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夏——亚眠

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影楼经理急忙现身，朝着我的方位走过来。

“不好意思，季总，不知道您和夫人大驾光临，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毕恭毕敬的态度让我心生嫌恶。

“称呼我亚眠就好。”停顿一下，“不知道我助理是否已经转达清楚我的意思？”

“清楚，清楚，都交代得很清楚。”

“那不知道，是不是可行呢？”斜着眼凝着对方。

“当然可行，您稍等。”收起卑亢的嘴脸，

对着刚刚的工作人员发难，“还不快去准备，矗在这儿干吗？”

经理那额头冒汗的脸色，让我有种极端讨厌的感觉。也不怪他，谁敢轻易得罪季氏集团，更何苦还是季氏总裁。没有人会不要命，有命的自然不愿意破产。第一次抬出季氏的身份压人，虽然有阴险的成份存在，达到我要的结果就好。看着外面那副照片，眉头紧锁的思考着，除了不愿意看见李君之那么外露的炫耀自己的幸福，虽然不肯承受，但无法否定我内心的苦涩，在看到照片那一刹那僵硬的身躯，以及无与伦比的震撼。我不是个喜欢用身份压人的总裁，既然李君之可以破坏我很多唯一，那我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端着季氏总裁的身份，所有事情都高质量的迅速完成。被取代下来的照片凌乱的散落在地面上，悬挂上的云霓笑容清淡得让人忍不住亲近，一身黑色礼服的我从后面搂抱住她，将头深埋进云霓的颈项，暗暗的在看不见的地方扬起嘴角。黑白搭配的婚纱照在灯光的配合下，映衬着华美的画面。连我都忍不住醉心在那张照片下，是我掩饰得够好，还是我真的在改变呢。这是一道难解的题。

“云霓，”望着像小猫似的窝在自己怀里的人，突然想起这样的心理题，将她扶正和我面对面的站直，“我们来做个测试题。”

“嗯。”害羞的低着头，娇羞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偷吻了一下她。

“现在，你放松身体，把自己的思想放空。接下来的时间，你不可以发问，按照我的说法做。”暂时停顿一会儿，让她全面放空，“想象一下，你面前有一大片的花海，紫色的薰衣草铺满整个庄园，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紫色。阳关照射下来，张开双手沐浴在太阳下，暖洋洋的感觉从头部逐渐蔓延到脚底，裹着平静跳动的心。嘭，嘭，嘭，嘭，嘭。”

再略微停顿，让云霓渐入佳境，充分想象我描述出的场景。感觉到她的气息平稳而温顺，她的脸上逐渐出现一点点的笑容。

“深深吸一口气，呼吸。扑面而来的是那紫色薰衣草的能安定人心的气味，淡淡的不是很浓郁，缓缓的香味慢慢往你体内流动。”心理测试的问题，都只能靠自己想象。“就在你全身都交给大自然的时候，这时候从你身后走出来一个人，将你搂进怀里，温暖的怀抱让你全身心的依赖着，紫色的花海就像靠拢在你们俩身边。温馨的融入你们毫无间隙的拥抱中。”

“你刚刚想的那个抱你的人，是谁？”低沉的哑着嗓子，问道。

“是你，亚眠。”受到蛊惑的人，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还没有复原，脱口而出的说着画面里的真实情况。

我一怔，听到的问题没有出乎意料，可是没想到云霓爱到那么深。心底有那么些疼痛，只是我明白这样深的爱受伤之后的境况，曾经的我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高烧虽然难受但不是大病，还不至于一个月不退。我记得我昏沉的一个月，口里喊的心里想的都是李君之，云霓照顾我肯定听过，那种声嘶力竭，不肯放手又不能不让自己死心，那自此就是我心口的刺，碰不得触不到。从没想过怎么去除，也许压根找不到去除的法子。

所以面对这样的云霓，我根本没有办法去伤害她，除了努力让她幸福，我没有别的办法。

22.

