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有关系吗?”
傅晚亭看着他,一字一顿,“有关系,我不许。”
安小满一愣,傅晚亭从未对他做过任何要求,包括当年教他学武,也是先征求了他的意见,这句话的语气虽然依旧
平和,但包含的内容却是不可违抗的强势,让安小满感觉极为陌生。
心里不由又较上了劲,安小满冷笑道:“你不许?你凭什么不许?你是我什么人,大师兄吗?我没叫过吕不平一声
师父,他也没叫过我一声徒弟,又何来一个大师兄。而且,教训别人之前先检讨一下自己会比较好。”
傅晚亭突然弯起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小满,你在吃醋吗?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不高兴才喝了酒?本来你不想跟
他去,看到我出现以后为了气我才又改了主意?”
气血霎时冲头,安小满涨红了脸,说话都有些哆嗦,“你,你胡说!谁,谁吃醋了!”
傅晚亭唇边笑意加深,悠然道:“好,你没有吃醋,吃醋的是我,可以了吧?”
安小满脸上红得快要滴血,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吃醋,老天,谁来告诉他吃醋究竟是什么意思?这种非同寻
常的暧昧之辞,为什么这个人能如此面不改色地坦然道出?
得不到安小满的回应,傅晚亭也并不着急,径自娓娓道来:“刚才和我在一起的少年名叫谢明玉,是谢皇后的弟弟
、宰相谢棠的独子、三朝元老定国公谢诚老将军的嫡孙,幼时经常入宫,为太后所喜爱,所以一向比较娇纵些,京
城人称谢小公爷。谢明玉最近离京来南溪探望祖父,因为谢老将军管得严不许他出去惹是生非,所以最近总是来瑞
王府找我,而我受谢老将军托付也不得不照看他,因此这几天没有机会去找你。”
皇后、宰相、三朝元老、定国公、小公爷……一堆金光闪闪的头衔砸得安小满头晕眼花,难怪那小子如此张狂,原
来这么有来头!心里虽然酸溜溜地不忿,但他总算也听出来傅晚亭是在向他做解释,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到他,原来
是被人缠住了……
呸,他绝对绝对没有期待他的出现好不好!
安小满没来由地觉得心虚紧张,悄悄瞥一眼,又看到傅晚亭眸中含着笑意熠熠闪动的光芒,当下浑身不自在起来,
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哼道:“小公爷么,真了不起,难怪鼻孔翘到天上去了。不过,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和谁在
一起、和谁干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傅晚亭对他的犟嘴不以为意,继续温言道:“我会照看谢明玉,除了受人之托不便推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知
道是什么吗?”
安小满总觉得自己应该强势一些昂首阔步潇洒走人,而不是坐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被傅晚亭牵着鼻子走,听他说这说
那,但不听的话又实在不甘心,于是撇撇嘴没好气道:“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这个比喻有些不堪,不由暗自恼怒地鼓起了腮帮子。
傅晚亭心中一动,伸出手来扶住安小满的下巴,将他的头转过来正对自己,柔声道:“因为,他和你有三分相似,
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情。”
感受到那温暖有力的修长指尖轻柔地触摸自己的下颌,安小满的心霎时漏掉半拍,身体僵硬着动弹不得,半晌才结
结巴巴道:“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把我,把我当成他的替,替身?”
傅晚亭一怔,旋即有些苦恼地笑叹,“安小满,我一向觉得你很聪明的,怎么现在居然这样曲解我的意思,我那句
话的意思很复杂吗?”
安小满咬唇不语,眼睛发直,头昏脑涨,心跳紊乱。
傅晚亭的拇指抚上安小满丰润嫣红的下唇轻轻摩挲,眸光转暗,柔声低语:“小满,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没想
到你就在南溪城。我曾经想过把谢明玉当作你的替身,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小满,不要再躲着我了,好不
好……”
安小满如被蛊惑一般失去所有思考与语言能力,连呼吸都忘了,呆呆地看着那张温柔浅笑俊美无双的容颜在自己眼
前慢慢放大,越来越近……
第22章:山重水复
千钧一发之际,屋外响起一个厚实低沉又略含焦急的声音,“大师兄,谢小公爷来了,说有急事找你,一定要现在
见你,我怎么也拦不住!”
安小满如同当头棒喝般醒了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猛然后仰,拉开了与傅晚亭之间的距离,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狂
跳起来,老天,他刚才怎么了,居然,居然——
居然以为傅晚亭要吻他,而更荒唐无稽的是,他居然并没有产生拒绝的念头……
他刚才一定是中邪了!对面这个人是谁?傅晚亭!天下第一伪善之人!他怎么能如此大意放松警惕呢?四年前他被
戏弄得还不够么?
