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选择——鲁庵

天后在郊外的水塘里被发现。

顿时，龙帮成了最大的嫌疑。两帮之间的旧账重新被翻检出来，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幸好留守的莫辰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召开大小十余家帮派公会，出面撇清了龙帮，向东星致哀，立誓要帮助东星捉拿凶

手。莫辰在道上向来说一不二，他的郑重宣言让整个事件扑朔迷离起来。东星二当家陆西和莫辰惺惺相惜，也极力弹压

帮众对龙帮的仇恨，好歹维持着表面上的安定。郑老六之死却始终没有丝毫头绪。

林瀚回来第二天，就亲自带着龙帮几位堂主前来吊唁，还没走到灵堂，东星帮众就气势汹汹喧闹起来。陆西听到禀报，

忙亲自把几人迎了进去。

拈香拜祭完毕，过来拜谢的孝子却让莫风和齐非骇然瞠目。阿寒一身重孝，恭恭敬敬拜谢来客，神情肃然。

宾客退出灵堂奉茶时，阿寒慢慢走到莫风身旁，伸出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肩，俯近身在他耳畔轻声道：“我姓郑，郑寒，

郑老六是我父亲！”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这情形在外人看来很有些暧昧，可他没等莫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已经淡笑着抽身走了开去。

一直跟随在莫风身侧的齐非清楚地听到他的话，惊异之余心里很有些不以为然。林瀚对莫风情深意重，让他这个外人都

感动不已。可如今双方情势颠倒，莫风突然移情别恋，和这个身份神秘的郑寒搅在了一起，他心里不觉暗暗替林瀚叫屈

。

郑老六的独子回国的消息很快在道上传开了，接着，便是东星为郑老六举办的隆重的法事和葬礼。道上各帮各派首脑都

露了面。这位混迹黑道二十年的东星老大，竟然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每个人的心里都若有若无地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凄

凉。

葬礼之后，东星帮内部都支持陆西接掌大权，陆西却力排众议，坚决扶持郑寒做了老大。郑寒对他感激依仗之余，也暗

中戒备。

莫风自从旧金山一行心里对林瀚有了隔阂，已经很久没回过图兰苑了，倒是外面纷纷扬扬传出了他和东星新舵头郑寒过

从甚密的消息。林瀚却不为所动，依旧每周雷打不动按时到公司去，对莫风的刻意冷淡更是毫不在意。

可表面维系的和乐却不能缓解两人之间的冷战。齐非几乎每天晚上回去，都听赵林说老大又在书房里抽着烟呆了一整日

。虽然事不关已，可他瞧着心里实在发闷，终于决定要和莫风好好谈谈。

可他刚开口说好久没去莫风家里吃饭了，莫风已经笑着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大捧红玫瑰：“我今晚有约会，改天吧。”

齐非一路闷闷地回了图兰苑，一进大厅，正遇上从书房里出来的莫辰，见他回来，忙招呼厨房开饭，一边拉着他坐下，

悄声道，“小非，你有空多陪陪老大，他……最近心情不好。”

几人吃过饭，莫辰让人盛了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让齐非端给林瀚。

刚推开房门，书房里弥漫的烟雾让齐非不由自主咳嗽了两声。他一眼看到沙发上脸色不善的林瀚，为难地退后一步，看

向莫辰，却又被他用力推了进去，还一边高声说：“瀚哥，小非给你做了点吃的。”

书房门在身后紧紧关闭，齐非愣了愣，想说不是自己做的，又怕莫辰受罚，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沙发前，讷讷道：“瀚哥

，是小米粥，您吃点吧。”

林瀚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茶几，“放着吧。小非，你坐下陪我说说话。”他两只眼里爬满了血丝，好像好几天没有

合眼似的。

齐非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他答应一声，要在他对面沙发坐下，林瀚却先向旁边让了让，“坐这里吧。”

齐非小心翼翼坐过去，林瀚却探身端起了小米粥：“莫风和郑寒在一起吧？”齐非愣了愣，林瀚已经接着道，“小非，

给我说说你们在旧金山的经历吧。”

齐非奇怪地看着他，他一直以为莫风回来已经把详细情况都向林瀚汇报过了，这会儿才意识到，他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立即认认真真把两人在比利处的遭遇都告诉了林瀚，至于后来他离开庄园后的情况却不得而知。

林瀚听完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慢慢把粥喝完，才道：“阿风回来，只问我一句，你为什么不给海哥报仇，我就明白，

他都知道了。”

齐非没听明白，更不敢搭腔。

林瀚已向后靠在沙发背上，闭了眼自顾道：“其实我还有个兄弟，叫林海。我父亲本来是想让我们两个人分别接管公司

和龙帮，一明一暗，互为唇齿。可阿海却天生是个热爱自由和光明的人，他不信这个邪，偏要一心一意帮我洗白了龙帮

，做个光明正大的林瀚，莫风也陪着他疯。十年前，两个人用我的名义创立了瀚海集团，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终于能

