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别离——丹笙

李泽溪傍晚回到学校，宿舍里没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把之前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泡进盆里，打开笔记本待机，就提着水壶准备下楼去打开水。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张翰与王瑞勾肩搭背地出现在宿舍门口，即便要进门也没有放开的架势，李泽溪心想这两人是怎么上楼梯的。

“哎？！阿泽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哎哟哎哟！我操你轻点，你这兔崽子是趁人之危知不知道？！”王瑞一见李泽溪便放松了手劲，谁知道张翰趁机在他肩上狠掐了一把，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

李泽溪这才看清楚了这两只是怎么回事，原本以为两人亲密无间哪知道是较劲着互掐呢。

“趁人之危？你哪危了？你这家伙不给点颜色瞧瞧就以为小爷我是好惹的！”张翰脸色有些冷，看来两人是动真格的。

“我靠，我怎么惹你了？我不就是跟系花说了几句话嘛，你至于嘛！”王瑞揉着肩膀上的肉愤愤道。

“你那说的叫人话？什么叫我两个月不洗袜子？什么叫我早上爱睡懒觉从不叠被子？本来我们聊得好好的，你插进来做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说句话了？你们又不是我仇人我说句话怎么了？再说你敢说我说的那些不是事实？”王瑞一梗脖子，有些蛮横。

张翰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李泽溪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合着这两人是在争风吃醋呢。

李泽溪摆摆手表示无语，提着水壶出门了。

刚走到宿舍楼下的水箱前却看到贴了一张维修的通知，没办法，只能绕远路去学校的大水房打水了。

走了没几步，刚好撞上从外面进宿舍楼的吴平。

吴平有些不耐地抬起眼，见到眼前人愣住了：“阿泽？你回来了？”

李泽溪点点头：“刚回来，你这是怎么了？”

吴平皱了皱眉：“没什么，臭小子还不死心，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我可不想当罪人。”

李泽溪了然，上次就是因为偶然在学校门口碰到小段，然后小段急着找吴平，自己帮忙把人带到，却又被吴平拉着不让走，最后为了方便谈话还是去了那家酒吧，最后李泽溪就遇到了陈绯，

陈绯假惺惺地骗自己说宋少轩喝多了在酒店躺着闹胃病，然后到酒店才发现陈绯在说谎耍他玩，而自己偏偏就信了。

“你们上次没说清楚吗？”因为上次陈绯的出现打断了话题，所以李泽溪一直不知道他们俩的事情怎么样了。

吴平颇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跟他说不通，我玩这么久了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人，合则来不合则散，有这么死心眼的么。”

认识吴平这么久还第一次见他这么不淡定，李泽溪说：“你们相处了这么久突然就分手也难怪他不能接受。”

“不是分手！我可没提分手，他现在是什么时期啊，升高三啊，受不得一点影响，我要是继续没心没肺的跟他耍也就罢了，可现在我这不是不想让他将来后悔吗？我跟他说了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等他考上大学了再联系，可这臭小子就是死脑筋，怎么说都不答应。”吴平焦头烂额地说着，一副很难办的样子。

“他还小孩子心性，你多让着点也就是了，既然他不答应，那你平时就多哄着点，怎么也得让他稳定心态走过高考。”

“小孩子？！他还小吗？你顶多比你小一两岁，你要是恋爱了你BF为了你着想先分开一段时间，你会这么闹吗？他这么闹算那回事，本来好好的事非要闹成好心当驴肝肺。”吴平说。

“呵……”李泽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种事情可真是理不清，任何打着“为你好”名义的伤害都会产生这样那样的矛盾。

吴平回头看看外面，又对他说：“那臭小子还没走，我先上去了，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去吧。”

李泽溪提着水壶走到小段身旁，当初在酒吧初见的飞扬跋扈的少年此刻正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盯着一个方向，李泽溪顺着视线望去，并不得要领。

“他从来都不跟我说他的身份还有他住哪，”小段说，“他怎么有本事玩得这么潇洒？说断就断，他怎么说出口的？阿泽，你说他究竟有没有心？”

吴平有心没心李泽溪不知道，他只知道吴平曾经说过“玩这个的谁认真谁就要倒霉的，这是玩火你知道吗？”“就算是这样，将来也是要结婚的，趁现在年轻，就不要那么苦着自己”--可是，之前说出这种话的人，就在刚刚却流露出与之不符的神色，他是在困扰着什么？是小段的纠缠还是自己的逐渐展露的真心？

