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选择的权利了。“商隐大人”是个咒语,我的箍。
“对了,你学习得怎么样了?”格蕾丝索性捧起我的作业本,检视的态度:“很认真啊——”
“至少要听得出好坏。”我不喜欢被人英文“操”还对人礼貌微笑。
“嗯,的确。”格蕾丝拉起我的手,雀跃。“我们去喝茶吧!但愿拉斯法准备了我喜欢的草莓派!”
拉斯法从不让人失望。格蕾丝把三层碟上的点心都嗑光了才舔着手指离开。“我想我得慢点开车了!该死!马卡龙好像满到喉咙里了——”她打着饱嗝发动了车子。“出发!”
“介意告诉我去哪儿吗?”我想我需要一些心理准备,从没想过“舞会”点缀的生活。
“维拉小姐的城堡。为了庆祝她的未婚夫归来——”
“商卓夫?”
“商隐大人允许你这么叫他?”
“他不在意称谓。”
“可是维拉小姐会在意的。”格蕾丝摸出一包烟:“喂!帮我点个火!”我抽出两根烟,点燃,分她一根,而剩下的那根,是帮忙后的一点小酬劳。“你可真会不问自取!”格蕾丝调侃着,并不真的介意。
“城堡里没有香烟。”有时候,我想念烟草,轻微的自我摧残。
“你可以告诉商隐大人,或者基维也行——”
“我没有要求他的权利。”
格蕾丝吹了个悠扬的口哨。“我还以为你迟早恃宠生娇——”
“我很明白自己的位置。”
“明白吗?可能维拉小姐不是很明白。她非常爱商隐大人,你是她的眼中钉。”格蕾丝调笑。句句属实。
“之前我并不知道商卓夫有未婚妻。其实,我对她不构成威胁。”商卓夫只说了“喜欢”,他的“喜欢”倾向于对待宠物,我只是不介意成为宠物。偶尔思考偶尔说话的宠物,不聪明却漂亮,完美。
“是吗?我觉得是不是构成威胁完全取决于商隐大人。你所做的只是让他不要爱上你,同时,你也要尽可能的避免爱上他。”
“我不爱他。”
“谁知道以后——”
“刚才那句话适用于任何时态。”我抬起我的左手,戒指证明。
格蕾丝眯着眼睛,审度。“沈晨宁,爱情从来无需征得双方面的同意,尤其在这儿,如果商隐爱你,你就必须爱他。”
“阶级制度?”
“没错!阶级!他是你的父!”
父亲。老簋听到这个言论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他在乎吗?他很可能只是一笑了之。我们都是随波逐流的一类,遗传的劣根性。我的爱情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不属于我,那些纯真的梦早在蹒跚学步的年纪里耗光了。我爱某人,爱,不敢玷污爱情。沉默的C。
“好了!我们到了!”格蕾丝把车钥匙扔给侍应,慌忙夺过一杯香槟,一饮而尽。“哇呕!刚才差点儿就吐了!真不该吃那么多!”她深吸了一口气,转眼优雅,挽住我。“沈晨宁,今晚你是主角。”
主角之一。我欣然接受。
第一七五章:同类18
盛大的舞会,倾尽盛大的虚华。我陷在其中,格格不入。“喏,他们都在看你——”格蕾丝环顾着,散碎一眸都是风情。“沈,抢走主人的风采可不是件好事。”
我承认这句话的哲理,然而,我是少数。唯一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格蕾丝,我们跳舞吧。”我伸出了手,邀请。
格蕾丝把蕾丝扇开了又合上,狡黠:“可是你邀请我的,要是商隐大人怪罪下来,你可要替我担着。”
“他不会怪你。”我握住格蕾丝的腰,享用了她的柔软。
“真没想到你会跳华尔兹——”
“探戈也可以。”当牛郎的时候学过各种各样的本事,都是哄人开心的把戏。
“我比较喜欢脱衣舞。”格蕾丝低笑着,丝丝情色。
“我喜欢看脱衣舞。”
“嗯,要我跳给你看吗?”格蕾丝假装苦恼:“要是你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我没有看母上大人跳脱衣舞的嗜好——”
“可是你跟商隐做爱——”
“可以的话,我也想跟你做爱——”
“过火了。”格蕾丝转身,变了气势,斗牛舞。我顺势驯服她,配合天衣无缝。“如果跟你做爱像跳舞一样简单就好了。”她撩起裙摆,侵略而来,无二的标致。
“如果啊——”值得思索。我拉住了她的手,急速旋转,斗牛与斗牛士的角力,彼此都没逃过吸引。
“哇呕!宝贝儿!太过瘾了!”格蕾丝靠在我怀里,剧烈的喘息,拥吻。“比做爱美妙!”
“谢谢夸奖。”唇齿间的香软。
格蕾丝不在乎眼光,打了个响指,找侍应要了两杯酒。周围窃窃私语。“你猜他们是在讨论你还是讨论我?”
