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倒数——雪季

我略微思考了会，最终决定不能撒手不管，说：“我们找他妈妈商量一下吧。”

俊宇停下脚步，看着我，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句：“好啊。”

我对承方妈妈说出隐情的时候，她正在喝咖啡，我说完之后，她端着咖啡的手一下子停住了，甚至还有些颤抖，她

平复了一会心情，放下咖啡杯，低喃一声：“居然是这样。”随后，起身走进承方的房间，把我和俊宇抛在了一边

。

我和俊宇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却没再说话了。佣人上前，给我们换了一杯牛奶。

几分钟之后，承方的妈妈走了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沉默着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开口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对付

他的。”

“您打算怎么办？”我问道。

“控制他的公司，把他打击到一无所有，然后以性骚扰的罪名与他离婚。”她冷静地说道，好像她要对付的不是同

床共枕的丈夫，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我，继续用冰冷的声调说道：“我和他结婚不过是为了他的钱，本来打算慢慢吸收他的财力

，不过现在看起来，只能加快进度了。”说话间，佣人又上前，给她换了一杯咖啡。

我惊讶于她的生存之道，然而俊宇只是一脸淡然，似乎这并不算什么。

再次离开承方的家，我有些迷茫，俊宇看出来了我的迷惑，对我说：“婚姻与爱情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你不用太过

在意。”

我看了看俊宇，我知道他以后一定也会选择那么一条路走下去，而我却做不到。

当两个人间产生了爱情，就萌生了要永远拥有对方的愿望，但又由于不信任，所以只好借助法律的形势绑住对方，

以期让自己心安，这就是婚姻的初衷。

然后，在重重的社会责任下，婚姻开始变质，因为很少会有人把爱情当作生命的全部。

马克思说过这么一句话，家庭是掩盖在美丽面纱下的金钱关系，我突然觉得这句话非常适用于承方的家庭。

但是，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人与人之间，总该有一些物质之外的东西，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俊宇呢？他会为了钱，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吗？也许真的会吧。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

夕阳的光从窗户透进屋子。我打开门，和俊宇一起走进去，被夕阳有些刺目的光给晃了眼睛。

在床上躺下，感觉没什么胃口，俊宇问我要不要到外面去吃晚，被我拒绝了。

“凡。”他轻声唤着我，“曾经，我也像你这么天真过，我曾经相信手拉着手就可以战胜一切，可是我发现不行，

真的不行，人逆转不了现实，最后只能妥协，当我试图反抗的时候，我就失去了一切，人只能顺应现实。”

“你是在说你的哥哥吗？”

他愣了愣：“你知道了？”

“对。”我点了点头，“张雪告诉我的。”

“呵，是么。”他低下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比我还要难过，因为她就算哭，也是笑着哭的，现实就是这样

，它会把你逼得不连哭都不能好好哭一场。”

我沉默了一会，最后，开口问道：“这么说，你终究还是会和一个女人结婚，然后，为了维系家庭，终此一生，是

吗？”

时钟咔地响了一声，然后坏掉，停住了。

他愣了愣，看向我，然后，摇着头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许，这是对我来说，最仁慈的答案了。

我用力笑了笑，想抱着他，但最终还是犹豫了，我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谢谢你的不知道。”

你的不知道，让我可以继续欺骗自己，安心快乐地过完这剩下的三个月。

暑假正式开始了，我忙碌于作业，同时还会惦记着承方家的情况，一切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承方的继父似乎完全

不知道掩盖在家庭这层面纱下的金钱关系，正暗流汹涌，巨浪涛天。

俊宇会帮我去打听一些具体细节，虽然我不明白那些复杂的数据，但我还是看得出来，承方的妈妈已经掌控全局了

。

有些同情承方的继父，但这社会太过于残酷，弱肉强食，同情没有一丝的意义。

然而，半个月后，承方的妈妈被逮捕了。

他们家的那个端茶递水的佣人，早就把一切告诉了承方的继父。

33.失败

是承方逃到我家里来之后，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我没想到那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继父，耍出来的手段竟也如此阴狠，他竟然把他自己做的非法生意，转嫁给了承方

