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秒（出书版）BY 楼小苏

「队长，谢谢了。」

阳台门的密闭效果特别好，只能听到隐约的一点声音而已，透过蒋时则的口型，徐席却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语气里饱含着浓浓的笑意，看似玩世不恭的人，其实也会有认真的时候。

想到这里，徐席不由得笑了，心情也变得特别惬意。

◇

一个星期之后，蒋时则加入篮球队的第一次分组练习开始，教练特地让他跟徐席同队，与陈佳青他们那组比赛。

比赛之前，徐席把蒋时则叫到旁边，提醒说：「这场比赛很重要，你应该明白教练的用意吧？」

蒋时则还在打瞌睡，懒洋洋地答道：「哦，好好比赛对吧？」

徐席一愣，脸上少有地染上一层薄怒：「夏季联赛，教练希望你作为正选上场，你懂不懂？」

蒋时则随手拿了一瓶冰水，大口地灌了不少，总算清醒了一点。

「所以，要让他们认同我的实力，对吧？」他笑着反问道，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徐席。「队长，喝点水，放松一下。」

应该是冷静，而不是放松吧……

徐席皱眉，在蒋时则的催促下，敷衍地喝了几口冰水，急躁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放心，没问题的。」

蒋时则忽然站起身，拍了拍徐席的肩膀，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徐席却感到莫名的安心。

既然蒋时则这么说了，应该没有问题吧……不知为何，看着蒋时则笑起来的样子，徐席真的什么都不担心了。

比赛的时候，陈佳青紧盯着蒋时则，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宁可自己放弃进攻的机会，也不能让对方摆脱防守。

大家都以为蒋时则会强硬突破，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意，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得分。相反，他的助攻非常出色，就算陈佳青再怎么防守，他也能漂亮地使出几个妙传。

刚开始徐席也想把球传给蒋时则，希望他能有得分的机会，毫无疑问，精彩的扣篮或者投篮是最容易得到瞩目的，然而，蒋时则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非但没有勉强进攻，反而心甘情愿地担任绿叶的角色。

与此同时，陈佳青在他手里也讨不到便宜，原本的得分王失去了发挥的机会，蒋时则的防守竟然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那人的反应极快，动作十分敏捷流畅，力道适中。尤其是卡位的时候，明明身形不如陈佳青结实，他却能把对方压制在后方。陈佳青是急性子，几次强行突破，险些就要犯规了，可是即便如此，他竟然也冲不过去，害得他又急又烦躁。

就在徐席以为蒋时则甘心被防住的时候，他竟然找到突破的机会，闪身绕过陈佳青的防守，对徐席使了一个眼色。

徐席会意地传给蒋时则，蒋时则接到球，快速地运球越过中场。陈佳青飞快地追上去，与另一个人左右夹击。

蒋时则握着球，传不出去，也没办法突破。眼看着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了，徐席突然跑到与他平行的位置。

「这边。」

蒋时则余光瞟向徐席的位置，握球的双手稍微一动，就有人侧身挡住。就在这时，蒋时则突然运球闪过，从他们中间的空隙突破。

陈佳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飞快地追上去，试图阻挠蒋时则的进攻。此时，蒋时则已经站在罚球线以内，他忽然停下动作，准备握球下蹲。陈佳青下意识地跳起来，想要给他一记漂亮的盖火锅。

没想到蒋时则用同样的假动作闪过防守，熟练地左右手互换运球，一路突破至篮下。

「防住他！」陈佳青着急地喊道。

话音刚落，蒋时则已经跳起来，漂亮地扣入篮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却又有一种惊人的魄力。

观赛的啦啦队忽然尖叫起来，掌声如鸣的在篮球馆响起。

这并不是一次重要的得分，然而，蒋时则几乎以一人之力闪过对方的所有球员，也包括一直都紧逼防守的陈佳青。

「做得很好。」徐席路过蒋时则的旁边，不由地赞叹。

蒋时则刚想说什么，裁判已经吹响了哨子。

比赛仍在紧张的进行中，谁也不敢松懈。

来到了比赛的尾声，忽然有一个队员受伤了，抢篮板的时候扭伤脚踝，摔在地上站不起来。

「快，送他去医院。」

夏季联赛没有多久了，受伤的又是正选队员，徐席难免特别地紧张。

「你们继续，我陪他去。」

不管徐席是温柔还是软弱，关键时刻仍有队长的气魄，他跟助教一起把人扛起来，心急地离开了体育馆。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教练调整了阵容，比赛也继续进行下去。

◇

徐席回来的时候，当天的训练刚好结束，众人纷纷上前把他围住，关心队友的伤势。

「卧床休息三个月，赶不上夏季联赛了。」徐席沉下脸孔，面无表情地说着。

「怎么会这样。」陈佳青为人直率，他的反应也是所有人的反应。

「没事的，不会影响比赛的。」徐席拍了拍陈佳青的肩膀，安抚地说道。

「好了，大家不要担心，都回去吧。」

队员们不再逗留，各自离开了体育馆。徐席并不急着走，反而一个人待在篮球馆，练了一会儿篮球才走出来。

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其他队员已经走光了，他把自己闷在里面，反复地想着先前的事情。