每天处理完公司的事务，陪着云霓吃晚餐，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没有情人间的呢喃私语，云霓就像我已结婚的妻子，每天会等着我回家，进门随手会接过我递过去的外套，会嘘寒问暖的关心我。如果这个月没有31号，没有那通电话，我甚至已经快要遗忘那个令我不舒服的日子。

“喂，您好。我是亚眠。”陌生的号码让我保有应尽的礼仪。

“亚眠。”

低沉暗哑的嗓音传来，我不再表现得惊慌失措，也不再有任何不应该的遐想，平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传进脑子里，一下一下的缓缓跳动着，明天就要举行婚礼的人，我还可以奢望吗？我可以过去揍他一顿，告诉他不要结婚，他会听我的吗？我是他的谁，他不爱我，这不是我早就认清的事实吗？我没有立场去破坏他的婚礼，不能在婚礼现场把他抢走，因为他不是我的。不能在婚礼前表现得自己还是爱着他，因为我再也不配。过了今晚，他就是唯薇的丈夫，李君之的名头也会被贯上某某的老公，远远的看着你，知道你可以过得很幸福，我就满足。我不再奢求你可以为了谁谁谁，抛开所有，和我远走天涯，厮守一生。这太难满足的，这高价的爱，我再也经历不起。你问我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还愿不愿意遇见你。我想告诉你，我不愿意再遇见你。如果在你之前先遇见云霓，我可能不会爱上一个男人。我现在可能会和云霓更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心里只装着云霓一个人。没有经历过那些撕心裂肺的伤痛，没有头疼脑热的发烧迷糊，没有任何点滴的装着温暖的回忆。这些毒药让我这辈子不可能再脱离，努力了很久找寻到的，是一场伤痛。

我不甘心又怎样？你会和我走吗？我跟你说，我们一起私奔吧。你会嘲笑我吧。当作对我自不量力的冷嘲热讽，以前的我是单方面不乞求得到你的回应，现在的我是不敢奢求得到你的回应。我害怕，害怕梦终将会破灭的那一天的来临，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解释我的心情。当有一天，有一个人跟你说，我不是不爱你，是不敢爱你。你会怎么想？我也一样，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不敢再爱你。

你知道曾经听到你说，我们尝试着在一起。我心里有多开心吗？你不可能知道，就因为你把这场游戏当做你赢的筹码，我死心塌地的满怀希望的搬家，活生生的改变自己三个月。等到该发生的发生，不该发生的也发生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可以放手，可以退出你的生活里。为什么你还要来纠缠我，明明就是为了一场可笑的赌约，最后你应该可以赢的，只是你让我相信爱情。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爱情呢？

你要过得比我好，比我幸福。这是我对你最后最深的祝福。

“有事吗？”

“半岛酒店，702房，我等你。”

嘟嘟嘟提示声表明对方不愿意让我有任何反悔的意图出口，回拨的电话被告知该用户已经关机，留言转接语音信箱。沉着脸，心底苦笑出来，在你结婚前一天还要看见我为你难受，你才会高兴的结婚。原来我在你那里，还真是要做足彻头彻尾的玩具，供你嬉笑。罢了，有的事情需要在你结婚之前了结，不愿意放手？那不是我的作风，这段属于黑夜的爱情，就让他尘封在黑夜里。

驱车飙高速到达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挣扎了很久要不要来酒店，到了酒店在大堂挣扎了很久要不要上去。明明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可这一刻我踌躇，明天这个时候，同样的酒店，应该是新人闹洞房的时候。瞬间的窒息，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努力逼迫自己认清现实，按着电梯楼层，站在门外，敲门。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反手关上门，那人猛的将我压在墙上，霸道的吻迎面上来，是愤怒吗？我才是该愤怒的人吧，没有任何的回应，呆呆的看着在我眼前放大的面庞，睁着眼看他在吻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大概是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放开我的唇，睁开眼对上我呆滞的眼神。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吃醋，不嫉妒？”

