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语 上——初行

唉！真是一艘好大的船啊！秦大哥平常就住在船上吗？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看不见秦永凡？连下人也只有几个，彷佛五根手指就能数出来，这么大的船还要几个人打扫真是惨无人道。

我从甲板回到下一层，将娱乐室的桌球推进了几个洞，再回到第二层，把公众厕所都访问过了还是看不见秦永凡。所以他百分之百在我还没逛过的第三层！

我拖着有点酸酸的双脚来到第三层，仔细聆听房间有没有动静。

……唔，很安静耶。除了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我什么都听不到，连一直跟尾随着我的墨镜大叔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用力竖起耳朵，终于，怪怪的声音出现了……好、好像有谁拿着木棍在打谁，拍拍拍的乱响！

我加快脚步，来到那个发出怪声的房间，这时候一个女人走出来，手中拿着长长的鸡毛帚。她看见了我，礼貌地跟我微笑点头后又跑去另一个房间。

唔……难道，这里完全是一艘只住了佣人的船？

我来到走廊的尽头，尽头处有道门。我把耳朵贴到门上，什么都听不到。

「小少爷，别偷听了，这道门有隔音处理。」

一直像影子的黑社会大叔突然开口提醒我，可恶，刻意逗我说话吗？我身上还有偷听器！

我强烈挣扎着要不要开口，可是嘴巴已经自动打开了：「这里是哪里，要隔音这么尊贵呀？」

「还要问吗？是老大和小主人的房间。」

「呃？他他他……你说秦大哥跟秦永凡一起住在里面？」

「对啊，他们感情很好。」

……天啊！我明知窃听器还吊在我的衣领上，墨镜大叔也会把我的行动、说话全汇报给秦大哥，但是、我真的无法忍住！

「这个房间、跟我住的房间差不多构造吗？床只有一张，被子只有一条，浴室连门都没有，开放得只挂了一块超薄的透明帘子，坐在床上就能听到另一个人洗澡的声音……是这样吧？喂……喂呀，当秦永凡在浴室洗澡，秦大哥就坐在床上看他洗澡的倩影；然后呢，两个人钻进同一张床的同一张被子里睡觉？这未免太刺激了吧？」

第23章：视察敌方阵地（节2）

墨镜大叔在听的时候表情就怪怪的，我话一说完，他直接在我面前用力爆笑，抱着肚子伏在墙上，真是太过份啦！

……呃，难道事实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绕起双手维持我的尊严，默镜大叔笑得短促，几秒后又恢复平常的模样，只是嘴角仍不断泄漏出对我的嘲笑。

「你说什么鬼话？里面还有好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独立浴室，结构比公寓还优。他们怎么会睡在同一张床？」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只有你的房间是特别设计的，为免你会在浴缸自杀，才会挂透明帘以便监视。」

……这真是不公平对待！被黑社会监禁的日子真该死！

门的后面有秦永凡跟秦大哥，我看还是别拍门进去为妙，要不然秦大哥还会认为我在勾搭他的弟弟。要不要制造些巨大噪音引秦永凡出来？不行，秦大哥也会跟着出来呀，他肯定会阴森森地问我在干什么。

总结过后，我决定暂且撤退。秦永凡不可能一整天呆在房间，秦大哥也不会一整天守在弟弟旁边，我要抓紧机会，找个只有我和秦永凡的空遐共商逃亡大计。

最后回到甲板，我发现船的航行速度很慢，根本不像一艘在押送人质的肮脏走私船只。

绕了两圈，嗯！很好，我看不到救生艇，真不知道藏到哪儿了。自行逃出的办法是零，行动被彻底监视，真是让人非常不安啊！

我去厨房跟仆人要了杯冰雪蜜瓜汁，然后来甲板，把胶椅子搬到船头正中央，试着来个豪华邮轮享受，不过一点儿也不像啦！它在海港的行驶速度太慢，根本没有什么海风扑面的感觉。

