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二）——北棠墨

染风歌跟蓝狂交易了什么？会不会是染风歌这个烂好人觉得当时没有就出景秋兰、从而给自己增加困扰了所以才想跟蓝狂做交易，交易的条件——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跟所谓的‘安暮’有关？

为什么景秋涵中毒后还能撑到医院？是不是他事先知道会中毒，所以毒液被稀释过了？而染风歌不知道景秋涵喝下的毒液有没有被稀释过，他只是觉得自己对他心存埋怨，又加上当时的请款看起来很像是染风歌走错一步路——跟蓝狂私下做交易——才导致景秋涵中毒的，心中自责，所以才冲动地跑去试毒……

所有的所有，染风歌都没有做不利于自己的事，反而是处处为自己着想。

而景秋涵么……确实深不可测，动机不明。

苏以陌很难将他划到无辜的行列。

所以带景秋涵吃饭的时候看到染风歌出现，他是恨惊喜的，后来还不动声色地观察景秋涵的表情态度……甚至故意寝室为染风歌卷了蛋香滑嫩鸭……

原本苏以陌是一个用情很真的人，他不喜欢试探来试探去，既然相爱，就该互相信任，可是……这次他是逼不得已，而且心中隐隐觉得，如果再被动下去，那么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恰在这是，染风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着陌生的号码，想要挂断。

苏以陌却道：“是找我的。”

？！

染风歌狐疑地接通，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染先生，我找我家少爷。”

染风歌半张的嘴没有合上，下一刻，手机便被苏以陌探身抢了过去：“阿九，怎么样了？”

染风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越来越随便啊？

不但跟自己当着他小情人的面做戏，又不怕死地上了自己的车子然后跟自己一起‘大逃亡’，这会儿竟然还把自己的手机当他的一样，用得那么随便！

“少爷，都查清楚了，给记者打电话的就是景少爷，你们离开后，我看到景少爷冲出来，不可置信地站在他外套、帽子、墨镜掉落的地方，看着那一滩血迹给人打电话，并急切地询问‘手上的人是谁’后来又质问‘不是说了要等我出现的时候再动手吗’‘一群废物’之类的话，我都录下来了，待会儿发给少爷。”

“不用了……”苏以陌脸色有些难看，猜测的事得到证实，虽然猜对了，还是会觉得难受。

他已经大致可以理解景秋涵所作所为的目的了。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有些不在他身上了，他有些心慌了，于是死缠着自己带他出来吃饭，然后又私自给记者打了电话，这样一来，如果没被染风歌撞见给破坏掉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该是这样的——

先是记者围拢，报导两人甜蜜吃饭的场景，于是众人皆知两人关系稳定，随后他找来的狙击手开枪射杀自己，因为他事先知道，而那个狙击手应该是会在设计之前给景秋涵提示——也就是那容易被发现的广电——然后景秋涵就会扑过来替自己挡子弹，先不论他是打算真的受伤害是做戏，这样一来，自己肯定就会又对他心存内疚，无法狠下心来推开他。

而在他算计好的计划里，记者那时候还没走，于是肯定还会有报道说景秋涵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不惜以身犯险……

环环相扣，所有发生的一切豆浆如一张大网将自己笼罩，无法脱身。

如果不是自己有所怀疑，已经做了准备，如果不是染风歌歪打正着地出现帮他化解，那么，他将会继续被景秋涵牵着鼻子走……

染风歌从后视镜瞥见苏以陌接完电话，整张脸都白了，脸色极差，不由有些担心：“喂，你没事吧？”

073.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怎么可能会没事……

苏以陌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表面看来冷漠高傲、生人勿近、实际上却是用情至深，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付出自己所有的热情。只是旁人无法看出来而已。

尽管有一大半的热情都随着‘小骗子’的离开而埋葬在少年时期，尽管他对景秋涵的感情多半都是从小骗子那里寄托过去的，但……他毕竟陪自己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要说没事，那是骗人的。

苏以陌沉默着闭上眼，没有说话。

染风歌便也不再多问，继续专注开车，不过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看着苏以陌的一举一动。

苏以陌心中有些难受，过了这么多年，真正纯粹对他好的，不求什么利益、也不会隐瞒本性欺骗他的人，也就只有那个离他而去的‘小骗子’了……

“人心……都是会变的吗？”

良久，苏以陌低低问了一句。说是问，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染风歌对‘人心’的感触不见得会比苏以陌少，听到苏以陌的问话，他轻轻勾起唇角，笑容莫名地有一种安抚力量：“当然了，人心如果一成不变，那岂不是跟死人没什么分别？不同的家庭环境不同的成长历程都会令人发生改变，只要心的本性不变，其他方面，变就变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的人考虑同一件事的出发点也不一样，所以得到的结论做出的举动也不一样，这样才会有形形色色的人嘛！也才会有更多的乐趣。”

