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簋 下——潘郎

我是失去的另一部分：“这儿没有会剪头发的NPC，你应该找一个。”

“好。”他正经的应了我的玩笑，不再玩笑。

时光，晃荡。我不提惨烈的日子，他不说血腥的事情。这个城都是他的了，克莱门特成了“神”，亲建了神邸，我只得一介平民，凡生随愿无波。两番远景。

神奇的黑发，我不适应。“没办法，简不准我染头发了，说对孩子不好。”她挺着腰，有些乏：“过段时间城市会重新开放，我打算申请当NPC——”

“跟李斯特在一起？”我觉得这个申请理由好。

“跟他在一起啊，孩子总需要爸爸。”神奇拨拢了额前的头发：“只是不知道出生在这儿的孩子会不会快乐。”

“尽力好了。”尽力而为，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总值得原谅。我要的“爱”，无法尽力。

“嗯1”女孩儿大大的微笑：“那晨宁呢？留在这儿吗？留在这儿吧1我们一起1我很喜欢你——”

“李斯特听到就不好了。”我拍了拍她小小的脑袋：“改天请我吃戚风蛋糕吧，你答应过的。”

“好。”她咬着唇，轻轻的一句：“晨宁，我不后悔。”

这个女孩儿不后悔，所有的，都不悔。多好，生活总是向前的。

第一三八章：神奇女侠67

天气一直好，好到忘记了人间的岁月。简拿着我的报告：“中度贫血，营养严重不良——”

“没有大毛病吧？”我接过了报告，听腻了须得细水长流体会的病症词汇，始终只看得懂身高和体重，187cm，46kg。

“没有。”

“我可以离开这儿吗？”

“离开哪儿？”

“城市。”

“PL5——”简皱眉，违规的点了根烟。

“我总是要离开的。按照以前的规定，只要杀了A级或者以上就可以离开这儿。”我在报告上签上了PL5的字样，熟练：“MrW可以算到我的名下，相信神奇不会有异议——”

“克莱门特要怎么办？”简掐着我的脖子，类似的经验太多，淡漠了感觉。

“他是你们的神，没有缺点——”

“他始终是个人，有感情，他很爱你——”

“我们要的生活不同，他习惯了这儿，我只想活在正常的秩序里。在所谓的责任和追求面前，爱很脆弱。”我把报告还给了她：“我爱他，可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简沉默了片刻，笑了：“你才是神——”

“神经病。”我还了她的笑容，润。

“什么时候出院？”简坐到了我身边，罕见的姿态，亲密。

“很快。”我拿过了她的烟，深吸了一口：“这件事由我来跟克莱门特讲，好吗？”

“你讲比我讲好。”她撑着下巴，语气沉了。

两天后，手表的网络显示恢复，我收到了来自NPC的短信，委员会彻底瓦解了：“亲爱的玩家，游戏将于明早八点正式重启，之前由于盘点带来的种种不便，NPC管理会向您致以最真挚的歉意，其成绩延续盘点之前，盘点期间的狩猎成果请上传管理会，三天之内交付判定，麻烦耐心等待。游戏重启之后，我们会向每位玩家账户打入三万美金，以答谢各位玩家的支持，祝您游戏愉快。”愉快。亲爱的沃克，你愉快吗？

“晨宁1”神奇向我挥手：“我请你吃蛋糕1”

“好。”

她挽起了我的手：“我们去克莱门特的咖啡馆，蛋糕存在那儿了。”女孩儿非常开心：“晨宁，我都不知道你和克莱门特有那样的关系，你应该告诉我的——”

“神奇，把MrW的额度给我好不好？”我截断了可能的幸福，可能的，漫长的未知，厌倦。

“晨宁——”

“希望你在这儿生活得开心——”

“你要去哪儿？”她抓住了我的手，紧。

“回家。”

“晨宁——”

“我们没有约定过永远，对吗？我不会跟你约定永远的。”我挣开了她的强制，尽管温暖：“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女孩儿低下了头：“对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走吧，去咖啡馆。”我将她揽到怀里，小心翼翼的，母亲。

“晨宁，你回去要干嘛？”她问我。

“不知道。可能继续当咨询师，也可能什么都不干；可能见朋友，也可能避而不见——”

“原来你不是流浪汉啊——”

“做个流浪汉也不错。”

“所以不能停留？”

“他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也给不了他。”咖啡馆门前的风铃，依旧咛叮，克莱门特站在门前，微笑，这个笑容，一世难忘。我扬起了嘴角。

“摩卡，好吗？”他拥住了我，不避讳。

“NPC可以这样吗？”我有些无奈。

“明天游戏才开始，现在，我们是普通人。”克莱门特轻声。

多想相信他的话，普通，普通的人。“这里一直热闹，对吗？”

