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香越听越急,她走过去,将德柱连推带拉地弄出屋子,气道:“你休想!”瑶香母见状,急忙走过去。
德柱站在院子里,对站在门口的瑶香道:“除非你死了,否则我娶定你了!”说罢,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瑶香等他一走,立即走回屋子,趴到炕上十分伤心地哭起来。瑶香母慢慢走过去,坐在她旁边,重重叹口气,一脸愁容道:“这可怎么办呀!”
瑶香猛地坐起身,赌气道:“我就是死也不嫁!”
瑶香母吓了一跳,忙拉住瑶香的手,劝道:“你不能这么做,你若有什么事,我怎么办呀?”她又叹口气,蹙额道:“横竖还有七八天的时间,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
瑶香闻言,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她擦干泪水,深吸一口气,哽咽道:“娘,我死也不要嫁给那种人。”
瑶香母抱住她的肩膀,叹道:“闺女,娘也不愿意呀。实在不行,咱们就先回乡下躲一阵子。”
瑶香将脸埋进母亲怀中,委屈地叫了一声“娘“。瑶香猛地想起嘉鸣来,她抬起头,略微激动道:“娘,我明天去找林大哥,他一定肯帮我们!”
第十八回:力解危难君子愁
翌日,瑶香一早起来,梳洗一番,出门去找嘉鸣。她来到嘉鸣的住处,远远看到前方一排平房,最里面那间屋子的门敞开着,她看到嘉鸣的身影在门内一闪而过。
瑶香快速地走过去,她站在门外,朝屋里叫道:“林大哥。”
嘉鸣听到声音,大感意外,他回头看到瑶香站在门外,惊讶道:“瑶香姑娘,你怎么来了?”
瑶香经他这样一问,眼圈忽然红了,低下头不语。
嘉鸣走过去将她拉进屋子,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瑶香抬头看向嘉鸣,轻轻唤了一声“林大哥”,才将昨日的事情一一讲了。
嘉鸣听后,又气又急,忿忿不平道:“这个刘德柱,实在太混账了!”
瑶香哀求道:“林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我绝不要嫁给那种人!”
嘉鸣定定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落入那种人的手中的!”
瑶香得了他这句话,犹如吃了一枚定心丸,眉眼立即舒展开,微笑道:“我就知道林大哥不会不管我的。”
嘉鸣沉吟道:“你先回去吧。我来想办法。”
瑶香点头道:“好的。那么我就先走了。”
嘉鸣将她送到门外,瑶香忽然转身面对嘉鸣,满含感激道:“林大哥,谢谢你!”
嘉鸣微笑道:“不要谢。你和伯母待我这样好,就像自家人一样,这是我应当做的事。”
瑶香听到他的话,特别是“自家人”三个字,心中一热,微微红了脸,低声笑道:“那么我走了。”
嘉鸣点头道:“好。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你。”瑶香微笑道别,转身轻快地走了,一条黑黑的鞭子在身后摆荡着。嘉鸣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出神,他想无论怎样的困难,他也要帮她。
嘉鸣一下课,将课本放回宿舍,就朝厚存家而去。他来到厚存家,厚存夫妇正要开饭,听说他还没有吃饭,就邀他一同吃饭。嘉鸣见他们都已摆好碗筷,就自己去拿了一幅干净的碗筷。
此时郤兰的肚子已经十分显著了,活动很不方便,因此这段时间来,家里的事情都是厚存在打理。厚存的做饭手艺远远及不上郤兰,嘉鸣刚吃了两口,就为郤兰抱怨道:“厚存,你就让嫂嫂吃这样的东西吗?”
厚存佯怒道:“你觉得不好吃吗?那么你就不要吃了。”他说着就要去抢嘉鸣的饭碗。
嘉鸣忙将饭碗护在怀中,不满道:“你做什么,我还没有吃完哩。”
厚存笑道:“我在菜里放了毒药了,不敢让你吃。”
嘉鸣道:“既然你们不怕,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郤兰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快不要闹了,你们两个都是快三十的人了,怎样还和孩子一样淘气。”
嘉鸣哈哈笑道:“好的,好的。”
厚存拿筷子指着他,对郤兰笑道:“你瞧他这样子,你快不要诬赖我,我哪有半点和他一样的。”
郤兰笑道:“快点吃饭吧,一会就凉了。”
二人闻言,笑着互望一眼,不再玩笑,低头吃起饭来。吃罢饭,嘉鸣帮厚存将碗筷收拾了。二人从厨房出来,往堂屋走去。
嘉鸣正色道:“厚存,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厚存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嘉鸣道:“并不是我自己的事情,是瑶香姑娘遇到麻烦了。”
二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走进堂屋,各自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厚存望着嘉鸣,问道:“瑶香姑娘出事了?”
嘉鸣便将前事讲了,厚存和郤兰静静听完,沉默了片刻,郤兰才问道:“我们自然是想帮忙的。可是我们怎样帮她们呢?”
