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没有欺骗,不要伤害,这样微薄的愿望,对徐明征而言,原来是奢望。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因为不俗的容貌引来两个混蛋。
罪不在容貌,而是玩世不恭的心。
本文没有心怀国家的大丈夫,没有恶毒的配角,有的只有三个主角间的狗血以及各种三观不正。
内容标签:强取豪夺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明征,杜烽(赵烽)┃配角:杜子滕,赵僖,李二┃其它:
上卷
第一章
宋真宗二十二年,初秋。
徐明征轻轻掩上门,沿着刻在脑海的青石路,往开封东城的飘香院而去。
飘香院,顾名思义是家青楼,徐明征每隔一天便会去那里。添为一个清贫书生,双目又失明,徐明征去青楼自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他谈得一手好琴,于是那里的妈妈让他坐在帘后为客人奏乐。
飘香院不是一般的妓院,进出此地的大抵是达官贵人、富家子弟,风雅谈不上,不过是想通过赏乐以示自身的非凡,与作为调情的手段。
今夜的飘香院依旧热闹不凡,徐明征端坐在帘后,两耳不闻帘外的靡靡之音,只专注于每一根琴弦之上。用心爱之物来谋取钱财,徐明征的心里虽有一丝伤怀,却并不矫情。
还有一个时辰他便可回去。
然而此时,用作屏障的珠帘突然被人粗暴地拂开,珠帘发出杂乱无章的碰撞声。徐明征停下抚琴的双手,侧耳倾听。下一刻,他的下颌一痛,竟是被人硬生生地捏住抬了起来。
“我呸!原来是个男的,长得再好看有个屁用?还是个瞎子!”
酒臭的气息喷在徐明征的脸上,而且有越凑越近的趋势。徐明征撇过头挣开那人无礼的铁手,抱起琴在慌乱中匆匆离开了飘香院。
在起身时,膝盖不小心撞到琴桌边角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顿了顿,也顾不上揉一揉受伤的地方,只跌跌撞撞得离去。
所幸那醉汉不过想看看乐师的真容,对男人却是毫无兴趣,任他逃走。
然而在另一处,有双精亮的眼睛,带着些玩味望着那远去的消瘦的背影,眼睛的主人慵懒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
沿着来时的路,徐明征匆匆赶回家。
突然,一只大手从身后掩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则牢牢桎梏住瘦削的身体,在徐明征反应过来前,迅速把人拖入鲜有人迹的黑暗巷子里。
天上,乌云密布,不见日月星光。
将近子时,徐明征方回到家中。
放下怀中紧抱着的琴,抖索着双手为自己倒了杯冰凉的茶水,猛地灌下数口……然而不过须臾,喉间忍不住一阵压抑,低下头又如数吐了出来。狂跳的心像要跳出胸膛般激烈,落不到原处。
不大的屋子里,静的令人心悸。
徐明征的面上,无波无澜,是极度惊惧后的惶恐无措。适才发生的事,好似一场虚幻的噩梦……若真是噩梦就好了,徐明征麻木地想着。
思绪飞出九霄云外,身体的疼痛却硬生生地将它唤回。全身的伤痛热烈的活跃起来,稍微动一动便如针扎。
膝盖受伤的那条腿不敢用力,徐明征只一瘸一跛的往放着金疮药的箱子走过去。
咬了牙在受伤的各处涂上些药后,人已出了一身的冷汗。疼痛虽没有立刻缓解,但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徐明征坐在桌边呆呆出神,一旦思绪飘至黑暗处,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立即转了开去。
猛然间,他想起今晚本是拿上月月钱的日子,这一逃倒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好在徐明征平时省吃俭用惯了,之前的还有节余,想来后日再去问妈妈拿月钱也是无妨。
只是,今晚他不说一声便提前离开,不知会不会惹恼了老鸨扣他工钱。若真是如此,也只能怪自己胆小怕事,受不得一点惊吓。
第二章
一夜无眠。
翌日,徐明征起床穿衣时,感到伤处已经不像昨夜那样难受,想是真的没有大碍——所谓伤害,若不去在意,总有一天会淡掉,随风散去。
因为日子总得过下去。
即使那样的事,对一个男子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流不出眼泪,不是不在乎,而是要坚强活下去的证明。
徐明征渴望活着。
正打算下床时,外屋传来敲门声。
“徐兄弟,你起了吗?”
是隔壁的李二,平日里他对徐明征很是照顾,就连在飘香院弹琴这一差事,也是李二跑前跑后为他张罗来的。
“起了,你进来吧。”
外面传来推门的声音,李二跟在自己家里似的,熟门熟路就进了里屋。
徐明征已经套上长裤,只是昨晚怕药给抹去,就把那条裤管卷到了膝盖上面,此时正准备把裤管给撩下去,谁想李二眼尖,借着晨曦看到了那一大块吓死人的乌青。
“兄弟,你这是咋弄的?!在哪儿撞出这么大一块,肿得跟馒头似的!”
