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响——空窗

在朗颜离开后的两天里，邱书和邱墨一直是大眼瞪小眼，好像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一起呆着过了，于是忘了曾

经的相处模式，邱墨没有太大的动作，邱书也没有个吵架的由头，太过平和反而让人无所适从。邱书也因此尽得了

休息的真意，大部分时间都抱着床在与周公的闲谈中度过了。

转眼就到了毕业晚会那天，邱书大概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去了学校，反正晚上也是要去的，想着呆在家里也没什

么好干，邱墨和邱书说了声就一同出发了，到时他可以自己随便逛逛，或者看着他们后台准备应该也挺有趣的。

一到学校，两人就去了演出会场，谢函人已经在后台了。这几天一直被抓着干活忙不停，谢函的黑眼圈严重。

“变态呢？”谢函四处瞄也没看到朗颜的影子，奇怪地问。

“她走了。”

“这么突然！”

邱书一副觉得谢函大惊小怪的表情：“你也知道她那个人……”边说边朝自己的位置走去，已经有人在那边等着给

他化妆了。

一直站在谢函对面的邱墨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失望地表情，整个眉眼都往下拉，仿佛一瞬间失重，不过很快就恢复

了正常。谢函重又精神百倍地搂住邱墨：“来，给弟弟看看我伟大的成果。”接着就拉着邱墨给他介绍整个舞台布

置，间或叹息两声：“变态没来真是寂寞呢……还好弟弟你没抛弃我。”

似真还假的调侃，经过了这一段时间邱墨也习惯了谢函的调调，苦笑着随意应答着。

“谢函，又躲到哪去了！！”两人正在会场里乱逛着，一声坚强的河东狮吼传来，仿佛连地面都震了两镇。

谢函捏着耳垂，整张脸皱了起来，说不出的苦恼样子：“又来了。”

邱墨看他：“你还是去处理一下吧。”邱墨刚说完，又是一个让人心惊的呼唤。

谢函百般不情愿也只得和邱墨话别了：“弟弟你自己玩玩吧，到时联系。”

邱墨点头，目送谢函离去，听着他嘴里说着：“别喊了，在这呢。”邱墨笑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些什么。自

从回国后，他好像经常处在这样无所事事的状态中，不是看着别人就是自己一个人发呆，而无法融入那些忙碌热闹

的风景里。在邱书的这个世界中，他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局外人。

给邱书上妆的是个女孩子，依旧是熟悉到刺眼的甜美笑容，一边认真地忙着手上的工作嘴上也说不停，间或撒娇般

地敲打邱书一下，而邱书丝毫没有反感的样子，不如对方那么热烈却也微笑回应，气息温柔。从邱墨的角度看过去

，永远是聊得开心的样子，旁边的人不时也会加入一同讨论。

拿着道具的学生在身前往返经过，后台一片吵闹。邱墨搔搔头，觉得自己还是出去走走吧，站在这大概只能当路障

而已，本想和邱书打一下招呼的，喊了几声似乎都没被听见，邱书仍在和旁人说笑，没有投过一点视线。把手插进

口袋里，邱墨转身离开，也没什么方向，随意地走着。

邱书转过头时，就只看见邱墨离开的背影，感觉沉寂而孤独。怔了一下，邱书用手拍掉自己的思绪，喃喃自语：“

走了都不说一声。”

“你说什么？”化妆的女生凑近问。

脑袋后退了一下，邱书回答：“没事，你继续。”

邱书的学校算是很大的，邱墨没打算走远，以免到时候走不回来，他对自己的方向感可没有那么自信。上次和朗颜

来时已经逛了不少地方了，只是那天他心不在焉，看什么都没进入眼中，今天信步闲庭，倒真觉得这学校的景色很

好。路上的人不是很多，而邱墨也喜欢这样安静点的氛围。

“邱墨！”冷不丁的一声招呼，邱墨望向声音的来处，阳西正一路小跑地向他过来，“真巧，碰见你。”

“阿，哦。”邱墨撑着笑，不明白在这里怎么也会碰上阳西。在邱墨不想看见的人里，阳西绝对是排第一位，跟讨

厌无关的感情，那不是什么什么相见，分外眼红吗？虽然邱墨觉得那个词不是很恰当，但基本就是那样的关系了。

如果对一个人觉得膈应，相逢不识是最好。可惜阳西不会了解邱墨的想法。即便如此，邱墨觉得他们见面的次数也

太多了，在不是刻意的情况下，这种无法避免的碰巧更让邱墨觉得烦躁。而这些想法，也必然是无法外现于语言的

。

见邱墨敷衍的反应，阳西也没觉得怎样，自顾自地开始说话。

“你也是来看书书的晚会节目的吧。”

“恩。”

“你们那表妹呢，怎么没来？”

“她走了。”

“怎么不看就走了。”

“有事吧，我也不大清楚。”邱墨不想说太多，但是阳西一直问，就不得不开口与他聊着。

看了看四周，阳西拉住邱墨的手腕：“别站在这了，我们一起走吧。”拉了两下没拉动，阳西奇怪地回过头：“你

不走吗？”