的妈妈，还试图要把承方关起来。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而俊宇则是在低头沉思。他沉思的样子很帅，但现在不是该想这个的时候。

承方看起来很狼狈，撕破了好几处衣，才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他的眉头紧蹙，一付咬牙切齿的样子。

俊宇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话：“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和承方不约而同地问道。

“李承方，我要和你商量一下，你过来。”说着，俊宇站起身，向房间走去。承方愣了愣，也跟了过去。

我有些不满，起身问道：“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不许偷听！”俊宇喊了这么一句之后，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虽然觉得可疑，但是俊宇不会害我的，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他了。

我坐在椅子上，一个人看着窗外，有云在天空中浮动，翻滚，交错，纵横，变幻莫测，一如人世，一如人心。

过了很久，他们两个还是没有出来，我不禁有些担心，我走到门边，想偷听一下里面的声音，门却忽然开了。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俊宇，他看了我一眼，愣了愣：“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放心吧，我还什么都没听见呢。”

“那就好。”俊宇松了一口气。

承方也出来了，脸色非常难看，似乎俊宇在里面说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你们两个商量的怎么样了？”我问道。

“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我们会做的，你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别太担心。”俊宇这么对我说道，承方也面色凝重地

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们这么说，总让我有一种他们要孤注一掷，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感觉？

“……什么办法？你们还能活着回来吗？”我问道。

俊宇笑了笑：“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的，活着回来见你。”

我还想再问下去，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不不打算告诉我了，我也只好作罢。

他们说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于是一起出门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家里，我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准备出门去一个地

方。

几十分钟后，我来到拘留所，和承方的妈妈见了一个面。

虽然她被关了起来，但她与生俱来的强势并没有改变，遭此变故，她却还是十分冷静，让人不得不佩服。

“承方怎么样了？”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已经逃出来了，现在很安全，计划着要救您。”

“怎么救？”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不肯告诉我。”

她皱着眉头思考起来，想了一会，她告诉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打电话给这个人，他会帮你们的，千万不要做傻事

，不要冲动，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不用担心。”

我点了点头，她就站起来走了，她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似乎受了伤，又在极力隐藏，不让人看出来。

一个女人这么打拼着，坚持着，她真的很坚强。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把您救出来的。

我回了家，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两个还没回来，我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打电话过去质问。我拿出手机，拨

通了承方妈妈给我的电话号码。

“喂，请问你是哪位？”对方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充满磁性，却在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

我报上了承方妈妈的名号，对方愣了愣，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又把现状跟他解释了一下，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却突然开口，十分警戒地说了一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略微想了想，我告诉他：“我也没想让你相信，这个电话是她让我打的，就算你不

帮忙，也不会影响到救援的计划。”

对方笑了一声：“有意思，你的回答让我很满意，我会过去的。”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等一下，我还没问你是谁呢？”我不禁喊道，但电话那头已经没声音了。

真是个怪人，我心里这么默念着，收起了手机。

我看了看时间，已近傍晚了，我上街去买了点菜，然后在家准备起了晚饭，我准备好了晚饭，然而两人却都迟迟未

归，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我打电话过去询问，然而两人的手机都关了机，一股不安油然而生，我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饭菜凉了，两人依旧未归。

最终，我决定出去找他们，我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承方的家，这也是他们惟一一个可能去的地方了。

果然，我在那里找到了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正在门口附近徘徊，我一见到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跑过去，劈头盖脸地就先骂了一顿：“你们两个

在这搞什么鬼，晚饭都不回家吃了？你们躲这，还想暗杀他不成？！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他们两个都愣住了，俊宇最先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来找你们了。”

“你先回家，我们准备进去和他谈判，很快就回去。”

“谈判？”这是什么馊主意，如果谈判管用，还要警察干什么，而且就这么进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你不用管，赶快回去。”俊宇沉下声音的样子有些吓人，我实在拗不过他，也只好回去了。

