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番外——柳惜过

似一道风景。

我猛地停顿了一下脚步。

身后的凌秋烨低呼了一声：“程君绫？”

我就说，爸妈不可能让天慧这个娇蛮的小女孩独自出远门的。原来是有他一路保镖。我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平时的定

力，如果不是天慧在那，我可能会立即转身就走。

上天就是这么残酷，你越不想面对的伤疤，它就越要揭开给你看。

事到如今，我也唯有硬着头皮，强作镇定，慢慢走过去。

三个成年男人彬彬有礼打过招呼后，我敲了一记天慧的脑袋，眯眼看她嘟起嘴：“你以为这是在做什么？要来也不

提前说。”

“复活节惊喜嘛。”她委屈的看向我，伸手给了我一个彩蛋，“喏，亏我还买了这个给你。”

我瞪了她一眼，把彩蛋接了过来：“下次不准这样，知道吗？”

将她带来的大行李箱交给凌秋烨这个苦力后，我领着他们往公寓走去。即使身边有天慧在吵吵闹闹，我还是一步一

步走得艰辛，背脊一直在发紧。

天气那么冷，我却紧张到出汗。

我当初那句话是他没听懂，还是我说得太隐晦？抑或是他恰巧在这边有事？我在大脑里做了各种假设，然而统统不

敢下结论。

经过贝妮的宠物家庭，我让他们在门口稍等。我进屋跟贝妮接回寄养在她那里的铃铃。

贝妮把铃铃抱了过来：“那么快结束旅程啦？”

我微微笑了笑：“是啊，这两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你们家的铃铃很可爱。”贝妮俏皮的笑了，她话音刚落，铃铃就从她怀里跳了过来。

铃铃的脖子上系了根墨绿色的绸带，与它充满光泽的黑色毛发很般配。

天慧一看到我抱了只猫从店里出来立即就冲上前：“哇，好小的猫咪！哥，你不是不喜欢养动物的吗？”说着还一

边伸出手指轻碰铃铃。

凌秋烨拖着行李箱在那笑：“哪里不喜欢了，他还给小猫取了名字。”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真是会挑话题……视线掠过程君绫，一阵心虚。

“真的？”天慧吃惊的看着我，“那小猫叫什么？”

我说不出口。

程君绫的目光让我周身不舒服。

幸而凌秋烨巴了过来，笑嘻嘻对天慧说：“叫铃铃哦。”

“噗——哥你取的名字好少女好纯情哦！”天慧噗嗤笑出声，小跑着跟了上来取笑我。

我知道程君绫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被凌秋烨说出小猫名字的时候，我感觉整个脑部都充血了，想回头看程君绫

的表情，却又努力装出冷静的样子往前走。

终于回到公寓，跟凌秋烨一起把行李箱搬进屋内后，我顺手先开了暖气。

见他们都坐下后，我便到厨房煮咖啡。

天慧一下都坐不住，在屋内走来走去，一边提高声音问我：“哥啊，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还有一个人。”我一边说一边趁煮咖啡的空挡蹲下身往猫盆里倒了些猫粮，铃铃喵喵叫了几声后蹭了蹭我，像在

感谢我，又似在撒娇。

天慧走了过来，见我在喂猫，她也蹲下身，想摸铃铃的头，哪知铃铃一下闪开，躲到我身后，我不由一阵好笑。

“真是物似主人型诶，跟哥哥的性格一样臭屁，哼哼，我也不理你。”天慧朝铃铃做了个鬼脸。

我站起来到洗手池洗了手，从橱柜里取出杯子，问她：“你学校放多少天假？”

“刚好碰上清明节撞在一起，有五天假期哦！”她开心的说，转而又低落下来“不过现在已经用掉两天了！”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声对她说：“那你也不应该麻烦君绫。”

天慧睁大眼：“可是，是君绫哥说要带我来的，他说在这边刚好有点工作。”

我知道天慧从来不对我说谎，于是也就没有再问她，既然都来了，就让她开心玩几天。

把咖啡端出客厅，凌秋烨正在摆弄彩蛋，程君绫则坐在一边翻看我遗留在客厅沙发的杂志，安静的侧脸好久没有看

到，我差点愣住。

就像大海哗啦一声，将潮水涌上沙滩。我心里也有一些什么东西，以不可逆的力量坠落回某处，宣告我这些日子的

努力全部白费。“程君绫”依旧是我的死穴。

抬眼看到凌秋烨对我似笑非笑，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吃饱肚子的铃铃从厨房飞快的跑了出来，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盲头乱撞，竟然一下子冲到程君绫脚边，还长长的喵了

一声，就跟平时吃饱了向我撒娇一样。我看着它，不禁抚额，这小家伙大概是认错人了……

果然，它呆呆的看着程君绫，而程君绫被它吓了一跳，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盯着它看。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搞笑。

凌秋烨最先反应过来，搭住我的肩膀：“哈哈哈哈哈，这小猫也太好玩了，学长你都喂什么给它吃的。”