“讨论我们俩。”我抿着粉色香槟,对浪漫没有任何见解。
“我们俩?不,他们是这样说的——瞧那个荡妇!她居然想勾引商隐大人的孩子!哦!天哪!你看她招呼侍应的样子!真是粗鲁!所以说贵族还是纯血的好!那些溶血而成的怪物永远都上不了台面!”格蕾丝惟妙惟肖的模仿着,连尖刻的手势都不曾放过,一秒后,换了面孔。“啊啊啊!他就是商隐大人的孩子啊!真是个东方美人儿!我猜他在床上一定很销魂!否则怎么能把大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帮他溶血呢!维拉小姐真是可怜,等了大人两百年还是穿不上婚纱,现在又要跟一个男人抢丈夫。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他做爱。”格蕾丝绕回了之前的话题,从不突兀。“他们是这样讨论的,讨论我又讨论你,不是我们俩。”
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商卓夫的附属品,她是粗鄙的半路贵族,就这样,一类货色。“格蕾丝,你的‘父亲’是个贵族?”我比较关心无关紧要的事实。
“嗯,我们都很幸运!是贵族为我们溶了血!”格蕾丝扔掉了高脚杯,高跟鞋踏到碎玻璃上,sadism的美感。她真的感到幸运吗?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要烟吗?”女人递给我一支香烟,某些局面身同感受。“沈,不是我选择当吸血鬼的,我没有选择。”
“至少你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不然能怎么办!我又不会死!”格蕾丝顿了顿,笑了:“其实是可以死的,把银刀插入心脏,或者砍掉自己的头。可是我又怕痛又怕丑,所以啊,我不会死。”
“我们都活着——”
“没错!活着,成为怪物。”格蕾丝咬着过滤嘴,稚气:“想知道我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吗?”
“不想知道——”
“这不公平!拉斯法都告诉你了,为什么我就不能说!”格蕾丝咬着唇,愤愤:“不行!我一定得说!”
“你怎么知道拉斯法跟我说了?”我拿过她的坤包,摸出了里面的香烟,靠这些烟,消耗一个故事。
“我和拉斯法是朋友!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格蕾丝自豪的笑道。
这一刻,我羡慕她。永远的朋友,没有意外。
“我是个修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种早晚祷告发誓把一生献给上帝的修女。”格蕾丝虔诚的双手合十,我却无法想象穿着修女袍的她。“我真的是修女!”她有些急躁:“愿你用嘴唇亲吻我;你的爱情比美酒香甜。你身上有芬芳的香气;你的名字散发馨香,女孩子怎能不爱你呢?愿你把我带走,让我们飞奔;作我的君王,领我进你的寝室。我们一起欢乐,开怀畅饮,沐浴在爱河中。难怪女孩子都爱上了你!耶路撒冷的女子们哪,我虽然黝黑,却是秀美,像基达的帐棚,像所罗门宫中的帐幔。不要因我的肤色轻视我,是太阳把我晒黑了。我的兄弟们向我动怒,叫我在葡萄园工作,使我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园子。我的爱人,请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放羊?中午在哪里使羊休息?我何必在其他牧童的羊群中独自徘徊、寻找你呢?——我最喜欢这段。实际上,我可以背诵《圣经》里的所有章节——”
“我对圣经没兴趣。”轻易听出爱情的渴望,难怪女人喜欢。
“好吧,那我们就说点儿有趣的事。”格蕾丝靠着露台,懒散的仰头。下颚,颈项,胸部,都是美好的曲线。“一个魔鬼诱惑了我,他说他是天使,让我跟他做爱,只有跟他做爱我才能洗脱罪孽。很荒唐是不是?可是我相信了。我跟他做爱,在上帝面前做爱,我不停的祈祷,还以为我接近了上帝。你看,小女孩儿总是好骗,我被骗了,嬷嬷们认为我被魔鬼蛊惑了,把我关进了禁闭室。他来了,魔鬼来了,他说我很漂亮,适合做魔鬼。我是修女啊,发誓一生侍奉上帝的修女,怎么可能成为魔鬼!我不会成为魔鬼——可是他说我会成为魔鬼,又问我魔鬼跟天使的区别。我回答不了。”格蕾丝熄灭了指间的烟,颓然。“我不知道真正的天使长什么样,可如果真正的魔鬼都是他这样的,那沦为魔鬼的女人们一定很幸福。他很英俊,又会调情,不曾伤害我,耐心的听我的生活。修女的生活,乏陈可善。他如此亲切,比严肃的嬷嬷们可爱多了,我没有选择。”
第一七六章:同类19
“格蕾丝——”我碰触到了她的眼泪,未及伤心。格蕾丝的眼泪啊,水晶的光彩。
