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一向暴戾的帝王,会在龙吟一推之下就跌倒。
也不想,那张残暴的面孔,居然能笑出如此真诚的笑容。
还有轻如细绢的绣龙青衣,碰到冰冷的肌肤时,有淡淡的温暖覆盖,有浅浅的暗香萦鼻。
对着那双一直纠缠在噩梦里的眼眸,却是似水流淌的清澈,澜听雨瞬间就恍惚了时光。
他,是真的?
巫龙吟出手推倒夜合欢后,心里就开始后悔了。
他不想为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找寻理由,他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合欢解衣的动作,以为他和以前那个不要脸的人一样,无视他人存在就肆意对待听雨。
自己只是因为同样的面孔,做出同样的动作,才一时忍不住出手。
可是,他也不能否认,以前的巫龙吟,是不会出手推倒君王的。
君王,在巫龙吟的家训里,就是誓死效忠的人,无论那君王是懦弱还是残暴。
而我如今居然不顾身份对他出手,是不是说,其实在我心里,早已经认同了他不是原来的夜合欢?
而此时的夜合欢,倒没有在意巫龙吟推自己的事,他的眼里,只看到对面那双漆黑的眸,那似雾里看花的容颜。
夜合欢承认自己是有大男人心态的,对于弱小的生物,比如女人,他都会产生一种保护欲,但他从没想过,他会对个男人产生这种心态。
男人,在他的字典里,是母亲的支柱,是弟妹的依赖,是未来爱人的靠山,是未来子女的后备。
男人,可以霸气冲天,可以文弱书生,但,不能失败了就站不起来。
男人,可以痛,可以伤,也可以哭,但,不能懦弱到需要别人来同情。
所以,同样是男人,夜合欢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同情心用到同性身上,当然,年纪要排除在外。
当年对晓森,也没有把他当成弱小的想法,有的只是爱恋他年少的念头。
而今,在大步跨入新时代的现在,在面对一个被原身体凌辱过的男人,他夜合欢,终于发现,原来俺的爱心,已经泛滥到,对个男人产生保护欲的地步了!
食指用推眼镜的姿势顶下鼻尖,这个动作,是当年何总在拿不定主意时的动作。
夜合欢此时拿不定主意的是,我接下来该做什么?直接把人打包到我家里?还是让巫龙吟安排后面的事?
交给龙吟,貌似我的身体舍不得,好吧,是貌似我的心舍不得。
打包到俺的宫殿,貌似巫龙吟不会同意,澜听雨更是不可能同意。
呃,我咋这么在意那没节操的小鬼的想法?
暂时没想明白的问题,抛弃之!
空旷的室内很诡异的安静,三个人,夜合欢与澜听雨两两相望,并‘深情’凝视,巫龙吟低着漂亮的脑门,装深沉。
夜合欢本着当家最主的领导精神,发挥老板风格道:“澜国师,附上这具身体,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想你能明白。过去的事,因为我没参与,所以我没有多言的资格,所以,我今日和巫右相过来的目的,除了因为有龙吟的要求,还因为我想认识您,我本来是有话问你的。那么,您是留在此处,或是随我回宫,还是想由巫右相安排,我都会无条件同意,不过我认为,你现在的状况,还是随我回宫诊治一下为好,何去何从,由您自己选择。”
很民主,很宽宏的态度,一番话,夜合欢说得很诚恳,他不诚恳不行啊,他是真的不想看到眼前男人厌恶的眼神。
夜合欢一长串话,澜听雨听得有些费力,似乎很久很久了,没有人这么面对面和自己说话。
几个侍候他的下人,都是被割了舌头的哑巴,也没人敢和他接触的。
以往的夜合欢进来,除了喜怒无常的东一句西一句,只会反反复复折腾他的身体。
偶尔和龙吟的接触,都是匆匆一句话或是一张纸条交涉。
而选择,这个词,是他耳朵里,能捕捉到的最清楚的词汇。
澜听雨漆黑的眼眸,终于有一丝亮光闪烁。
几乎是白颜色的唇瓣,翕动一下,却是天长日久不说话,言语能力减退太多。
巫龙吟暗自一叹,他最后一次和澜听雨说话,还是在夜合欢遇刺前,这一个多月,澜听雨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那苍白却美丽的人,夜合欢心头一恸,夜合欢啊夜合欢,你拍拍屁股走得倒干脆,你让我如何偿还你的债?