我刚把铃铃唤过来，程君绫却伸手将它抱起，微侧着头看我：“缎带是你系的？”

我眉头一跳：“怎么可能，是刚刚那店里的女孩系的。”

“养黑猫倒像你的风格。”程君绫低笑一声，一只手逗弄着铃铃的下巴，铃铃发出舒服的“咕哝”声。

这副画面太过和谐，让我有点吃不消。我是把铃铃当作了程君绫，却没料到他们当真那么合得来。

我伸手端过咖啡，眼角余光扫到异常沉静的凌秋烨，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头对我笑了笑。

他虽然善用笑容遮掩情绪，却仍让我瞥见了当中一丝软弱。

二十三

毕竟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过来，天慧玩闹了一会就觉得困了。我推开窗，爱丁堡的天空飘来冷冷的细雨。侧过头，

看她：“到附近吃饭先，回来再休息。”

天慧抱着抱枕乖乖点头，她从小就这样，困了累了就会乖乖听话。

照例又是去了中餐馆，在爱丁堡还真是没什么美食。

出门的时候，天慧犯困有些懵懵懂懂，围巾也不记得系上，我只能回客厅拿来围巾给她系上。

凌秋烨在一边笑：“学长你还真是温柔体贴呀。”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谁家不宠小妹，天慧小我十岁，小时候辫子都是我绑的。

离公寓不远就有一家中餐馆，我们一路慢慢走过去，幸好飘的是细细的雨丝，不用撑伞也没关系。

凌秋烨大概觉得迷糊的天慧很好玩，一直在那逗她。

我跟程君绫并肩走着，太过安静，我只好先开口：“天慧有时挺娇气的，一路上多得有你关照。”

程君绫转过头来：“不会。”

“听她说你来这边是有工作。”我看向前方，灯火明亮。

“嗯。”他的手忽然搭上我的肩膀。

我心下一震，尔后听到他说道：“是不是那家餐馆？”

原来是要讲这个，我反应也太过度了。

他指给我看的正是我要带他们过去的中餐馆。

令我伤脑筋的是，吃过晚饭回到公寓后，程君绫没有要去酒店的意思。天慧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只能抱她进

房，让她睡在我床上。在此期间，铃铃跟进跟出，毫不厌烦。

凌秋烨在阳台讲电话，想来他也是不肯去酒店下榻的了。我便给维吉尔打了个电话，问他借用一下卧室。

我的设想是，凌秋烨住维吉尔那间房，程君绫就到空着的那间房将就一下，被褥我恰好还有一套。至于我就挤沙发

吧。跟凌秋烨一起的话，难免又给了他幻想。跟程君绫……我已经没有大学时期的那个定力在他身旁入睡。

程君绫在看当地新闻，我深呼吸三次后，才斗胆开口：“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他回头看着我，好像在消化了一些什么思绪，一会后才点头：“好啊。”说完就起身往浴室去。

我忙喊住他，指了指他的行李：“别忘了拿衣服。”说着又想到了其他，便问，“毛巾有吗？”

他正低下身打开行李箱，抬头唇角微掀：“我怎么发现你变婆妈了？”

……似乎是有点。之前他到我家借宿，我从来都是随便他的。然而现在为什么突然多了那么多讲究。

其实原因也没什么好深究，我是在努力跟他划分界限，以免定力不足。我又不是要跟他做兄弟，何必搞得那么兄弟

爱的样子。

我何其清楚自己没有装圣人的潜质，被当小气又有什么不好。是谁说做不成恋人可以做朋友的？说出这句话的人实

在是太伟大。我是做不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做人贵有自知。

最后轮到我洗澡出来的时候，凌秋烨跟程君绫似乎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我没戴眼镜，看不太清他们的表情，但听

交谈的声音很轻松的样子。

铃铃喵喵叫着要凑过来，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低下头跟它说：“不许过来，去睡觉。”动物大概真的有灵性，会

听人话。这句话我在开始时重复说了三次之后，之后每次讲它都明白，会乖乖的回到它的猫窝。

凌秋烨见状，有点目瞪口呆：“……你确定它真的是只猫？”

“不然是什么？”我感到奇怪的反问。

凌秋烨夸张的说：“我觉得像是晚上会变成美少年陪寝的猫妖之类的。”

连程君绫也点头：“我也觉得。”

“你们……想得真多。”我嗤了一声。

毕竟是舟车劳顿，我们也没闲聊多久，纷纷有了困意。

凌秋烨见我坐在沙发上不动，在维吉尔的房门口停住了：“学长你不会是睡沙发吧？”

“沙发够大啊。”我起身关了电视，说道。

程君绫一脸讶异：“我们不是一起睡吗？”

……什么？！为什么他仍旧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难道我那句话他当真没听明白？我是真的不想再这样暧昧下去，