……算了，在这么寒冷的冬天，海风不要也罢。

墨镜大叔低笑：「崔小少爷，你真有雅兴呢。」

我不满地啜了一口蜜瓜汁：「这只是作为生死未卜的人质所做的小小反抗！」

「反抗？崔逸向，你的反抗我还是第一次见。」

……唔、唔唔？不是大叔的声音耶？

我紧张兮兮地回头——哇塞！是、是秦大哥！

我连忙从椅子上爬下，用最严肃的表情说：「我、我有戴那个窃听器喔，也没有破坏！我是依照你的指示才出来！」我指指衣襟上的该死别针。

「你这人真是非常有趣。」

黑社会老大如今竟然笑逐颜开，将我推回去舒服的椅子上，自己则靠在栏杆前，与我面对面凝视。

我有点受不了，低头喝喝冰冻的蜜瓜汁。

秦大哥嘴角带着笑意：「听说你以前不是这种性格的？」

「什么？」

「根据我刚刚得到的情报，你以前很内向，初中时被欺负，最后还退学了。」

哇！黑社会真不愧是黑社会，竟然把我的背景打探得清清楚楚，该不会连我和哥哥的奸情也摸明白了？我战战兢兢地问：「你还查出什么情报呀？」

「你休学后来到S市，由你哥哥崔子行照顾。四年后，崔子行被崔越召回去学习做生意，你反而过得更逍遥自在，每晚跑去不同地方混日子，还结识了刘敏聪。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所以呢，我在老爸老妈眼中是个不成事的小孩，他们有什么秘密是绝对不会跟我说的！大家也不会为了我把重要的秘密说出来啦！」

我把自己说得多么可怜，秦大哥还是十分淡定：「崔子行跟你关系不错吧？」

「一点儿都不好！」

「是吗？」

秦大哥露出淡淡的疑惑与不信。哎，他当然不会信，像我和哥哥这样爱恨交缠的兄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我组织句子，解释道：「以前呢，我们的关系是挺好的，现在他有了老婆就不要我！」

「是吗？我看来看去，最担心你的人是他吧。」

「呃？」

秦大哥掏出苹果牌手机，说：「十分钟前，他还在要胁我如果不把你平安交出来，他会动用崔家所有财力立即砸跨我。」

虽然秦大哥说得平平无奇，我的心还是热了……十分钟前吗？他那么，现在他也是绞尽脑汁想救我出来？

不行。难道崔子行做一件事，我就要感动流涕，继续爱他吗？他一定是因为「崔逸向是弟弟」，碍于家庭压力才会这么放话……啊啊啊！算啦，不想了！

只是，在我自暴自弃倒在胶椅，想抛句「哥哥只是胡说八道，根本没心救我」时，秦大哥却大模大样地摇摆他的黑手机。

「想不想跟崔子行通电话？」

……这真是天杀的该死的诱惑。

第24章：暗号和明言（节1）

「我要被迫说什么话吗？『哥哥，我好怕？』还是『哥哥，快点把秘密文件交出来，我快被他们虐待身亡了』抑或『把崔家所有钱都捐献给秦家吧』呢？」

「不用，随便你想讲什么就什么，不过你敢透露我们的资料，你大概会永远变成失踪人口。」

「所以我说『崔子行，我爱你』也没问题喔？」

「这是暗号吗？」

「不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你不准说『我爱你』。」

看来秦大哥误以为「我爱你」是我和哥哥之间的暗号。真是的，那我打电话来干什么？秦大哥容许我打电话给崔子行又是为了什么？

秦大哥绕着双手，含笑地盯着我；墨镜大叔准备了全新的廉价手机，递到我眼前。在这个半强迫的状态下，我没有任何退路，只得战战兢兢地摸起电话，在已经输入好号码的手机上按下确定键。