“陛下,还是按你说的吧,澜国师现在的情况,倒还是呆在您那里好些。”
夜合欢点点头,“龙吟,让小秋和小春来一趟吧,把他安排到‘晏德殿’偏殿里,别声张。至于这里的侍人……”闭下眼,“龙吟你看着办吧,毕竟与国师性命相关。”
“臣明白。”
第十七章:小鸡
夜合欢不能否认,在地宫里猛然见到澜听雨的身体,自己是起了情~欲的念头的。
当时脸上的绯色,有一部分是因为血液冲击的部位‘不对’才导致的。
唉,俺是多么正常的一个男人啊,虽然是看到男人的身体兴奋的,而不是看到女人的。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老天有眼啊,夜合欢这小子的弟弟还蛮好使的!
‘好使’这个定论,是五指兄弟完成伟大的自给自足任务后,很嚣张地得出的结论。
嗯,手感不错,时间耐久,长短合适,粗壮有力,忒不错的一弟弟。
不过,让他郁闷的是,他合欢弟弟口吐白沫的对象,不是刚刚表演脱衣舞的琴妃,而是意淫了人家听雨哥哥~~
收拾干净残留的罪证,直挺挺躺在黄色锦榻上,夜合欢郁闷地想撞墙。
他本来以为,当初和晓森在一起,只是因为‘碰巧我爱的人是个男人’而已,即使有晓森,他也不会否认自己爱美女的事实。
现在到了美女成群的帝王时代,那三千美女还都是自家地里的土豆,爱咋玩咋玩,就如同嫖妓不犯法。
虽然不愿意刷原来夜合欢的锅,可是,不是还有他没刷过的嘛!
还魂也有一个月了,后背的刀伤,早在章太医的秘药下好了八九不离十。
朝堂的事,没有惹到他眼里的,他由得他们去闹。
皇后和那个孩子,也在内务府的规章下,安置了下来。
炙焰寒天,那个炙国的三皇子,那个有双纯洁红眼的暗杀之王,也安排在‘夜宜殿’,成了自己的第一个‘男宠’。
刚刚意淫过的澜听雨,那个自己特有保护欲的男人,似乎巫龙吟已经安排人去看护了。
唉,八月十四了,明天就是前世的八月十五了,这里,却没有这个节日。
透过殿前敞开的雕花梨木窗,已经是月儿圆圆了。
我何欢,已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国度,呆了整整一个月了。
时间果然是好东西,不过一个月,我似乎已经淡忘了太多东西,晓森,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最初清晰的单薄少年,居然在月圆的前夜,黯淡了颜色。
深情如何,挚爱如何,不过是一张时间遗忘的黑白照片。
思念如何,刻骨如何,同样是一块水洗过的花布,光彩不复。
兴奋过后的身体,带着未退的潮汐,难以入眠。
夜合欢抬起修长的右手,借着月光,能看到莹白的手掌,骨骼纤细修长,掌心滑腻,从胸膛抚到大腿,入手的依然是微微松弛的皮肤。
有些恶心,纵情声色的昏君身体,实在毫无可取之处。
既然失眠,那不如还是出去溜达溜达吧,没有夜生活的时代,怎一个郁闷了得!
外殿的小翠和小柳已经就寝了,小秋和小春,从清晨去偏殿伺候,就一直没回来,想必,连巫龙吟都是呆在澜听雨那里的。
又拉达着鞋踱到殿外,现在值班的侍卫,都习惯他们皇帝不时地飘出来吓人的举动。
坐在那颗大槐树下,抬起脑袋,端详着圆溜溜的月亮。
月亮啊,你长得咋和前世是一样的捏?