“你考虑问题还真特别。”苏以陌叹了口气，随后又问道，“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变了心的人，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抱怨？”

“难过是一定啊，抱怨么，开始的时候的确会抱怨一下，但是翻过来在对方的立场想一想，或许就会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想抱怨也抱怨不起来了。”染风歌看得很通透。

“那在你眼中，没有纯粹的坏人？”苏以陌惊讶。

“嗯。”染风歌点头，补充道，“也没有纯粹的好人。”

呵……还真符合染风歌的性格……

车子又开了两三个小时，到了休息的驿站。

染风歌停下车子，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吃的喝的，消毒水、药、绷带、小摊子、毛巾……抱着一堆东西直奔后座。

苏以陌手臂的枪伤虽然不至于让他昏迷，但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怏怏的，没什么精神。让然，也跟证实精神在他面前有所保留另有所图这件事有关系。

“给，先补充补充能量。”染风歌将手里的汉堡递过去，顺便拧开矿泉水的盖子，“要不要先喝点水？失血会让你感到头晕的，补充水分是必须的。”

苏以陌受伤的手臂有些动弹不得，于是就单手接过汉堡，咬了两口，嚼嚼，咽下，然后就着染风歌手里的矿泉水瓶灌了两口水，就这么一会儿一口汉堡一会儿一口水地吃完一噶汉堡喝完一瓶矿泉水，才感觉精神了些。

染风歌将吃完的汉堡外包装和空矿泉水瓶都收到一个袋子里，那个袋子专门盛垃圾，放在脚边，也不觉得突兀，到时给人整洁调理的感觉。

“还吃不吃？”染风歌又拿起一个汉堡递过来，苏以陌摇摇头，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好吧，那我再替你包扎一下伤口。”染风歌洗了洗手，解开苏以陌的衣扣，心无旁骛地脱下来，露出他受伤的手臂，然后倒上消毒水、云南白药，一边上药还一边看苏以陌的表情，怕他太疼什么的还准备安慰一下，不过一抬眸就见苏以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染风歌有些诧异，问道，“疼么？”

苏以陌摇摇头：“还好。”

“那就好。”染风歌便继续低头给他上药，弄好之后就是绑绷带了，一圈圈绕得听非经，本来苏以陌还想抬起胳膊配合他，刚要东就被染风歌按住，声音有点眼力，“别动！”

于是苏以陌便不再动，静静靠着椅背，任由染风歌灵活的手指穿梭在自己手臂外围。

“你……经常受伤吗？”苏以陌轻声问道，他包扎的手法很是熟练。

染风歌只是笑了笑，没答话。

“染风歌……”不知道苏以陌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喊出这个名字，不过染风歌心中仿佛起了一丝小小的波澜，他将最后的绷带打了个结，轻轻抬头，“嗯？”

“你很特别。”苏以陌认真道。

染风歌扬起唇角，笑得得意：“那当然，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又是染氏思维？”

染风歌不置可否，拿起小毯子盖子啊苏以陌身上：“你是病号，小心着凉。累的话就躺下睡一觉吧，再有三个小时应该就可以到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先去酒店吧。”苏以陌拥着毯子躺下，心安理得地接受染风歌的照顾。

“嗯。”染风歌又给他掖了掖毯子的角，想要下车。

苏以陌嘱托一句：“记得吃点东西，小心胃疼。”

染风歌点点头，拎起刚刚采购的食物，对苏以陌扬了扬：“知道啦！”

苏以陌眉眼舒展开，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染风歌绕到前作，先吃了两个汉堡，喝了一瓶牛奶，然后才启动车子继续赶路。

秋天里暗夜的风，从车窗缝隙吹拂到脸颊，带一丝凉意，很舒服，染风歌一点困意都没有。

偶尔抬眸从后视镜看一眼昏睡的苏以陌，染风歌心里边有种说不出的宁静，仿佛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这是……他们两个的独处吧……

虽然是在赶路中，苏以陌也在昏睡中，两人没说什么话，一路沉寂。

但是……这一段记忆，将会是染风歌最珍贵的宝藏。

到达G省省会的城市后，是凌晨五点，染风歌已经用手机订了酒店，但是因为他们预定的时间太仓促，酒店只剩了一间套房。

其他酒店又太远。

开了一晚上车，染风歌也很累了，本来他身体也没复原呢，胸口有点不舒服，就懒得再折腾，于是就订了这一间。

苏以陌睡了三个多小时，在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

“醒得正好，我们到了，去酒店睡吧，会更舒服一点。”

