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看去酒家屡屡皆是。西楼站在一片繁华中,两旁的人都在淡去,仰头望天,有那么点寂寞,那么点迷茫。人似乎情绪化了。
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匆匆跑来,街上的人惊慌地朝两旁跑去,只有西楼依旧两眼失神地望着天际。就在马车即将撞到西楼之际,一道黑影闪过。
西楼身形一晃,回神时见幻影一脸担忧。“四殿下,您没事吧。”西楼摇了摇头,听幻影又道,“属下去将那驾马之人拿下。”
西楼侧首看了看远处那总算停下的马车,淡淡一笑,“算了。走,陪我喝酒去。”说着西楼就不由分说地搂着幻影的肩膀朝就近的一个酒楼而去。
望湖楼,因临湖而立,故取此名。此刻临湖的雅间内,西楼正举着酒杯对着幻影道,“怎么不喝?不好喝?”
被问到话,对面坐立不安的幻影忙站起身对着西楼拱手道,“属下奉命保护四殿下,不敢酗酒贪杯。”
西楼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手抬了抬道,“幻影,今夜你我不分主仆,坐下说话就好,不要那么拘谨。”
“这……”幻影面有难色。
西楼猛地一拍桌子,脸色一沉道,“我叫你坐,你就坐,啰嗦什么。”幻影心里一震,二话不说忙坐下了身。
见状,西楼心里一阵叹气,人啊就是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脸上稍稍缓了缓神色,西楼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侧首望着被灯盏点亮的湖面又有些失神。
眼神迷离之际,看到湖面上飘过零零星星的河灯,曾几何时似乎自己和月重天也去放过河灯吧。想着,西楼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此刻耳边远离了尘世的喧闹,万家灯火下的夜华似乎看起来柔和了很多。没有了世人的尔虞我诈,没有了宫廷的勾心斗角,一切似乎看起来很安详,也很美好。
视线透过湖面上的河灯穿越到那个世界,眼前似乎又看到那个温柔的女子对着自己宠溺的笑。身上似乎感觉倒了她怀抱的温度。西楼不自觉地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正要举杯之时,手却被人制住。
收回了思绪,西楼侧首看向幻影,少了平日的内敛深沉,多了少有的天真烂漫,开口的声音也带着一些奶生奶气,“怎么了?”
幻影神情一愣,即便训练有素,也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有些忐忑地问道,“四殿下,您没事吧。”
“自然。”
“四殿下,您少喝点。明日……”幻影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西楼很突兀的一句话打断。
“怎么办?我想我妈了。”西楼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些淡淡的愁绪,淡淡的伤怀。总算明白今日为何如此神伤了。不是因为明日要成婚,这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原来真正的原因是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日子总是不自觉地伤怀,原来有些事养成了习惯,即便不经意地忘记了,情绪还是会跟着习惯走的。
西楼淡淡一笑,回头看了看依旧一脸错愕的幻影,起身道,“走了,回去了。好好睡一晚,明日好去娶媳妇。”幻影眼神复杂地看着朝外面去的西楼,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上位者的心思还真不是自己能够明白的。做下属的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月光下,西楼身上照了一层淡淡的银灰,看起来有些飘渺。幻影亦步亦趋地跟在西楼身后,微垂着眼帘不发一语。
“幻影,今日发生的事,你应该不会说吧?”西楼已经恢复了往日一贯漫不经心的口吻。
“属下什么也不知。”闻言,西楼满意地勾起了一抹唇角。若不是和月重天闹着别扭,自己也不会在他人面前发抽,这笔帐得算在月重天头上。此刻躺在韶华殿中的月重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陷在西楼的阴谋中。