脱了鞋,把一只脚丫子放到石桌上,晃悠。
八月的秋夜,有风吹过,就有些微的凉意。
盯着那朦胧的月色,月亮里也有吴刚伐树的影子。
看着看着,那月亮就变了味,又是那苍白的身子浮现,又是那淡到极点,美到极点的容颜,还有那斑驳的臀瓣。
乎!原来俺的确好久没有娱乐活动了呵!
一个月啊,伤也养好了,男人本色也就暴露出来了。
只是,后宫三千俺不想刷锅,俺唯一的一个‘男宠’也不敢去揩油,俺的美人右相跟个冰棍有的拼,让俺起性的听雨哥哥,却看到我就讨厌,害的我看到他就有哭的冲动……
要不,明天去考察一下夜国的妓院事业?吃完嘴一抹就走人,还没责任,没负担。
那,放着三宫六院不玩,打野食会不会被那冰棍鄙视啊?
不用多想,鄙视还是轻的,况且,古代嫖妓没有套套,得病咋整?这个方案,抛弃之。
数来数去,格老子的,我年纪轻轻,还得禁欲了不成?
要不,我还是发挥暴君的‘优良’品质,跑大街上抓一个回来?
还是明早上朝时,在朝臣里扫描一个?
恶!我还是别丢人了,暂时先辛苦五指兄弟吧。
有发情之狼嫌疑的夜合欢同学,转移思维,突然想起巫龙吟在地宫推自己的那把,其实巫龙吟没用多大的劲,俺居然就那么无耻地跌个屁墩!
废物啊废物!
于是,为了打发合欢弟弟过剩的精力,也为了他完美的六块腹肌,夜合欢大叔决定,明日开始他锻炼长征的第一日。
重伤过的身体,按章老头的说法,最好是再等一个月才可复原,但眼前这情况,我还是先练着吧,悠着点就是了。
转移了好色的念头,夜合欢其实很想念一样东西——香烟。
这夜色,这月光,这气氛,要来跟烟,才真叫睡前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可惜,空调他都没有,还想要香烟?还是做梦来得实际些。
孤单一个人的时候,再洒脱的人,都会感到寂寞,更别说是心里有故事的人。
夜合欢因为灵魂的更替,自觉这个身体对很多事物反应很敏锐。
但对真正的武功高手来说,那反应和个痴呆没什么区别。
炙焰寒天从夜合欢‘飘’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坐在屋檐上看着他,他没发觉。
看见他懒散地瘫在石凳上,看见他抠脚丫的粗鲁,看见他一副流口水的模样看月亮,看见他盯着自己的两指在鼻尖做抽烟的动作。
当然,这个动作炙焰寒天没看懂,以为他抠完脚丫,抠鼻屎去了。
直到他露出那惘然的神色,炙焰寒天终于忍不住从屋顶落了下来。
“给。”
一只细白的手掌,递过来一个描漆瓷坛,袅袅飘过的,是酒香。
夜合欢被那酒坛和‘背后灵’吓一跳,扭脸,入目的是一身白衣的炙焰美人。
炙焰寒天身材很纤细,也很修长,发不算黑,却很软,也很长,和巫龙吟不同,他是在侧面松松挽个髻,用木簪斜斜插着。
细瓷的脸庞,红色的眼瞳,映着一轮明月,艳丽得让人窒息。
但是,配合着他一身白衣,看在夜合欢眼里,就一个字——‘鬼’。
暗自翻个白眼,伸手接过酒坛,‘咕咚’一口,我压压惊先。
酒的味道很呛,类似二锅头加了馊水的味道。
算了,没有烟抽,有酒也将就了,就和没鸡鸭也行的道理差不多。
再递回去的酒坛,炙焰寒天就不喝了,他能接受铁笼里的生活,却不想喝这人抠脚丫、抠鼻屎的手指沾过的酒坛。
夜合欢可没想那么多,依然晃着自己的大脚丫,道:“大晚上的,穿成这样,怕人不知道你啊?小姬。”
这个小姬的叫法,炙焰寒天就不乐意了,坐到他身边的凳子上,瞪他:“那个巫龙吟,非要我当他表弟,他又不是只有一个表弟,非要选那个姓姬的给我。”
夜合欢挑眉,怎么看,这个炙焰寒天也不象当暗司领导的样子,整个一翩翩佳人,还是带着点傻帽的佳人。
“小鸡怎么了?小鸡很好听啊,男宠呢,不是都有昵称的?你就当为工作献身了。”
一本正经的小鸡两字,炙焰寒天没有意识到此鸡非彼姬。
“工作?”炙焰寒天不明白地重复。
“你不是要等那个什么启示吗?用你炙焰的姓啊,不出一天,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炙国三皇子做了夜国皇帝的入幕之宾了。”
“炙国已经没有三皇子了。”
说这句话的炙焰寒天,很认真,又一次体现了他神奇的天真。
夜合欢拎过酒坛,灌下一大口,真难喝!
