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言+番外——苏唯音

作者:苏唯音  录入:07-10

男子淡淡回答,声音尽是平淡,并无临死前的恐慌。

男子今日特意着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袖子领口皆用金线绣着浮云。满头青丝皆用丝带轻轻束起,他容貌俊美,却并不阴柔,只可惜常年多病,致使他身体孱弱,瘦得厉害。

“那么,往事如何?”

“榻上躺着的,是我的妻子,”男子突

然说道,“我本不爱她,不,因是我原本不知自己爱着她,直至她死了,我再也见不着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我才知晓,原来爱情,便是如此!”

“这么多年,我总想着,倘若那时她不曾时时粘着我,同我一起,倘若她曾让我看不见她,我是否会知晓,我是爱着她的,可那时的我却是不知,她也未曾想过离开。可她年岁终究是大了,家中让她成亲,她不愿归家,我却赶走了她……”

“待到听闻她要嫁人的消息,我才知道,何谓心痛,而待我赶到时,她却从城门上跳了下来……”

男子点亮了所有的蜡烛,楼清钰站在一旁,也不讲话,也不说什么。

“她死了,我后悔了。”

“后来,我碰上了一个人。”

“谁?”楼清钰问道。

“你父亲,相识熟悉过后,我知道了莲引,‘世有宝玉,名唤莲引,能引死魂重生’,”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楼清钰冷冷地笑了,说道:“不过是传言而已。”

“我本也是同你一般想的,可是,我遇上了一名术士……”

“谁?”

“于是!”祝欢说道,“他同我说,他可以让死人复活,只是,他需要一件东西,便是莲引。”

“那她为何并未复活?”

“我得了莲引,交与了他,谁知他着实是狡猾,竟将莲引骗走了,我寻了他十多年,可却再未找到他。”

“哼!”楼清钰冷哼。抬起手,指间银针反射着烛火的光。

祝欢走到女子身边,躺倒床榻上,同楼清钰说道:“你可爱过人?”

楼清钰微愣,而后冷哼说道:“与你何干?”

“若是有,便好好珍惜罢!”

男子说着,闭上了眼睛,再无生息。

珍惜,今夜过后,他还有机会珍惜吗?

楼清钰问自己,抬手射出银针,银针直直而去,却在最后转了头,没入那人眉心。那人再无生还可能,楼清钰转身,挥手打翻蜡烛,火光迅速燃起。

他出了山庄,同等在庄外的杀手汇合。

楼清钰骑上备在门口的马匹。

一众杀手使着轻功离了玉华山庄。

楼清钰转头,看着已经变成火海的玉华山庄,眼神苍凉。

他驾着马连夜赶去了青州,找到那人所住的客栈,偷偷入内。

“谁?”

少年早便不是那时警惕性一般的少年,这些年,他的功夫长进了许多,哪怕仍旧比不上,可在江湖中,也是甚少逢着敌手的。

楼清钰却并不答话,呼吸有些错乱。

此时已是卯时,晨光微露。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却也足以让少年看见男子,他顿住,再说不出话。

楼清钰上床,用力地亲吻他,同他欢好。

他的吻里有浓重的绝望气息,他知道,他和少年完了。所以,他才会在事情

发生后,少年对这些一无所知时,跑来找寻少年,明日一早,他便离开。从此魔道正教,再无干系。

少年年岁虽比他小,却总是容忍着他的。

当少年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他忍不住哭出了声,他已经许多年未曾哭过了,自从龟烨死去之后,他便再没了哭泣的权利。

“怎么了?”少年吓了一跳,有些慌张,担心他是痛了,一时间便不敢再动。

楼清钰紧紧地搂住少年,一口咬在少年脖颈出,狠狠地,咬出了牙印,溢出血丝。身子摆动着,让少年继续。

“你爱我吗?”待到两人停了下来,楼清钰看着少年,他的眼眶微红,声音有些沙哑,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之感。

少年沉默,这话是楼清钰从未问过的,往日里他所说的,总是一些霸道的情话,不许他看其他女子之类的,却未曾如今日这般。而此时少年的沉默,却并非由于犹疑不定,而是因着欢喜,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

“说啊!你可欢喜我?”楼清钰再次问道。

“自然!”少年勾起嘴角,笑了出来,抱紧了男子。

楼清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心中不乏留恋。

两人又做了一次,走躺在一起睡了一会儿,少年才起身,楼清钰不让,他笑着说道:“我去拿点吃的!你先睡会儿!”

楼清钰这才放手。

少年坐了起来,穿好了衣裳,又转回来亲了口楼清钰才有。

楼清钰躺在床上,看着少年的背影被合起的门遮住,微微闭上眼睛,苦笑。

还真是,短暂啊!

等到少年拿着早饭进房间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楼清钰的身影。他缓缓走到桌旁,放下早饭,有些失神。

他总是这样的,那日这般,今日,又是如此。

可少年的心中,却是没有多少怨气的,也许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对这份感情抱太大的希望,只是爱上了,便再也脱身不得。也正是因着这原因,才更努力地去爱。

“阿钰!”

