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倒数——雪季

“拜拜。”

挂了电话，突然有了种全世界都在为我加油的欣喜与自豪。赛场上有同学正在比赛，我冲过去，和同学们一起，像

疯了一样喊着：“加油！加油！”

突然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承方，他笑着对我说：“好了，现在，该是我们加油的时候了。”

我一愣，随之，心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激动到甚至浑身都开始微微发抖，我看了看时间，正是一千五的参赛者入场

准备的时间。

“好，我们走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情万丈地说。

进入场地，我瞬间被一种紧张的气氛所覆盖，其他人都在热身，为这一次比赛做着最后的准备活动。

我看了承方一眼，他也神情严肃，进入到了这紧张的气氛当中，他也开始热身了。

我一愣，随之，也开始热身，参赛的人边热着身，边相互扫视着，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敌意，气氛又紧张了几分。

空气像被堵住了，难以流通，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闷热劲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人说话，一群人在这动着，却发

不出一点声音，犹如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我扫视了一圈，正好和一个人的视线对上，那一瞬间的凶狠，吓得我不敢再抬起头来。

老师打开了入场的门，参赛的人一个个站起身，步履稳健却又沉闷地走了进去，鞋底与地上的沙石摩擦，发出细微

的声响，像夜里刺客兵刃相接的微响。

我跟在承方后面，最后一个走了进去。

在位置上准备好，我却没有听到振天的加油声，我回头往看台上看去，之前那些拼命加油的人，现在正稳稳当当地

坐着，有的在喝水，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写作业，却没有向这边看来的。

向心灵深处袭来的，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失落。

我把头转回来，无力地眨了眨眼，继续准备着起跑。

也许，根本就没有人会对我俩抱有希望吧，本来就都放弃了的项目，不就这么回事么。

“预备！”老师发出了口令。

我调整好了姿势，准备着开始跑步。

砰！随着信号枪的打响，所有人都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我成了最后一名。

承方在我前面，大概第四的样子。

我心下一狠，双腿加力，向着离我最近的那个人超了过去。那个人发现了我，也开始加力，与我不相上下，我们为

了倒数第二名次拼命地驱使着自己的双腿。

觉得自己很窝囊，努力了这么多天，就为了争这一个倒数第二。

身边的那个人，慢慢地超过了我，我却再也追不上去了。

我看着慢慢拉大的距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跑完第一圈，前面的几个人你争我抢，我却像一个旁观者，明明距离不远，却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介入其中。

我听到边上的呼声，震耳欲聋，却没有一个是喊给我听的。

我想要努力为自己争取一点面子，然而我越是这么想着，我越追不上去，由内而外的无力感，将一切都淹没。

“苏凡，加油！”猛然间，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而且还是那种声嘶力竭地喊声。

“苏凡，加油！”喊声还在继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到我耳中。

惊讶，是我的第一反应，那种心情，就像是集中营里的囚犯得到久违的自由，在海上迷失的船只遇到了一片大陆，

在绝望深渊的我看到了那一丝希望。

小半个月来的练习如水花般反复在我眼前浮现，最后，凝聚成了承方的一句话：

“不用太担心，不管我们能不能得到名次，至少我们努力了，我们不会让别人看不起，就算是倒数第一第二，也不

会让他们赢得那么轻松，不是吗？”

是啊，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在最后半圈，我开始加速，呼啸的风在耳畔烈烈作响，宛如巨浪汹涌而来的声音。

人从我眼前移到身后，一个，两个，三个……我没有回头去看，因为那一瞬间不屑与张狂，十七岁的青春深深烙印

在深红的跑道上。

最后，我冲过了终点。

承方第三，我第五。

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到达，我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与坐在一边的承方对视一眼，一起笑了出来。

我和他都得了名次，我们真的赢了！

浑身再也不剩一点力气，只能在墙边坐下休息，这时，我才想起，那个喊加油的声音，我听起来异常熟悉，因为那

是俊宇的声音。

我四周张望，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和承方慢慢站起身，回到了看台上，迎接我们的是同学和老师惊讶的目光。原来，在最后半圈，同学发现了我和

承方不可思议的表现，也开始替我们加油，只是我那时可能太专心，所以什么都没听见。

我不禁笑了笑。

在看台上坐下，比赛仍旧在进行，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去看，因为我太累了，而且那个为我加油的声音，还一直让我