第17章:成婚
次日清晨,晨光未进窗,屋外还蒙着一层夜色的余韵。陶淘就带着一众奴婢奴才鱼贯地来到了西楼的房前,扣了扣门唤道,“四殿下,四殿下,您起了吗?我们进来咯。”说着陶淘就轻轻推开了门,带着其余人走了进去。
来到床前,陶淘掀开床帘,看西楼正一脸好梦地安睡在床上,便又轻声唤道,“四殿下,快醒醒,该起床了。”
迷迷糊糊间,西楼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私语,朦朦胧胧地有些不真切,微微皱了皱眉,嘟了嘟嘴模糊抱怨道,“妈妈我还想睡,不想去上学。”
闻言,陶淘满脸黑线。其他侍婢奴才忍不住憋笑,换来陶淘的一记瞪眼,“还敢笑,不怕被推出午门斩首啊。”此话一出,其余人忙敛了笑容,低垂下了头。
见到其他人无事了,陶淘又转过头,这次稍微提高了些声音道,“四殿下,该起身了,我们得梳妆打扮了。”
西楼被吵着耳根有些烦,转了个身模模糊糊道,“我病了不想去上学,就不想去上学。”说着,西楼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窝。陶淘看了顿觉无语。以前从没觉得叫西楼起床是件那么困难的事,现在突觉头大。
看了已经东升的太阳,陶淘深吸一口气,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突然大声道,“四殿下,起……床……了。”
这一叫仿佛一道惊雷劈过。西楼猛然坐起,转头看向一旁的陶淘,缓了缓还有些没有清醒的思绪,有那么一瞬茫然地看着陶淘。
看着坐起身后有些呆愣的西楼,陶淘担心地伸手在西楼眼前摇晃道,“四殿下,您没事吧……”话到最后,陶淘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西楼本来失神的双眼微微眯起闪现危险的光芒。
“陶淘……”西楼这一声叫得可谓有些玩味,不过陶淘听得却是身子一颤,双脚一软跪倒在了西楼的床前。
“四殿下,我……奴才,奴才知错了。四殿下您别动怒啊。”
虽然大清早被人吵醒让西楼觉得有些恼火,不过看到陶淘一副很是委屈可怜的样子,西楼倒是缓和了一下情绪,好心情地逗弄道,“陶淘啊……”
“四殿下……”
“你说影响本殿下睡眠该当何罪啊?”
“四殿下……奴才……奴才知道错了啊……”陶淘一脸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西楼,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已经蒙上了水雾。
“陶淘,你还没回答本殿下的问题哦。”西楼已经下了床,由着一帮侍女们伺候洗漱了。
“四殿下,奴才也是为了您好嘛。”
“哦?可是本殿下还从没见过哪个奴才是这么来唤主子起床得哦。”西楼已经站到了落地镜前开始打扮穿着。
“四殿下,奴才只是一时心急,一时心急……四殿下,您就看在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饶了奴才吧,奴才知道错了……”说着,陶淘猛在地上叩头。
西楼侧头看了看在地上叩头的陶淘,总算收敛了逗弄他的心情,大赦天下般说道,“行了,行了,起来吧,还不过来伺候本殿下更衣。”
“谢殿下,谢殿下……”陶淘忙起了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匆匆跑到西楼跟前替他更衣,却因西楼的动作又僵立当场。
西楼伸出纤长的手指挑起陶淘的下巴,微微倾身迫近到其眼前,带着些许暧昧,些许心疼地说道,“瞧瞧,好好的一张小脸怎么哭成这样呢?来殿下给你擦擦啊。”西楼伸手接过一旁侍婢递过来的毛巾轻轻替陶淘擦拭。
虽然知道四殿下平时很喜欢捉弄人,不过今天似乎有那么点反常。陶淘摸不清状况,也不敢胡乱揣测西楼的想法,只得紧张地低垂着眼帘。
“四殿下,您得动作快些,一会还得去迎亲,若是错过了时辰,奴才们担待不起。”见西楼似乎没有停下当作的意思,陶淘只得小声地打破局面。
西楼停了手中的动作,莞尔一笑,将手里的毛巾递交给一旁侍婢后,淡淡道,“恩,继续装扮吧。”说着,一旁侍婢们又开始忙乎着为西楼带上各式装扮品。
大红的喜袍加身,金玉的宝冠束发,西楼看着镜子中一身华贵的自己,微微一笑,望了望窗外的日头,侧首问向陶淘,“都时近中午了,还赶得上迎亲吗?”