“一直，明天会进驻一批新玩家。”克莱门特舔掉了我唇边的奶油，神奇逃离了些些微微的暧昧，连赞扬都来不及拣。

“真好。”我捧着咖啡，温手：“我要离开了——”

他的笑，浅了，感情作祟，悲哀：“终于到这一天了。”

他不止爱我，懂得我，一生得一良人，虽不执手，安托于心。“以后不见面了吧？”我试着抚平他眉间的痕，这个男人，还是笑的时候更好看。

“不能见么？”克莱门特的语气，无辜。

“不见了吧，见了我会不甘心。你不会跟我走的，对不对？那就不要给我希望。”我摸着他的脸，蓝眼睛，深邃：“给我点儿时间找一个愿意陪我的人。”那个人，一辈子。

“晨宁——”

“跟我做爱吧。”我牵住了他的手，朝医院走。

第一三九章：神奇女侠68

简看着我们：“我不想扫你们的兴，但PL5的身体很弱——”

“那个房间现在可以用吗？”我也不想扫兴。

“可以，可是你——”

“谢谢，我很好。”我拖过了克莱门特，往电梯的方向走：“有本事你把我做死，死了我就不走了。”

克莱门特叹气似地笑了：“我舍不得。”

有些爱，心狠了才得到，徒留一尘埃，万般拂，不去。我们注定路过。他轻易的抱起了我：“知道你有多瘦吗？”

“46公斤。”我笑了，他的问题，几分好笑，心疼。

“晨宁——”

“很丑吗？”我伸出手，看着无名指间的戒指，松的，瘦得过分了，笑着解他的衬衫，纽扣，一粒一粒的剥开，皮肤，衬了肤色的项链，坠子是那颗发青光亮的小石头。“戴一辈子吗？”

“一辈子。”他吻着我的手，我的戒指。

“戴一辈子好了。”我喜欢他的心意，那些心意里，融了我的心意。

沃克很慢，爱抚被拉长了，刺激神经。“别这样，我受得了。”

“按我的节奏来。”他附到我耳边，温柔。

脉搏，体会，生命里的汪洋，淹没。我的沃克，无可替代。终究，是一场浩荡的梦。

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我发送了申请，给了他惜别的吻。“沃克，我爱你。”我爱你。语言的力量微弱，可能给的，只有这些了，单凭这些，爱你一辈子。

李斯特拿着资料袋，站在接待大厅门口：“里面是你的证件和机票，根据你的意愿，管理会帮你定了飞往东京的票，Gui会在你离开城市的二十四小时后收到你在此最后行踪的讯息，当然，我们不会透露你的目的地。里面有张visa卡，是你在城市狩猎所获得的酬劳——”

“照顾好神奇。”我受够了冷冰冰的口气。

李斯特顿了顿，微笑：“一定。我爱她。”

真好，与我无关的告白。

“那你们呢？”李斯特叨着烟，痞气。

“我们？”不是我们。“再见。”

“再见吧，不再见了。”

好，不见。我坐上了管理会为我准备的车。“直接去机场吗？”充当司机的NPC，礼貌。

“嗯。”我扣上了安全带，却沾不上安全的边儿。心，颠簸。

机场。NPC跟我一块儿下了车：“李斯特说你不会英文——”

“谢谢。”太过周到，总是牵连。

我在他的指导下拿到了登机牌。“过海关了，里面有会中文的公务人员，不用担心。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NPC迟疑了一刻：“虽然这样说有些过分，但还是谢谢你的离开，这样克莱门特才没有拖累，虽然我们控制了城市，但局势并不稳定，需要他用心的地方太多——”

不可偏颇我，对吗？你们的“神”，真累。我心疼他。

头等舱，和我邻座的是个黄种男人，成功之势不予言表，时不时的盯我一眼，估计猜我是个吸毒的，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有那么个架势。回归现实，即便现实迫人，总是现实。

所有的，只剩下戒指。十字。

第一四零章：鬼1

东京，永远不会寂寞的城市。我坐在成田机场的大厅里，不知道要去哪儿，为什么会来这儿？不知道。没有容身之所，就拼命抓住回忆，在银行兑换了日币，拦了辆计程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让他绕着城市乱开，银座，Ghost，那栋听得见火车声的公寓，都在，没有了我，他们一样的好，可能，更好。我在新干线下了车，买了去名古屋的车票，想呆在车厢里，又买了去下吕温泉的车票。三个小时的旅行，比飞机上的头等舱舒服。啊，飞机，我开始遗忘地球那边的事了，戒指漂亮。