可笑的疑问句，我表现出嫉妒，表现出吃醋有用吗？那样你就会不举行婚礼，会和我在一起？

“明天就要结婚的人，现在却和男人厮混在酒店里，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太好。”答非所问的认真回答。

“我问你，为什么不吃醋，不嫉妒？”隐含怒火的口吻里显示出主人的愤怒。

“你以为谁都要为你守身如玉吗？我也是人，你这样对我，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伟大你高尚，你就因为知道我放不开你，所以你每次说对不起的人都是我，我就那么贱那么活该被你一次次伤害，你可以那么狠心，我为什么不能忘记你。”不明所以的伪装出表象盯着他。

“该死的，我以为你会阻止我结婚。”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结婚，你和高唯薇本来就是未婚夫妻，我有什么权利和立场去阻止和破坏你们的爱情。”

“你对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一点心疼。“你对我，已经不在乎了？”

“是，我在乎你。”听到这句话，他眼底明显闪过一丝隐藏不住的兴奋。我不明白，“因为我明天要当伴郎，我不希望传出新郎和伴郎的花边绯闻。我不愿意让云霓误会我和你有什么。”

“该死的。”低声诅咒一声，“你够狠。”

还是霸道的贴上彼此的唇，不明白我的话哪里刺激到他，分开是我的决定，爱他是我的决定，不爱他是我的决定，他一直像个局外人，旁观者在看着我自导自演这场戏，还想怎么样？如果这场电影上映，我敢说我绝对会成为年度最佳电影导演。只是这样一场电影，我更愿意自己保留，在自己的荧幕里，播放给自己看。

面对着他的粗暴，我也彻底愤怒，明明我才是受害人，搞得我像是害人的一样，释放出心里最压抑的一面，热烈的碰撞，急速上升的体温和热度。焚烧着我和他体内不安的因素。我知道过了今晚，我就真的再也留不住你。原谅我，就让我再放纵自己一晚，之后我再也不会有任何纠缠的。我保证。

胡乱扯掉的衣裤，赤身裸体的纠缠，没有充足的前戏，没有足够温柔的亲吻，强行被贯穿的身体，疼痛的触感包围着我和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不可忽视的在表达着主人的放肆，不管不顾的律动的狂热，汗水交叠在一起，伸出手紧紧包住他，我害怕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我不想让这个梦这么快就醒过来。熟悉的体温包裹着我，就只有这一刻我的心不再不安。快速的律动伴随着怒吼声，释放出的液体让得到满足的人趴在我身上。

我用力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不同于他的怒火般的狂暴。像对待精细的物品一样，一处一处落下我的吻，舔吻着他的唇，一切都那么熟悉，渴望他，想拥有他的不安想法浮现在脑海里，没有润滑液，随手抹过属于他的液体，往他身后游走，不需要言语，他抬起朦胧的眼看着我，哑着嗓子对我说，“吻我。”

俯身上前，吻住那张有点艳红的唇，不再是轻柔得像朝拜，激烈的吞噬着对方嘴里的一切气息，彼此紧紧拥抱住对方发热的身体，身下摩擦的碰撞，察觉出他的反应，不再犹豫抬高他的双腿，狠狠进入。这才能让我觉得，身下的人是从里到外都属于我一个人的。紧致的俑道，灼热的温度，包裹住我，唇下火热的交缠，身下拼命的纠缠，占有的欲望满身心的全数莫入他体内。

喘着粗重的气息，翻身在他旁边躺下，伸手搂住他宽阔的肩膀，等着彼此心跳气息的平复。他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我搂着，像情人一般吻了吻他的脸，放开他起身走下床一件一件找回自己的衣裤，一件一件套上。

“你想干什么？”被他强硬的扯上床，压着。

“回家。”

“该死的，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祝你幸福。”嘴里说着心底最诚挚的话，这句话我诚然的面对自己的心。