邱墨尴尬地把手抽回来：“你要去哪？”他本来就只是想随便走走，难不成阳西是想和他呆一块？

阳西眨了眨眼：“我来早了还没和书书说，正好碰到你，要不然带我去书书那吧。”

“他们……那边挺忙的。”犹豫了会，邱墨回答。

“这样啊。”阳西歪着头，“那不是刚好吗，我们呆一起等着也不无聊。”

事情果然变成这样了，邱墨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他潜意识里不想让阳西去找邱书，却也不想面对和阳西在一起

，然而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没有办法。邱墨沉默着，只好让阳西跟在身边，听着他说话，神思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时间的进速仿佛变慢了，夕阳还不肯落下，天空被晚霞染成了玫红色。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邱墨的视线也不知飘到

了哪里，坐在他旁边的阳西也一反常态地停止了说话。

阳西打量着邱墨，从他黑色的瞳孔看到抿着的嘴唇，相比邱书来说，邱墨给人的感觉是更为柔和的，但事实上却更

难以接近，他可以笑得很阳光，在相处时却总有难以进一步深入的障碍存在。而且，那样的‘敌意’，阳西隐约也

感受得到，答案也未必全不知晓。

“邱墨，你不喜欢我吗？”过了不久后，阳西才又说话，语气一反轻快明朗而是略低沉，声音很轻。

问句一字不落地进了邱墨的耳中，在神游的思绪不知怎的马上就接收到了这句话的讯息，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

答邱墨就已经脱口而出：“怎么喜欢的起来，你……”最真实的语言，邱墨说到一半闭紧了嘴，转过头正好迎上阳

西上抬的视线。

“我…你不要放在心上。”邱墨烦躁地站起来，苦笑地万分别扭。刚才的话自然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但是真的说出

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是邱墨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强烈愿望。也许他早就想让阳西知道了。这种隐藏的心情，让某

个人知晓自己的嫉妒和憎恶，这种小小的自私念头，大概是邱墨仅能做到的微不足道的报复。

“我跟着你让你很烦吧。”

“……”

“我也很烦哪。”阳西猛地向后靠，把双手枕在脑后。

邱墨看了看时间，离节目开始还有挺久，他是在无法和阳西再这么呆下去了，简直是傻到了极点，和邱书的女朋友

坐在一起，根本就傻透了。椅子上的阳西闭上了眼睛，邱墨沉下声，带着冷漠：“我先走了。”如此真实地把心情

外露出来，邱墨也半点不后悔。

一开始就没有忍耐的必要。那个叫阳西的人，原本就与自己毫不相干。而他也不想和他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没有

了邱书那个交集点，他们是最普通的陌生人。而邱墨最厌恶的，又恰恰是关于邱书的那个交点。所以连能礼貌寒暄

的陌生人，他也不想做。

不管正确与否，在走出了阳西所能及的范围之后，邱墨大大地松了口气。从一开始，就该像像现在这样的。

邱墨重新回到了会场，在看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舞台上还有人在做着练习，谢函在旁边跟人聊着，到处走动，貌

似在做灯光与音效最后的调整工作。不一会后，邱墨看着邱书从自己前面路过，走出了门去。

一切都进行地有条不紊，邱墨手顶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渐渐感觉到睡意袭来。朦胧暧昧的光落在头顶上，头发被轻

柔地抚摸。邱墨的手摸上发痒的鼻尖，有一种香气萦绕不去。

“醒了。”一个暴栗敲在额头上，邱墨吃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影俨然是邱书，背光的位置看不大清楚脸。

“给你的。”邱书把一个盒饭塞进邱墨的手里，口气冷硬。

“疼死了。”邱墨呐呐地摸着泛热的额头，忍不住抱怨，“你也太重了吧。”

邱书口气不屑：“不重点你这只猪怎么会起得来，真是在哪里都睡得着。”

心里本来就窝火，邱墨把盒饭放到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下邱书也给他的头上来了那么一下。“咚”地一声

脆响，两人反应过来时眼还对着眼。

被邱书推开，邱墨以为邱书还会在继续点什么动作，都做好争斗的打算了，邱书却一声嗤笑，不理会邱墨自己转身

往看台下走，不知何时换上的白色燕尾服勾勒出修挺的身材。

瞬间结束的战斗。邱墨只能解释为邱书暂时没时间和他挑衅。

快开始了吧。看台上希拉地已经有其他人坐上去了。

拿过放在一旁的饭盒打开，邱墨这才感觉到确实饿了，拿起筷子就扒拉起来。一边吃一边想，邱书是怎么注意到他

在这里睡着的，大概就是一不小心？

被自己的答案逗笑了，邱墨整张脸都埋进了盒饭里。

第二十二章

炫目的灯光，欢呼的人群，安静坐着的邱墨就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坐在一群陌生人中间，看着陌生的人表演，邱