厚存也皱眉道:“这种人是很难缠的,我们也没有力量同他们作对。”
嘉鸣叹气道:“我晓得。可是我不忍心看那样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被毁了。”
厚存忽然道:“那么我之前那个法子倒不是不可行。”
嘉鸣疑惑道:“什么法子?”他刚说完,自己就想起了厚存的法子,急忙摇头否决,“万万不可!”
厚存挖苦道:“不可就是不可,你还要加上万万二字。我倒要请教一下,难道瑶香姑娘高攀不上你吗?”
嘉鸣解释道:“我既对她没有那种情意,若是娶了她,岂不是害了她。而且我又是个穷教员,每月的工钱刚刚够我一个人花用,她跟了我只会受苦。”
郤兰道:“说来说去,还是你心中不愿意罢了。”
厚存摊手道:“那我是没有法子了。”
嘉鸣沉吟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需要请你们帮忙。”
厚存道:“你只管说出你的办法来,我们一定帮忙。”
嘉鸣道:“我想咱们既然惹不起他,就只有躲了。瑶香姑娘说她的母亲也有这种想法。”
厚存点头认同,又问道:“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嘉鸣道:“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等我同她们商量过后再说吧。”
郤兰催道:“夜长梦多,你们现在就去吧。”
二人闻言,一同站起身。嘉鸣道:“不错,这件事越快越好。”厚存看了一眼钟表,道:“我们现在就走吧,下午我还有课呢。”
“好的。”嘉鸣答应一声,又向郤兰道别,就和厚存二人一同走了。二人拐进瑶香家的巷子时,却见瑶香家大门前有两个男子守着。他们靠在墙上,一边抽烟,一边谈话。嘉鸣认出这两个人是刘德柱的手下,他抓住厚存的手臂,拉着他转身快速朝回走。
这时瑶香母女正坐在家中互对发愁。早晨瑶香从嘉鸣处回来,就看到自己家门前站了两个男人,瑶香认出他们是德柱的手下,心一下凉了半截。
她也不去看他们,径自走进大门,将两扇门用力关上,又将门闩插上。一进屋,她往炕上一坐,就气道:“这人太可恨了!竟然派人将咱们监视起来了!”
瑶香母一听,惊道:“这可怎么办好!就是逃也逃不了了!”
瑶香稍稍定下心,她想起嘉鸣的承诺,对母亲道:“娘,我刚才见到林大哥,他说一定会帮忙的。你放心,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瑶香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嘉鸣,并且对嘉鸣很有信心,这样她就没有那么害怕,能够安下心来做事了。
嘉鸣和厚存气冲冲地往回走。嘉鸣没想到刘德柱竟会派人监视瑶香母女,这样子他的计划就遇到了很大的阻碍,甚至连同她们见一面也都很困难。
厚存为难道:“这下子可怎么是好。”
嘉鸣皱眉忖思,忽然道:“等晚上瑶香姑娘上戏时,找机会同她谈吧。”
厚存只好道:“只有这样了。那么晚上我们再见吧。”
嘉鸣道:“不,晚上还是我自己去吧。一个人行动起来也方便些,之后我再去家中找你。”
厚存道:“好。就这样办吧。”
二人商定,分手之后各自走了。
晚上嘉鸣到了趵突泉书场,直接进了瑶香唱鼓书的书场的后台。屋子里人声嘈杂,瑶香独自坐在屋子一角的一张旧长条椅上。他朝四下打量一番,见这屋里没有监视瑶香的人,才快步走过去。
瑶香看到他,惊讶地站起身,又赶快迎着他走过去,将他拉进一个堆放杂物的小屋子。
“林大哥,幸好你没有去我家。”瑶香望着他道。
嘉鸣沈声道:“我已经去过了。我看到有人在监视你们,所以没有进去,才来这里找你。”
瑶香咬牙恨恨道:“这个刘德柱,实在太坏了!”
嘉鸣不放心地问道:“这里有人监视你吗?”
瑶香道:“有的。他们刚才还在这里,这会多半是去前面听书了。”她又急急问道:“林大哥,你想到办法了吗?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嘉鸣道:“我想你们只有逃走了。”
瑶香皱眉道:“可是不论我去哪,总有人盯着,怎么逃呢?”
嘉鸣安慰她道:“我会想办法的。”
第十九回:起冲突一尸两命
嘉鸣和厚存商量出一个计划。他们决定趁瑶香在书场后台,监视的人不注意时将她偷偷带走。先让她藏在厚存家中,过一阵子去接瑶香的母亲,二人再一同离开济南。
郤兰十分赞同,“这样很好,厚存去学校时,我也能有个伴。”
嘉鸣却仍然有些担心,不安道:“若是被刘德柱找到这里怎么办?”
