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夏——亚眠

手再次覆上去，用劲一带，那人一踉跄的重心不稳，公车到站停车，让他更加不稳的跌坐在我腿上，不失时机双手抱着他放到我旁边的座位上，没忘记在他耳边冷冷的说句威胁的话。

“你要是敢起来，我可不保证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做点出格的事。”

那张白净的脸上终于泛起一层红晕，当然不是害羞，而是怒气。眼底也逐渐被怒火取代掉平静，瞪着眼望着我。

“怎么？你现在是要邀请我吗？”我靠近他的脸庞，对视着说。

果不其然，那双眼睛很快又被平静占据。不再有怒火，平静的看他侧过头望向窗外。坏心的又把他的手抓着，他的剧烈挣扎在我的警告“别动”，之后变得安静。半晌，他转过头对上我的眼睛，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柔柔的光圈笼罩着他，喉头紧了紧，居然有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真该死。看着他在我眼前逐渐放大的脸，产生出一种努力逃离的感觉，手稍微动了动便被他反握着。

“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静静的对看，他开口。

“我，会怕吗？”不客气的吻上他的唇，看到他徒然睁大的眼睛，满眼的惊讶。唇边绽开一抹算不上笑容的诡异。

车上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也对，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男男接吻，不是一时半会儿容易接受的。就当请他们看场微电影，反正不收钱，我也不介意。倒是看着他英挺的眉宇皱在一起，反手将他往我肩膀上靠，贴着他的耳朵，“还要再玩吗？我可以奉陪。”

奇特的没有任何反应，果然，对上我这号的特大无赖。应该知道没什么可阻止我的，激将我的后果就是会被反噬。我相信，他刚刚已经很明白这一点。

环着他，强迫他靠着我的肩膀。我觉得有一种很安心在弥漫，周围发生的所有事都不能打扰到我们。幻想着就这样一直活下去也不错，起码不孤单。我不是同性恋，可我还是无法不被这样的气氛迷惑。我总在寻找爱情，追求幸福。

一路坐车到终点站，和他一前一后的下车，想到今后他会是与我擦肩的陌生人，心底不由泛起一阵不安。

“我们今后还能见面吗？”

“我不是同性恋。”他咬牙说。

“我也不是。”

他怔了怔，“那以后就没必要再见。”

“我是亚眠。”看他要离开，我冲着他说。

“……”

没得到反应，眼看着他越走越远，我

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苦笑，他已经挤进人群里，消失不见。

4.

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我不是闲人，每天必须八点半上班十八点下班，处理一堆枯燥烦人的工作，一天重复着上一天的工作。公交车上的插曲只是一点一滴的趣事，没有努力去回忆，自然不会有记忆。

难得休息的假日，大清早就被子俊的电话吵醒，说书局今天有活动，非让我去观摩观摩，不然我肯定后悔死。拖着起床气不小的身子慢悠悠的晃去书局。其实无聊的日子，我也愿意往书局里钻。可能太空虚，书局里的气氛和数不尽的书本会毫不保留填补这些空洞的地方。我也甘之如饴，每每休息无事就去书局呆一整天，随手拿本书翻翻，眼光却落在窗外，我只需要气氛，并不是真的要看书。

等我走到书局，进入眼帘的就是人山人海的拥堵，每个人手里拿着本书排着队，抬手看看表，上午十点整。看这群人的架势，肯定是哪个作家又出了本新书，在这搞签售的老套路。人多的地方我不太喜欢往里挤，单纯的讨厌空气变得稀薄，讨厌别人触碰到我的身体。心里咒骂着子俊，往书局旁边挪了挪身子，视线正好看得见签售台里正埋头签书的作家。

看着握笔签售的手指在写写画画。无聊的我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子俊，看着作家签完抬头和读者握手。好不真实的人，太阳暖暖的裹着他，看不清他的脸，头发被染成很纯正的浅金黄色，好像他出尘不染，阳光在他周身维护起一层晕晕的光圈，把他保护在里面。大概是察觉到有人一直在行注目礼，光圈里的人往我这边侧目，笔直对上那双眼眸，呆愣几秒过后，我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对上他，用唇语无声的笔划“老婆”，看到那双眼眸瞬间变成怒火汹涌，我很没礼貌的大笑出声。

“子俊吗？今天在你们书局前面签售的是谁？”片刻不耽搁拨通子俊电话，有点迫不及待的玩兴又起。

“老大，你不是吧，你是住在火星上吗？”

“少废话，告诉我，他是谁？”耐住性子继续问。

“李君之，最火的作家，你不知道？”

听到电话那端惊讶到不行的问句，“不知道很奇怪？”冷冷的回，“你以为我是上初高中捧着言情小说狂啃的小丫头？”

