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倒数——雪季

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安，我说：“我找张俊宇。”

“可以请您过来一下吗？我把地址告诉您。”

“嗯。”

我问清了地址就出门了，可能是还在赌气，我没和承方打招乎，在出门的一瞬间，我竟然还有些得意。

俊宇的所在地，是一家酒吧，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过去之后，发现了烂醉如泥的俊宇。

虽然心情平复了，但是眼前的事情还是很麻烦。

服务生，也就是打电话给我的那个人，帮着我，把俊宇抬上了计程车。

我看着醉倒的俊宇，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是被我伤的吧。我用纸巾给他擦汗，司机问我去哪，我犹豫了一会，最终

选择去俊宇住的宾馆。

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承方，只是飞速前行的出租车，带走了我的思绪。

那一刻，我抱紧了俊宇。

把他带回宾馆，我出去买了点醒酒药，等到我回来时，俊宇就开始一个劲地吐，嘴里还“凡”啊“凡”地叫着，我

只能一直陪着他，帮他清理他吐出来的脏东西，用言语不断安慰着他。

大约吐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消停了下来，只是嘴里还说着胡话。

我把他扶到床上躺好，思绪却乱成了一团。

因为服务生告诉我，在一月初的时候，俊宇就喝醉了一次，当时，有一个漂亮的外国女生把他带走了。

我知道，那个女生是张月，那一天，就是我和张雪一起去KTV找张月的那天。

这一个月，我都误会他了。

于是，我就在床边，守了他一下午。

我从来不知道，这样傻傻地看着一个人，仔细看着他一点点表情的变化，竟也会如此幸福。

甚至我还在想，如果我能看上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只是，钥匙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起身回头，发现进来了一个女孩。

金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略带忧伤的眼神，如水般的气质，是张雪。

19.失去

张雪愣住了，她明显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许久不见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嗨，好久不见了。”我跟她打了个招乎，气氛似乎有点冷。

她回过神，冲我笑了笑：“你跟俊宇已经和好了吧，他人呢？我有事要找他。”

我笑了笑，无奈地撇了撇嘴：“他喝醉了，已经不省人事了。”

张雪惊讶地眨了眨眼：“他又喝醉了？是不是……你又伤了他了？”

“我哪有。”我为自己辩解道。

她轻叹了一声：“他上次喝醉，就是因为躲在衣柜里的时候，看到了你和秦风在接吻，如果真的没发生什么事，他

是不会醉成这样的。”

我愕然。

怪不得那天，俊宇对我的态度那么冷淡，原来他是在吃秦风的醋。

这，就是那个躺在床上，大醉不醒的人所承受的伤害与背叛吗？

心中浮出一丝愧疚，其实，我真的一直都没有在生他的气，我只是害怕他会不理我而已，其实，我真的好想一直陪

在他身边，天天都在他身边。

张雪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他还醉着，那我下次再来好了。”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我想起了承方，他还在家里等着，于是，我叫住了张雪：“你能帮我照顾一下俊

宇吗？我有事要回家。”

张雪愣了愣，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对了，帮我告诉俊宇，我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所以叫他也别生我的气。”说罢，我转身离开。

俊宇醒来之后，只是听到这些话，会很失落吧，可是我已经出来一下午了，如果再不回去，承方也会生气的。

在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俊宇沉沉地睡着，那一瞬间，我心中五味杂陈，然后转身，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我顺便买了点菜，可能是有些心不在焉，精明的我却也买到了烂了心的萝卜。

我突然很想笑，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有些忐忑地回到家里，承方还坐在房间里看书，一模一样的姿势。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正准备到厨房去做菜时，突然听见他说：“你去哪了？”

“买菜。”我摇了摇手里买来的菜，却意外的心虚。

“买了一下午吗？”他声调没什么起伏，却异常尖锐，好像暗藏了惊涛骇浪，朝我汹涌而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逃避，因为这件事情太复杂，解释不清，而且就算解释清了，他也不会

高兴的，所以，我说：“我要去做菜了。”

走进厨房，我没有勇气回头，我害怕看到承方指向我的视线。

拿起菜刀，一刀刀地切着烂了心的萝卜，我觉得我已经两边不是人了。

唉，哪道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吗……

“哎呀。”好疼，我切到手指了，糟糕，出血了。

我吮吸着手指上的伤口，咸腥的味道在嘴里漫延开来，尖锐的痛觉让我皱起了眉毛。

伤得不轻呢。

也许是听到了声音，承方走了过来，他似乎还在气头上，有些冷漠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伸出了受伤的手指，伤口立即渗出了鲜红的血珠，从指尖滑落，滴到了地上。我看到承方的嘴角动了动，眼神也