墨没找到一点让心情激动起来的缘由，唯一所期待的节目还没有开场，所有的舞蹈歌曲映在眼中听在耳里都很苍白

。

托着腮，邱墨困倦地打着呵欠。今天在遇见阳西之后，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疲累感。刚刚节目开始前，谢函跑过来

通知他等下结束后一起去酒吧，而且对马上就能见到邱书的神秘女友这件事发表了一堆兴奋感言。

“阳西也会去吗？”

“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你哥带来给我瞻仰下，她才是今晚的重点节目嘛。”倚在邱墨身上，谢函丝毫不掩饰自己八卦

的渴望。

玩着手指，邱墨回答地轻描淡写：“哦，我想先回去。”

“你要逃跑吗？”忽然间变得尖锐，邱墨蓦地握紧了手，谢函却轻轻拍了他一下，又恢复了正常的口气：“就这样

定了，不准走，等下我会来接你的弟弟~”说完谢函眨了下眼，向邱墨挥挥手就走了。

对于自己和邱书之间的事，邱墨知道谢函大概是明白一些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开口而已。在意吗？怕被发

现吗？邱墨觉得自己这方面的感觉可能很迟钝，也或许是太自私了吧，其实从没考虑过。想那么多又怎样呢，反正

放在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意义。

台上的主持人又一次报幕，然后帘幕拉起，灯光暗了下来。邱墨揉了揉眼，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先响起的是琴声

，悠扬柔缓，随着音乐的流泻，舞台上打下两束光，穿着白色燕尾服的优雅身影坐在黑色的三角钢琴前，修长的十

指在黑白琴键上自如的游走。站在旁边的长裙少女把黑缎般的长发挽了起来，左手端着提琴，温柔的眼神看向琴旁

的人。

像是三月的暖风吹过。

琴弦的和鸣统一协调，以此为中心的世界演绎出一首优美的诗。

邱墨看到邱书认真的侧脸，冷冽的线条一如既往，那些温和的光却在不时的抬眼中流泻出来。身边传来低低的私语

，全是关于邱书的议论，什么‘王子’‘帅气’一类的词，听起来会觉得好笑，但形容出来也无非是那样的感受。

——“那个是XX系的吧。”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那个……”

——“你又荡漾啦”

——“胡说什么”

……女孩子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邱墨转头看，黑暗中辨不清面目的一些脸，那些陌生的人在安全的距离外毫不避

讳地表达着自己的好感，说出来不会有什么损失，也不会有实质的效用，此刻可能接近于真实的想法，可以轻易地

在下一秒就忘却。只要不付诸行动，就没有必要追究负责，他们的距离太过遥远。

邱墨自嘲地咧咧嘴，连说出来困难，都需要被允许，是不是太过可怜了？因为他们太近吗，太近了，有些事就得十

分地斟酌思量。更何况要求的是不被常识社会所认可的同性关系。注定了是个黑暗深渊。

演奏结束了，看台上哨声一片，再加上女生的尖叫，都是给他们的，都是给邱书的。

“真受欢迎。”邱墨喃喃，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苦涩。

邱书从椅子上站起来，牵住女孩的手，面对着观众齐齐鞠躬，起身后和女生浅浅的相视一笑，各自从一边走下舞台

。

在一般人眼里一定是绝对养眼的画面吧，邱墨再次确定了那个想法，不是阳西，也会是其他人，其他女生。都只有

一样的结局，只有他扮演的那个角色是最过于多余的，连一个像样的发展的空间也没有。

接下来的节目邱墨没打算再看了，摸索着走下了昏暗的看台走出了会场。他没打算翘掉谢函的邀请，跟逃不逃什么

的无关，那些现在也没什么意思了。既然已经认清了无法与阳西安然共处，他也明白地与阳西说过，那么无视就可

以。去不去酒吧，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只是回去也无聊，做什么都一样。

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一点凉，夜空中散布着零星的星光，邱墨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发呆等着。

邱书表演一结束就去找了阳西，他已经在之前和阳西说好了今晚的打算，顺便把她介绍给一直怨念颇多的谢函。对

于彩排时就看了许多遍的后续节目没有兴趣，邱书是叫阳西一起走的，谢函还得负责结束后的一些善后，所以不能

这么早溜掉，他和阳西先去也没什么问题。

“我们走吧。”把阳西拉起来，两个人一起离开了会场。

“书书你弹得太棒了。”一出去阳西就对邱书的表演大加赞叹，“那身白色燕尾服帅呆了啊，咦你怎么不穿了？”

才看见邱书换回了原来的衣服，阳西明显感觉失望。

“那东西怎么能穿出来。”

“可是很王子啊。”

邱书挑眉：“王子？又不是童话故事。”对这个少女气息十足的词没有好感。

“真的很养眼啊。”那种陶醉的语气，邱书望过去的时候都怀疑会从阳西的眼里飘出红色的小爱心。果然是女孩子

呢。邱书自己一向对外表之类的东西没有特别的感觉。

“阿，那不是……”阳西的话说了一半断下去，连表情也变了。顺着阳西的指示，邱书远远地便望见了低头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