安小满恨不得揍上自己两拳,好让他这个迷糊不清的脑子能够清醒一些。
见前一刻还任君采撷温顺乖巧如同小猫的少年这一刻又恢复本性,变成张牙舞爪生人勿近的炸毛小豹子,傅晚亭无
奈苦笑,素来山崩于前不变色的俊颜终于染上一丝不虞,沉声应道:“叫他稍安勿躁,我马上就来。”
“是。”魏远匆匆而去。
傅晚亭又转向一脸戒备的安小满,放柔了声音道:“乖乖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安小满绷着脸皮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傅晚亭摇头轻叹,伸手揉了一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正要细细安抚,外面“晚亭哥哥”的叫唤声已经由远及近地传
来,无奈只得简短道:“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等我回来。”说完起身出了屋子,出去后随手把房门关上。
安小满胡乱抓了抓头发,某人离开后脑子才算彻底清醒下来,然后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止不住冷笑,还有什么好说的
,根本全是哄骗人的鬼话,还说什么那小子是他的替身,人一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四年前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字
不提,说了会等他却自食其言,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年后又表现得多么重视和在乎他,口口声声说一直找他,
也不嫌太假了点!
尽管肚里暗骂不止,但想到刚才匪夷所思旖旎梦幻的情形安小满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热心跳,不由自主伸手摸了下微
凉的嘴唇,马上又触电一般甩开了手。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安小满下床来到窗边侧耳倾听,片刻后,利落轻盈地跳出窗外,旋即在夜色的掩护下几个纵身
悄无声息地翻出了王府的高墙。
……
傅晚亭在院外截住风风火火一路闯来的谢明玉,淡淡道:“这么晚了,不是让你早些回去么,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
?”
谢明玉伸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往他身后张望,嘴上不答反问:“晚亭哥哥,姓安的穷鬼呢,是不是在那个小院子里?
晚亭哥哥,你都没让我进去过呢,怎么能让那个野种……”
傅晚亭修眉紧锁打断他的抱怨,“明玉,注意你的措辞,安小满对我来说是极为重要之人,如果你对他抱有成见污
蔑他,那以后你我还是划清界线,不必再来往的好。”
这种严厉口吻是谢明玉从未听过的,心中不由打了个寒战,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与傅晚亭顶撞,只是嘟着嘴不甘
不愿地辩解道:“晚亭哥哥,你别生气嘛,我只是一时口快才说得难听了些……”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神秘兮兮,“不过,晚亭哥哥,安小满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我怕你被他蒙在鼓里上当受骗,所
以才赶紧跑来告诉你。”
傅晚亭挑挑眉,不动声色道:“哦,是么?你且说来听听。”
谢明玉一脸鄙夷道:“那安小满本来是兴阳府人,他爹叫安大富,表面上做的米面油粮生意,背地里贩卖私盐私铁
,早年间算是兴阳府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安大富到四十多岁才生了安小满一个儿子,把他宝贝得像什么似的,而安
小满从小嚣张跋扈无恶不作,把兴阳府从上到下的人得罪了一个遍,安大富头疼不已,只好把十岁大的安小满打发
到一个什么什么山里去学艺,省得他把安家败光了。”
“第二年安大富的一个小妾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安大富高兴得不行,连着摆了十天十夜的流水宴,要多得意有多
得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渐渐有人揭发出来,说安小满不是安大富的亲生儿子,而是他娘跟外面男人生的野种,
安小满他娘起初怎么都不承认,嘴硬了一两年,后来大病一场,撑不过到底还是承认了,只是死活都不肯供出姘头
是谁。”
“安大富带了绿帽子,又帮别人白白养了十年的儿子,自然气得要死,后来就把安小满他娘休了赶出家门,那女人
没多久就死在外面了。安小满在山里一直呆了四年,有一天突然跑了回去,知道他娘的事情后和安大富大闹一场反
目成仇。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安大富得罪了谁,他私底下不能见光的买卖被人捅了出去,短短半年的时间安家就败落
下来,安家上百口人死的死跑的跑被抓的被抓,安大富那才三岁大的儿子也夭折了,连他自己都莫明其妙死在了狱
里。自那以后安小满就失踪了,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传言说安大富可能是被安小满出卖才被人整死的,依我看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这小子从小就好勇斗狠奸滑狡诈
,做出这种事来一点也不出奇。晚亭哥哥,我知道你府上那些牡丹花是安小满送来的,那些花的确开的不错,你爱
屋及乌对他印象好也是自然,不过你可一定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本来就性格乖
张,经过安家那场大变的打击后从富家大少爷沦落为不名一文遭人白眼的私生子,性情肯定更是扭曲,把这样心术
不正的阴险之人留在身边那不是很可怕么?”
谢明玉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一边密切观注傅晚亭的反应,让他失望的是,直到最后讲完,傅晚亭的神情都没有丝毫
变化,相反眸中还隐隐现出疑似心疼与悲悯的神色来。
片刻后,傅晚亭淡淡反问道:“你说完了?”
