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坷想,我是说真话呢还是说假话呢,说真话,今天明天,以及从此以后的每一天估计都不好过,说假
话吧,刚才自己的那句话已经把所有的行踪都暴露了,所以,已经没有说假话的余地了吧。
苏坷欲哭无泪,就把自己怎么摸到都是美食的十二楼,怎么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阎定坤和他身前的女人
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阎定坤打开门,把坐在地上的苏坷拎起来丢到床上,苏坷“哎呦”一声,就感觉
身边的床塌陷一块,原来是阎定坤也跟着坐了下来,柔软的床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弹簧吱嘎吱嘎作
响。
“那你觉得,那个女人怎么样?”
苏坷捂着屁股坐起来,头一扭回答道:“我只看到侧脸,初步判断相貌应该不错。”
“我问的不是相貌,是感觉。”
苏坷心想,我就瞟了几眼,哪里来的感觉!再说相亲的人是你才对不是么!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把内心
感觉说了:“好像是个千金大小姐,怪矫揉造作的,不适合你!”
“那你说,谁适合我?”阎定坤突然眼底含笑,可惜苏坷没看见。
“这个……那个……适合……嗯……”苏坷支支吾吾半天,脑海里影像一个挨着一个飘过,最后连队里
多年嫁不出去的“梅超风”女教练都拿来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谁都不适合阎定坤。
阎定坤看一眼留在床头打包起来的饭菜,又重新去看正扯着床单做努力思考状的苏坷,自言自语道:“
我喜欢有时候皮的像猴子,有时候又笨的像头猪的人。”
苏坷吓了一大跳,这样极品的女人!阎定坤教练果然非同常人!
“等这次比赛结束了,我就告诉你答案。”阎定坤看苏坷眼里还是迷迷茫茫的样子,忍住捏他脸颊的冲
动,打开饭盒大口大口的开始吞咽,晚上他只吃了一块小牛排,是真饿了。不过,也的确像苏坷说的那
样,那个女人根本不适合自己,他更喜欢有人和他一起分享骨头粥,而不是上高档的菜馆点那些昂贵而
精致的食物。
第二十七章
7月19日星期一晴
今天,有外省的队员来我们体操基地交流,他们的水平都很高,毛虫哥哥说,一定是把最好的人派来了
,所以叫我不要紧张。其实,我一点都不紧张,因为联欢晚会上我唱歌比他们都好听!
最最有趣的还是联欢晚会的抽奖节目,教练肯定是作弊了,那否则到最后怎么大家都得奖了呢?我得到
一个卡通手表,上面还有一个奥特曼,幸好不是花仙子的手表,吓死我了。
笨蛋谢志浩拿到一个花仙子的手表,笨死了!
重回赛场的感觉,有一点紧张,有一点期待,屁股在凳子上坐不住,只能来来回回的在比赛场地旁边走
动,不停的活动热身。现在是下午两点,第二天下午第一场比赛就是男子单杠预赛,苏坷抽中了十二号
,排在中间靠后的位置,运气还算可以,谢志浩一上去就抽中一个让人跌破眼镜的号码——二号。
众多选手心里纷纷叫苦不迭,要知道,如果谢志浩第一个出场就演绎出整套的完美动作,那接下来的他
们该怎么办?分数肯定是会被牢牢压制住的!在众人的一肚子抱怨中,单杠比赛场地上,第一位选手的
比赛已经结束了,由于他是第一次参加全国性的比赛,可能是由于自身紧张的原因,比赛节奏控制得不
是很好,估计分数不会很高。
此刻几乎所有的记者都集中在单杠比赛场地边上,有跪着的趴着的,什么千奇百怪的姿势都有。当中有
一个记者剔了个小平头,从一开始就抢占了最有利的位置。由于他个头比较高,架着相机拍照片很容易
妨碍到后面人的视线,等到谢志浩出场的时候,他相机还没端稳,就被后面几个猴急的记者挤到没边。
高个子记者狠狠咬牙,有没有办法扑上去和他们拼命,他脑袋忽然往反方向
一偏,不经意间就看见正站在休息场地里的苏坷。
毛晨成,毛小记者嘴边噙着胜利的微笑,猛的一抽身就往苏坷那边跑,结果刚才在后面挤他的几个记者
顿时摔了个狗趴式。毛小记者眉眼一弯,小耗子的照片何其多,我下边要拍的那个,才算是独家新闻。
站在场地边上正打算好好观看谢志浩比赛的苏坷,丝毫没有注意到正有人偷偷潜伏在一边,对着他拍下
了不知道多少张超大特写。
镜头里的苏坷,完全看不见被伤病困扰的表情,他此刻的表情严肃而认真,身体微微绷紧,俨然一个将
要挑战胜利者的姿态。毛小记者又将镜头悄悄对准了坐在不远处的阎定坤,只见他也是目不转睛的……
看着某个人……
啊?啊?