“没，没，没。”那边急切的撇清，“只是有些意外。”

“签售什么时候结束？”

“十二点。”

“嗯。”心里有点不爽，没理由的。“没事挂了。”

挂掉电话，心里盘算着：李君之，是有过耳闻的。王倩莹那丫头整天在我耳边狂红乱炸的推荐他的小说，文笔有多好，情节多细腻，遣词造句多考究。切，我

还真是不屑一顾。好老不小的我，好歹也24岁，一只脚都迈入25的人，谁会去关注那些写小故事的作家。没让我每天看些经济学，研究社会现象就算啊弥陀佛的。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切做梦；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手机铃声切断我的思路，随手接听。

“喂。”

“亚眠，是不是在子俊他们家的书局？”

“你想干吗？”王倩莹这丫头肯定找我没好事，警惕小心的询问。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苦苦哀求。

“说吧，什么忙？”思考一会儿，赶紧补一句，“先说，我可不一定帮。”

“你能不能帮我签本书，李君之的。”

那该死的丫头，心里咒骂她。坚决开口，干脆的拒绝，“不行。”

“亚眠，好亚眠，拜托你了。”

“帮你有什么好处，我可不当白工。”

“你还想要什么？人家能给你的都给了。”她诺诺的不嫌夸张的开口。

“打住，”额上竖起一条条黑线，“算我怕了你，我答应你。”

“谢谢，我就知道亚眠最爱我的。”那端笑容都透过电话传递过来。“我爱死你了，亚眠。”

“得了吧，你还是爱你的作家大人去。我可消受不起。”

我都能想象得出她在电话那头露出的白痴笑容，真是交友不慎。搞不懂李君之到底哪儿那么大魅力，让王倩莹那眼高于顶的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当忠实读者，比追星族还疯狂。就算心里千八百的不愿意，还是买了本书参与到排队的人群里。百无聊赖的翻翻书，合上。玩玩手机，关上。不得不佩服这些妙龄女生，足足排了半个小时才轮到我。

递书，签名，递给我，抬头，握手。我双手交叠注视着他。抬头伸手出来那瞬间，心里估计有点小小被打击到，很震惊的伸出的手没得到回应，僵硬在那。

“李君之。”我开口。

“记得我吗？”

“我是亚眠。亚洲的亚，安眠的眠。”

盯着那把黑色染成浅金黄色的人，皮肤被发色彩衬托得更加白净细腻，忍着想揉揉他头发的冲动，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只半天得不到回应而有些退缩的手。

“谢谢。”他呆呆的吐出两个字。

“光谢谢就行？怎么也得以身相许吧。”我弯下身子，贴近他耳朵，压着声音挑逗着他。

“我不是……”

“行了，行了。”无所谓的耸耸肩，“我知道你不是，还需要重复？”

看着他眼睛恢复清醒，眼底倒影出我的影子，原来被他注视是这样的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味道，像是小时候得到心爱的玩具，自己眼睛里都是心爱的物品。必须承认，我有些许飘飘然。不意外的看着那双眸子逐渐趋于平静，知道没法子继续逗弄。

“等等结束一起吃饭？”

“我们很熟吗？”

“难道我们上次在公车接……”目地达到，看着他那要杀人的眼光，“手机给我。”

快速拨通我的手机，扔回给他。怎么火气会那么大，这孩子。“等等电话约。”我拿起书收好，俯下身子滴滴说了句，“李君之，我爱你。”

很满意看着那具冰冷的躯体微微僵硬起来，我转身离开。背对着他挥挥手，“不用太想我。”

5.

“你对我很不满”

“……”

“你看我很不爽？”

“……”

“在我身边，你觉得很不安？”

“……”

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对面低头的人，想着刚刚打电话约他吃饭，电话那头像吃炸药的怒吼，不由得轻声笑了笑。

“李君之，中午一点。玛雅餐厅，不见不散。”

“我有答应吗？”

“你有得选择？”

“谁要跟你这个变态吃饭。”耳朵接收着怒吼，居然还没消火。

“来不来，随你便。”顿了一下，很深情的喊出，“老婆。”

立刻收了线，静静坐在餐厅等着。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只是看见他被接引过来落座在我对面，心底还是窃喜起来的。

大概是很久没听见我说话，他终于舍得抬头看了我。对上我直视的眼眸，他下意识的避开。

“你太自以为是。”闷闷的说出这句话，又低头不知道在干吗。

“喔？这样。”突然凑近他，“那我们在吃饭之前做点别的事吧。”

“什么？”

用手捏住他的下颚，逼迫他抬起头来看着我，“难道你不知道和人说话低着头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吗？”