他低声唤道,声音有些哽咽,这是最后一次了吧!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而很久以后,当少年知晓最后一面更加残酷时,他总会想着,若是这一日是最后一次了见到他,或许也是好的。至少,他还能想着,那人还活着这世上,平平安安的。

然而现实总是更加残酷。

少年端起一碗粥,粥是他亲自煮的,这一年来,他煮饭已经好了许多,煮的粥味道更是不错。可惜那人,终究是没有尝到的。

粥有些烫,可少年却好似毫无所觉一般,喝着喝着,眼泪从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喝完了粥,少年的眼眶有些红,他脖颈处被楼清钰咬的地方痛了起来。

而后,他躺倒了床上。

玉华山庄满门被灭的消息,是他在晚间吃饭时听

到的,此时他的情绪好了许多,心情也平静了些。

旁桌的几人少年有些面熟,大概都是江湖上的老人,没有多大名气,可走江湖多年,见识倒是很广的。

“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玉华山庄八十六口,竟是一人不留,”那年岁教长的人愤怒说道。

“那般行为,倒是像极了十多年前莲家被灭时的场景,难不成,竟是一人所为?”另一人猜测说道。

……

少年听后,身子一动,莲家……

莲钰……

他瞪大眼睛,他许是知道了,他会如何?找那幕后贼人动手?

他有些担心,不由得站了起来,回房间收拾了行礼,离开了青州。

第三十八章

邹阳放下手中的刻刀,看着刻好的墓碑说道:“呵,还真是没想到啊,你的墓碑,竟然是我刻的,你说,我们,还是一个人吗?”

此时已是初秋,路旁的树叶开始变黄。

时光荏苒,一晃眼,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那些梦境,从最初的那个梦境开始,联合在一起,一个接一个。而后的事,他却是记得的,他们,楼清钰和莫怀风,注定万劫不复。

“扣扣!”

“谁?”听到敲门声,邹阳问道。

“在下泠歌,靖州墨家管事。”

门外的声音清冷而淡漠。

“进来!”邹阳有些奇怪,却仍是如此说道。

男子开了门,走了进来,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在二人,马夫装扮,气息沉稳却是不像个马夫。

入内的男子已近而立之年,面容有些沧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一身儒衫,倒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年的墨旌秋。

“你们墨家的男子,难不成都是这般,不似江湖中人,倒是那读书考举的?”邹阳笑着问道。

那男子微愣,而后笑道:“公子见笑,在下本就是功名在身的秀才。”

“哦!那有为何没入了朝廷,而是成为了墨家的管事?”邹阳起了兴趣。

“官场黑暗,为官的不能为民办事,又有何用?”男子冷哼,许是厌极了官场。

邹阳轻笑,不再说话,心中思虑着他为何来寻自己。自己不过是个做死人买卖的,纵使在四方城内颇有名气,可靖州在南,离这甚远,他来此一趟,怕是花了近半月光景,若是来同自己做买卖的,等自己赶过去了,那人怕是早便等不得,入葬了的。

“家主听闻邹公子雕刻技艺甚为厉害,便想着请公子去靖州一趟,”男子如是说道。

“在下,是做死人买卖的!”邹阳强调,生怕这人不知。况且,他可真真是不太相信这人千里迢迢来寻他,只是为了让他去靖州刻一块墓碑。

“在下知道!”

男子表情有些尴尬。

“那,不知墨家,何人出了什么事?”邹阳问道。

“此事……”男子面带难色说道,“此事,在下暂且不能说,待公子到了墨家,便会知晓。”

邹阳眯了眼睛,眸色深沉。这墨家百年来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虽听闻富可敌国,在江湖上亦是颇有威名,可若真说起来,百年来墨家出的唯一一位在江湖上众人皆知的人物,怕是只有墨旌秋。

而墨旌秋亦是参与过多年前的那场围攻,那时,他还是武林新的盟主。可那场大战过去后

不到两年,他便辞去了盟主之位,说是愧于他人,从此以后,便隐在墨家,再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而这次,莲白要杀的人中,必然有他。

难不成,是他的墓碑?

楼清钰觉得自己真真是倒霉,怎的总要给这些人刻墓碑。

只是,一想到百年来在江湖上墨家虽未出过什么人物,却一直都是威名不减,邹阳便觉得,这墨家的人,并非好动的。如此,莲白倒可能是危险了的。

邹阳有些坐不住了,虽说他这人性子淡漠,也没什么良心,可那人若真是为他死了,他怕也是不安心的。

“何时动身?”邹阳问道。

“公子若是愿意,自然是越早越好!”男子露出笑容,欢喜说道。

看着这人,邹阳觉得这人若不是同北季一般,太会伪装,便是果真是傻的。只是这墨家的管事,怕也是不简单的。

“好的,你等我一会儿!”

