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番外——柳惜过

结果她笑眯眯的点了满满一桌的菜，显然是小鸡肚肠的在报复我。

席间，她搁下筷子问道：“你最近很忙么？怎么都不来看看我们。”

“是很忙，最近在赶一份研究报告，还要带小孩。”我顺口接到。

“带小孩？你带人同居啦？”安琪明显眼前一亮，说完又皱紧眉头，“不对，那君绫怎么办？”

“什么他怎么办？”我皱了皱眉，解释，“那孩子是学校的教授拜托照顾一下的。”

安琪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要他了，蓝又已经是我的，他只有你了呢。”

“别开玩笑了，你给我把桌上的菜吃完。”我瞪了她一眼。

“呿，老是装凶。”安琪执起筷子，给我碗里夹了块排骨，“爱生气的人要补钙。”

接着又聊了些零零碎碎的事，大部分时间是安琪在讲，我在听。她是小我两届的学妹，跟蓝又同年。说起来，她跟

蓝又认识也是托我的福。

我还记得那天，被同学硬拉着去联谊，看得出对桌的安琪也是被硬拉来的。本来多少应该惺惺相惜，结果却因为观

点不同，两个人从一言一语的争辩上升到了吵架。我懒得再跟她继续下去，于是中途离场。谁知她竟然一路跟踪我

到了程君绫家中。

我在门口发现了她鬼鬼祟祟的身影，她还站出来挺起胸膛，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学长我很欣赏你，做个朋友怎

么样！”

“……”我不理她，女佣一开门我就立即闪了进去。

……她居然厚脸皮的直接跟上了。

随后她呆愣在小径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院子里的蓝又。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花事正好的时节，有和煦的微风，蓝又站在花丛中，宛如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带着蓝

天白云的清新味道朝我微笑招手。

“天茗哥。”

“啊！就是你了！我好喜欢你！”大声嚷着扑上去的是一派柔柔弱弱的安琪。

比起蓝又，我的确更喜欢安琪。安琪虽然外表柔弱，性格却坚强豪爽，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可靠，就像一株向阳的葵

花，灿烂温暖。也难怪蓝又会迷恋她。跟她在一起之后，蓝又的抑郁症再没有复发。

而蓝又，我对他的印象永远停留在中学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13岁，纤弱，苍白。无论他现在是变得多么健康的

模样，只要他出现在程君绫身侧，我就会将过去的他与现在的他重影。

他之于我，大概是……阴影一样的存在。

患有抑郁症的他父母早逝，从小就寄宿在程君绫家中接受精神科的治疗，这种无数个日夜相处建立起来的羁绊不是

轻易就能斩断的。

我……曾经尝试过，但还是失败了。不，确切的说，应该我中途认输了。

说什么程君绫只有我啊，这种话只会让我更加丢脸而已。从头到尾，是我在追逐着他的身影。而他目光注视的只有

蓝又。

他跟蓝又之间的感情，是超越了爱情的存在。那种感情是什么，我说不上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深爱安琪的蓝又

是个百分百直男。至于程君绫，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搞到最后，最狼狈的是我。

26岁，事业有成，归属无望。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安琪伸手推了推我的额头，“蓝又要在日本签售，你一定要过去捧场知道吗？”

哦对了，蓝又现在是绘本小说家，貌似抑郁症的人都爱干这行——说这种话真是失敬了。他的作品貌似很受时下青

年的欢迎，人气漂洋过海。这次到日本出差大概就是关于签售的事情。

“什么时候？”

“我听他说可能是在圣诞节前后。”

“圣诞节前后？大小姐，现在才10月，谈论两个月以后的事嫌不嫌早啊。”

“我就是要你空出时间啊，谁知道你到时又找什么借口搪塞我，你以为我第一天认识你！”

“呿。”

从小南国出来后，我开车送她回九龙的住处。

在车上她一会跟着电台的音乐哼歌，一会又在车里的柜子翻来翻去。

“你好无聊，怎么都放些医疗杂志。”

“你再动来动去，我就在这里把你扔下车。”

“咦咦，你嘴上不说，其实还是一直关心着蓝又嘛。”安琪忽然怪叫了一声，从座位格间抽出蓝又在上一季度推出

的新作。

封面是浅浅的暖黄色，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个给你做书签。”安琪从提包里取出用纸巾包住的一串小黄花，隐隐的香气散发出来。

“我还没听说米兰花也可以做书签，这个压在书上会有颜色吧？”我瞥了眼她手中的花，说道。

“这样吗？试试看吧。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次花期的米兰哦，我刚刚顺手摘下来的，与其到时散落被扫走，还不如