我下意识地背着秦大哥和墨镜大叔，头才刚开始晕，电话却在「嘟」了一声后马上接通，连一秒钟也没有。

「喂？」

没错，这是哥哥的声音，这个简单的「喂」字充满了焦急与暴躁，好似随时会打人。

哥哥在十分钟前跟秦大哥通话吗？秦大哥是说了些奇怪的话让哥哥心情很不好吗？比如「你一动，我就把你弟斩成一片片」？……呜、呜呼，别想这个啦崔逸向！想别的、想别的。

秦大哥这个绑票凶手到底要我干什么？一般情况都是我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被迫呻吟一句「哥哥」然后轮到凶手跟家属讲条件。我到底该说什么话才能讨秦大哥欢心？啊！对了，电视剧常常说，通话时间够30秒就能查出讯号发出的地点吗？我不直接透露我的所在地，但是等个30秒，我的所在地就能被确认吧？

……好像没这么简单。作为黑社会老大的秦大哥，应该早知道这种事。我到底该跟哥哥说什么才对呢？被绑架真叫人懊恼！

「……小逸？」

蓦地，远在海的另一边的哥哥传来这样的叫唤。我拿紧手机，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头了：「……呃、哥哥，你……你好厉害！怎么我没说话你也知道我是谁？」

「我听见你的呼吸声。」

……听呼吸可以认人？哥哥，你把自己说得太神了吧？

「而且，你总是这样。常常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发呆，最后说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

「会摸不着头是你蠢！」

「别说这些，你在哪里？」

「我不能说。那个幕后黑手说，我敢透露多一点点，我……」我悄悄望向秦大哥，压低嗓门，决定说谎说得大一些：「会被强奸！」

我原本期待哥哥听到后会有激烈反应，急得鸡飞狗走的马上冲过来救我，或是狠狠骂句「畜生」或「猪狗不如」，但我听见的是墨镜大叔的喷笑声，以及秦大哥从鼻孔里喷出来的笑声。

哥哥只淡淡来了句「是吗」，分明揭穿了我的谎话：「秦世天在你旁边？」

秦世天？这个名字比秦君成还要霸气些。这是秦大哥的名字吗？我歪歪头答：「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反正是秦大哥，看起来挺年轻。」

背后又传来墨镜大叔的轻轻一咳，像在责怪我怎么连绑架自己的人都不知道。

我挺直背脊，完全背着秦大哥。

「他有说我要怎样做才会放了你吗？」

「他有提到秘密啊、文件什么鬼的，不过他也从来没有承诺过你说了秘密就会放了我。」

「你现在情况怎样？有没有受伤？」

「暂时没有。」我用尽我的商业触觉分析：「其实我还过得挺舒服的，吃的睡的都比我的山上小木屋好，他们应该是将我当成『宾客』，把我『邀请』过来！但是我每晚都要脱得不剩一件，被男人看遍全身，全身湿淋淋的还是要被看，睡着了还在看，很不爽！」

「……你说什么？」

「我被监视啊！连洗澡呀、换衣服、去厕所呀都要被大叔目不转睛盯着，我就怕他终有一天会跟我一起踏进浴室！」

电话对面传来长长的一声呼气，好像筋疲力尽了。

我的那位监视人则很悠闲地咕哝什么「我对小鬼才不会有兴趣」，完全没有黑社会杀手大叔应有的沉默气质。

最后，哥哥主动结束我们的对谈：「小逸，你叫秦世天过来。」

「等等，我有话要说。」我把手机放下一点点，贴近嘴巴：「崔子行，嫁给我！」

我紧紧把手机贴到耳边，但得来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听不见「我要嫁给你」或是「我愿意」。我再耐心等了半分钟，还是无果。

……行啦行啦，在我被人抓住、随时没命的时候，他还是不肯说我爱你，真不知道他在这几个月是不是另结新欢了。我纳闷地把手机交给秦大哥，秦大哥一脸好笑地看着我，接过电话，然后说了句「崔子行」。