到最后伤得太重起不来未免太难看。

凌秋烨的声音清清朗朗的传来：“对嘛，跟程君绫挤一挤啊，我就免啦，我喜欢大字型的睡姿，怕到时把你踹下床

就麻烦了。”

客厅里的灯光只剩一盏暖色的壁灯，凌秋烨又隔得远，我看不到他究竟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番话的。

再纠缠下去，我也显得太过在意。换个想法，能揩一下美青年的油，何乐而不为——虽然这个想法有点伤到自己了

。

这个空房因没有人气而有些寂寥的味道。房东太太配的都是双人床，我和程君绫各据一边。躺在床上，两人一时无

话。我更是睡意全无。

只有一床被子，手手脚脚难免会碰在一起。

“在这边还习惯吗？”程君绫问道。

“我适应力一向不错。”我转头看向窗台那边，窗帘的颜色不够深，外边的灯火还是隐隐的透了进来。这样也好，

不全是黑暗。

“这次忘了给你带礼物了。”程君绫转了个身，声音就在我耳边。

“哈，这有什么啊。我也没怎么送过礼物给你。”

“是啊，你送的太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的味道，又也许是我听错了。

即使是双人床，我还是觉得太逼仄了，有点呼吸不过来，于是撑起身：“我还是到沙发那去睡好了，两个人太窄了

，睡不惯。”

“你动来动去当然嫌窄。”程君绫捉住我的手腕，将我往被窝里拖，“就这样躺着，睡吧。”一边还用手拍了拍我

的胸膛。

程君绫……你还真是神经大条啊！我在心里苦笑。

“我们以前也这样睡，你怎么会不习惯。”程君绫低低说了声。

我闭上眼，你也会说是“以前”。

以前我对你有似乎燃不尽的热情，以及没有办法克制的喜欢，喜欢到直至现在还不能戒掉你。我喜欢一眼看中的东

西，任凭怎么努力都无法将注意力从我的“第一人”身上转移开，我始终愿意为他掏心挖肺。

二十四

隔天我们在皇家一里看了游行，复活节热闹的气氛驱赶了四月的寒冷。天慧玩得乐不思蜀，可怜我前不久才刚跟凌

秋烨游玩了爱丁堡城，如今故地重游，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天慧明显对古迹的兴趣不大，来到爱丁堡的第三天她就主攻王子街跟利文斯顿这两大购物景点。

程君绫全程陪同倒让我感到有些奇怪。趁我们稍稍落后，我问道：“你的工作不要紧吧？”

之前听他提过有些病人特别刁钻，一是性格有关，一是精神疾病所致，不管是哪种，应付起来都不容易。

我见他这般悠游，倒不像是来工作的。

程君绫本是看着街景，听到我的问话，回过头神态竟像有些冒火：“……不合作。”

“诶？”我愣了一下，还没看过他用这样的表情抱怨过，真是稀奇。

他顿了一会，忽然看向走在前边好几步远的凌秋烨：“你和他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话题跳太快，我有点转不过来：“不是跟以前一样吗？”

我还等着程君绫的回答，结果被跑过来的天慧一把拉去看街边的小玩意：“哥，你快来看！超可爱！”

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就直直的伫立原处，那模样竟跟从前生闷气时如出一辙。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接下来的路程，见凌秋烨频频接电话，我料想是他那边的工作人员催促他返程。一问之下，果然没错。

凌秋烨略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尔后笑道：“没事，工作组还在伦敦，我预定是坐晚上的航班回去跟他们会合

，不过刚刚打电话去订机票，今晚的机票已经没有了。最早的只有凌晨5点那班航班。”

“这么赶？”我问，他这次明显比上次来沉静许多，就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没事，我习惯了。”他抬头看了看街边古老的建筑，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只见他一笑而过。

当天我们结束了旅程，到昨天预定好的幽灵餐厅用过了一顿气氛诡异的美味晚餐之后，便直接回公寓。

天慧迫不及待到我房里打开电脑，将照片上传，分享一整日的旅途喜悦。真是，后天就要飞回香港，回去再跟朋友

说也差不多吧。

时针指向了10点30分，安静的客厅里程君绫敲击lap-top键盘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往维吉尔房里看了看，凌秋烨正

在里边讲电话，看样子真的很忙。

我都已经说过，跟着我过来并没有任何的意义。我要是能够接受他的感情，早在当初也许就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能被一个人如此专注的对待，既是负累，但又何尝不是幸运？

我其实也不想跟程君绫这样坐在客厅，但这公寓空间有限，唯有打开电视，看看新闻。

程君绫忽然抬眼看我：“你怎么一会儿婆妈，一会儿又话这么少？”

“哈？”我拿着电视遥控器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拜托，你试试看跟人断交啊，断交之后还能若无其事，那神

经也未免太大条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我，深黑的眸子异常明亮，说不好听些就是有点杀气。我大脑飞快转了几圈，不能领会，

难道说我欠了他钱忘了还？想也不可能，我一向用钱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