“好。”

两人去酒店前台付了款，然后便朝房间走去。

苏以陌刚醒过来，不知道就剩一间房了，见染风歌也跟进来，微微蹙了蹙眉。

染风歌以为他不乐意，便道：“只剩意见了，凑合一下吧，到下午就应该会有房间空出来。你放心，我不跟你抢，我睡沙发就可以了。你赶快去休息吧！”

苏以陌看了看染风歌，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心知他身体也才好了七七八八，便道：“一起睡吧！”

染风歌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一起睡？

呃……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化身为狼啊！

“什么？”苏以陌好笑地看着染风歌。

“啊？没什么没什么！”染风歌回神，有些窘迫地侧过头去，该死的，刚才心里想的竟然不经意间嘟囔出来了。

“那就走吧！”苏以陌也不点破，含笑看着染风歌，然后用没受伤的手去拽他，“你开了一晚上车，肯定困了。”

躺在床上的染风歌很快就不再纠结他会不会化身为狼把持不住地扑上去‘这样这样’或者‘那样那样’苏以陌了，以为他一沾枕头，就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呼吸沉稳，看起来真是累极了。

旁边苏以陌倒是没什么睡衣了，他撑着手肘盯着染风歌安静的水淹，百看不厌。

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与染风歌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最初时的戒备猜测，相处后的好奇窥探，不知道不觉的产生兴趣，到后来的动心动情……

他一点点将自己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却不自知。

“染风歌，你究竟有什么魔力呢？”苏以陌低低开口，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在染风歌唇上印下一吻，然后几不可闻地叹道，“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074.相拥而眠

喜欢上一个人需要多久时间？

有的人只需一眼，就能够认定对方是自己这辈子要找的人；也有的人兜兜转转一辈子，蹉跎了光阴和岁月，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可以相守到老的人。

爱情，是在对的时机，爱上对的人。

时机不对，或者人不对，都将会走到结束的那一刻。

苏以陌重新躺下，顾不得会牵动受伤手臂的伤口，讲熟睡的染风歌揽入了怀中。脸颊也贴上了染风歌的头顶，他从未如此宁静地拥抱过一个人，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微微闭上了眼睛。

风歌……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需要理清楚很多很多的事，小骗子的事，景秋涵的事，还有……染风歌的事。

事实上，连苏以陌自己都觉得，是不是他太花心了，所以才会见一个爱一个，但是真正静下心来想的时候，又会发现，他对着三个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并不能统称为爱情。

对于小骗子，那是他懵懂少年时期最纯真的爱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之所以会念念不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骗子就那么理他而去，令他觉得悔恨、内疚、惋惜、伤心……总之重重感情纷至沓来，交织成一个名为初恋的网，将他网罗禁区，很难走出来。

对于景秋涵，那是他心如低谷时不由自足地精神寄托，寄托了队小骗子的爱恋，同事责任躲过情感，感激躲过喜欢，那是一种成人之间的逢场作戏，或者说真的累了，所以互相扶持着便假戏真做了，如果不出现什么人，大概也能够凑凑合合相扶到老，这是一种理智的爱，理智中却又透着一种难得的糊涂。看开一点，总比钻牛角尖要好。

对于染风歌，确实让他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开始跳动，有了喜怒哀乐，有了担忧，有了迷茫，有了困扰，又饿了太多太多的情感，仿佛被压了许久的弹簧，一旦放开手，便会发现它能弹跳得很高很高，就如他的心，一下子如开了闸的水，再也不受他的控制。看他受伤，会恨不得痛的是自己；看他拼命，会恨不得将他绑在自己身边再也不放出去……他有了霸道的想法，有了专属的愿望，有了太多太多不曾有过的东西。

是谁说他冷静过了头？他只是……寂寞到了顶点。

其实他也很想尽快跟染风歌告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不想让他有代替品的感觉，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将他当成了景秋涵的替身甚至是小骗子的代替品……

染风歌就是染风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要好好想清楚怎么做，然后再认真地跟染风歌开始这段恋情。

更何况，如果没有将他与景秋涵的关系处理好，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那样会让他觉得，他亵渎了他对染风歌的感情。

染风歌并不知道苏以陌在想什么，他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睡得饱饱的，疲惫感都消失了，感觉十分精神。

不过一睁眼的时候他愣了，尽在咫尺的一张俊脸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腰间横着一条手臂，脸颊上偶有苏以陌呼吸的气息喷过来，带点暧昧和激动，染风歌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跳起来，

他努力评定心跳，定神望着苏以陌的水淹，怎么就喜欢上这人了呢，冷漠强势，疏离危险，有哪一点是值得他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