“我……”

“你坐进来点，不会怎么样的。”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你很怕我？或者，你很期待我对你做些什么。”

“你以为我是小红帽，你是大灰狼吗？”

反唇相讥，看来李君之没我想象的无聊。我还以为他是对所有事情都不在乎，看淡一切的人种。看着他总是喜欢安静的呆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毫不经意的发呆，总觉得他会随时消失在我对面。有种自己都说不出的害怕在抓挠着自己的内心，是害怕吧。应该不是喜欢上他吧，他可是男人，和我一样的男人。我每次遇见他，似乎留给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甚至说是相当坏。想到这就有些郁闷，我又找不出缘由，只能任由这些被玩兴压着，过着更无谓的生活。

看着他用叉子翻来覆去，兴趣缺缺的摆弄碟里的食物，眉头紧皱。

“不喜欢胡萝卜？”终于看不下去那可怜的食物被糟蹋，开口道。

“嗯。”

“还讨厌什么？”

“……”他扬起脸疑惑的看着我。

“怎么我有那么可怕？”对着他笑了笑。

“……”依旧无言，瞧见他眉宇皱得更紧。

微微叹口气，我把牛排切成小块小块的，他就看着我做，眉宇却从没舒展开。有点心疼？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我不想看到他眉头紧皱。

“嗯，吃这个吧。”伸手把两人面前的食物调换。

“不用，不用了。”他结结巴巴，脸上浮出一层红晕。

“叫你吃，哪儿那么多废话。”

看着他低着头没再抗拒，心底有种宠溺的微笑浮现在我脸上，只是沉浸在对方身上没被发现。后知后觉一向是我最擅长的技能，也许，第一眼见到李君之，我就不再是孤单的。

“君之？”

突然插进来的女声，让我和他又回到现实的时光。一抹艳丽的身影迈着步子走来，很年轻，至少青春还在。皮肤白皙，水嫩。长发柔柔的顺着肩膀搭着，一袭粉裙趁着肌肤泛着些粉嫩。

“唯薇。”听着对面某人愉悦的说。

“果真是你。”唯薇过来揽着李君之的手臂，“你很久都没有陪我逛街。”

“咳咳，最近不是没时间，忙着写书呢。”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旁若无人的聊天，我似乎被无辜的晾着。

“嗯，这个，这个。”看着这傻瓜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心情突然很好。

“这位小姐，我是亚眠，君之的债主。”微笑着保持礼仪，介绍着自己。

“您好，我是唯薇，君之的未婚妻。”

怒火，蹭的冲上头顶，未婚妻，三个字就像炸弹轰开我所有的理智，这该死的李君之。再也不搭理那闭闭合合的嘴里吐出的话，我只是盯着李君之的眼睛，我在希冀着什么？等着他开口否认？等着他跟我说清楚？等着他跟我说他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等着他给我点安心的信号？我遗忘了，他是男人。似乎有种东西在为对面的人悄然改变，只是我迟钝般的没发现。

“你说，她是你未婚妻吗？”看着对面沉默，怒火几乎烧光我所有理智。如果眼睛能喷火，他早被我烧成灰。

“我们上个月订的婚。”一枚重磅炸弹连着轰炸，只不过开口的是那所谓的未婚妻。“你说你是君之的债主？”

“是的。”人被气疯到极致会恢复到可怕的平静，我现在的状态。

“那请问，他欠了您什么？”

“他。”望着对面已经痴呆的男人，我眼底泛起一丝温柔，“他欠我一辈子。”

6.

“啊？”

“啊什么，很委屈吗？”盯着那一脸吃惊的表情，恶作剧的对他说。

“你刚刚说什么？我欠你什么？”眉宇依然紧皱。

“你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向我解释的吗？”隐隐透露出的危险，让我不自觉声音冷了几分。

“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望着他一张讥讽的脸庞，我突然冒出一丝丝的寒气，冷血出名的人居然每每碰到这样的对手而不能自持，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我知道需要冷静，看不清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毫无预备的失去防御力，免疫系统遭受到重创的人，不是最后死于绝症，就是找到自己可以依靠一辈子的存在感。我想，我不会是前者，至于后者，不期待。

“不好意思，唯薇小姐，我跟我的债务人需要离开片刻。”保持住一贯的笑容，强撑着怒火开口。

不等到有人回答，起身拉着李君之的手臂，拖着走进卫生间。直到昏沉的黄灯打到脸上，才从镜中看到自己那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如果旁边的人能不继续煽风点火，我想我不会继续失控。

“我说，这位先生……”李君之悠悠的环手斜靠在墙边。

“亚眠。”冷不丁的回眸，对上那可恨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