李二的惊呼让徐明征的动作顿了下,一只手抚上那里,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很厉害?可是已经不怎么疼了……”
“怎么可能能不疼!?老大的一块乌青,还渗了血丝……我给你揉揉吧。”
“真的不用了,我昨晚涂过药。”
“那能抵个啥用。还是我给你揉揉吧,揉开了好快些。”
李二也不等徐明征再说什么,抓过那条腿横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揉了起来。
真揉开了,这李二倒还真有点本事,刚开始微微有刺痛,过了会儿膝盖那里热乎乎的,似乎血液畅通了起来。
李二边揉边抬头看向徐明征,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挺舒服的?我这手艺可不比老陆头差吧?”
老陆头大名陆仙根,是他们这一片地儿的一位赤脚大夫。老陆头为人心善,也好助人。虽没有精湛的医术,但普通的岐黄推拿之术还是略通一二,周围乡里乡亲的都爱找他看些小疾小病。
说起来李二的这推拿功夫,也是从老陆头那里缠磨着学来的。眼下欺着徐明征不明真相,干脆李公卖瓜,自卖自夸起来。
徐明征垂着脸,低低嗯了声。
李二见他白皙的面色微红,犹如白玉凝胭色,在晨曦中竟有十分的好看,一颗心不仅蓦然狂跳了一下。虽知他看不见东西,但不知怎的李二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再看,只低下头卖力地继续推拿。
“对了,我娘让你明晚过来吃饭。”
“明晚,我还要去飘香院弹琴。”
“哦。”李二应了声,手下动作不停,说道:“再晚也超不过戌时。我娘说了,等你回来再开饭。”
“……嗯。”
李二粗中有细,早看出他的那点心思,笑道:“你也别觉着不好意思,我娘她可疼你。你要是个姑娘,她早催着我娶你了。不过……你要是乐意,我娘她想收你做干儿子。”
“这……”徐明征很是犹豫,他担心自己一个瞎子多有不便,今后说不准会连累李大娘和李二。
“你别忙着拒绝,好好想想,明晚再给个准信儿吧。”
末了,李二还不放心的补充一句:“我娘盼你这模样的儿子盼了许久,谁让我五大三粗入不得他老人家的眼呢。”
说着冲着徐明征眨眨眼,还瘪瘪嘴。
这可真正是俏眼儿做给瞎子看了。
不过徐明征虽然看不见,但从李二的话语中听出了揶揄的味道,也明了他们的一番好意,不觉没忍住,嘴角划出一道弧度,微微笑了。
清晨中的简陋小屋里,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笑容,把另一个人给看傻了——惊艳的。
第三章
又过得一日,徐明征抱着琴走在同一条路上,去往飘香院。
擦了两天的药,再经过李二的细心搓揉,膝盖处那吓人的乌黑色淡了些,几乎感不到疼痛。
到了飘香院,徐明征却在门口被两个龟公拦了下来。
“妈妈,人来了。”其中一人冲里面喊了声。在徐明征怔然之际,浓妆艳抹的老鸨走了出来。
这老鸨一点都不含糊,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徐公子,你前儿个也太不当心了,让那些个贵客们都知道飘香院的琴师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个瞎子,这可真是败了他们的兴。我这里是再也容不得你了,麻烦徐公子另寻高就吧。”
徐明征恳求道:“妈妈,真的不行么?你不是说……他们爱听我谈琴吗?”
“哎唷,徐公子你怎么这么傻,这听琴不过是寻个乐子,隔着帘子才有那个意境。你说谁衷意听个大老爷们弹琴的?尤其是咱们这飘香院……唉,不跟你多说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徐明征抬了头,冲着老鸨的方向,点了点头,说道:“妈妈,请把该结的月钱给我吧。”
“行了行了,我也不缺你这点小钱。”说着老鸨从袖子里掏出几锭碎银,用一旁龟公递过来的粗布随随便便地包了,扔进徐明征怀里。
“拿了就赶紧走吧。”
徐明征掂了掂小包裹,咬了咬下唇——这些银子不过将将上个月的月钱,这个月已经过去大半,却是分文未算,想来老鸨到底还是稀罕他的这点小钱。
依着徐明征的性子,不是个好争的主。抱着琴朝老鸨点了下头,转身沿着那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路,拖着变得沉重的步履,回家。
话说李大娘的那口子走的早,就剩了李大娘和李二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徐明征来的早,让李大娘感着了些意外,不过还是马上给让进屋里。
“李二去城里买酒菜还没回来,你先坐会儿。今天是你弱冠的良辰吉日,得好好办一办,热闹热闹。”
弱冠年华,正是男子风华正茂之时,徐明征没想到李大娘不但记着他的生辰,还特地为他操办庆生,心中万分感动之余,不由得生出些惶惑来。
“大娘,我……”
“傻孩子,你什么都别说,这些小事你不用挂在心上。”
李大娘也在桌边上坐下,抓着徐明征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这孩子,不但模样生的好,性子更是温和,又聪明。如果不是这双眼睛……大娘是打从心里疼你,不要让你觉得对大娘有愧疚。”
李大娘在油灯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的男子,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满意。
“孩子,昨天我让二狗子给你捎去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大娘,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我愿给你做干儿子,侍奉你左右。”
这番话,喜得李大娘乐呵呵地直笑,道:“什么嫌弃不嫌弃的,疼你都来不及呢。这下可好了,这左右邻里不知道该多羡慕我老婆子呢。”
二人正说着话,李二从外头买了酒菜回转家门,见徐明征已经坐在屋里,不由得一愣,问道:“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明征抬头朝着李二,道:“我同妈妈告了假。”
“这样啊。”
李二不疑有他,一脚踢上门,把手里的熟菜交给李大娘,拍开酒坛塞子,拿了三个杯子往里倒酒。
“给,喝着。”
徐明征端起放在面前的杯子,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是北城杏花楼的陈年花雕?”