耿耿于怀。

“苏凡，加油！”他喊得那么用力。

他一定还是在乎我的。

我拿出手机，在他的号码前犹豫了一下，最终，按下了拨号键，然而，回答我的只是关机的提示音。

我放下手机，无奈地撇了撇嘴，向承方看去，他正坐在不远处，仰头看着天，阳光映衬着他深呼吸的身体，眼眸里

是说不出的感慨。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看着我坐下，脸上带着儒雅的笑容：“不是不高兴，就是有些感慨，回忆这半个月的练习，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天空。

运动会最终落下帷幕，我们班并没有拿到什么好成绩，因此班主任一直阴沉着脸，我知道她不是图那几百的奖金，

而是丢了整个班的人，她是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只有这一点还招人喜欢。

我和承方倒还算轻松，毕竟我们也是出了力的人，班主任也不会拿一张臭脸对着我们。

对于今天的加油，我和承方都没说什么，虽然我还是心存芥蒂，毕竟我在班里就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我也没有权

利指责她们不为我加油。

运动会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也许，它会变成我留在记忆中青春最绚烂的一笔，那些定格了的片断，以及那一句

句呼喊，构成了四月最后的尾巴。

日历，又翻过去了。

我没再问俊宇他是否为我加了油，我怕会尴尬，我来不及喊累，时针就毫不留情地划过半夜，最后，卡在那里，再

也动不了了。

五月节日的假期，连同俊宇的生日，一同来临。

我想我应该帮他庆祝，作为一个朋友，张月应该也会到场，作为他的妹妹，我想，我该把她欠我的，连本带利讨回

来了。

27.我喜欢你

在老师宣布放学之后，长假开始了，同学们像疯了一样，大喊着解放万岁，一个个冲出了教室。

我知道我挤不过他们，所以，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承方和我一样，没有选择直接冲出去，而是安详地站着，眼

神时不时向我飘来。

我对着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我给俊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会帮他庆祝生日，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高兴，挂了之后，

我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对付张月。

要教训一下她，又不能下狠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俊宇回到我身边，气气她就可以了，让她知难而退。

我可以准备一个小礼物，再准备一个深情告白，顺带把张月给我下药的事揭发出来，到时候，俊宇一定会原谅我的

。

我盘算了一下，走上街，进了礼品店，店员非常殷勤地迎上来，给我推荐来推荐去的，最后，我选了一个音乐盒，

有点贵，但我还是狠下心买了。

这个音乐盒很漂亮，上面刻着“I LOVE YOU”，打开之后，会响起生日快乐歌。我让店员给我包装了一下，包得很

精致。买好了礼物，我回了家，开始准备着我的深情告白。

突然间，手机响了，来了一条短信，是我儿子发来的，赶上我心情还不错，就跟他聊了起来。

“你妈正在准备你爸的生日礼物，这次我一定要把他追回来。”

“你那么想他吗？”

“不想他我想谁，分手的这一个月我真的难过得要死了。”

“……”

闲聊了一会，准备着去买菜，街上的人出奇的多，人挤人，加上满天的鱼腥味，有一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等到我买完菜回家，一摸口袋，竟然发现手机不见了！

我赶紧用座机拨了我的号码，然而，响了几声之后，电话就被人挂掉了。

预感很不妙，我放下电话，再回到菜市场左右寻觅，人虽然少了一点，但还是很多，茫茫人海，要找到恐怕是很难

了。

是不是该去报案呢。

我走回了我家楼下，心情很不好，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才攒够钱买了这个手机，现在居然丢了，还很有可能是被

人偷了。

突然，从树影中传出了一个媚气十足的声音：“苏凡哥，咱们好久没见了吧。”

我转身，看见张月从树阴中走出来，狐狸一样的眼睛半眯着，画上了浓艳的烟熏妆，让我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是吗？可以请你告诉我，你是张月，还是张雪吗？这次来，是又给我带安眠药来了吗？如果份量够，是不是刚好

就毒死我了呢？”我学着他那种妖里妖气的腔调，针锋相对地说道。

她冷笑一声，动了动手，把一个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在我面前晃了晃：“这个破手机，你应该认识吧。”

那是我的手机。

“它怎么在你手里的？还给我！”

“我才不稀罕这种破玩意，还就还。”说着，她把手机扔了过来，我赶忙接住。

“你为什么要偷我的手机，你不怕我去告你？”

“有本事你去告，你就是告到倾家荡产都伤不了我的一根头发。”

“……”

“顺带告诉你一句，我已经在你手机里装了窃听器，所以，不要老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乖乖的当你的高中生去吧。

”

“窃听是犯法的。”我冷冷地告诉她。

“你有证据吗？你可以拿去查，就警察局里的三流技术，要能查出我安上去的东西，我跟你姓！”