毛小记者从照相机后面探出脑袋,阎定坤到底看的是哪里?不看比赛他在看哪里?这边可只站着个正在
看比赛的苏坷,比赛场地在另一个地方才对……
在毛小记者愣神的瞬间,他的偷偷摸摸行径也终于被发现。阎罗王也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他身后,皱起
眉头摸摸他的平头,用很确认很肯定的语气说道:“毛晨成,别以为你理了个发我就认不出你了。”
毛晨成飞快盖上相机盖,站起身来朝阎定坤行礼:“教练好!”
阎定坤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得很,等下好好拍,回头全部拿来给我做资料。”
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刚刚谢志浩完成了一个F组的动作,完成的质量非常高,恐怕在预赛的时
候敢用难度系数这么高的不会有几个人。
阎定坤朝比赛场地瞄一眼喊道:“苏坷,回来。”
苏坷没回来,站在那里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阎定坤双手交叉在胸前,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说道:“毛记者,快把苏坷叫回来,我可以考虑不把你
相机里所有的照片都曝光。”
毛晨成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到苏坷跟前,苏坷只觉得人前突然出现一睹墙,把一切都遮住了,一抬头发现
是毛晨成,于是抬头在天花板搜寻一遍后说:“毛虫,你终于练就了飞檐走壁的神功,羽化成蝶了。”
毛小记者瞬间欲哭无泪,怎么一个两个都欺侮他,教练是这样,教出来的徒弟也是这样。
阎定坤老谋深算,见过各种各样的选手,也知道比赛前的心理是最重要的,在这个时候叫苏坷回来当然
有他的打算。谢志浩的出色表现恐怕会影响到一大批人,其中也包括苏坷。可是苏坷好像并没有停止观
看比赛的意思,他径自从毛晨成身边绕出去,坚定不移的看完了谢志浩的整套动作,包括他那完美的下
法。
谢志浩稳稳站在垫子上,朝着众人鞠躬后,潇洒的走下比赛场地,迎来一片热烈掌声。果然不出阎定坤
所料,接下来几位比赛的队员不是从杠上掉落下来,就是在最后的下法上出现失误,他们就算没有观看
他的比赛,光只听他最后预赛所得高分,心里压力就已经无比巨大了。
对接下去的比赛失去兴趣的苏坷坐在地上,绷紧脚尖,脸贴在小腿胫骨,尽量舒展身体。刚才谢志浩的
动作确实是无可挑剔,可是自己也有一套相当有难度的动作,如果顺利完成的话,恐怕两个人在空中的
比分会不相上下,可是差就差在下法上,由于他的膝盖有伤,并不能承受难度过于大的落地动作,所以
预赛中选择的下法难度系数只有中等。
有时候为了保证进入决赛,预赛里确实不能选择做过高难度的动作,这点苏坷懂,可是心里总有股气憋
着,想要早点发泄出来。他分开双腿,两手握牢脚尖,将上半身靠在地面上。
冰凉的地面,似乎让有些发热的头脑微微清醒……
比赛进行的很快,一晃就是十个选手过去了。不用阎定坤指示,苏坷就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他对阎
教练比了个安心的动作,站在场地边上,闭上眼睛开始默念等会儿比赛时要做的整套动作。
“刚才十号选手的最后得分为,8.82分。下面将要上场的是来自Z省的苏坷。”通过麦克风传来十号选