徒步，走过水明馆，旅行的人真多，跟我的旅行不一样，一直走，很累，可是停不下来，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没有令我温暖的怀抱。“姐姐，你是来旅行的吗？”一个穿着浴衣的小女孩儿拉住了我的裤脚，她的眼睛很漂亮，咖啡色的，水光。

“我不是姐姐——”

“可是你有很长的头发！”

“留长头发的不一定是女人。”我蹲下身，拍了拍小女孩儿的头，试图亲切。

小女孩儿不说话，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看我，半天后才讷道：“你比姐姐漂亮。”

“谢谢。”我喜欢她的称赞，满是童真的气息。

“姐姐，你是来旅行的吗？”她重复起最初的话题，更为亲昵的口气。

“我不是姐姐。”我不介意跟她一起重复。真是好女孩儿，如果她成年了，我会考虑娶她的。而磨砂的C，有独特的光彩。

“那哥哥，你是来旅行的吗？”

“是的。”我是来旅行的，没有行李，拖一身感情，疲倦，憎恶流浪。

“要住店吗？我知道一家非常棒的旅馆！你要住吗？”小女孩儿抱住了我的腿，急切：“真的！非常棒！我带你去吧——”

“如果你放开我，我会考虑入住那家非常棒的旅馆。”

“真的？”女孩儿放开了我，满是期待。

“好吧，带我去那儿吧。”至少，我需要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两全其美。

小女孩儿撒着木屐跑在我的前面，木屐跟青石板磕碰出的声响，“哒哒哒”的，没有心事。她时不时的回头看我一眼，微笑，招手，喊着“快点儿，哥哥，快点儿啊”。我们走出了一般意义上的游客区，她坐在神社的阶梯上：“哥哥，你累吗？我们先去神社许愿吧！这个神社很灵的！上次，我向神明祈祷晚上可以吃咖喱，结果晚上真的吃咖喱！很灵的！我们去吧——”她拉起了我的手，奋力的往上跑。

神社，跟随处可见的的神社一样，只是神社。我从没有接近过神明，我不信他们。如果真有神明，他们也只是住在天上的人，人而已。小女孩儿虔诚的许愿，击掌，敲钟。“哥哥，你不许愿吗？许一个吧！会实现的！”许一个愿望，一个可能实现的愿望，那么，克莱门特，请你忘了我，可以吗？“哥哥，你许愿了吗？”我点头，如果这是一个愿望。小女孩儿帮我敲了钟，又在功德箱里放了两个铜板。“一定会实现的！”她微笑道，不容置疑。我信她，不信神。

一条漫长的路，长到我忘记了跟着她的初衷，越过一片树林，日式的庄园展现于眼前，啊，旅馆，没有旅馆的气质，倒像某个贵族的府邸。“姐姐！姐姐！有客人了！”小女孩儿飞快的跑着，雀跃。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门里探出了头：“美香！你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她捂住了嘴，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我，羞怯：“您，您好，先生——”

“您好，可以住宿吗？”我拾回了日式的礼节，可没完没了的躬身，让我眩晕，女人实在太羞怯了。

她引领我进了旅馆，果然是贵族的府邸，进院子走了一阵才入屋，古旧的日式建筑，合室都是一板一眼的。“这间您还满意吗？”女人推开了一扇绘了仙鹤的门，一间幕府风格的屋子，跟仙鹤门相对的流云门一推开，便是走廊，廊前便是园子，园子的一阙，一棵参天的樱花树，挨着一方蜿蜒的池塘，各色的花草，浅绿，粉白，深紫，嫩黄，华丽的庭院景致。

“满意。”我盘腿坐在走廊上，贪婪的看着一切，贪婪，色彩。一段时间里，我以为被月光招摇着的沙漠才是希望。

“太好了！”女人笑着，脸上泛起红晕：“请您稍等，我去拿登记簿！”

“这儿很棒，我没骗你吧！”叫美香的小女孩儿坐到了我身边，邀功的姿态。

“很棒。”我伸出手，接到了樱花的花瓣，轻声：“谢谢。”

“你来的真是时候！樱花开得最好的时候！”美香忽略了我的谢意，把我手里的樱花瓣贴到自己的鼻子上：“哥哥，漂亮吗——”

“美香！别打扰客人休息——”女人抱着登记簿，切切的走了过来，跪坐到了离我一步远的位置，男女有别。

“我才没打搅呢！是吧？哥哥！”美香嘟起嘴：“姐姐！你看，哥哥很漂亮！对吧？”

女人不敢抬头：“美香——”

美香跑到女人跟前，硬抬起了她的头：“看嘛！看看又不会怎么样！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