在倾刻间变得柔和。我听见，他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药箱在哪，伤得很厉害，得赶紧止血。”语气中带着心

疼。

心里突然间有那么一点点高兴。

他抬眼看了看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我有在笑吗？

我调整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

翻出一个创口贴，他居然还要亲手给我贴上，好像我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屁孩。

“连个菜都做不好，你叫我怎么放心你自己贴创口贴，贴歪了怎么办啊。”

“有本事你也去切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去就去，谁怕谁。”

十五分钟后，我家的创口贴全被用完。

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这下好了，晚餐只能吃生萝卜了。

他无辜地看着我，用力地眨巴着秀气的眼睛，我都没法开口骂他了。

“这下晚饭吃什么，我们手都伤了，连出去买吃的都不可能了，你想啃生萝卜吗？”

他可怜兮兮地低着头，像一个挨训的小学生，畏畏缩缩抬起头，弱弱地问上一句：“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家里就剩一捧青菜，一根烂萝卜，一块生猪肉，你想吃哪个？”

“没有别的了吗？”

“嗯……”我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还剩一个苹果。”说着，我冲进厨房，用我还完好的一只手

找出了苹果。

那一瞬间，我感到有一双热切的视线落到了红彤彤的苹果上。

我回头，对着承方诡异地笑了笑：“你很想吃吗？”

我知道，我在享受着戏弄他的乐趣。

承方一愣，突然挺直了身子，作出一付舍己为人的男子汉样子：“我不饿，你吃吧。”

我笑了笑，拿起苹果，轻轻咬了一口，伴随着清脆的声音，某人的男子汉形象轰然倒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怜

兮兮的小朋友。

我忍不住笑了，向他走了过去：“你不用逞强了，手受伤也没关系，来，我喂你好了。”说着，我晃了晃手里的苹

果。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来，张嘴。”我继续挑逗着他。

喀嚓，一大口苹果被他咬了下来。

他吃苹果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嘛。

然而，他却非常煞笔地问道：“你洗了苹果吗？不怕吃坏肚子啊。”

“你吃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吗？”

可爱个屁！挑三拣四的大少爷，寄人篱下还规矩那么多，饿死你得了！

我开始粗暴地把苹果往他嘴里塞。

很快，在我的强迫之下，他把苹果啃得干干净净。

在扔掉苹果核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没吃多少，腹中的饥饿感渐渐真实，最后，我那不争气的肚子，“咕”地响

了一声。

我摸了摸肚子，刚抬起头，就对上了承方那复杂得难以解读的视线。

“把苹果全给了我，那你吃什么？”他有些心疼地说道。

我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就当减肥好了。”

他看了看我，没再说话，但很明显，他心有不甘，他现在恐怕对我很内疚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喂他吃东西的感觉，不知不觉，就把苹果全喂完了，结果自己还没吃上几口。

感觉有些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情感的边缘生长，有些破碎斑驳的东西在记忆的深处消亡。

我用笑容掩饰了内心的微妙变化，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我先去睡好了。”

我走回了房间，可以感觉到他一直没有离开的视线。

上床之后，我看了看时间，还很早，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拿出手机，发现多了一条短信，似乎刚发没多久，竟然是俊宇发的：“我想见见你，明天上午九点到宾馆来，我

会把误会都解释清楚的，不论会是什么结果，我都至少要再见你一面。”

心里突然有些触动，解释清楚，是否意味着，我还能和他在一起。我突然间心情大好，却又在突然间跌落谷底，因

为我想到了承方。

我并没有给过他什么承诺，他也没有表达过他对我的感觉，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背叛后的负罪感。

心情异常纠结，于是，一直纠结到了承方上床，半夜爸妈回来，我都没能睡着，肚子也已经饿到有些痛了。

第二天，早饭吃到几乎撑死为止，休息到了八点半，准备出门了。

不论最后我该选谁，把误会解释清楚也是应该的，而且俊宇的短信已经近似最后通牒，如果不去，我怕我一辈子都

见不到他了。

我真的好贪心。

我看了看承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起床后，他一直没有什么胃口的样子。

突然间有些不安，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慢慢抬起头，吓了我一大跳。他的脸色惨白，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流淌，他咬着牙，捂着肚子，一付痛不欲生