手的得分,播报员是一名中年女子,她就坐在观众席前面,视野开阔,此刻她念完即将出场的选手名字
,忽然用不太确定的眼神看向正在往双手上涂镁粉的苏坷,然后脸上隐隐显现出兴奋的表情,在苏坷走
向单杠正式像裁判做亮相动作以前,她几欲有想要将苏坷大声介绍观众的做法,可是由于时间紧凑,外
加上预赛里并没有给选手做详细介绍的规定,这位女播报员最后只能将祝福的眼神送给苏坷。
苏坷深深吸一口气,举手向裁判示意。阎定坤站在单杠下面,苏坷朝他微微一点头,阎定坤抱住他的腿
使力往上一送。苏坷上去一个混合握,牢牢抓紧了杆子。
观众席上认识他的人不多,大家看了十多个选手的比赛,说实话,已经有点视觉疲劳了,此刻又看见十
二号选手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将,所以大都放松了心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
可是,苏坷当然不是水平普通的选手,而他今天预赛的目的,就是来给裁判制造深刻印象,给观众制造
惊喜和惊讶。
正浪后摆上,转体180,做完看似平常的几个动作后,苏坷突然就做出一个F组的空翻,随后接直体特卡
切夫加分腿特卡切夫。
动作漂亮流畅腾空又很高,谁能料到一个不起眼的年轻选手能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观众席上一个正
在喝水的男子看见他的动作一口水没含住全喷在前面一个长发女人的头发上,而这时全场都爆发出热烈
的掌声,长发女人也跟着站起来拍手叫好,一点都没有介意已经湿漉漉的头发。
阎定坤一脸严肃的看着苏坷的每一个动作,等他做完所有腾空动作以后,往边上退了几步。苏坷在单杠
上越荡越快,几圈大回环后,后直两周七百二十下。他做的一点都没有顾虑,下法干脆利落,双脚接触
地面的时候只微微向前跳了一小步然后就稳稳站住了。
第二十八章
7月31日星期六晴
今天,据说是谢志浩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来看谢志浩。他们开着很漂亮很漂亮的车子。
听说,谢志浩家里非常非常有钱哦!我觉得也是,否则我们的领导看到他的爷爷为什么还要亲自为他开
门呢?他的爷爷好像是从前一个元老级别的体操运动员,爸爸是大董事长。
真奇怪,有钱人的小孩子不是都是做小少爷的吗?为什么谢志浩的爸爸要送他来练体操呢?
体操馆里有一瞬的寂静,然后观众席上传来如潮水般的掌声。苏坷等身体完全平衡后,才小心翼翼的直
起上半身,嘴角带笑,向裁判和观众做出比赛结束的手势。
阎定坤给苏坷披上外套,表扬性的揉揉他脖子。苏坷一双眼睛晶亮晶亮,胸口依然在猛烈起伏,他猛的
窝进阎定坤的臂弯里,鼻腔里突然有点酸酸的。
“还没到落泪的时候,憋着决赛里拿了奖牌哭。”阎定坤捏他的鼻子,一只手臂将他拥的更紧些。
苏坷抽抽鼻子:“谁哭了!我这不是冷热交加么!”没想到一开口就暴露真相,喉咙里像是堵了个铁块
,咽不下去也抬不上来,难受的要死。他一边嘴硬,一边和阎定坤回到座位上,没想到那里已经有好几
个记者在等他们了。
什么叫做世态炎凉,看看这些记者就知道了。苏坷自顾自的换袜子穿鞋子,没有对这些记者表现出任何
兴趣。
阎定坤看了周围的记者一眼,轻轻按捏苏坷的肩膀,示意他抬起头来。眼尖的一个记者立刻上前将话筒
对准苏坷,其他记者也端起手中的小本子,指尖自动铅笔按的咯吱咯吱作响。
“请问苏坷选手,重返赛场的感觉如何?”