有所成绩。阿海以为他能有这个资本和黑道抗衡了，他谁都没告诉，独自一个人去了旧金山，结果，白白送了命！小非

，你说他是不是个傻子……

林瀚哑着嗓子干笑两声，齐非递过去一杯茶，被他轻轻推开，说：“其实这之前我是看出了些蛛丝马迹的，可我那时带

着气，就让他去试试，以为他撞上南墙就知道回头了。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林瀚再次停了下来，齐非慢慢伸手过去试着握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手掌冰冷，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那次事件牵涉极深，我们林氏根本无力抗衡。如果我要拼个鱼死网破替阿海报了仇也不是不行，可我知道，这不是阿

海要的。后来我跟比利谈判，以不追究林海死因为条件，强行退出了毒品交易，这是阿海用命换来的，我不能让他白死

！”

齐非默默听着，他隐隐觉着有什么呼之欲出，用力晃了晃脑袋，却想不出来。

林瀚反手握住了他的手，闭上眼苦笑：“我以为我从此能照顾阿风了，可他……仍然不需要我。他一方面尽心尽力完成

阿海的遗愿，另一方面毫不气馁地寻找当年阿海死亡的真相。好，今天，他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齐非一直在听着，一句话都没说，直到林瀚许久不出声，最后头慢慢歪倒在自己肩上，才知道他是睡了。他小心地把林

瀚放倒在沙发上躺好，轻轻叫了两声“瀚哥”，回答他的是男人安静而平缓的呼吸。大约是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

将紧紧堵在心口的秘密一口气说出，就完全放松下来，林瀚睡得很沉。

凝视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齐非心口突地一阵狂跳，环顾四周，他忽然意识到，要想查看龙帮的秘密，此时正是个绝好

的机会。

他低下头仔细端详着林瀚，手指从他的浓眉直鼻缓缓滑过。那双平日里洞若观火的眼瞳已经掩藏在了长长的眼睫下，可

面对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信任，他……还能忍心动手么？

第26章

“我会继承翔未竟的信念与理想，与黑暗为敌，永不放弃！”

齐非闭上眼，鹰的誓言一遍一遍在漫天大火中回荡，烧灼着他脆弱的神经。良久，他深吸口气，终于慢慢站起身。

林瀚的书房简洁大气，正中间一张大书桌，左手边是一面墙的书橱，对面是一列宽大的沙发。没有保险箱，也没有什么

可以锁住的柜子，那么多半是有密室，只要找到控制机关就可以了。

齐非轻手轻脚走到桌前，上上下下查看一遍，没发现什么，目光扫视，忽然心中一动，伸手拿起桌上触手可及的相框，

里面两个勾肩搭背的少年穿着相同的恤衫，一模一样的俊朗笑脸并在一起。他静静地凝视着照片，在脑中晃动了很久的

一个念头突地像泡沫一样炸开，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这张照片他看过不止一次，一直以为是林瀚突发奇想弄出的艺术照，为此他还暗笑过这位老大的过度自恋，却没想到，

里面竟然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轻轻摩挲着，极力想辩认出哪个是林瀚，哪个是林海，可这两人的笑容同样爽朗

真诚阳光，他分不出彼此。

放回相框，无意间看到光洁的桌面映出自己纠结的眉目，齐非被惊了一下。他咬着嘴唇思索一阵，终于还是走回林瀚身

旁，轻轻弯下腰看着那相同的眉眼，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这个男人并不是造就瀚海集团辉煌的商界奇葩，

十年前就不是。自己曾经深深仰慕的人……原来是林海。

齐非默默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僵硬的脸上慢慢绽出一个苦笑，他悲剧地发现，面前的男人无论是谁，带给他的震撼与悸

动都是相同的，这个认知让他忽然间无所适从起来，他需要先理清自己对林瀚的狼狈心情。

从衣柜中拿出条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他悄悄关上灯退出了书房。

轻微的关门声响过，林瀚慢慢睁开眼睛，直直地望向黑洞洞的夜空。

“小非，不要让我失望。”他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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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莫风晚上先约了人，齐非第二天中午就去了他的办公室，却发现屋里又多了一大捧蓝色妖姬。他指着花愕然问

：“是谁？”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大胆主动，天天给莫风送花？

“东星郑寒。对不起，小非，今晚我仍然有约。”

啊！齐非这次真是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快下班时，他特别注意了下外头。果然见到上来接莫风的郑寒，隔着单向玻璃墙，能看到两个人谈笑着并肩进了电梯，

一个温润俊雅，一个飞扬帅气，看起来赏心悦目，几位女秘书都凑到一起啧啧赞叹，齐非却觉着尤其别扭。

他悄悄跟着下了楼，见两人上了一辆路虎，郑寒没带司机，亲自开的车，莫风也是一个人。齐非有些不放心，想了想，

让阿洪先回去，自己一个人驾车远远跟了上去。本以为两人会去哪个高级餐厅吃饭，却没想到路虎竟然直接开进了莫风

的别墅。

记得林瀚说过，莫风很少带人去自己家里，那么这个郑寒在他心里的地位已不言而喻，齐非很是沮丧，径直调转车头离

去。

郑寒参观了莫风的屋子，对简洁雅致的布置很喜欢，见他去了厨房，忙跟过去帮着莫风围上围裙，自己洗干净手，在厨

房里转了一圈，嚷嚷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莫风笑着把他推了出去：“去看会儿电视吧。我早上走时食材都准备好了，很快就能吃。”

