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残情尚浓(第二卷)——雨树

作者:雨树  录入:07-14

他有种错觉,好似和这人认识了很久很久,久的可以从彼此的眼神中,轻易看透被藏得秘密,久到可以再他面前为所欲为。

这在某种程度上算不算是种自由。

郝善看看手心散着热气的茶杯,那种绷紧的外表也渐渐松了下来:“输了就是输了,……下次可不会这么简单。”虽然他们没有说过输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但让一个堡主用内力加热一杯茶水还是太简单了。

鲁源生轻哼了一声:“不要得寸进尺。”

“这对堡主来说也不算什么。”

鲁源生瞥他一眼:“逞口舌之快,你可知道后果?”

“堡主真心杀我,我怎能逃得掉?”

冷哼:“这一次是你的侥幸,下次……你又能输的起什么?”

郝善迟疑了片刻:“我也很好奇堡主想从郝善这里得到什么?”说着看向了鲁源生。

“就像你说的,若是我要你的性命犹若探囊取物。”言外之意,性命这个赌注对于他来说勾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哦?呵呵,输的人未必是我,况且堡主不是有自得其乐的方法?”郝善嘴角一抿,话外有话。

两人相视一眼,一个意有所指,一个不置可否。

终于陷入了沉默,仿佛沉淀了万物一般的祥和宁静。

郝善又倒了杯早已经凉透的茶水,仰头而尽,看着那剩下的丝毫没有温度的瓷杯,眼睛里忽的蒙上一层无奈:“会凉下来的,最后剩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鲁源生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有命掌握住所有事情的主控权?”

“哈哈……主控权?这个东西郝善再也没有想过。”郝善看向窗外:“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这个东西就像是镜花水月……”

“哦?”

“掌握所有事情的掌控权,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局面,又有……多少人知道属于自己的结局?嫩芽趋势不可抵挡,夏季繁盛,可怎能避免得了秋季的来临……也许,就有那么在普通的不过的的一天,突然就会厌烦这些游戏。”

“厌烦?”鲁源生冷哼一声,眼睛落到窗外的积雪上:“人人皆知血魔是一个江湖魔头,让武林畏惧的人怎么可能会产生厌烦的情绪?……这些都是那些担惊受怕的人会用的词汇。”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

“加速矛盾,挑衅自己的敌人,难道你的目的不是要尽快结束这些?”

眼睛眯起:“你以为你知道了什么?”

“没有看出多少,毕竟还有很多不理解,不过??”说话的人突然噙了几分笑意:“条件是我的自由。”

“自由?”鲁源生轻笑出声:“你不自量力的猜测没有丝毫的用处。”

“有没有用处对于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我对你来说,也没有一点用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交集只是一个点,延续下去,也没有任何好处。”

“有没有好处是我说的算。既然你对于事情的发展掌握的这么准确,当初你怎么会没有料到这一天,嗯?”被困在堡中靠讲条件给自己赢取自由,看来还是有很多事情,这个人也不无预料……

郝善看了鲁源生两眼未说话,眼睛却是慢慢的转向了别处。

一阵寒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从一袭白衣的鲁源生身上转到斜靠到茶桌傍边的另一个人身上时,天虎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堡主??”

一连唤了几句,只是那侧着脸向着窗外的人依旧面无表情,视而不见的样子。

天虎的脸色变了变,眼睛往那郝善的方向瞥了一眼。

郝善手握着茶杯只好干咳两声,正要离开,却听那一直默不作声的人冷硬的吐出一句话:“我说你可以离开了吗?”

那语调分明又是回到了初始时的冷硬,似是结了冰的石块被人大力的摔在了地上,听的人心里一阵发麻,而刚刚和自己斗嘴的人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郝善只得移了身子在稍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抱着早已经凉透的茶水呷了几口。

只有他看的分明,这个人在天虎进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变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硬。

“天虎来此,只是想堡主交出?剑堡堡令。”问话的人头微低,却丝毫没有为人下者的卑微感,丝毫不像遮拦要夺权的事实。

何其狂妄,何其理直气壮。

鲁源生紧抿的薄唇勾了一下,却无笑意,看过来的眼睛犹若极地的松尖:“哦?你这是要废了我这个堡主了?”

第三十九章:平分秋色(上)

“天虎只是为了堡主着想,堡主夫人身体不适,天虎有责任为堡主分忧。中原的地方比较紧张……”

鲁源生打断那人:“……北星堡堡外现在如何?”

“堡中的人在周围前不久见到漠北剑客丰白生……还有消息见到素女兄妹两个在堡周围打探??”