陶淘汗颜,“四殿下,您已经穿戴好了,我们现在出发迎娶二位皇妃自是来得及的。”话刚说完,西楼就踏着步子迈出门外,对着陶淘回眸一笑道,“那么我们走吧。”
“这一抹笑容太过迷人,让见惯了西楼各种表情的陶淘也是不自觉地一愣。不过心里却是有些担忧,但愿这场婚宴能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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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大盛皇朝四殿下月西楼成婚的日子,娶得还是夜华城里的第一大美人,单单这两者就够全城百姓前来围观了。更何况还是一娶就娶两位正妻的。此事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宫里派出了羽林军前来开道。羽林军兵分两队将百姓阻拦在街道两旁,而街道中央自是前去迎亲的队伍。
西楼坐在一匹毛色纯正的黑色大马上,马头上还系着红色的喜球,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两旁是前来观礼的夜华百姓以及维持治安的羽林军。
这一切看在眼里让西楼觉得太过不真实,感觉就像在拍一部古装戏,而自己正在上演皇子迎亲的戏码。
想着不由地轻笑,这一笑落进旁人眼中不觉一痴。到底是帝王之子身份尊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连这简简单单的一抹笑容也是如此倾倒世间。
而世人眼中倾国倾城的笑容,在西楼心里却是一抹苦笑。这一出戏既然已经开始,无论如何也是要走到底的。若是现在退场,怕是要成了大盛的笑话,会为皇室蒙羞的。
想着西楼无声一叹。前世黑道世家继承了当家之位,从此很多事便由不得自己任性。如今穿越异世成了帝王之子,身处如此封建之国度,凡事更加由不得自己愿意与否了。
好在遇到了两个成对的主。以后怎么走自己尚且没有想过,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脑中思绪乱转,耳旁嘈杂不断。西楼不禁自嘲一笑,事到如今自己想那么多做什么,那两个女子也许比自己还担心着呢。
心里突然有那么点幸灾乐祸。好在倒霉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两个一起陪葬的。最主要的是也许还能气到某些人。想到这里,西楼笑得光华四射。
从四殿下的府邸到左相和柳将军的府邸,一个城东,两个城西,说来也有一段距离。按照路程,迎亲的队伍先行向左相府,之后再到柳将军府,然后便是环城一圈。西楼估摸了一下大约黄昏前能回去用餐。
陆续来到左相府邸和柳将军府邸,花轿自是早就准备好。炮竹声声中,西楼接上新娘,继续按照路程朝前而去,环城一周。
骑在高大的黑马上,西楼极目远视,头顶不时地飘落下片片花瓣,时而遮去自己的视线。清风拂过,远处湖面波动,折射着夕阳的余晖。
终于看到自己的府邸时,西楼忍不住松了口气。这大半日的游街总算是结束了。西楼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有些僵硬了。
花轿抬进府邸,西楼一手牵着一条红色喜带,两条喜带的另一边是两位新娘。而两位新娘正由着喜娘搀扶着随西楼踏进正厅。
正厅的高位上,月重天已经端坐在上。原本这婚事是由太师来主婚的。作为君王未必要出席自己儿子的婚礼。但是月重天不但出现了,而且颇有参与这场婚宴之意。想当初贵为太子殿下的月西澈迎娶太子妃,月重天也不过走了个过场。可见这西楼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西楼挑了挑眉,款款地来到了月重天身前,先行施了个礼道,“儿臣见过父皇。”月重天稍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西楼。
一旁的太师对着西楼微微一笑,拱手道,“恭喜四殿下。”从进门到现在恭喜的话,西楼听得多了都有些厌了,不过这太师的语气却有些迥然不同,似乎另有其意。西楼挑眉一笑,别有深意地瞥了眼月重天,对着太师道,“同喜,同喜。”这话与其说是对太师说的,还不如说是对月重天说的。