郑寒却不离开，抱着双臂倚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他料理着晚餐，随着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端上了餐桌，他心里渐

渐翻涌起久违的温暖和亲情。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些年都是我一个人在外面独自生活，我曾经……非常渴望这样的日子。”郑寒半

垂着眼睛，用柔和的嗓音轻轻道，“在宁静的庄园里，落日下，看着所爱的人给自己煮饭、洗衣，一起陪着孩子玩闹。

”他说着笑着摇了摇头。

“你会如愿的，郑先生。您年纪轻轻已经掌控了本市黑道的半壁江山……”

“莫风，我们交往吧！”一句极自然的邀约脱口而出，打断了莫风的调侃。

对面的男人眼皮都没抬：“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你是黑社会，我是正经商人，我们不合适。”

郑寒冷笑：“林海不也是男人？林瀚不也是黑社会？莫风，我也一样能保护你！”

莫风脸上的神色微微僵住，低着头没说话。

“答应我，莫风。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

“我已经老了。”

“你是莫风，这就够了。我会给你最好的，相信我！”

莫风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郑寒的表情是认真的，那稍稍有些紧张的期盼神情更是让他心中某处有了些微的波动。莫风重

新垂下眼，慢慢搅拌着锅里的汤，最后盛出一勺来递过去。

“尝尝咸淡。”

郑寒有些疑惑地注视着他，并没有伸手。莫风偏过头看他，一点点弯起嘴角，“尝过我就答应你，这算是第二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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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没找到凶手，可郑老六之死引起的混乱逐渐平息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郑寒和陆西因为毒品生意产生了不小的

矛盾。

虽然东星这两年靠毒品赚了不少家底，可为社团的将来考虑，陆西一直希望东星能慢慢退出。可郑寒却根本不听他的劝

阻，他受旧金山黑帮教父熏染，认为黑道不贩毒不走私叫什么黑道，生意反是比以前做得大了。

陆西劝说的次数多了，郑寒又受一些有心人的挑拨，就防备着陆西有夺权的心思，开始慢慢消减他的权力，另一方面积

极培植自己的羽翼。陆西虽然很失望，但是为了报答郑老六的大恩，仍是尽心尽力辅佐郑寒。可他的这些行为更被郑寒

自动理解成要掌控东星，对他更是防备。

当然，这些帮派内的争斗郑寒从来都不和莫风提起，只要有时间，他下班时都会来接莫风回家。齐非瞧着越来越恼，屡

次想找莫风谈谈，都被他用公事繁忙推脱开了。

又过了两天，卢震约着齐非吃了顿饭，这次齐阳总算到场了。

虽然看到大哥瘦了不少，齐非仍很开心，依偎在齐阳身旁，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自己这些日子来的遭遇，连饭都顾不上

吃。齐阳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偶尔点点头。

齐非直到说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长长呼出口气，这才发现大哥好像情绪不高。他仔细观察齐阳的神色

，一把抱住他的腰，撒娇一样道：“大哥，你是不是不想我啊？”

齐阳看了卢震一眼，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怎么会，小非，你现在是瀚海集团副总，我还怕高攀不上呢。”

齐非重又开心起来，两人说了会儿话，卢震去了趟洗手间。齐阳收起笑，低声说：“小非，你好好在公司做事，不要管

林瀚的事情，也不要听卢震的，还有咱爸，他要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听……总之什么都不要管！”

齐非有些奇怪地睁大眼：“我知道了，哥。可他们也没让我做什么啊。”

“嗯，你记着就好。”齐阳也不再多说，又问了些齐非的日常衣食，卢震回来，他就先告辞了。

“你哥和你说什么呢，这么严肃？”

“教训我好好工作，比我爸还厉害。”齐非吐了吐舌头。

“对了，”卢震从包里翻出一条领带递给他，“送给你，前一阵出差，看着款式喜欢，就买了。”

齐非捏着盒子，忽然道：“师兄，你去了美国？”

卢震愣了愣，“没有，去的B市，几天就回来了，有什么事么？”

齐非仰起脸笑，“听说你是从美国总部派来的高级警官，我怕你哪天连我也抓了。”

卢震被他逗乐了，叫来服务生又要了杯威士忌，捏在指尖碰了碰齐非的杯子，“你要是干了坏事，小心我照样抓你。”

龙帮与米勒重新合作的第一笔生意正紧张地准备着，时间地点人物都要双方慎重抉择。

这天晚饭前，莫辰送了资料过来，赵林说林瀚在洗澡呢，正说着齐非正好从自己房间出来，说瀚哥让他上去。莫辰随手

把文件袋扔给他：“这是下周那批货的资料，让瀚哥看看。我有急事，先出去。”