被我摘来纪念呢。”安琪低下头，细长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摆弄被她放进书页中的米兰花儿。

“很香吧？送给你的回礼哦！”她将书递了过来，眼睛笑得弯弯的，一如当年。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开了。

门后是眼眸深黑明亮，微笑还带着青涩的林望一。

“还没睡？”我略微惊讶。

“嗯，因为老师你还没回来啊。”林望一老实的回答。

我顿住，看了他一会，终究也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去睡吧。”

四

凌晨四点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我在睡梦中被惊醒，按下接听键，传来的是程君绫低冷的嗓音。

“我在沙田机场，过来接我。”

不等我开口就挂断了。

我不由揉了揉眉间，便起身换衣服。

穿过客厅的时候，离膝盖三寸的地方猛的撞到茶几，痛得我一下子从迷糊中清醒。

城市尚在沉睡中，深蓝色的天，空气里是微微潮湿的寒冷。

红灯之时，停在路口，空寂的公路上只有我这一辆车。我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出来点燃，深吸了口，顿觉精神爽

利不少。顺便放了一张CD，荷兰Within Temptation乐队。主唱Sharon是少数让我觉得能让听觉愉悦的女歌手。

In this world you tried

Not leaving me alone behind

There's no other way

I'll pray to the Gods let him stay

The memories ease the pain inside

Now I know why

All of my memories keep you near

In silent moments

Imagine you'd be here

All of my memories keep you near

Your silent whispers， silent tears

Made me promise I'd try

To find my way back in this life

I hope there is a way

To give me a sign you're okay

……

Together in all these memories

I see your smile

All of the memories I hold dear

Darling，you know I'll love you

till the end of time

All of my memories keep you near

In silent moments

Imagine you'd be here

All of my memories keep you near

Your silent whispers， silent tears……

打开车窗，Sharon清冷凛冽的歌声在风中飞扬，用键盘营造的空灵在此时效果十分杰出。我也因此稍微有些走神。

中学时候，程君绫举荐我一同策划校庆节目，硬拉我参加中学生辩论赛，不经我同意给我报名校际运动会……他尤

其喜欢拉我一起淌浑水，他知道我拒绝不了，在当年乖乖牌的微笑后面，我窥见了他恶魔本质的狡黠眼神。

只要先喜欢上，就输了。

辩论赛夺冠后的击掌，运动会上忘情的拥抱，以及，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中的亲吻……而在那之后若有似无的指尖

接触，臂膀轻擦，仿若古人发乎情止乎礼——这不是我的行事作风。

我喜欢激烈的拥吻，几乎腻在一起的肢体接触。

但我独独对他，不敢迈前一步，不敢借由指尖握住他的手，不敢轻擦而过后转身拥住他的肩。

因为他在大雨停止，乌云散后说——“忘了吧，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一句话阻绝了我的前进，也堵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于是所有的若有似无的指尖接触、臂膀轻擦，都只是我心存期待下的敏感。不敢向前，又不甘放手。

天空渐渐有些青色，我车刚停稳，程君绫就提着行李走过来。

“挺快的嘛。”他俯下身，被风吹得凌乱的刘海隐隐挡住了眉眼。

我侧头看向他身后：“蓝又呢？”

“我让他在咖啡馆休息，你到前边等一会，我过去叫他。”他一边说一边将行李放入后座。

我看了眼他渐渐走远的背影，低笑了一声，什么啊，简直就像蓝又的专属经纪人。我猜的果真没错，蓝又一旦出远

门，他肯定陪在身边打点。

过了一会，他们一起过来了。

“天茗哥。”蓝又坐进后座，眯眼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在后视镜看到他脸色苍白，明显没有休息好，便问道：“到日本签售的事情确定下来了？”

“咦？”他睁大眼，满眼欣喜的扑上我的驾驶座靠背，“你怎么知道我要在日本签售？还有还有，你那么忙还关注

着我？怎么办我好高兴！”

“……坐好！”我感到太阳穴的青筋跳了一跳，这个人真是从来不改小孩心性，一开心就乱嚷嚷，“我是刚好跟安

琪吃饭，听她讲的。”

“可是可是，你也一定有买我的书吧，我说要送你你又不要。”蓝又嗓音偏清亮，乍听之下就像十几岁的少年，于

是他讲话一激动就喜欢叠字的习惯也不那么让人觉得幼稚。

我敷衍的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告诉他，很抱歉我忘了内容。

见他兴高采烈的在座位上跟三岁孩童一样扭来扭去，我忍不住加重语气又说了声：“坐好！”