苏坷对着镜头,抿抿嘴:“挺高兴的……”脸上却已经看不出刚刚走下赛场时候的兴奋。
电台的几个人相视一眼,只当是苏坷现在觉得有点疲乏,于是又问道:“苏选手,看起来膝盖上的伤并
没有让你停滞脚步,在这次大赛上,你心里的目标是什么?”
苏坷抬头看了阎定坤一眼,又看向远方的单杠,他的目标……不等苏坷答话,赛场里传来叮咚一声,“
刚才十二号苏坷选手的得分……”播报员声音稍稍显得有点激动,“9.375分!”
苏坷朝大屏幕看去,9.375,比谢志浩少了0.125,在体操比赛中,失之毫厘差之千里,0.1的差距,足
以决定谁才是最后的冠军。不过,现在还只是预赛,在预赛中动作还有保留的苏坷,用9.375分已经足
够进入最后的决赛。
听见这个目前暂列第二的分数,更多的记者朝着苏坷涌过来。
“请问苏选手,预赛中的动作是否还有保留?”
“苏选手,请问你已经完全摆脱膝盖旧伤的困扰了吗?”
“苏选手,你是怎样治疗的?”
……
……
苏坷看着自己面前乱压压的一片,根本不知道先去回答哪一个。他心里也明白这些记者其实并不好惹,
可是自从他因伤住院治疗后,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再有希望,从此单杠上能出成绩的就只剩下谢志浩一
根独苗苗,而名叫苏坷的选手在大家泛滥的同情之下,只能好好养病,早日出院,返回学校努力学习,
将来在分配到的闲适工作岗位上终老一身。
这些都是屁话!其实他就是个冷土豆,除了阎定坤,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懂他的心,能鼓励他重新回到
赛场上,站在此刻他站的地方,重新赢回属于自己的精彩。
苏坷在心里翻个白眼,在一片闪光灯中听见阎定坤沉稳的声音响起来:“单杠是苏坷这一生的追求,他
没有放弃,作为他的教练,我也没有放弃。这段时间,他很努力,付出的艰辛是你们难以想象的,不管
最后成绩如何,我都肯定他。”
在一片沙沙的写字声中,苏坷抬头看见阎定坤眼里的坚定,面对任何困难时的那种从容不迫,好像两个
人早就约好了,他是这样肯定的诉说着他的从前现在和将来。
苏坷一点都不觉得命运被他人这样讲述出来有什么不好,相反的,他见过阎定坤各种各样的表情和姿态
,而现在这种,总是让他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比赛有条不絮的进行着,经过三天的预赛,所有的男女体操项目都已经决出了参加决赛选手的名单。男
子单杠决赛安排在大赛第五天,只参加一项比赛的闲人苏坷每天吃好喝好玩好……呃……当然还包括白
天照常在大学体操馆里积极参加训练,晚上在阎定坤床上积极配合膝盖治疗。
预赛那天没有上大难度的下法虽然站得比较稳,在人前光鲜过的苏坷,膝盖其实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力,这两天晚上阎定坤按照从前那样给他按摩,手刚碰到膝盖苏坷脚就往上一缩,全身团成虾状。阎定
坤问他,你还要不要上决赛了?苏坷忙不迭的点头称是,结果阎定坤那一双手跟铁钳子一样按上来给他
上酷刑,苏坷头扭到枕头里哇一叫身体顿时翻了个身。
阎定坤拍拍他的屁股,苏坷喊完了,委委屈屈又把身体转过来,他想想总不能凭空杀猪似的叫唤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