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绝对的自信和轻蔑，我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

“最后再警告你一句，不要去俊宇哥的生日聚会，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撂下了这一句狠话，她长扬而去

，似乎完全不用理会我的反应。

我看了看我手中的手机，最后，把它收了起来。

回到家中，我检查了好几遍手机，却始终没发现什么异常，我觉得张月真是越发的可怕，只是，我也不能输。

不就是窃听吗？我让你听个够！

我用我的手机放起了音乐，都是那种超大声的摇滚，窃听是么，我让你一听，先把耳朵给我震聋了。

我就这么边听着摇滚，别做着菜，连带着在厨房里蹦来跳去的，心情极好地做着午饭。

突然发现，放着摇滚吃午饭，会食欲大增。吃完午饭，我还特意对着手机说了一句：“吃得真饱。”

突然间，手机响了，吓了我一大跳，是承方打来的电话，我拿起来接了，但又想到张月可能拿这段录音给俊宇听，

所以，我只能说得冷漠一点：“有什么事吗？”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

我还是去找他了，不过我并没有带上手机，因为怕会被窃听，手机在家里，一边充电一边大放摇滚。

我和承方约好在校门口见面，我到的时候，承方已经等在那里了，我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这么急着找我，又

有什么事吗？”

他见我来了，表情从阴忧变成笑容：“你终于来了。”

“有什么事？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继父说要带我出去玩，我怕他又会把我怎么样，所以想叫上你陪我去，有外人在，他应该会收敛一

点。”

我犹豫了一会。

如果在这个时候陪他出去，让俊宇知道了怎么办，我看了他一眼，但最后，我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我不想承方再被

继父虐待了。

跟着承方，我见到了他的继父。

在我的想像，他应该是个肥头大耳，体态臃肿的猥琐大叔，但他不是，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发福，但他却是一脸亲切

的笑容，叫人无法把他和承方所说的无良继父联系起来。

我悄悄捅了捅承方的手臂：“是他吗？”承方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很有礼貌地和我握了握手，然后给我介绍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安排，下午去游乐场和公园，晚上去吃西餐，这些活

动都贵到我有点肝颤。

其实小时候，爸妈是带我去过游乐园玩的，只是，他们带我去的都是一些小游乐园，而不是我眼前这个，大到要走

上一整天才能走完的豪华游乐园。

过山车上的人在尖叫，鬼屋里时不时发出一些阴森的声音，旋转木马的音乐，我有点头晕。

承方倒是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时不时转向我惊讶的脸，以及我那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

承方的继父很温文尔雅地向我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第一个项目，海盗船，我吐了二两。

第二个项目，过山车，我吐了半斤。

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第三个项目是旋转木马，绚丽的霓虹被掩盖在阳光之下，我突然觉得很遗憾，应该晚上再来

坐。

我慢慢抬起头，突然听到后面承方叫我回头，于是我回了头，喀嚓！我被偷拍了。

等到我怒气冲冲地找他算帐时，却发现，照得还不错，于是我就饶过了他，让他把照片好好珍藏去吧。

第四个项目，鬼屋，我差不多要把承方的袖子给扯了下来。

最后一个项目，摩天轮，也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坐的，因为一次只能载两人，只有我和承方坐了上去。

摩天轮很大，我一直憧憬着能坐上这么一个摩天轮。小时候，我希望能在最高点向我的公主求婚，长大了之后，我

希望能和我的王子一起坐。

我怕高，但只要往上看，我就不怕，旋转的摩天轮，碧蓝色的天，真的很浪漫。

承方带着孩子般的笑容看着周围的景色，还时不时地看向我，那瞬间我竟会有些脸红。

出了游乐园，承方的继父一直沉闷着，我感到我的存在可能给他带来了困扰，但我就是为了保护承方而来的，就算

困扰了他也没办法吧。

我们又去了一个公园，公园里人很少，非常幽静，我突然觉得这里就算做那种事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会不会就是承方继父的本来目的。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恶寒，原来真的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在公园里逛了没多久，他就带我们去吃晚餐去了，晚餐很美味，估计是那种我一辈子都吃不起的东西。

晚餐吃完了，似乎该回去了，可继父竟然要和承方一起在酒店里过夜，让人送我回去，魔爪终于伸出来了。

承方看了我一眼，像是乞求我留下，可是，要一夜不回去，我突然觉得很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不安，但就是不安，也许，这是一种预感吧。

承方依旧看着我，我难以想象如果我离开了，承方会被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