他挑起眼皮瞄了我一眼，下一秒动作迅速的坐得端端正正。

永远都是那么烦人的小鬼。

坐在副驾驶座的程君绫轻笑出声：“果然还是你治得了小又。”

不是我治得了，我只是不愿意跟你们一样宠着他。

当然，这句话我不可能说出口。

在后视镜中，蓝又已经倒在后座睡着了，我趁红灯，将放在身后的外套递给程君绫。

“小心他着凉。”

程君绫接过，稍稍起身，扬手将外套轻覆在蓝又身上。

惯例将他们送到程君绫的住处后，我看了看时间，现在过去学校，加上上班高峰期的堵车时间刚刚好，于是转身打

算离开，程君绫按住我的肩膀：“等等。”

接着一个礼盒出现在我面前：“山本耀司秋季新款长风衣，很适合你。”

他的唇角弯起：“下次见面记得穿给我看。”

我不予置否的收下：“还以为你又送香水。”

“嗯……那下次还是送香水，反正，习惯成自然，慢慢你就会主动擦香水了。”

“喂……”

他的呼吸贴得很近，近得让我以为他要凑过来给我一个轻吻。

而结果，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五

下午一上完课我就回办公室收拾资料准备回家，去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搭上肩膀，手掌单薄，应

该是李教授了——除了她，这学校还没有女人敢这样搭上来。

“真巧呢，天茗。”李教授巧笑倩兮。

我基本上认清她的本质，她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那只黄鼠狼。我懒懒的回应她：“李教授，我已经下班了，闲事

勿扰，公事免谈。”

“……你这样真的很不可爱哦！”李教授眼睛一眯，转而又笑道，“我是来问问你觉得望一那孩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眉头一皱，我的性向自上了大学后就没有避讳过，这女人不会是想把死小孩推给我吧？我虽然

对美少年有爱，但也仅限于419对象。平日里我是不会对这种棘手的人物出手的。

李教授按了按额角，她遇到难搞的事情时多半就会做这个小动作，果然，连表情也有些犹豫：“老实说，那孩子有

点过于懂事，家里把他逼得那么死，却半句都不吭，太沉默了，我担心他会不会压力过大，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分神

帮我照顾他一下。”

“这样啊……人或多或少会有这种时期，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略点了点头，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可能推

却，她估计也是想到我是“过来人”，所以才找上我。不过，林望一也是成年人了，人生难免会有磕绊，他多转几

个圈，兴许独自就能闯出来。

“那谢啦！有空请你吃饭。”

“再说吧。”

回到公寓，林望一正坐在地板上看书，听到开门声响，他抬起头看了过来，夕光柔软的包围着他，身周浅浅的光晕

让他的笑容带上令人眩晕的感觉。

“老师你今天怎么那么早？”

“嗯，你不用去打工？”我随手将资料和程君绫送的礼盒放在茶几，到冰箱取了瓶矿泉水。

他合上书本：“刚好到期，就辞了。”

“哦？”应该是离这边太远了吧，我仰头喝了半瓶水，用手背擦了擦下巴滴落的水珠，“你晚上没事吧？跟我出去

吃饭。”

“呃，老师……我正想问，我可不可以用你的厨房？”林望一站起身。

“厨房？”我一愣，随后转头看向从搬进来到现在没有使用过的厨房，那里干净整洁，没有半点油烟，“可以……

不过你会下厨？”

林望一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因为家里妈妈不喜欢请佣人，所以我有帮忙做。”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出去吃，你来做吧。”我原本也是想随便叫个外卖的，没有想到他会在家。

“可是……老师你这里什么都没有……”

“……”

楼下附近的超市，我只进去买过烟跟啤酒。跟在林望一身边看他挑挑拣拣，我有点想打呵欠。

“老师你喜欢吃什么？”林望一在肉类冷冻箱前停下。

我往里瞄了一眼：“除了内脏跟鱼，没什么不喜欢的。”

“内脏跟鱼？那都是最有营养的，老师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林望一吃惊的看着我。

“……你说什么？”我眯眼看他，“内脏跟鱼都有怪味你懂不懂。”

林望一笑了，转过头去看冷冻箱。

啧，有点不爽。

“老师你不用买其他什么吗？”林望一挑好东西后问我。

我扫了眼货架，才想到牙膏跟洗发水好像都用完了，这才过去拿了这两样东西。

“老师你完全不用挑一下的？”林望一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