“我没有选择,他们要杀死我,嬷嬷们说我没救了,要把我烧死。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和一个魔鬼做爱,甚至没有怀上魔鬼的孩子。”女人伏在我的怀里,是温顺的:“魔鬼说他可以救我,他说我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向神忏悔。我不知道。他为我溶了血,没有过问我的意愿。”格蕾丝仰头,微笑,泪水坠下,衬了冰凉的月光:“他了解我,所以什么都没有问。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魔鬼,是贵族。他喜欢我。我们成天的做爱,嘲笑原罪。他教育我——不要轻易崇拜。不管是人还是神,都不要对其轻易的抛洒感情。我觉得他说得对。”格蕾丝抬起了我的左手,亲吻了戒指:“你崇拜这个人吗?送你戒指的人。”
“他有太多的崇拜,只好挥霍掉我的崇拜。”克莱门特不需要我,他被太多人所需要,而我,没有他也可以活下去,即便心脏叫嚣着痛苦,还是可以活。
“是吗?”女人珍惜的看着我的戒指:“你爱他。”
“爱这种东西太轻——”
“你爱他。”她不听我的叹,固执。“我也爱我的‘父亲’。可是他并不高兴我爱他,他说我不听话,随便付诸感情,可我就是爱他——”格蕾丝一字一句的,把意思溶进了表情,漂亮,吝惜漂亮,埋在我的怀里,避开了过路的宾客:“该死!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糟糕!”她拿出手执镜,看了一响:“眼睛肿了——”
“还是很漂亮。”
“你安慰我吗?”
“你不需要安慰。”
女人展开蕾丝扇,隐住了心思。“口头安慰不如肉体安慰——”
“我不是百分之百的自由。”我的身体被禁锢,而思想毫无束缚,但思想能干什么?天知道!
“溶血就是这点不好——”格蕾丝的话被旁边经过的女人打断了,故意引起注意的一呲。“我们换个地方。”她挽住了我,无心恋战。
“你认识她?”我对女人的战争持观望态度。
“认识,也不算认识,我抢了她的男人。”格蕾丝说得随意,嘴里的“男人”成了消遣之物:“她记恨我是应该的。再者,这是维拉小姐的宴会,我不想得罪任何人,尤其是贵族。”
“她还在看你。”我无意的一瞥,被妒火伤及。
“我猜她很想杀我。”格蕾丝很平静的诉说起别人对她的憎恶。“知道她为什么想杀我吗?因为我连着抢了她三个男人。”女人笑得轻浮,贱得恰到好处,男人们都喜欢的贱。
“你的确值得被她杀。”
“可惜啊,我们都是贵族,她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再说法律不许贵族无故相残。”格蕾丝扬起眉毛:“我们是统治者,少数派,珍稀动物。”
“法律?”
“对!法律!我说了,这儿和人类世界没多大区别,贵族们只是偶尔才实行君主的霸权,并不残暴。”格蕾丝对恨她的女人飞了个媚眼儿。“她的獠牙出来了,看来是真的很想杀我啊,嗯,沈,你知道吸血鬼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我不打算再死一次。”也不想知道死后如何。
“那就要学会谦卑。”格蕾丝真诚建议,过了一响,又不死心:“你真的不想知道?”
“知道什么?”我拒绝了侍应送来的香槟,几分酒气。
“死后的样子啊!吸血鬼死后什么都留不下,变成一捧沙,风一吹就没了。”格蕾丝呼出一口气:“这样就没了。”
我笃眉看她,不知应对,沉默。
“不相信吗?我可是看着我的‘父亲’死掉的——”
“他死了?”我无法想象一个贵族的死亡。
“他死了,被商隐大人杀死的。”格蕾丝微笑,没有戾气。
“为什么?”相残?
“因为我的‘父亲’想要称王。阴谋,造反,叛变,诛杀,诸如此类的。我不明白他的野心,一心一意的追随他,最后时刻,他请求商隐大人保全我的性命。我爱他,可以为他去死,可是他不要,他不说爱我。”格蕾丝笑得妖冶,宛若滴血的罂粟。“他爱我。”
“不恨商卓夫么?”
“为什么要恨?我的‘父亲’做错了,我只是愿意跟着他错罢了。”格蕾丝把长发别过耳后,露出了夏娃般的脸庞。“商隐大人很好,他甚至帮我保住了爵位,那是我‘父亲’最后的尊严。我要好好活着,替‘父亲’活下去,他永远是贵族,我也学会了谦卑。”
用生命换来的成长,还有跟时间一样荒芜的痛苦,孰轻孰重。“格蕾丝——”
“别同情我。弱者才需要被人俯视的感情,我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格蕾丝挽起笑意,别致深刻:“沈,我很高兴你成为商隐大人的孩子,以我的性命对您忠诚。”格蕾丝轻语,一诺。
“可以忠贞吗?”我抬起格蕾丝的下巴,真是凌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