厚存也道:“是的,我也想过。可是让瑶香姑娘孤身上路,又实在不放心。”
郤兰却道:“我不信刘德柱竟会猖狂到胡乱闯入咱们家中。”她又望向嘉鸣嘱道,“只要你在这段时间不过来这里,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我相信就绝不会有事的。”
嘉鸣又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道:“只有这样办了。”
嘉鸣到书场,秘密地将计划告诉瑶香。瑶香却担心她的母亲,一再犹豫。嘉鸣只好劝道:“你放心,伯母那边我们会想办法照应的。”
瑶香却道:“刘德柱不会放过娘的。他一定会逼娘说出我的下落,不晓得会用什么恶毒的手段。”
嘉鸣闻言,才发现自己和厚存竟然没有想到,他们只是认为一旦瑶香不见,那些人一定会到处去找。
瑶香又道:“林大哥,如果不能和娘一同离开,我是不会走的。我不能扔下娘不管。”
嘉鸣为难道:“可是……”嘉鸣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瑶香忽然喜道:“我有办法了。明天我让娘和我一同来这里。”
嘉鸣高兴道:“对,就这样办。”他又沈声叮嘱道:“那么明日你们一离开这里,就去火车站。来时不必带什么东西,我会让厚存的夫人帮你们准备几身换洗的衣裳。至于旅费的问题,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和厚存可以凑一些。”
瑶香听到明日就要离开济南,不舍地望着嘉鸣,依依道:“林大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嘉鸣见她双眸含情,脸颊绯红,心中一热,竟也有几丝不舍。他轻叹口气,温声安慰道:“瑶香姑娘,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只有相识的缘分,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瑶香的眼眶微微发红,眼中的深情忽地散去,一对湿润的眸子在嘉鸣的心上扫过。嘉鸣为自己伤了她的心感到自责,柔声道:“瑶香,好妹妹,今后若是有缘,我们定会再见的。”
瑶香虽然满心的失落,然而临别之际,能将自己的心意道明,她也觉得没有遗憾了。“林大哥,我都明白了,我一直都明白的。”她又担心道:“只是我们这一走,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嘉鸣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
瑶香点头道:“好,我一切都听你的。”
嘉鸣道:“你放心,我会替你们安排好一切。”
“嗯!”瑶香充满信赖地望着嘉鸣点了个头。
翌日,瑶香母女二人一同来到书场,并且按嘉鸣所说,没有带一点行李。嘉鸣早已候在后门。
嘉鸣见监视瑶香的两个男人跟在瑶香母女身后一同进了后台。他们在屋子里找了地方坐下,起劲地聊起来。瑶香故作镇定地往脸上擦粉,瑶香母站在一旁帮她。瑶香不时偷偷瞥一眼刘德柱的手下,见他们只管说话,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中开始着急。
瑶香母心中也有些发慌,二人迅速地对视一眼,瑶香冲她轻轻一笑,以示安慰。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哄笑声,瑶香知道这是老驼子和春生在讲相声。刘德柱的手下听到笑声,不觉停下说话,这时前面又传来热烈的鼓掌声,老驼子和春生的相声是很意思的,也是他们爱听的节目,于是二人站起身,朝瑶香看一眼,然后才放心地朝前面走去。
瑶香等他们一走,紧张地站起身,抓住母亲的手,低声道:“娘,快走。”
她们急急走出去,看到嘉鸣正站在后门处等着,就朝他快步走去。嘉鸣看到她们,催道:“快走,厚存在路口等着你们,他已经给你们叫了洋车,行李和旅费都在他那里。火车票也已经买好了,你们坐上洋车,就直接去车站。”
瑶香忽然生出依依之情,深深望着嘉鸣,低低叫了声“林大哥”,不再说话了。
嘉鸣叹道:“你们好好保重。快走吧,被他们发现就来不及了。”
瑶香母也催道:“闺女,林先生说得对,咱们快走吧。不然被他们发现,就再也走不了了!”
瑶香这才横下心,咬牙道:“好,我们走。”
瑶香母拉着她的手臂,急急地向前面的路口走去。瑶香回头,看到嘉鸣朝自己挥了挥手,心中一酸,含泪冲他点头一笑。
嘉鸣看着她们走远,默默祈求上天,让她们顺利离开。
嘉鸣没有立即离开,他绕到前面,找了许久,看到刘德柱的手下这时仍然浑然不知地看着相声,心中松了口气。他找了一个空座坐下,刘德柱的手下正好坐在他的左前方不远处。等过了几分钟,他估计瑶香母女已经快要到车站了,才起身走出书场。
嘉鸣来到厚存家,他见厚存已经回到家,急急问道:“怎么样?”
厚存带笑道:“你放心。她们这时一定已经坐上火车了。刘德柱是再也不可能找到她们了!”
嘉鸣高兴道:“那太好了!”他又安心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郤兰也很开心道:“你们今日救了一名年轻姑娘的性命,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我们应该吃几杯酒,庆祝一下。”
刘德柱知道瑶香跑了之后,大怒骂道:“这个不识好歹的小蹄子!”他又朝手下厉声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给我找!就是把整个济南城都翻遍了,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一人怯怯道:“刘爷,我今天见到那个教书先生也去了书场。我看,这事同他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