谢明玉咽了咽口水,又补充道:“晚亭哥哥,我可不是故意歪曲事实中伤诋毁安小满,安家那些事情在兴阳府无人
不知无人不晓,之前和安小满在天香居喝酒的那个人叫高天佑,从小和安小满一起长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
他爹是个四品知府就为非作歹不可一世,他们两个凑一起那就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晚亭哥哥,安小满想要巴结讨
好你肯定是为了攀龙附凤牟取名利,你可千万要提高警惕,不要让这等无耻小人有机可趁啊!”
傅晚亭微微一笑,“明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正如你所说,安家这些事情在兴阳府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我
又怎么会不知道。只可惜,事实真相究竟如何,你我并不清楚,而安小满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
了解。”
谢明玉愕然,“你怎么会这么了解他?”
傅晚亭是尊贵无比的王爷,而安小满只是一介种花的穷酸,即便前者被后者的表象所迷惑而有了好感,也不至于会
纡尊降贵到打听他的陈年过往,甚至对有关他的事情表现出如此高度的关注力吧?
傅晚亭缓缓道:“明玉,我不妨对你直言,我与安小满并非最近相识,我们曾经有过四年的同门之谊,他是我的小
师弟。不过,他对我的意义早已不止于师兄弟之间的简单情分了。”
谢明玉震惊无比地愣在当场,他隐约听说过傅晚亭曾经跟着一位世外高人在某座山中学武多年,四年前因为突发宫
廷政变才匆匆返京,他也听高天佑说了安小满曾经被安大富送到某个深山老林里拜师学艺的事,却无论如何也没有
将二者联系起来。而以傅晚亭对待安小满宠溺至极的态度和言行,自己这位最为崇拜仰慕的大哥哥显然对那个一无
是处的私生子用情非浅了。
第23章:阴差阳错
谢明玉脸色发白,心中翻江倒海,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咬紧下唇,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
傅晚亭见他这般神情,不由自主又想起屋里别扭的某人来。他不是不明白谢明玉对自己的心意,只是既然他已经找
回了他最为珍爱的宝物,又如何会再分心去关注一个只有几分相似的替代品?
终究有些不忍,于是缓和了语气道:“明玉,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很聪明,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很晚了,我派
人送你回去,不然惹得你祖父动了气,恐怕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
谢明玉突然满腹委屈怨怼,眼睛里似乎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钻了出来。他不懂,安小满明明有那般不堪的身世和过往
,明明没有任何一处及得上自己,为什么傅晚亭的目光偏偏会停留在他身上?
他低下头,闷声道:“不用送了,我自己会回去。不过,晚亭哥哥,你说的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说罢也不
等傅晚亭表态,猛然掉头跑开。
傅晚亭在原地默然驻足片刻,暗叹一声后转身疾步返回小院。
当然,等他回去后就发现,那里已经是人去屋空了。
凭窗而立,凝眸端详那盆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九重紫,傅晚亭轻声自语:“小满,我们错过了一次,不要再错过第
二次了……”
……
安小满如同被恶鬼驱赶一般一路狂奔回了浣花居,时过三更,本以为家里的人都应该睡下了,不想陶小然的房里还
亮着灯。
安小满心绪不宁,本想直接回房,但又放心不下表妹,于是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在门外低声道:“小然,这么
晚了,怎么还没睡?”
噔噔脚步响,然后房门忽地被拉开,陶小然撅着嘴一脸不高兴,“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
安小满故作轻松,“原来在等我啊,真难得。出门的时候我不是跟舅舅说过了要晚点回来么,你还傻等着干什么。
”
陶小然不答,返身进屋在桌边坐下,没好气地用力撕扯手中的帕子,一副不撕烂不甘心的样子。
安小满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小姑娘这架势似乎并不完全是对他的晚归有意见嘛。暂时将自己一团糟的心事放在一边
,将屋门掩上后跟了进去,坐在旁边老气横秋道:“怎么,睡不着?姑娘大了有心事了啊!来来来,说给哥哥听听
,哥哥帮你谋划谋划。”
陶小然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心里藏不住事,愤然道:“傍晚的时候我去巷子口的张婶家借她的一个绣花样子来描
,谁想出来的时候碰到那个恶人……”
安小满闻言一惊,豁地一下站起来,将陶小然迅速上下打量一遍,“哪个恶人?他把你怎么样了?”
陶小然又羞又恼地红了脸,“他没把我怎么样,你小点声,别把爹吵醒了!”
安小满见她如此料得事情并不算特别严重,心里略松一口气后坐下来,压低声音道:“你好好跟我讲清楚了,天大
的事有哥哥给你做主。”
陶小然心中备感温暖,于是将傍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