“嘿,你这鼻子还是一样灵敏。”
李二毫不客气喝了一口,咂吧着滋味道:“今天是好日子,知道你好这一口,特地跑去给你买的,兄弟我够意思吧。”
李二呵呵乐了几声,又道:“下个月我过生辰,你可得记着给我准备些好物,否则就对不起兄弟我大老远跑去北城的这两条腿。”
“得了吧,不过跑这么些路,能把你累着?还喘上了?”李大娘端着装了盘的熟菜,撩了深蓝色的布帘走进屋里。
第四章
菜盘子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桌,李大娘又拿了三个干净的小碗过来,对着李二说道:“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李二支起耳朵,好奇问:“什么好消息?”
李大娘喜呵呵地道:“从今天起,你就多了个好弟弟了。”
“啊?”
李二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猛地站起身:“娘,真的?”
李大娘瞪他一眼,道:“这事还能有假?你弟都在这儿坐着,娘还能骗你不成。”
“太好了!”
李二兴奋地一把搂过徐明征,紧紧抱在怀里,差点没转圈,嘴里直囔囔:“太好了太好了!好兄弟,快叫一声大哥让我听听。”
徐明征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头晕,可是心里也是欢喜的很,顺了李二的意思轻轻叫了声“大哥”。
李二连声地应了,喜不自禁地低下头顺势在徐明征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亲完才意识到这种举止实在唐突,李二立即讪讪地放开手,有些手足无措。末了又搔了搔头,期期艾艾地掩饰道:“今后有什么事,就由大哥罩着你,千万别再客气。”
见李二马上放开了他,徐明征不由得舒了口气。
而这一切,都被李大娘看在了眼里,老人家毕竟经历的多,心下有些了然。
徐明征这孩子没什么不好,但总归是个男的,做不得他们李家的媳妇。而李二将来肯定要成亲生子,延续李家的香火。
只有在李二明白过来前,赶紧断了他的后路。
想到这,李大娘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走的这一步。收了徐明征做干儿子,这违背天伦的事,打死李二,他也干不出来。
徐明征瞒着李家人在外面另寻差事。由于对路途不熟,一路上磕磕碰碰了好多回,手上腿上破了好多皮,流了不少的血,每天回家后都得抹金疮药,很快那瓶金疮药便见了底,徐明征不得不到老陆头那里再配些。
即便如此努力,几乎一家一家挨着尝试,到了这个月的月底,徐明征依然找不到愿意用他的场所。
眼见着捉襟见肘,光出不入,徐明征急的嘴角起了一圈燎泡。
家里也不是真没钱,压箱底的还有些银两,只是那些徐明征打算拿来给李二买份体面点的贺礼,没舍得给自己用。
思来想去,徐明征想到自己的西屋还空着,打扫打扫也许可以租借出去。还有四个多月就是春闱,应该借得出去。
诚如徐明征所愿,托人写的租帖没过两天就有了回应。
前来租借的是一个年轻的考生,因嫌客栈里人来人往不够清静,便跑来这里,想租徐明征的屋子度过这四个多月。
“你这屋子挺破的,不过瞧着还算干净。”
徐明征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等待对方审视的结果。
那人似乎是个高个的年轻人,和他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徐明征明显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息,这让他感到不安,几乎不想把西屋借给这人。
“行,就这间吧。每月五钱银子怎样?”
“……好。”
比想象中丰厚许多的租金,冲垮徐明征最后的挣扎。
第五章
不过徐明征很快就后悔了,后悔当初未能坚持自己的直觉——因为那人真的是一个大麻烦。
“我说,你给一个劳苦的考生就吃这种东西啊?”
新房客杜烽毫不客气地拿筷子敲敲缺了个小口子的碗,盯着碗里的青菜豆腐直皱眉头。
徐明征虽然看不到杜烽的表情,但是从语气中也能听出对方的不快。
于是试图向对方解释:“当初借房时,是不包括伙食的。”
杜烽把碗敲得更响了,不满道:“那你也得在租贴上写清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