答案呼之欲出。

李泽溪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如果连吴平这种人最后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场苦恋，那么自己将来脱身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看着眼前的小段，李泽溪找不到答案，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小段实在太像了，都是喜欢上了一个抓不牢的人。

第十八章

在学校老实待了两周，期间宋少轩一天一个电话，刚开始两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要聊什么的尴尬，在一起了才发现两人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后来渐渐地宋少轩会主动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又玩了什么，也主动把自己一天的活动告诉李泽溪，两人这才不至于冷场。

其实宋少轩在某些方面来说还是比较孩子气的，就比如他坚持的一天一个电话，李泽溪知道他年后公司忙了不少，有次在电话里让他可以不用天天打电话，谁知道宋少轩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他是不是因为没去看他而不高兴了，还说第二天就过来接他。李泽溪哭笑不得地连连否认，可宋少轩偏就不信，打定主意就是惹他不高兴了，还特诚恳地对李泽溪说自己有时候不会照顾人，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他不开心就一定提出来，不要让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大--这话说起来蛮正常的，也很真诚，但是，这哪跟哪得事啊，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他就这么给乱扣帽子，实在叫人有些窝火。

宋少轩第二天果真来看他了，是在晚上，很低调地把车停在校门口，接到人后就带着去吃饭。

“……我吃过了。”李泽溪说。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宋少轩说。

两个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李泽溪像是突然想起问道：“你吃饭了吗？”

“我刚下班就来找你了，还没吃。”

李泽溪嘴角抽搐了下，这人算是在迁就自己吗？

“那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你不是吃过了吗？”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怎么能饿着肚子陪我。”李泽溪说。

“我吃饭你看着……”

“你会吃不下去？那我也陪你吃一点好了。”

“不是，我是怕你觉得无聊。”

“……”李泽溪无语了，他发现宋少轩对他很迁就，甚至都有点小心翼翼。

他清楚地记得刚来这个城市上学那次见面，这人有礼有节，不远不近，亲切中不失淡然，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沟通困难。

“哥……”

“嗯？”

“你不用这么迁就我，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两个人相处就该互相关心不是吗？”

宋少轩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低声道：“我想对你好一些，难道不好吗？”

“可是……”李泽溪无奈，果然啊，任何以“对你好”名义的东西，都很让人没辙，“可是这样是好的相处方法吗？”

他试着和他沟通。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抱歉，我最近太忙了，没能好好陪你，……她最近去上班了，公司有给安排住宿，她一直没去，我会找个机会跟她说……”宋少轩说。

李泽溪没想到话题会被扯这么远，而且还是自己不愿意听的问题，当即挥了挥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相处，而不是现在这样，你不觉得有点累吗？”

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宋少轩转过头：“什么意思？”

李泽溪见他突然严肃起来，不由得思考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没有什么不对啊，句句都在理。

“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我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持一段关系，你也不用刻意为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女孩子，我只要知道你的好在面对我的时候，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李泽溪看着他的眼睛说，心里也有一点期待，他还从来没有听过宋少轩对他正面表白心迹，刚才他把话说得那么明显，是个人都知道顺杆子爬上，要么说“我当然心中是有你的，”要么就什么也不说，行动表示好了。

他脑中想了不下三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像现在宋少轩表现的这样--

“对不起，”宋少轩垂下眼睛，似乎不敢再看他，一脸愧疚的样子仿佛是时间退回了那件事过后的清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如果你是个随随便便的路人也就算了，可是你是李泽云的弟弟，我……我根本没法忘记曾对你--”

“别说了！”

李泽溪呼吸一窒，越听越心冷，这算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愧疚？不知该怎么对人好？这些东西需要刻意去学吗？……明明都是因为愧疚而在弥补，自己怎么就看不到，怎么就信了他那句怜悯之下的冲动言语？自己也是男人，怎么就信了男人嘴里说出的甜言蜜语？

现在该怎么办？要下车吗？

李泽溪看着前方，此刻是在大马路上，车辆一辆接一辆地从旁边呼啸而过，只有他们停在路边。

“开车吧。”过了许久，李泽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李泽溪彻底败给了宋少轩，他不怕他们之间无法沟通，也不怕距离越来越近之后的失望，他最最怕的，终究是事实，那便是，宋少轩根本对他……没有太多的感情。

想想也是，他们又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更何况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对于宋少轩的性格来说，的确是慌乱大过理智，愧疚多过感情。

接连几天，宋少轩都没有再给李泽溪打电话。他觉得或许两个人需要冷静，也或者像李泽溪说的，自己不必太紧张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如果之前就这么做，或许很正常，在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他这么做，活脱脱是把两人的关系给推进冷战的行列。