“和他们交手了。”

“是,天虎知道这两个人是冲着?剑堡来的,所以不久前和他们交过手,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恋战,旨在试探深浅,以着天虎看来,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

剑眉一挑:“哦?”

“天虎有把握,这次?剑堡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天虎不敢纠缠太久,未曾拖延。天网飞刀自从上次再无消息,好像消失了。”

郝善浅眉微微拢了起来,眼睛不由往那门口扫去,那先前被赵伯打破的姜汤在雪地上融化了一片,远远看去,仿若一口往不到底的深渊……

“堡主,天色已经不早,天虎护送堡主回??”

鲁源生不耐烦的猛透一眼过来:“用我提醒你谁才是?剑堡的堡主吗?。”他要在哪个院子也要报告不成?

天虎额前的白发微微颤了颤,声音一如自己的堡主一般毫无波动:“天虎不敢。”

鲁源生沉吟了片刻,手中一块黑色令牌直接抛了过来:“……这几日的事情,你全权处理。”言外之意,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来这里烦扰他。

“是??”正要退步离去的人突然被唤住??

“还有??”鲁源生眼睛转向坐在那里一语不发的郝善:“官府可有什么动静?”

“……堡主的是问那个巡抚??”

鲁源生不等天虎说完,直接挥手退去了天虎,直到白色身影再次消失在门口,鲁源生看着郝善:“毕竟我从他的大牢里劫走了一个囚犯,你说是不是?”

细眼一弯,夹了浓厚的嘲弄之意:“谁能想到堂堂堡主翻脸翻书一样?”明明是一个石头般的冷酷的人,在只有自己的时候却又实打实的一个追根问底,执拗钻牛角尖的人?

鲁源生也不生气:“巡抚大人难道不该有所反应吗?”

“就如你所说,既然丢的是个已经要被翻案的囚犯,何必大费周章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你呢?”

“源生尚还有精力关心一个不想干的人,真是让郝善惊讶。”天虎夺权,堡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眼前这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天虎在外正在收拢帮派,争夺权力?却在此时把令牌给了他,是真的糊涂还是将计就计?

人人皆知的母子俩,剑拔弩张的之下,又窜出一个剪不断的背叛者,这里面,任谁都看的出来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提心我?”

“我说了什么不要紧。结局,即使你预料到了,并不代表就能接受的了……”

鲁源生眼中的笑意越发浓烈了,越走越近,近到几乎能感到刚在院中两个时辰身上所残留寒气,声音压低了下来:“看来,堡主的称呼要看你是不是有那个心情了,不过??你是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只有我说了才算。”

郝善退了一步,身子靠住椅子,再不能动作。

“呵呵,你慌什么,你不是一向自在镇定吗?这一切都逃不过的你的眼睛,既然如此,那你说我下一步会做什么,嗯?”

“你!”

淡眉要蹙不蹙,明明眉尖颤颤,一双细眼却若星辰一般,带着倔强,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那强硬的态势在鲁源生看来却是别具魅力。

几乎让他……抗拒不了,无缘无故的就想看到更多,是怒意,是嘲弄,是儒雅,是严肃严厉,还是带着略微的欣赏?他只是想看到这个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哪怕这个表情会被主人精心的隐藏……

撩开脖子处的发丝,掌心覆上去意有所指:“……想必定有一番乐趣??”

郝善咬紧了牙关,僵硬的别过头去,向着门口的方向一连跨了几步,表情带着明显被人侮辱后的怒意,接着,不甚自在的表情里透出淡淡的厌恶。

厌恶?!

鲁源生的脸上已经开始透着寒意:“你怎敢……”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敢。”郝善眼中恢复了一贯的冷讽笑意,扫了那人一眼:“看来堡主还是有许多要问的。”

那边的人沉吟了片刻,退回到椅子上坐下:“你知道那个装疯卖傻的怜儿是??”

“她只是听命于人罢了。”郝善侧身与他对视:“这个可不是问句。”

冷笑:“你以为没有人受伤害就会是最好的结局?哼,真是异想天开。”

“想不到传说中视人命如草荐的血魔也能说出这般的一句话。”郝善讽刺一声“那是他们该死!哼,你又如何,不是都在你的控制之中么,结果可还满意?”

郝善眼中却是一暗,几乎咬着牙齿厉声道:“是,宋公子的死是我的错!”他没有想到他们会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话落,两个剑拔弩张的人视线不小心对视上,竟同时惊讶的发现,彼此眼中相似的怒火和那刻意被遮挡在探索意味之后的淡淡欣赏。

鲁源生眼中异光一闪,郝善却是暗呼一声,背过身的动作仓促的有些落魄。

而后,极其自制的人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那夜里你知道自己房间里有人,知道玲珑会折回来,出主意让丰白生挟持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源生还真是许多问题。”郝善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你故意让丰白生偷到血虫,放走他只是你的计划之一。”而他,只是让这个计划顺理成章。

“哦?可惜你忘了这血虫是争夺血剑的关键,我为什么要让一个存有威胁的人存活在世?”