月重天抿了抿唇,视线扫了西楼一眼,然后便落在了不知名的一点,思绪飘渺间,听到一旁太师请示道,“皇上,时辰已到,是否可以开始?月重天收回了思绪,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西楼便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喊声中完成了来到异世的第一次婚礼。两位皇妃由着喜娘送入了洞房。西楼则举着酒杯与众位前来祝贺的大臣一一敬酒。
本来喜庆之日,再加上西楼为人比较随意,按理说前来的宾客可以稍稍不拘礼节一些。但是由于月重天一直在场,所有大臣无论年轻或年老都不敢太过放肆。
酒过三巡,眼看月上中梢,时近深夜,本来喝得尽兴的大臣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了。因为月重天似乎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西楼心情很好地晃了晃酒杯。宇宸看了看西楼,再看了眼月重天,无声一记叹息,再抬头看了看时辰。莫非皇上打算在这里坐一夜不成?
皇上不走,其他的大臣又哪敢走。有些犯困的大臣只能背着月重天偷偷打下哈欠,而有些已经连向西楼敬酒数杯大臣也已经快抵挡不了醉意了。
月重天扫了眼在场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西楼身上,深深看了一眼后,便开口道,“摆驾。”
于是卫敏上前高声道,“皇上摆驾回宫。”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位大臣总算松了口气,伏拜恭送月重天。虽然众人隐隐觉得这场面有些奇怪,不过却是也不敢乱自猜测。
月重天一走,众位大臣也陆续告退。宇宸靠近了西楼,刚开口悄声道,“四殿下……
却被西楼开口打断,“宇大人,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看……”说着,西楼又意有所指地抬头看了看月色。
宇宸挑了挑眉,同样抬头看了看月色,然后对着西楼拱手道,“那么微臣就不打扰四殿下入洞房了。微臣告退。”
“宇大人慢走。不送。”西楼微微一笑,便抬步朝洞房而去。宇宸若有所思地望着西楼离去的背影,伸手拉住即将跟上去的陶淘,靠近了问道,“可爱的陶淘,四殿下最近有何反常的事吗?”
陶淘眨巴了几下眼睛,很无辜地说道,“宇大人,四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捉弄奴才,您就别捉弄奴才了。”说着,陶淘忙趁着宇宸松手之际一溜烟地追上西楼的步伐,宇宸耸了耸肩,再抬头看了看天色,莞尔一笑。帝王家的事自己少管为妙,还是管好自家焰绯就够了。
第18章:洞房
轻轻推开洞房的门扉,西楼缓步走了进去,在身后轻轻带上了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房顶,然后便朝那张布置的一片红色的大床走去。床帘没有被放下,两位皇妃正盖着龙凤盖头端坐在那里。
许是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坐在左侧那边的皇妃不自觉地紧了紧手指。西楼挑眉一笑,拿起了挑喜帕的金杆朝右侧的皇妃走去,将手中的金杆放进了她的右手中。
金杆一落入手中,柳叶伸手掀开了自己头上的盖头,有些不可置信却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欣喜地抬头看向西楼。西楼俏皮地眨了眨眼,朝一边努了努嘴,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抬头看了看屋顶。柳叶何等七窍玲珑心,会意地点了点头,拿起金杆轻轻挑起了水如烟头上的红盖。红盖滑落,水如烟的视线里慢慢出现柳叶的笑颜。
看着眼前更加美若天人的水如烟,柳叶靠近到耳边轻声赞叹道,“宝贝,你真美。”水如烟的脸因为这句话慢慢染上了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