第24章：暗号和明言（节2）

虽然我站在秦大哥正前方，但我完全听不到卫星对面的哥哥在说什么，只有秦大哥相当轻松随意地傍在栏杆上，镇定地说话。

「让你确定你弟的情况而已。他是我们的上宾，绝不是你所讲的人质。」

唔，这个应该是回答哥哥追问的「你为什么叫小逸打电话」吧。

「我不勉强，你可以把你弟一直安放在我们这边。」

唔，看来哥哥拒绝秦大哥的条件啊。

「那就来吧。不过，我不保证上宾在我们这里100%不会发生意外。」

……喂喂喂！别在人质面前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啊啊，秦大哥，你别在这种时候对我笑！

秦大哥跟哥哥的通讯很快就中断了，虽然秦大哥一脸精神气爽，但我肯定哥哥正伏在案头前气得脸色发黑。

趁着秦大哥心情好，我小心翼翼地问：「……呃，请问，你跟哥哥谈了什么？那个什么秘密文件……很重要吗？非得要抢回来不可？」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秦大哥对我笑笑，然后很哥哥地摸我的头，帅气地从我身边溜走。

「我却知道为什么凡会这么喜欢你。」

接着，秦大哥的脚步声从甲板消失，只剩下我和大叔两人。

浪花拍打到船上、岸上，沙沙声没有休止。唉，我要在这艘豪华大船上待多久呢？

我以为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又过了，但是在晚上八点钟，在房间洗澡的我却收到秦大哥的晚餐邀请，我当然非去不可了。当我被大叔领到第一层的饭厅时，我意外地发现秦永凡也在！

两天不见，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唇乾得很，就像几天没喝过水一样。旁边的秦大哥瞄了我一眼，然后像个细心的仆人一样端起水杯，硬是喂了秦永凡一口，还低声唤着「多喝点」，那语气真是温柔得可以榨出蜜糖啊。

……嗯！这两人果然是感情非常好的兄弟，秦大哥有主人位不坐，偏要坐在秦永凡旁边，椅子差点儿相贴。他打算这样子用晚餐吗？两人的手不会在吃饭时撞倒？

大叔无视了他们，于是我也无视他们，在仆人为我拉开的椅子坐下来。

我朗声一咳：「请问，找我过来吃晚饭有什么事吗？」

秦大哥睨着我，嘴角若有似无地笑：「因为凡为了你不吃不喝。」

「呃？」我慌了，怎么会这样？「喂，小凡凡——」

「不准叫凡叫得那么亲热。」

「呃呃？那，凡——」

「不准叫凡做凡。」

……喂，秦大哥现在是高压政策吗？我叫他小凡凡不行就算了，凭什么凡一个字也只得你可以叫？

我忍着一股气，向恶势力低头：「唔，那个……秦永凡先生，请问你怎么会这样？」

秦永凡提起水杯，温吞地喝了两小口，然后朝我一笑。呜呼，秦永凡本来就是个文气小帅哥，如今他脸色苍白，却笑得那么温和可爱，真是我见犹怜呀。

他回了口气，才说：「我不会让大哥伤害你，我要你平安回家。」

……哎呀，善良的小少爷，明眼人都知道秦大哥不会放过我了，你这种公开发言不是存心跟秦大哥作对吗？哪怕是亲兄弟，在黑社会里也……咦？

秦永凡明明说得那么明白，秦大哥却没有半点不悦。

啊，会不会是这样呢？秦大哥终于成功说服了弟弟，企图用我跟秦永凡的关系进行软性攻击，我把崔家的秘密告诉秦永凡了，秦永凡会把秘密告诉秦大哥。

不过秦永凡这么善良，应该不会做秦大哥的走狗啊？再讲，我也不知道崔家有什么秘密的。

我没有多言，秦大哥则拍拍手，佣人快速为我们送上西冷牛排，秦永凡则是一碗粥。

我们吃的中途相当安宁和平，除了秦大哥偶尔会对秦永凡来句「身体舒服点吗？」对我来句「原来你也懂得餐桌礼仪。」的歧视，听上去非常不爽。

秦永凡则跟我交谈，内容跟哥哥问的差不多，都是有没有打我骂我这类话题，看来黑社会真的很爱这套。

「没有啦，除了会视奸，洗澡会被看光光的。」我斜望大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