“……因为……”郝善困惑的拧了眉,似乎思绪遇到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也有难倒你的时候,你这个旁观者不是自以为看的一清二楚了,你以为这些小聪明就可以赢回自己的赌注?”

郝善不紧不慢的反问:“……源生不惜降尊屈卑,一再以着让人误解的态度接近我,不正是为了激起天虎早已萌生的不合之心?而今之态刻在源生的意料之中?”

一秒两秒……

鲁源生的眼睛在那张带恢复了傲然与冷静的脸,眼中的异光越发亮丽,嘴角的却是一贯的冷然:“好……很好……”看来他是低估他了?

对于眼前这个性子时而冷若冰霜时而又咄咄逼人的堡主,郝善还没有把握这个人眼中和语言中所表现的??诸如刚才??对自己身体感兴趣的信号到底是种威胁还是行动的前预兆。

此刻出现在鲁源生眼中的明显的欣赏,意味着这次的较量暂时打了个平手,没有输掉的人就是有了继续下注的资本,这就是强者与强者规则。

……正当郝善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只听那毫无温度可言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还算满意,不过,我不确定现在离下次??我对你产生兴趣的间隔会有多久。”

郝善眼如火炬:“……什么意思?”

“你最好祈祷下一次你还能这样这么幸运,因为??”看着眼前的人表情渐渐僵硬,鲁源生嘴角的弧度渐渐勾起,看着刚刚一副胜券在握的人此刻难掩仓皇,不由心情大好。

免不了又近几步,指背刻意放慢了速度摩擦着那人的侧颈。

怒意使得郝善的眼若星辰,他嘴角张了张,恨不成句,长袖一甩,直往里间而去,掷地有声:“但愿源生一言九鼎,还郝善片刻困囚的自由!”

鲁源生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腕,眼中的笑意早已经不见,手下越发用力,直到郝善的痛的额头出了层冷汗:“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郝??呀堡主??”

第三十九章:平分秋色(下)

珠儿捂着嘴角,腿下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郝善挣开手腕上的束缚,对于那个正在怒火上的人大有视而不见的的样子,径直走到门边,扶住刚刚闯进来的珠儿。

“你对谁都是这样嘴不饶人?”

“那源生是不是只有在我面前会耍些小孩子脾性?”

珠儿抽了口冷气,刚抬起的膝盖一个得瑟,重新跪倒了地上,两个黑色精灵般的眼睛看看脸色若冰霜的堡主,又瞧瞧面不改色的郝善,嘴角抖了抖:“郝……郝公子??”最后使了个眼色摇摇头。

郝善笑了,拉住她的手肘:“地上凉,先起来要紧。”

珠儿眼珠一转一转的飘向堡主,见那人像雪人似地一动不动站着,眼睛定在郝善的身上,显然一副没有发现自己在场的样子,只得战战兢兢的贴着门站直了:“那,赵伯说,药熬好了,问堡主公子是不是要先在这里准备晚……”

“酒。”那边的雪人嘴唇里猛然掷出一个字来,不及中人反应,凌然的眼睛朝着郝善的方向扫了一眼,微微一弯,别有意味珠儿嘴巴张了张,堡中谁人不知,堡主内力大伤,正是禁酒之际,转眼看向那郝善想寻个意见,却正见那郝善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只好领了命退去了。

鲁源生眼睛在那低着头的人身上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终究是移不开了,只听他淡淡说道:“弹一首吧。”

郝善也不甚惊讶,头也不抬,只放轻了声音:“还能弹什么,数尽了的风花雪月。”这样说着,毕竟也是一日未碰古琴,却是寻了琴旁坐下,只是有意无意的手指袖子在琴弦上扫过。

指尖扶到一根弦处停下:“断了就是断了,即使找的一样好的弦接上,这听在有心人耳里也是有差的,有些东西总是无法修补的。”

鲁源生视线转到那抚弄着琴弦上的一双手:“可认得这琴?”

抚弄着琴弦上的手未停,手腕一转,断续的音符竟是连成了一段轻灵的小调:“手下的曲子能识得它便是,其他的又有何干?”

琴音尚未成调,却是乍然而止。

赵伯勾着腰手端着乳白色瓷坛走了进来:“堡主,公子??”

“有劳赵伯了。”郝善手下顿住,恢复了以往的儒雅,只是低着的头只顾着盯着琴弦却不知道是何表情:“不知道今日这是什么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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