怎么会受伤的？又是非常重要的正选队员，真的不会影响比赛吗？

心里满是说不出的烦躁，他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待在医院的时候也是担心得要命。

之所以催促大家解散，之所以到现在才敢踏入休息室，就是因为没办法面对队员。他可以强作镇定地说一次「不会有事的」，却没有底气一而再地重复。

他想安抚队员，却连自己都安抚不了，焦虑的心情是如此地真切，整个人都变得急躁不已。

真的没有问题吗？怎么可能呢……

就在徐席头痛不已的时候，休息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他惊讶地看过去，进来的人是蒋时则。

「队长还在啊？」蒋时则笑着定上前，坐在徐席的旁边。「在担心比赛的事情？」蒋时则永远都是这么地直截了当，令徐席没有反驳的余地。

「你是想叫我不要担心吗？」

蒋时则笑得温柔，眼眸中透出淡淡的关切，褐色的瞳孔犹如黑洞一样，让徐席忍不住盯着对方，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没有啊，有队员受伤，担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徐席一愣，正在想着蒋时则的意思，忽然又听那人说：「你是队长啊……」

双手撑着凳子，那人懒洋洋地抬起头，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笑起来的样子充满了感染力，就连徐席都跟着放松了心情。

「蒋时则……」

蒋时则手长脚长，这样的动作并不舒服，他忽然坐起身，直视着徐席，语带担忧地说：「队长，不要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有时候把烦恼说给大家听会有更好的效果。」

徐席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微微皱眉，又说：「其他队员又怎么会猜不到，队长把压力放在心里呢？可是，如果队长装作镇定的样子安慰大家，反而会让人觉得担心吧？」

徐席吃惊地看向蒋时则，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蒋时则不禁笑了，温和地说：「有时候太过温柔，反而不是温柔。」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犹如利剑一般刺中徐席的心，把那些朦朦胧胧的东西都揭开了，逼着他看着真实的情况。虽然有那么一点痛，却能让他看得更清楚，那些被忽视的、那些刻意逃避的统统都暴露出来了。

蒋时则不再多说，拿着浴巾进去冲凉了，很快他就换好衣服出来，跟徐席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休息室。

蒋时则刚走，陈佳青就进来了，急匆匆地说：「队长，那家伙说的不错，你不要把压力都放在自己的心里，大家反而更担心。」

徐席惊讶地看向陈佳青，一时间忘记了原先的事，反而吃惊地问：「你都听到了？」

陈佳青脸上一红，表情有些窘迫，支支吾吾地说：「嗯，我就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所以没进来打断……队长，其实那家伙也不是太糟糕，水准不错，对你也很关心。」

听到这话，徐席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耳根微红，脸颊泛起一股热烫。惊觉到自己的反常，他下意识地看向对方，好在陈佳青压根没有察觉。

「而且，经过上一次的比赛，还有今天的练习赛，大家也都能认可他的实力。」

看到徐席露出了然的表情，陈佳青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说：「反正，他不会拉低我们队的水准。」

看到陈佳青的样子，徐席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是不是该高兴。

「好了，既然你们对他有所改观，就不要排斥他了。」

陈佳青一副被看穿的表情，嘴硬地说：「知道了，还要看这小子在正式比赛的表现，如果表现不好的话，照样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听到这话，徐席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本的烦恼也跟着不见了。想到蒋时则的话，心里更生出一种暖暖的感觉。

也许蒋时则的出现，对球队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就连刚开始的那些麻烦事，似乎也不觉得糟糕了。

Chapter 5

夏季联赛之前，球队跟另一家俱乐部办了一场友谊赛。虽然不是正式的比赛，但是，同样都是参加夏季联赛的热门球队，这次的交锋无疑是一种风向标。

因为会有新闻记者和观众到场，可以说，这是证明实力的一次机会。同时，对两队的球员来说，这也是一场非常重要的比赛。如果赢了，就能为正式比赛而鼓舞士气；如果输了，难免会影响全队的信心。

赛前，教练宣布出场名单，一如既往的五个人，并没有蒋时则的名字。全体队员都聚集在教练附近，只是找不到蒋时则的身影。

「加油！」

教练率先吼道，其他队员纷纷附和，大家都伸出一只手，叠在一起击掌为誓。

所有人都到了，唯独少了蒋时则……

就好像是条件反射，徐席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总算在旁边的角落找到蒋时则。那人正捧着面包和矿泉水，悠闲地吃着早餐。

「不是吃过早餐了吗？」

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徐席就是放心不下这个人。

「嗯，今天好像特别饿。」

说话的时候，蒋时则正看着对面，另一支球队也在为赛前作准备。

徐席不自觉地看着蒋时则，那人专注地吃早餐，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他不自在地收回视线，沉吟片刻，总算开口了。