只是，我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一夜过去，杳无音讯。

我几乎没有睡着。

如果他们两个再出现什么意外，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早上，我还在担忧，就响起了一阵敲门把，我赶忙冲过去打开了门，原以为是俊宇或者承方，可是没想到，站在门

口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穿着西装，从里到外强出一股强势来。

“你就是苏凡吗？”他开口问道，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我点了点头：“对，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李承方的父亲，请问承方现在到哪去了？”

我有些吃惊，同时也意识到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熟悉，因为昨天跟我打电话的，就是这个人。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如果我知道，我肯定把他找回来了。”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让人觉得十分可怕。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惊讶的喊声：“爸！”我循声望去，竟然是有些狼狈的承方。

“爸，你怎么来了。”承方难以置信地问道。

“来救你妈。”

承方扑上去，抱住了他的爸爸，父子相见的场景又感人了一把，然而接下去的事情，就没那么感人了。

“计划成功了吗？俊宇呢？”我问道。

承方摇了摇头：“失败了，他人现在在宾馆里。”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还有，他为什么要到宾馆去？”

承方看了我一眼，最终说出了口：“他的计划是给我继父下药，让他……再跟我上一次床，然后把过程拍下来，作

为威胁他的筹码。”

“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俊宇竟然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这么说……他现在是因为计划失败，躲在宾馆里，不敢见人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承方想拉着我解释，但我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好歹给我一个解释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赶到宾馆，我跑到他房间的门前，用力地敲着门，大喊着：“张俊宇！你给我出来！”

门开了，他站在门口，右手扶着墙：“怎么了？”

“怎么了？”我反问道，“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承方他也是我朋友，你怎么可以让他去干那种事，你有替他想过吗

？他以后要怎么做人？你就算想公报私仇也别用这种方式，你也要考虑考虑我啊！”

俊宇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阴沉得可怕：“那你又考虑过我吗？我有什么立场帮他？这个主意又怎么了，我已经很难受

了，还要听你在这指责我，凭什么啊？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被那个吃春药的老头子上了整整一夜！

”

砰！门用力地被关上了。

我愣住了，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过了我的想象，俊宇整个晚上，都在被虐待？

我轻轻地叩着门：“俊宇，你不要生气，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没有反应。

“俊宇，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理我，你出来，你来骂我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我继续敲着

门，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着。

还是没反应。

我咬住了下嘴唇，用力地喊道：“俊宇，你快出来，我跟你道歉，是我错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依旧没反应。

我敲了很久的门，也喊了很久他的名字，手麻了，嗓子也哑了，我趴在门口，无力地叫唤着：“俊宇，你出来好不

好，就剩两个月了……”两行眼泪肆意地流淌。

走廊中多了很多人，用异样的眼神，扫视着一个苦情的小丑。

34.要求

夜里，我才回了家，承方和他爸爸都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我落单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响着，直到，扑的一声闷

响，我躺到了床上。

我可以掰着手指计算还剩几个月，多少天，多少小时，多少分钟，多少秒，可是，没有意义了。

漫天的霓虹，残光在窗口处游荡，窗外，玉壶光转，屋内，却是灯火阑珊，落尽了繁华与喧嚣，忧伤成了人最好的

归宿。

我想，我一定是一个不够格的恋人，爱吃醋不说，还蛮不讲理，纠缠不清，也许我早就该被清除出局了。

回想过去的八个多月，我除了赌气，埋怨，什么都没做，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他，命运没能让我们就此擦肩而过

，是否也算一种补偿呢？

只是，我还是好想再任性一回，再要一个机会，一个好好对他的机会，一个可以微笑着和他告别的机会，可是，现

在，好像是来不及了。

我不停地拨着他的号码，那头一遍遍地告诉我：已关机。我没有停下来，就好像那冰冷的女声，能够让心也变得冰

冷一样。

好乱，真的好乱。

一整夜，翻来覆去，手上残留的麻木感还依稀可感，心中，却已不知道还有何可以去感受。

然而，我脑子里想着的，却是俊宇受的伤，被上了一夜，恐怕伤得不轻，漫漫长夜，又不知道他要如何度过。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呢？

我还是闭起眼，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东西，也许这样，我会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