邹阳说着,入了屋,收拾了东西。

他的东西并不算多,但终究只是出一趟门,收拾那么多东西也是不便,倒不如到了那边再去置办两件得好。因此他只收拾了些贴身的衣裳,便走了出去。

一走出院子,便见那名唤泠歌的男子站在墓碑前,低着头,听见了开门声,指着墓碑,转头笑道:“这名字,倒是颇为熟悉!”

“你自然是熟悉的,这可是从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魔头,我这阵子也真真是倒霉,净碰上这些人了,”邹阳发着牢骚。

“哦!不知,何人竟让公子刻了这?”他仿佛有些好奇,于是问道。

“何人?”邹阳皱眉,思索着,“杀气腾腾?对,就是凶神恶煞的人!”

邹阳如是说道,泠歌似是不信,邹阳见他如此,不满说道:“你不信?你见过拿剑指着你让你刻墓碑的吗?”

如此那男子似是有些惊讶,而后恍然大悟,同邹阳说道:“时候不早了,公子,咱们启程吧!”

“嗯!”邹阳说道。

马车外面看起来一般,不过只是大了些,但里面的布置却是不差,做了个隔间,外间可坐,里间铺了被褥,上面还放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放了些瓜果杏仁,被褥上还放了几本书。

“公子若是累了,可以到里间休息,”泠歌解释说道。

邹阳看了眼,觉得里间甚是舒服,便直接入了里面。

从前世到现今,邹阳都未曾坐过马车,江湖上待惯了,觉得这马车之流,太过小家子气,况且耽搁时间,因此行走江湖时,总是骑马。可如今看来,倒也是不错的,安逸舒服。

吃了颗杏仁,拿起旁边的书籍看了起来。

可马车舒服是舒服,可若是一天到晚都呆在马车上,倒也着实是难受的。可四方城离靖州终究是太远了,他们只能日夜赶路,便是连吃饭,也是在这一方马车里。如此,邹阳倒是觉得,骑马果真是比这舒服多了。

可那泠歌却真真是个文人,半点武功不会便罢了,可这骑马对于他来说,竟也是难事。

邹阳无奈,日夜看着那武侠传记打发时间,心中亦是不由得埋怨起那墨家家主真真是没脑子,怎的就派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前来,模样虽然不错,谈吐也甚是文雅,可终究……哎……

邹阳便是在这马车的摇晃中梦见那段往事的结果的。

那时还是春日。

揽苍阁也种了不少桃花,春日里开的烂漫得紧。

他倚在榻上,眼前是一座墓碑,龟烨的墓碑。躺椅旁放了一壶酒,独他一人,自斟自饮。

“我报仇了,”他如是说着,眼中却没有复仇的欢喜,更多的,还是苍凉,“可是,我却并不快乐。”

桃花纷飞,落到他脸上,他想起那晚,同样是落英缤纷,他带人入了那玉华山庄,大火,残杀,如同他儿时记忆中的那般。他用同样的方式报了仇,却并不欢喜。

“表哥,我并不欢喜,我知道的,那人心中总是存着正义的,那晚,我若是只杀了祝欢一人,我同他,许是有可能的,可是,我杀了玉华山庄所有的人……”

楼清钰叹息着,喝下一口酒,继续说道:“我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可是,表哥,我不后悔,我这一生,活着,便也只是如此了……”

“阁主。”

身后传来男子淡淡的声音。

楼清钰放下酒壶,冷淡问道:“怎了?”

“属下以为,公子还应保重身体才是,”男子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保重身体?”楼清钰冷哼,看向身后的男子,问道,“你叫做什么?”

“属下莲白。”

这名字,还是他取的,他却早已经不记得了。男子声音依旧淡淡的,口中却有些发苦。

“莲白?”楼清钰皱眉,而后才想起这名字还是自己取的,想起那时说过的话,于是问道:“如今,你排名第几了?”

“第一,”男子淡淡说道。

楼清钰挑眉,说道:“我给你的秘籍,你可练过了?”

秘籍便是牵机,他人把这当宝,在他看来,却是不过如此,便是交与了他人,也是没什么的。倘若那人练得比他厉害,不过也只是打上一场,或生或死而

已。

他这一生,最不怕的,便是死亡了。

“属下见到了第五层,”男子淡淡说道。

楼清钰挑眉,这人果真是有天赋的,他并未看错人。这人得了秘籍也不过两年光景,却能练到如厮地步。想起那时,他也果真是愚笨的,练了近三年,才练到第五层,而后能杀了奈晟……

楼清钰叹气,那时他杀了奈晟,还是在床上。那人许是能够抵挡的,他却是放弃了,任由自己杀死了他。

这么多年了,楼清钰始终都不愿去想起那人,对于那人,他始终都是存着恨意怨气的,哪怕再爱他,也不能断绝了杀死他的念想。而他终究是心狠手辣的人,哪怕有了爱恋,却仍旧是将剑刺进了那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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