「教练说，你跟球队的磨合还不够，所以……」

话未说完，蒋时则忽然抬头，笑吟吟地问：「队长在安慰我？」

徐席一时语塞，尴尬地愣在那里，不自觉地点点头。看到蒋时则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忽然又反悔了。

「不是，那个，我……」

「没事，不能上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徐席诧异地看向蒋时则，那人脸上并没有强颜欢笑的神情。

「而且，反正都是一样的薪水，上不上场也没有差吧。」

看到徐席变了脸色，蒋时则嬉皮笑脸地说：「我这么说，队长会不会生气？」

徐席愣愣地看着对方，已经不明白哪一句是玩笑话，哪一句又是出于真心了。

蒋时则总算把早饭都解决了，那边的比赛也快开始了。

「总之，队长不必担心。」

说完，不等徐席反应过来，蒋时则突然伸出手，笑着看向对方。徐席愣了愣，也会意地把手伸向他。

两人在半空击掌，「乓」地一声在心中响起。

两方都是强队，比赛刚开始，场上的气氛就十分地紧张。作为控球后卫，徐席的表现确实出众，他的性格本就沉稳，不爱出风头，又对每一个队员都很了解，足以担当这个位置。

同时，陈佳青作为得分主力，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徐席说，陈佳青的实力在全队算得上前三，这句话绝不是过誉了。相反，陈佳青的防守或许存有破绽，但是，他的进攻势头确实让人咋舌。凭借着健壮的体型，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进攻的势头更具有惊人的魄力。

当然，对方的球队也不是弱者，能够挤进热门的候选，绝不是泛泛之辈。从第二节开始，他们把防守的重点放在陈佳青的身上，同时，又派人对徐席采取紧密盯人的策略。似乎认为只要把他们盯住了，整个球队就不具有威胁力。

然而，就在比分拉开的时候，教练第一次喊了暂停。

知道对方把防守的重点放在陈佳青的身上，教练不得不调整策略，并且安抚陈佳青不必着急，千万不要强行突破，对方等的就是他的慌张。

同时，他又叮嘱徐席不用太拘谨，必要的时候可以更大胆一点，对方虽然严密地防守，也并非毫无破绽，关键时刻，可以放开手搏一搏。

最后，教练换了另一个前锋上场，调整了球员阵容，然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蒋时则，蒋时则也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安静地坐在旁边，专心地看着比赛。

相互持平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下半场，两方的实力相差无几，比分的差距始终保持在十分之内。

这是一个安全的界限，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改变！

◇

从下半场开始，队员们的攻势开始猛烈起来，对方也渐渐防不住陈佳青了。不管是出于体能，还是出于其他的原因，看到陈佳青逐渐脱身，徐席也有机会把得分的机会交给他。

全身心地投入比赛，陈佳青的精力就好像用不完一样，不管是回防还是抢篮板，他都能抢在第一个。与此同时，徐席对全队的掌控力也是可圈可点，在他的领导下，比分已经持平了。

大家的气势越发高涨，突然，场中传来「扑通」一声，徐席吃痛地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

裁判的哨声之后，教练跟队员纷纷冲上去，急切地察看他的情况。

「混蛋，你是故意的吧？」

原来，徐席在防守的时候，因为对方的强行突破，被硬生生地撞倒了。摔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脚踝刚好扭到，不一会儿就肿起来了。

「胡说什么，正常的碰擦而已，我们的队员也不是故意的。」

陈佳青和对方球员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就要打起来了。

「小陈。」徐席忍着痛，呵斥地喊道。

陈佳青闻言，不得不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队长，我扶你回去。」

旁边的队员刚伸出手，徐席却拒绝了。

「没关系，我可以继续比赛。」

「队长，你的脚都肿了。」陈佳青急切地说着，早就满头大汗了。

「没事，一点点伤而已。」徐席正欲起身，一时没能站稳，差点又跌在地上。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徐席是多么地重视每一场比赛，这是全队都知道的事情，可是，眼下的伤……

不同寻常的安静让全队的气氛变得很低沉，徐席反而第一个开口，甚至安抚大家说：「放心，我的伤没什么，好不容易把比分拉平，比赛也没剩多少时间，我们一定要……」

「伤成这样都叫没事吗？」从头至尾，这是蒋时则第一次开口，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人群之中。

徐席一时语塞，惊讶地看着蒋时则蹲在自己的旁边，小心察看脚踝的伤势。

「都肿成这样了，如果勉强上场，不怕影响下个月的比赛？」

蒋时则皱了皱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席。

徐席心虚地低下头，却仍是坚持说：「但是，这场比赛……」

「教练。」蒋时则忽然转头，问教练说：「我可以上场吗？替换队长的位置。」

教练愣了一下，犹豫地说：「可是，你在分组练习的时候一直打前锋……」

蒋时则笑了，语气轻松地说：「没关系，我在美国一直打的是控球后卫。」

说完，他与徐席目光对视的时候，眼底里竟有难得的认真。

「但你跟全队的默契还不够。」

这时，教练突然出声，似乎也认为这是一个不保险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