊了满脸,刘正清也慢慢稳定下来,南宫才扒着他从地上起来。
“正清,跟我走。”南宫抓着对方粗壮的胳膊,将他带出屋子,穿过愤愤的人群。
自己住的地方在村边上,是早已废弃的土房子,就着昏暗的月光一看,跟遭了劫一样面目全非。
始作俑者丝毫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在屋子里跳窜,把本就狼藉不堪的地方搅地更杂乱。
南宫一整天都没闲着,现在又到了半夜,早就累了,他从地上拣出被子,抖了抖,招呼刘正清:“过来。”
刘正清还很精神,不明所以地到了人跟前。见南宫指着床,刘正清跳上去,蹲在上面好奇地东瞅西看。
南宫抓他的脚踝,好不容易才让人顺开腿,把被子往他身上一盖,自己也上了床。
“睡觉吧。”刘正清不安分地折腾着,南宫胳膊一伸压着他,偎在了对方胸口。
彼此的热量互相传递着,刘正清直愣愣盯着床顶,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他接受了这个猎物的靠近,没有再排斥。
南宫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苦涩地笑着,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同眠过。他脑袋动了动,身子更贴近刘正清,喃喃道:“正清,你知道吗?没有你的保护,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做噩梦……”
刘正清自然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猎物异常温从,然后有液体顺着对方的脸滑到自己身上,南宫又唠叨了几句,声音渐淡,竟是睡着了。
刘正清怎么都不踏实,索性拨开对方的胳膊,窜出屋子,又钻进了茫茫山林。
第二天一大早,南宫睁开眼,看旁边空空的,人又跑了。坐在床边怔了一会,南宫打算去徐乙家。
由于天刚亮,徐乙还没去田里干活,不顾徐大娘的阻止,让人进了屋。
徐大娘依旧心里有气,不愿意搭理南宫。南宫从怀里掏出个光灿灿的金锭,交到徐大娘手里:“这是我赎身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普通百姓怎么都不会忽视金锭的光芒,这么大块金子撂在手里,沈甸甸的,徐大娘狐疑地看向南宫:“从哪来的?”
南宫脸色微暗,嚅嗫道:“我去城里赚的。”
徐大娘一下子火了,干脆摔回他手里,嚷道:“我家虽穷,但也活得有尊严,不稀罕这种肮脏之财!”
“大娘,你误会了,我没有──”南宫话说了一半,想到昨天那几杯酒,声音就没底气了,“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