所以，当他后来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电话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

或者他在忙，在上课。于是他就没有再拨打。想着他看到会给自己回电话的。

看着暗下去便再也没有亮起来的屏幕，李泽溪发了好久的呆，心情糟糕透顶。

如果他真的在乎的话，是不介意多拨打几次的吧？

两个人浑然不觉不约而同地在钻牛角尖。

又过去好多天，后天就是五一国定假日了。晚饭时间到了，李泽溪一天都没吃饭，宿舍里的四个人还是只剩下了他一个，其它的都去食堂了，翻了个身，烦恼地把脑袋塞进枕头下，烦闷地不想动弹。

敲门声响起，平时鲜少会有人来找他，最近吴平一直在忙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于是决定装作没有人在的样子，任他敲。

“李泽溪在吗？”

李泽溪僵了一下，直到门外又问了一声，他才慢吞吞地爬下床，打开门。

“你在的啊，吃饭了吗？”宋少轩问，看他这副刚睡醒的模样，肯定是没吃饭。

果然，李泽溪摇了摇头，转身去洗漱。

宋少轩进门打量了一下宿舍，道：“宿舍条件还不错，哪个是你的铺位？”

“3号。”

宋少轩笑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扫了一眼书柜桌面，微皱了眉头。

只见书柜上层凌乱地堆了一堆书，中层是一堆纸张，有大有小，花花绿绿，宋少轩随手翻了一下，顿时无语，里面居然有一些大街上派发的传单，下层是洗漱用具什么的，桌面倒还干净，放了一个笔记本，一个茶杯，甚至还有一小盆仙人掌和一只手办。

只是乱了些，都很干净，没有灰尘什么的，宋少轩很有心情地帮他整理了一下书柜，把上层的书归置整齐，中层的传单都收了起来，找塑料袋装了一会带下楼。宋少轩做这些的时候李泽溪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他脸上还有水珠滚动，一只手轻轻在鼻子下面抹着一边问：“你在做什么？”

宋少轩扯过挂在衣柜上的毛巾给他：“帮你收拾一下，这些传单是怎么回事？没什么用吧？”

“大街上发的，没什么用。”

“那怎么带到宿舍来了？”

“没地方扔。”

“……”

宋少轩抬头看了一眼床铺，这小子床铺倒是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杂七杂八地堆东西，只有一条薄毯子没来及叠，床单什么的倒是很整齐。

李泽溪收拾好自己，看看宋少轩，宋少轩顺手把桌下垃圾篓里的垃圾袋提出来，对李泽溪说：

“我们走吧。”

李泽溪动动嘴唇，没说什么，两人一起走出宿舍楼。

在外面吃了饭，宋少轩把车一路开回了丽景小区。

李泽溪打开客房的门，里面整整齐齐，显然是家政打理过。也不知道宋少轩怎么说的，江小婵上周就搬走了。

“看什么，你房间在这里。”宋少轩挑眉道。

李泽溪笑了一下，从主卧衣柜里找出之前留在这里的睡衣去洗澡。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卧室里，宋少轩自背后拥着李泽溪问道。

“没看到。”李泽溪闭着眼说。

“那你也不主动给我打一个。”宋少轩收紧了手臂，惩罚似地勒住他的腰。

李泽溪感觉到腰间一紧，喉咙里发出一点声响，睁开眼不满地拍拍他的手：“难受。”

“你还知道难受，嗯？”宋少轩侧头吻上他的脖颈，前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动情地耳鬓厮磨。

“我也是人，我怎么会不知道难受……嗯……”

宋少轩在他耳朵上重重地咬了一口，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是吗，我以为你不知道什么是难受，你都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好过。”

“你有什么不好过……”

“那么长时间你都不给我打电话，你还在跟我赌气？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要来找我的？”宋少轩翻个身压在他身上，把头埋在他肩窝里，闷闷地说。

李泽溪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那么长时间以来两人之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睡在一张床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以为自己已经慢慢适应了，忘记那晚带来的阴影，谁知道，当宋少轩覆上他身体的那刻，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他曾经在哥哥举行婚礼的酒店里愤怒地挑逗过他，给他惩罚，可真要动真格的时候，他非但主动不起来，连被动都有些困难。

寂静的夜里，他心跳如雷，紧张地都要跳出胸口了。

宋少轩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却不知身在何处，身体麻木。

“我……”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只想抱抱你。”宋少轩抱上他的脖颈，把他整个人收在身体之下。

肩窝一热，李泽溪有些惊讶地探出手去摸，中途却被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