咂咂嘴,对上那美丽的红眼,勾唇轻笑:“小鸡同学,你在炙国,除了领导暗司杀人外,还做些什么?”
小鸡同学很认真地想了下,然后摇头,摇得细细的发丝,都在微风里荡了起来,甚至有发梢抚到合欢的脸,有些痒。
“我一直把暗司管的很好,我还需要做别的吗?”
果然,这么专一的孩子,教育他的人,真是人才。
不经意道:“你没羽化前,一直是你大皇兄的得力助手吧。”
“嗯,他对我很好,还有霜姨,我的武功就是霜姨教的。”
“那你大皇兄因为发现你有娲族血统,要废你经脉的时候,你霜姨知道吗?”
“……知道。”
炙焰寒天沉默了一会,呆呆看了夜合欢一眼,点点头。
夜合欢叹气,傻傻的孩子,是不是甘愿被关在笼子里,不止是因为那个老头的所谓解咒,还有他对亲情的迷茫。
生在帝王家,小小年龄,一直亲近的二哥突然疏远,一旦有人对他伸出温暖的手,无论是何目的,都会让他紧紧抓住吧。
只是,在他尽心尽力为别人卖命后,发生在他身上那个自然现象,却一瞬间击碎了脆弱的亲情。
他效忠的人,他在意的亲人,只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体变化,就残忍地给与了他一身破败,无情地打破他最在意的温暖。
他不想挣脱,只是他不愿去面对抛弃,不愿去解开亲情背后的真相。
他用一个虚无的理由,执着自己的想法。
他用一个可能永远没有结果的追寻,连同自己的心,一起被囚禁。
第十八章:对眠
一张大床,黄色绣龙锦被。
青衣的人四仰八叉,发丝凌乱满枕,丰唇微张,脸颊微红,好梦正酣。
一手摊开在身边,一手抱住肚皮上的人的肩膀,那姿势,很有保护欲。
脑袋把他肚皮当靠枕的人,纤尘不染的白衣,眉目如画的容颜,侧着的身子,很乖巧的睡姿。
这两人,不是别人,青衣的是夜合欢皇帝,白衣的是炙焰寒天‘男宠’。
本来昨晚喝高了的人是夜合欢,但最后炙焰寒天因为夜合欢那个问题,勾起了不愿深想的思绪,不由就忘了某人抠脚丫的恶心事,一口气把剩下的‘马尿’都灌到肚子里。
于是,酒后两个傻笑的好兄弟,就勾肩搭背说要秉烛夜谈,一谈就谈到床上去了。
啊,别误会,头昏脑胀的两只,只是横七竖八睡觉而已,主人和‘男宠’间的故事,一点都没发生。
‘晏德殿’伺候的四个侍儿,到了早朝的时间,也不见皇帝招呼,小春只好偷偷伸着脑袋张望,青衣和白衣的交缠,看在别人眼里,很暧昧。
小春吐吐舌头,对着身后的三个做鬼脸,悄声笑:“姬公子在皇上榻上,怎么办?”
小柳布好早膳,看看沙漏,再不喊皇上巫相又该不高兴了,这皇上,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
看了眼偷笑的三个家伙,小柳横眉道:“胆子现在都大了,也敢笑话皇上了,小春,喊一声。”
小翠和小秋对眼笑,他们发现皇上对小春格外宽厚,所以每次皇上赖床都是小春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