“你……”

烈火一样的亲吻又落下，在快要燃烧到临界点的时候，我奋力推开他，躲避他的唇舌。“再这样下去，你明天晚上会不举的。”

“我是不是不举，你难道没见识到。”

“难道你想让自己妻子明天晚上察觉出些什么？”

一句话成功的止住他躁动的欲望，果然还是，他的未婚妻，明天之后的妻子，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高潮可以因为她得到控制，就算他已经越过临界点，还是可以迅速的冷静。努力吸口气，再平静不过的推开他压着我的身体，穿戴整齐之后，丢下一句话，优雅的走出房间。

“明天的婚礼，我会准时到的。”

与其说优雅，不如说我是逃离，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不敢看他，我怕对上那双眼眸嘴里会吐出心底不愿意埋藏的话，那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承担不起。也没有勇气去赌博，这是属于爱情的幸福。不是我和他该有的。

两个世界的代表作品就是命运，我们的命运早已锁定在轮回的轨道上。此生无缘。

23.

第二天隆重的在半岛酒店举行的媒体瞩目的婚礼，新郎和伴郎都努力掩盖着不雅的走路姿势，想起昨晚回到家跟云霓说，我腿好像有点受伤，明天需要你稍微扶着我当伴郎。消失的，所有该存在的不该存在的，该记得不该记得的过去，都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魂飞湮灭。

新郎那一头浅黄色头发染成了循规蹈矩深黑色，白皙的肤色在黑发下映衬出他虚假的笑容，他不开心，这是我到场见到他第一眼就得到的讯息。虽然脸上维持着迷人的笑容，无知的人会误认为那是幸福的笑容，可我知道他不开心，在结婚的大日子不开心，再看到他小心移动的步伐，突然间我笑了，谁会在身后疼痛的今天结婚礼上开心得起来，原来我还是在他记忆点里留下了他不可能忘记的印记。不可否认，我是有作恶因子的。

“李君之，恭喜。”云霓挽着我的手臂，看似她依偎在我身边，其实我在依靠她的力量调整自己的站姿，走到新郎新娘身边，“唯薇，恭喜你嫁个好老公。”

没有任何虚假做作的意思，露出不在乎的笑容。真心祝福着眼前这对新人。我们这对伴郎伴娘很称职的始终围着新人打转，李君之眼眸不时扫过我和云霓身上，盯着那双挽着我的手猛瞧，对上我的眼眸我看得见他眼底满是怒火，虽然他在对我礼貌的微笑。不甘示弱的瞪着他，告诉他现在该愤怒的是我，不是你，不要用我欠你二五八万的眼神再看我，这辈子你欠我的是还不起的，下辈子我绝对要你给我补上。

接收到我愤怒的眼神，李君之居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看到的，有多久他没再那样对着我笑，好像时间过了好久。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婚礼上发生这么乌龙的事件，对着我笑那么好看想怎样，证明你在我心里还是很有魅力不成。

回报他一个只有他见过的真心笑容，毫不意外的他呆滞站在那，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拍拍云霓的手示意她带我去神父那边。

礼堂里响彻的不是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是梁静茹那首《偶阵雨》。

“过去总算渐渐都还过得去，未来就等来了再决定。回忆多少还留一点点余地，还不至于回不去。谁的一见钟情不刻骨铭心，谁能任性不认命。你的嘴角微微扬起，你用微笑剪接我的微电影，偶尔饶了我自己，偶尔难免还想你，偶尔晴时多云，偶尔有阵雨。我的下巴微微扬起，不让泪滴主演我的微电影。你是微醺的上集，你是微妙的下集，你是未完待续当局者的迷。”

握着云霓的手紧了紧，心里纠结成一团。这样的歌，这样的词让我努力压抑住的故事，让我洒脱放开的所有好像都化为乌有。我好像又变成当初那个没有杂念一心一意爱着李君之的亚眠。眼睁睁看着新人一步步走到神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