的样子。

我一时间慌了手脚，大喊着：“你没事吧，爸！妈！你们快来啊！”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报警的声音第一次让我觉得那么心慌，到了医院，医生给的结论是：食物中毒。

我想起了昨天的苹果，突然觉得好内疚，是我把不干净的东西，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里的。

时间，十一点半。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我拨通了俊宇的号码，然后，被他挂掉了。

医院的走廊，空寂无人，嘟嘟的忙音格外尖利，刺耳。

不安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绝望，像黑洞，吞噬掉了所有的光。

我爸妈在照顾承方，想到这一点之后，我立刻冲出了医院，赶去宾馆。

我害怕，我害怕他会从我的世界中消失，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

我连电梯也等不及，直接走楼梯，跑到俊宇的房间前，伸出手准备敲门，却在那一瞬间，停住了。

我发现我还想再欺骗自己，因为，我不敢敲开这扇门！

我用力地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努力让我自己有勇气。

门，却自己哗的一声开了，在我面前的，是阴沉着脸的俊宇。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好害怕。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我，他说：

“你还是去找你的初恋情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砰！那一道门，被永远关上了。

20.抱紧

敲门，打电话，叫喊，一切都变得无济于事，绝望扑天盖地般地袭来，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哭。

我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已经流干了。

我默默地转身，离开，虽然我的每一步，都那么不坚决，那么摇摇欲坠。

这对我来说，算不算是一种惩罚呢？

回到了医院，我告诉了爸妈承方离家出走的事，当然，中间省略了一些东西，之后，我通知了承方的妈妈，让她把

承方接了回去。

我想我需要休息，我没有力气去照顾他。

差不多到了晚上，回了家，爸妈准备再买一个好点的房子来住，出去找房子去了，只留了我一个人在家里。

我端起暖气漏出的水，熟练地泼了出去，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做这种缺德事了吧。

等我搬到新家之后，这个房间会租出去，会有人一边抱怨环境艰苦，一边做着和我一样的事，想到这里，心情突然

变得很复杂。

窗外，流光飞转，尘土扬。

繁华的都市像寂寞的霓虹灯，用绚丽的色彩掩盖单调的黑影，用变幻的忙碌填充空虚的人生，这样的生活，究竟尽

头是哪呢。

我没有想太多的力气，疲惫不堪的我，早早上了床，睡觉。

几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爸妈也找好了房子，准备过几天就搬过去。

当我准备好一切的时候，张雪突然出现，她告诉我：“俊宇要回去了。”

“回去？你是说，再也不回来了吗？”

她点了点头，表情沉重。

我沉默了一会，对她说：“我要去找他。”

几十分钟之后，我又来到了宾馆的门前，心情却异样的复杂。

我该跟他说什么，他会再把我赶出来吗，他会对我说些什么，过了这么久，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轻轻敲了敲门。

吱的一声，门被轻轻打开了，我看到了有些憔悴的俊宇。

头发明显变得长了，有些无力地搭在他的侧脸，勾勒成了一条弧线。略微暗淡的肤色，显得异常性感。下巴多些胡

碴，多了一份男子汉的味道。

心里有些悸动，这次见面竟比往日更心跳。

他明显很惊讶于见到我，看了我几眼之后，侧开了脸，用余光扫视着我，嘴角微微抽动。

“你怎么会来？”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让人心悸。

“我……”我微微犹豫了一下，“我听说你要走了。”

他沉默了一会，舔了舔嘴唇：“对，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头发，抬头看了看他：“没……没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四周，气氛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间，他有些突兀地说了一句：“你要进来坐坐吗？”

我略微愣了愣，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房间里略微有些凌乱，桌上摆了几个空酒瓶，像是刚喝完的样子，我不由得庆幸我来得及时，否则俊宇肯定又会醉

成一摊烂泥。

我在沙发上坐下，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俊宇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完全猜不透。

突然间，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跟那个人过得怎么样？”

我不由得心生疑惑：“哪个人？”

“就是你的那个初恋情人。”

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没怎么样，能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看了看我，莫名的情绪从他眼里一闪而过，然后，低下了头，用很小的声音念着：“如果是过去的事，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